外室女替嫁之后—— by水渺
水渺  发于:2024年04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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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励将人拉到一旁暗中问道:“老太医,蜜娘的喉咙如今是何模样?可能恢复?”
老者恭敬回道:“应该问题不大。”
辛励得了准信儿,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他放老太医离开了歇芳楼,而后他站在榻上对孟瑶华道:“放心,你哑不了。”
孟瑶华:“……”她需要对他说声谢谢吗?!
一翻折腾之后,辛励看着孟瑶华吃下药之后,这才放心离开歇芳楼。
端午之夜有几分凉爽,鹤氅的系带被风吹的飞扬起来,辛励沉默的行走在御街之上,一股不属于他的馥香从他的鹤氅里钻了出来,直直的勾入他的鼻间,搅得他心头升腾起一丝类似愧疚的情绪,他难得自我反思道:难道真的是自己做错了吗?
他回到上阳宫,书案上摆着被她涂涂画画的花灯,他隐隐约约能看到几分色彩,在周围一片灰蒙蒙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山是青的,花是红的,春天是热闹的,带着几分浓郁香气的,他叹了一口气拎起玉笛呜呜咽咽的吹了起来。
能听懂笛声的,只有窗外的月色。
半晌后,他将心底这抹挥不去的愁思归为愧疚之情。
此时,孟瑶华已经沉沉入梦,梦里是一片铁马冰河,冷冽肃杀之气弥漫整个梦境,然而她仿佛置身于一团迷雾之中,不停地向前奔跑,一步也不敢停歇!但恐惧和杀机依旧紧紧的迫她而来。
腾的一下子,她从噩梦中惊醒!
她缓缓睁开双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明明她从小在南疆落月城长大,怎么会梦到北疆的寒天?果然还是《凉州词》唱多了。
弯弯明月挂九州,楼里歌舞已歇,夜幕静谧,她叹了一口气,看着窗边摆着的一柄竹笛,不禁想起了那人的笛声,她仿佛能在那笛声里寻到落月城的模样,她起身下榻,拿起笛子来到院子里呜呜咽咽的吹了起来,依旧是那曲《折柳》。
之后的几日,孟瑶华老老实实吃药,其实她的嗓子早就好了,但她依旧选择装作还略带沙哑的样子,故意与她以前的声音区别开来,听着大抵不像阿妧了即可,她扬眉笑着对辛励说:“这样就好,我很满意,多谢金公子请来的神医妙手回春了。”
她讲话的声音较之前低哑了几分,在辛励听来却异常刺耳。
但是她笑起来又很开心,不像为声音苦恼的样子,大抵她觉得终于可以摆脱他了吧,辛励勾了勾唇角,转身走了,她满意就好。
是夜,上阳宫内,辛励手里拎着这世间最极品的九酝春,吨吨吨的往喉咙里猛灌,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属于他的那朵花永远凋零了,再不会盛开。
如果……当初,他能死在奇毒之下,倒也不必像如今这样柔肠寸断,而后他又唾弃自己的懦弱,阿妧用命换来他的命,不是让他自暴自弃的。
九酝春被他喝了一坛又一坛,到后来他不是睡着的,而是醉死过去的。
次日醒来,辛励头疼欲裂,早朝也翘了。
十六眼巴巴的守在他身边,生怕他一口气上不来撒手人寰了。
辛励喝完药之后,靠在御榻上醒神,半晌后他出声问道:“怎么不在夫子那里听讲?”
十六闷声闷气道:“皇兄病了。”
辛励略微点了点头道:“是朕病了,不是你病了,去读书吧,莫要在这里消磨。”
十六倔强的说道:“嫔妃你不要,盛福你不要,十六你也不要,皇兄,你到底想要什么?!”
辛励:“……”
十六抬眸认真的问道:“皇兄,你是不是喜欢沈娘子?”

皇兄,你是不是喜欢沈娘子?
面对十六的疑问,辛励刹那愣住,脸色顿变,他重重的咳了两声回道:“你每日竟是在琢磨这些风月之事吗?成何体统!”
辛励的闷咳声不停地敲击在十六心上,十六眼圈红通通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读书去吧,朕没事。”良久之后,辛励靠在御榻边摆了摆手,低声说道。
十六站起身来,抹了一把眼泪,头也不回的走了。
辛励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十六离开上阳宫后并没有去夫子那里听讲,而且换了身衣裳径直出宫去了歇芳楼。
虽然皇兄没有回答他的话,但他看得出来,皇兄对那歇芳楼的教习娘子很是不一般,或者可以说是他想要皇兄从失去挚爱的阴霾中走出来,面对新的生活。
可是,皇兄昨夜从宫外回来后,一直在殢酒消愁,想必是在教习娘子那里碰壁了。皇兄是个闷葫芦,他不想说的事情别人一个字也别想从他嘴里问出来,所以自己只好出宫去歇芳楼走一趟,探探情况。
孟瑶华在台上唱曲儿,被天字二号雅间的贵客连续打赏了三次,且赏金数目十分不俗,她有些讶异,吓她一跳,还以为是那人来了。
一看打赏是出自二号雅间,她提着的心又放了下来,那人向来只要天字一号,不是他就行。
不过,她还是需要去二号雅间唱三首小曲儿。
当她推门一看,却是惊了。
“教习娘子,我哥病了。”那少年端坐在雅座上,举止之间贵气天成,虽然他尚且年少,但仍不敢有人小觑了他去。
孟瑶华心里咯噔一下,她掩住面上的异色,抱着琵琶坐在少年对面道:“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少年默然一顿,良久之后方才开口道:“我不想听曲子,但请教习娘子花三首曲子的功夫听我说说话吧。”
孟瑶华见逃避是逃避不了了,只好点点头,做洗耳恭听状。
十六垂下眼帘,轻声问道:“在教习娘子眼里,我哥是怎样的人?”
“风度翩翩,才华横溢……”孟瑶华不好当着人家弟弟的面说那人不好,只好绞尽脑汁开始掰着手指头数他的优点,未料她才说了两个就被打断了。
“我想听实话。”十六抬眸郑重其事的看着孟瑶华说道。
“自私、偏执、毒辣、目中无人……”说着说着,她缓缓垂下头去道,“偶尔人也挺好的,出手阔绰。”
孟瑶华说完之后,她和十六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半晌后,十六亲自倒了一杯君山银针递给孟瑶华:“教习娘子可知他为何会如此?”
孟瑶华摇了摇头,她不感兴趣。
十六见孟瑶华的神色悲怆的笑了一声道:“我的家族产业极丰,而且子嗣众多,我和我哥是一母所出,但我们之间的排行相差甚远,中间还隔着数位异母兄弟,这只是我父亲这一支,之前家族掌权人是我的祖母,她亲生的儿子就有四个,庶子三十几个,家族庞大,免不了明争暗斗,我父亲是家族继承人,奈何早逝,其他几位叔伯要么不是嫡出,要么不成器,祖母年事已高,家族内部充满了明争暗斗,我哥作为最有出息的嫡孙想拉他下马的人不计其数,而且险些就被那些不怀好意之人得逞了。”
孟瑶华抱着琵琶的手一紧,她连声问道:“后来呢?”
“家族里有人勾结外人给他下毒,奇毒无解,数位郎中都束手无策,那时他正在外乡失了一笔生意,外面追杀他的人不断,他几近穷途末路之际,被一个叫阿妧的姑娘救了,虽然我没有见过阿妧姑娘,但听说阿妧姑娘医术奇绝,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解了我哥身上的毒,但阿妧姑娘自他毒解之后便销声匿迹了,他后来带着人在那附近搜寻了多日,据那日见过阿妧姑娘的人称,她是为了引开追来的杀手钻进了山里,当时她的身子已经不行了,其实她并没有解开我哥身上的毒,只是将我哥身上的毒引到了自己身上,她当时已是强弩之末,落崖而死,血染满了整条溪流。”
孟瑶华叹了一口气道:“原来竟是这样。”
十六摇了摇头道:“不止如此,阿妧姑娘死了,也带走了我哥所有的生趣,他自此之后对世间任何人事物都不再感兴趣,只一心想着将我培养成人,他好殉情去。”
孟瑶华:“……”
“自幼生在薄情之家,整日勾心斗角,未曾尝过半分温情,却被人这样浓烈的爱过……”十六声音哽咽了一下,“如今倒不知是福是祸了。”
“阿妧姑娘是不是爱唱《凉州词》?”孟瑶华轻声问道。
“不是,阿妧姑娘是江南人,唱不来北曲,是我哥爱听。”十六说道。
“我的声音很像她吗?”孟瑶华问道。
“我不知道,但看我哥的反应应当是了。”十六说道。
孟瑶华抬头郑重其事的跟十六说道:“虽然金公子的故事很动人,但不能因为我的声音像阿妧姑娘,我就不配拥有自己的生活了,对吗?”
十六点了点头道:“确实。”
“但是你哥做了什么呢,我给你数数,不允许我亲近别的男人,否则就拿哑药毒哑我,被我识破之后哪个男人跟我走得近,他就让谁身败名裂,这很难评。”孟瑶华现在想起来还有些生气呢。
“如果教习娘子想找男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哥呢?”十六疑惑的问道。
“我们互看不顺眼。”孟瑶华冷淡的说道,“他只是拿我当阿妧的声替罢了,我们不合适的。”
十六顿了顿,他抬眸仔细看了孟瑶华一眼道:“教习娘子,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怎么说?”孟瑶华问道。
“你仔细想想,你到底是不愿当阿妧姑娘的替身,还是不愿意跟我哥好?”十六继续道。
“有区别吗?”孟瑶华不解的问道。
“自然是有的,我不愿我哥总沉湎于阿妧姑娘去世的哀痛之中,你不愿当阿妧姑娘的替身,那你若是把他从旧事里拔/出来,不就都皆大欢喜了!”十六兴致勃勃的说道。
“我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本事,金小公子还是另请高明吧。”孟瑶华好不容易把金翊打发了,这会儿做什么还要凑上去!
“如果世上还有谁有这种本事,那一定是教习娘子你了。”十六胸有成竹的说道,“你知道我哥为何总喜欢纠缠你吗?”
“因为我的声音像阿妧姑娘,会唱和阿妧姑娘一模一样的《凉州词》”孟瑶华回道。
“亦不全是。”十六斟酌了一下,低声说道,“有个秘密还需教习娘子保密。”
“什么?”孟瑶华问道。
“我哥的眼睛。”
“你哥的眼睛?”孟瑶华疑惑的问道。
“自阿妧死后,我哥的眼睛看不到世间任何色彩了,他目之所至皆是灰蒙蒙的一片。”十六打量了孟瑶华一眼道,“可我哥初识教习娘子的那一天,他问我你是不是穿了红色的石榴裙?”
孟瑶华惊讶的看着十六,一时不知作何言语,只听十六继续说道:“那日教习娘子确实穿了红色石榴裙,你是我哥唯一能看到的色彩,你说他会放过你吗?即便你把自己的嗓子毁了,他缓过来之后难道不会再找你吗?”
“你在他眼里不全像阿妧姑娘,毕竟他认识阿妧姑娘的时候已经双目失明了,他这辈子也不知阿妧姑娘长什么样子,只能记住她的声音,如今教习娘子将自己的嗓子弄得不像阿妧姑娘了,你猜猜之后我哥还会不会再来找你?”十六说道,“我猜他会。”
孟瑶华彻底呆住,她嗫嚅了一下,不甘心的叹道:“为什么会这样?”
“教习娘子,如果我哥再来找你,你能不能尝试着接受他?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的眼睛明明分辨不出色彩,却坚持自己亲手画花灯送给教习娘子,可惜……”十六的话没有说完,但孟瑶华已经领悟了他要表达的意思。
孟瑶华陷入沉默之中,她的目的是尽早怀孕恢复本命蛊,然后回落月城去。如果金公子还来找她的话,那只是因为他能看到她身上的色彩,而不是他像阿妧姑娘,这样的话自己能不能接受他?
也不是不能吧,他心里有谁不重要,自己心里没他才最重要。
思及此处,孟瑶华点了点头,觉得可以。
十六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下,他眉眼弯弯的笑道:“谢谢你,教习娘子。”
他留下一串银钱之后,心满意足的回宫去了。
此时辛励头上系着药带,正强撑着病体批阅奏折,直至一摞奏折都已批阅完毕,他不经意间抬头一看,却见端午节的那盏花灯正规规矩矩的放在御案上,花花绿绿的色彩十分明艳,他仿佛能很清晰的记得那人在烛光之下,温柔又浅淡的在上面勾勾画画,尽量描补,而此刻他的眼睛只能看到这花灯上被她画上的色彩。
他那日的鹤氅放在屏风上,有宫娥进来欲将其敛去浣衣坊,辛励淡淡道:“放在那吧,那等料子不宜总是沾水。”
“是。”宫娥规规矩矩的退下去了。
十六从歇芳楼回来之后,没有去上阳宫,先去了自己的书房里狠狠地温了几遍书,这才换好行头去找他哥用膳,谁叫御膳好吃呢!
辛励见他进殿后,蓦然抬首问他:“十六,想吃桃花酥吗?”
十六心底化了个魂,他笑了笑回道:“还是皇兄对我最好,知道我最爱吃桃花酥。”
辛励叹了一口气道:“可惜宫里厨子做的一般。”
“这个我知道,全盛斋的桃花酥是洛阳一绝。”十六笑眯眯的说道,全盛斋的对面是歇芳楼,转瞬之间,他故意叹了一口气道,“可惜皇兄还病着,不能出宫去逛一逛了,只能吩咐盛福他徒儿去跑跑腿了。”
辛励:“……”什么臭弟弟?!还想吃桃花酥!

孟放带了一竹筐的粽子来歇芳楼,分给众人吃。
蛮蛮疑惑的问道:“大表哥,端午节已经过了,你这是?”
“小丫头,没见识了吧,这是御赐的,天底下最好吃不过的粽子!”孟放将粽子一一分给众人。
孟瑶华摆摆手,一提“宫里”“御赐”等字眼她就浑身不适,连带着看这些粽子都十分不顺眼,她拒绝品尝这御赐之物。
孟放见孟瑶华不要,也没再勉强,而是拉着她进了内室道:“蜜娘,我有话要跟你说。”
“什么?”
“关于你说的那个姓金的公子,他的家族在北境颇有势力,等闲人还真招惹不起他,为兄想了一个办法!”孟放直奔主题道。
孟瑶华悄悄将耳朵凑了过去,做洗耳恭听状。
“这样,咱们来放一个烟雾弹,我冲在前面抗枪,先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让他来跟我过招,你在后面看上哪个就去追哪个,不必有所顾忌。”孟放大胆提议道。
“啊这……”孟瑶华将信将疑的问道,“这样行吗?”
“没问题,我保证!”孟放胸有成竹的说道,他心里暗叹一声,自己为妹妹和圣上的姻缘真是操碎了心啊!
于是,自此之后,歇芳楼上下对孟放的称呼都变成了——孟公子!
人人都道歇芳楼的教习娘子沈蜜娘是个有大本事的,一开腔惹无数英雄竞折腰,刚刚走了金公子又来了孟公子,一样的出手阔绰,打赏不俗。
上阳宫内,自那日桃花酥事件之后,辛励一直没再提出宫的事儿,可把小十六急坏了。
然而,小十六自认是个沉稳有度的人,明明很急也要表现的云淡风轻,皇兄说这叫喜怒不形于色。
于是,他开始在自己皇兄耳边造谣,包括且不限于全盛斋要搬地方,哎呀,那么好吃的桃花酥,再吃就要费好大一番周折了。
辛励毫无所动,没错,他又不喜欢吃桃花酥。
“哎,皇兄,那日我从全盛斋出来,你猜猜我碰到谁了?”小十六故意卖了个关子,抬眸问道。
“你的功课学到哪儿了?开始做文章了没有?”辛励顾左右而言他。
“夫子让我先讲讲学,把圣贤学问夯扎实些再开笔做文章。”小十六摸了摸鼻子说道,“我那日看到齐国公世子孟放在歇芳楼门口跟教习娘子有说有笑的,听说二人大约好事将近了。”
辛励将手中奏折放下,似笑非笑的说道:“你若再这样长舌妇一般在朕面前晃悠,朕保准让你松松皮骨。”
小十六的身形一滞,忙马不停蹄的溜了。
辛励继续垂头看奏折,越看越心烦,朝中那些大臣越来越不像话了,芝麻大点的小事儿也值得专门在奏折里说?他将奏折放下,捏了捏眼角,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往窗边望了望,而后穿了一身低调的儒服出宫来。
“既然答应给小十六买桃花酥,怎么能食言呢?”他自言自语道。
他骑了一匹膘肥体壮的白马,在御街上悠哉悠哉的走着,他进了全盛斋的门,也不说要什么,只四处瞅瞅,直到对面的茶楼里携手走出一对年轻男女,他这才顿了脚步,包了二斤桃花酥出来。
辛励拎着桃花酥站在全盛斋门口与那二人正正的打了个照面,他垂了垂好看的桃花眸子,而后抬眸大步向前朝那二人走去。
孟瑶华抬头一顿,而后盈盈福身道:“金公子万安。”
孟放则是完全僵住,关于金公子的身份,他猜测归猜测,但切切实实猜中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面对凛凛龙威,他下意识的想跪,但见那人递给他的眼色,也知此刻跪不得,他只好勾了勾嘴角,略微朝那人拱拱手道:“哦?原来你就是金公子,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嗯。”辛励略微点了点头,没有继续理会孟放的意思,他潋滟的桃花眸子顾盼生辉,将微凉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孟瑶华头上,沉默一瞬后简单的问道:“新相好?”
孟瑶华屏息,她开口回道:“不关你的事儿。”反正他只是出门买点心的,不是专门来找自己的,自己跟他解释不着。
话音刚落,孟瑶华一头钻进马车里,携兄长去西园游玩。
孟放此时脑海里千头万绪!但还是朝辛励拱了拱手,翻身上马,护行在马车一侧,未料辛励也翻身上马,护行在马车的另一侧,歇芳楼到西园还有段路程,两匹马十分默契的落后马车一段距离,孟放有意落后辛励一个马头的距离。
“孟将军。”良久之后,辛励突然开口道。
孟放下意识的挺直腰板回道:“臣在!”
“她是个性情中人,必不会入齐国公府给孟将军做小,孟将军招惹她作甚?”辛励压低声音说道,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
孟放此刻垂着头,将所有神色都收敛起来,而他内心却十分汹涌澎湃!
首先,最对不起蜜娘的,不是当今圣上您吗?您不遣她回家,如何生的出这些是是非非?
孟放思索了片刻,而后抬眸郑重其事的看向那人说道:“陛下何出此言?”意思是说,您说我给不了的东西,您又能给吗?您又是以何种立场说出今天这番话的呢?
辛励冷冷的看了孟放一眼道:“孟卿在质疑朕?”
孟放低声道:“臣不敢。”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辛励叹息道:“朕知你因孟氏的事情,心底对朕有些怨气,朕不怪你,朕与孟家没有做姻亲的缘分,齐国公看不透,朕希望孟将军能够明白。”
孟放心中一窒,眼前之人口口声声说没有跟孟家做姻亲的缘分,而此刻他又在做着什么?他可知蜜娘的真实身份?他到底是烦蜜娘还是烦孟家?
他刚欲追问什么,又记起自己此刻的角色,蜜娘恢复本命蛊的希望就在这人身上,蜜娘亦不求他的爱,所以很多事刨根问底没有意义,他此刻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将此人引向蜜娘,其他的,先不计较,毕竟蜜娘的命最重要。
想清楚此等关节,孟放笑了笑说道:“臣不会让她做小的,陛下多虑了。”
话音刚落,他便欲趋马到蜜娘的车窗前献殷勤。
没成想,辛励更快一步,抢先占了车窗那侧的位置。
孟瑶华还以为车窗外是自己哥哥呢,由于辛励就在附近,她提前进入状态,拈了一块红酥手伸出窗外道:“离西园还远呢,孟公子请用块点心垫垫肚子吧。”
辛励低头垂眸看着那只纤纤细手,他鬼使神差的俯下身去,将她手上的点心叼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指尖,直直的烫在了她的心上。
孟瑶华猛然一下子缩回手指,此等接点心的方式绝不会是哥哥,哥哥只会笑着从她手中接过点心,然后说:“还是蜜娘最好啦,还有吗?”
正当她想要撩开车帘一探究竟之时,窗口处蓦然伸进一截指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手指末端捏着一块喷香诱人的桃花酥,哥哥手里哪来的点心?!倒……倒是那人刚刚从全盛斋出来,手里提着一包点心,原来包的是桃花酥啊。
她本不想接的,但那人执拗的不肯将手撤回去,为了行车安全,嗯,对,没错,是为了行车安全,她勉勉强强接了,指尖相撞之处,惊醒了心底的小鹿,一定是马车行的太快了,颠的!
她单手捧着香气扑鼻的桃花酥,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软糯香甜,一直从嘴里甜到心头,全盛斋果然名不虚传,能做出天下最好吃的点心。
辛励见她终于接了他的点心,心里也不禁轻快了几分,他拿着她给的那块红酥手慢慢品尝起来,果然是歇芳楼的点心,就是地道,比宫里的好吃多了。
孟放默默的跟在他们后面,默默的看他们互送点心,他甚至能看见一向冷傲端肃的陛下特意吃着红酥手,貌似不经意的回头瞥了他一眼,目中的炫耀不言而喻。
孟放:“……”没人关心他有没有点心吃,他们都不在乎!
马车行了一路,孟放一块点心一口茶汤都没享用上!
西园里,是百家茶楼戏馆要搭台子竞艺,孟瑶华作为歇芳楼的压轴,自然不会那么迅速就登场的。
一晃眼到了晌午,西园内设有酒肆,三人在酒肆里点了几样小菜。
酒肆里跑堂的伙计见三人穿的富贵,便殷勤的在一旁伺候着,他见孟放只是点了几样小菜,并没有要酒,不由推荐道:“几位客官,本店的汾酒清香绵柔,回味悠长,在洛阳城十分出名,几位客官不来一壶尝尝?”
孟放摆了摆手道:“不用,我家女眷不善饮酒,点了反而闹心,以茶代酒即可。”
辛励蓦然抬头,目光在孟瑶华与孟放之间逡巡片刻,而后他放下手中的茶盏问孟瑶华道:“你不善饮酒?”
孟瑶华点了点头。
辛励心中五味陈杂,这么重要的事居然孟放知道,自己却不知道,他不禁冷哼一声。
孟瑶华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可以点的,不用顾忌我。”
“罢了,我也不善饮酒。”辛励睁眼说瞎话道。
嗯,千杯不醉的陛下并不善饮酒,孟放暗地里撇了撇嘴,一脸的复杂,不过他记起了自己的角色,决定搞事情。

第19章
孟放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二人的眉眼官司,他的手指搭在膝盖上不动声色的敲了敲,而后拿定主意朗笑道:“蜜娘,等歇芳楼夺得今年的魁首之后,我送你一处园子以做庆祝如何?”
孟瑶华一脸疑惑的看向兄长,不知他又在作什么妖?
辛励看向孟放的眼光却越来越冷了,心中暗暗冷笑:送园子?莫不是要金屋藏娇?连个名分都不给,直接接去做外室?
孟放压力山大的顶着龙霆隐怒,深觉自己是拿性命在拱火,可若不来一剂猛药,凭借二人这温温吞吞的态度,妹妹的本命蛊怕是会越来越不好对付。
午膳用到一半,孟放的贴身随从靠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顿时惊的立马站起身来,忙朝外边走去,甚至都顾不得打一声招呼。
良久之后,孟放遣人回来十分歉意的跟孟瑶华说道:“大公子有急事先回府了,还请沈娘子在此处玩的开心。”说着,他呈上一个鼓鼓的荷包给孟瑶华,孟瑶华拿在手里颠了颠,还挺沉,行叭。
辛励却直接把香囊丢了回去,他语气有些生硬的说道:“少弄这些把戏,蜜娘又不是没人陪,没钱花,这里没你什么事了,退下吧。”
辛励实在是威压太重,那随从闻言拿着香囊就跑了,孟瑶华都来不及制止!她就纳闷了,她哥的钱她怎么就花不得了。她十分怨念的看了辛励一眼。
辛励把人撵跑后,状似无意的清了清嗓子,他的眼角余光偷偷的瞄了她一眼,而后意味不明的问道:“喜欢他送你园子?”
“啊?”孟瑶华愣愣的看着他,不明所以。
辛励夹了一口菜到她的碗里,气度从容的解释道:“你可知男人送你园子是何意思?”
“什么意思?”孟瑶华好奇的问道。
“要你做他外室的意思。”辛励淡淡的回道。
噗!孟瑶华闻言差点没把饭喷出来,她连声道:“失礼,失礼,他不会的。”
辛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过了半晌他又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园子?”
孟瑶华连连摆了摆手道:“我不喜欢园子。”
辛励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自己吃很少,却不停地给孟瑶华夹菜,直吃得孟瑶华腹部溜圆,她撑得放下碗道:“别夹了,我饱了。”
辛励去结账时却被店里伙计告知早已结过账了,他微微冷哼一声,气定神闲的离开了柜台。
百家茶馆搭台子争相斗艺,依歇芳楼的水准不出意外的话定能脱颖而出,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是洛阳城新开的茶馆漱玉楼,漱玉楼的东家是一个从青州来的舞姬,最擅剑舞,锦衣玉貌,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舞《剑器》动四方!
漱玉楼隐隐有与歇芳楼争魁的架势,歇芳楼的其他娘子招架不住,只得前来请孟瑶华来出招儿。
盖因茶楼争魁关系到未来一年茶楼生意的好坏,轻易马虎不得。
孟瑶华养精蓄锐之后,决定亲自登场,拿出她的拿手曲调来与之争锋。
西园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众人皆知这日是百家茶楼争魁的日子,乐得在此凑个热闹,尤其是歇芳楼和漱玉楼打擂台打得不可开交之际。
在歇芳楼的舞姬败下阵来后,孟瑶华抱着琵琶登场了。
琵琶声起,如银瓶乍破水浆迸,大珠小珠落玉盘,嘈杂的声音逐渐隐去,四周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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