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出卖小猫咪—— by映漾
映漾  发于:2024年04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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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访谈的主持人是在电影圈里挺有地位的作家,杨正谊在这次访谈里说的很多话感觉应该是最接近他的真心话的。”
访谈里头,他说一部电影从开拍到放映是一段很漫长且昂贵的过程,请一个叫得上名字的演员就意味着更昂贵的成本,片酬再加上这些名演员的档期都会无形中增加制作难度,他的电影不是特别深刻的文艺电影,不需要演员表演有多娴熟多细腻,他可以通过运镜灯光布景甚至配角来拉高新人演员演技上的短板。
所以从制作上来说,他选择新人演员会比选择名演员更划算一些。
那个主持人问杨正谊,他选择新人演员的标准是什么。
杨正谊导演回答:“适配人设并且听话。”
他不在意新人的演技,一个好的演员是能透过屏幕把情绪感染给观众的,这东西很玄学,不管演技是什么流派,很多老演员演了一辈子戏都很难用语言把这东西说清楚。
所以杨正谊说,他为了保持自己作品的完整性,在各种加减法之后,选择了放弃找一个有演技的名演员。
他只需要一个外形适配度非常高并且听话的新人,演技不够可以用镜头语言凑,一个档期足够长价格足够便宜的新人也会有足够的时间在剧组一点点的打磨自己的演技。
一场两个小时的电影,花半年时间一个镜头一个镜头打磨,气质本身就适配角色的新人也能脱胎换骨。
只是,很短暂。
离开杨正谊导演,这些新人大多都只是昙花一现,他们起点很高,却没有了陪他们一点点打磨演技的剧组,悟性差一点的,就只能从电影咖掉到电视咖甚至网剧咖,悟性好一点的,在经历一段时间的磨难后也能成功。
久而久之,杨正谊的电影是精品,演了杨正谊电影的新人演员在电影里的表现不代表他的真实演技水平这件事,已经成为了圈内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
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像杨正谊导演这样的地位,能不需要知名演员的流量加持,能在剧本都没有成型前就拿到投资,能有这样的底气搞那么长的制作周期。
所以杨正谊导演培养新人的方法,只有杨正谊导演能做到。
安久久半张着嘴,把那段视频链接发到了自己手机上:“你一个个访谈去找的吗??”
离他上次说帮她也就过去两天而已!
杨正谊出道三十几年,访谈无数,他怎么找到的?
学霸果然真的就和普通人不一样吗?
“带着问题去找会简单很多。”学霸迟拓传授秘诀。
安久久:“……哦。”
学霸永远都不会知道,普通人其实连问题都想不出来。
普通人只会想:哇!这是杨正谊导演的电影哎!哇!我居然有机会去试镜哎!
但是总结她还是会的:“所以参加这场试镜,我最主要的重点是要做到适配人设?”
听话这点都不需要花太多精力,她没资源没背景,一个纯新人,给她一百个胆子她都不敢不听话。
“嗯。”迟拓拿出了最后一个空白表格。“这场试镜,及格分是适配人设,高分是适配人设并且有演技天赋。”
安久久眨眨眼。
迟拓说:“杨正谊之前访谈遇到新人演员这个问题都会用春秋笔法搪塞过去,但是三年前那个访谈却放开说了。”
“这是有原因的。”
“当时演杀人酒馆的那个演员被人骂得很惨,因为演技太差,有人说他是杨正谊式的演技,当时和杨正谊合作过四五部剧的一个编剧在论坛里说,其实杨正谊选的新人都挺可怜的,杨正谊能力强,他要画一个正方体,会找一个最像正方体的人把人塞进去,让那个人以为自己就是那个正方体,但是这个正方体离开杨正谊就什么都不是了,因为没有了框架,那个正方体会连正方体都演不好。”
“这种说法最直接的结果就是,杨正谊后来想面试新人演员的难度变高了。”
谁都不想变成杨正谊式演技。
杨正谊为了作品放弃的短板最终还是成为了杨正谊拍戏路上的绊脚石。
“所以如果有一个适配度高并且有演技的新人,绝对会是他的第一个选择。”
“那我……”安久久问得小心翼翼,“要怎么做个有演技天赋的新人?”
迟拓把那些资料理整齐,放在安久久面前,拍了拍,宣布:“你本来就有。”
安久久:“?”

“我本来有什么?”少女晶亮的眸子里头全是困惑。
迟拓前头的分析听起来那么唬人,结论怎么能那么儿戏,跟烂尾了似的。
“天赋。”迟拓重复,“你有演技天赋。”
安久久:“从……哪里看出来的?”
迟拓没有马上回答她,只是又开始在手机上捣鼓,这次拿出来的是安久久之前在那个北方古城拍的平面照,也就是被杨正谊看上的那张九十年代大学生打扮的照片。
安久久本人很不喜欢这张照片,她觉得这张照片很奇怪,把她的眉毛画的太粗,鼻子阴影打的太重,唇线又画的特别明显,当时拍的时候太阳很大摄像师还弄了个巨大的鼓风机对着她脑袋吹,她眼睛都快要睁不开,所以笑得也勉强。
“你拍这种赚钱的平面照和平时的生活照状态完全不一样。”迟拓说,“从小就是这样,你平面照看起来很……”
学霸难得卡住想了一下形容词:“很像我们课本上面画的人。”
安久久眯着眼:“画的人?”
他这表情肯定不是夸她漂亮!
迟拓随便找了本语文课本,随便指着一篇文言文,指着上头的老子像:“这种。”
安久久:“??”
她也顾不上尊重古人了,几乎要跳起来,气得喊了一嗓子:“这画的甚至还是个秃头!”
“不是长得像。”迟拓觉得自己的语文不够用了,“就是像印在纸上的人,没有情绪,是空的。”
安久久:“……”
她叹为观止:“哇迟拓你现在骂人好高级。”
高级的她都不知道怎么怼回去。
迟拓叹口气:“我没有骂你,空对演员来说可能是好事。”
安久久:“你懂个屁!”
迟拓:“……”
安久久:“哼!”
安静了三秒钟。
安久久拿手里的笔杆去戳迟拓的手背。
迟拓斜斜的睨了她一眼。
安久久笑得甜甜蜜蜜,鼻子好看的挤出了几条笑纹,孩子气地翘着她形状精致的下巴。
迟拓别开眼。
如果是以前,他能对着这张脸讲出半小时煞风景的大道理,他最喜欢和安久久讲道理,她崩溃的样子很好玩,平时跟她说什么她都能怼回来,唯独大道理,她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只能把一张漂亮的脸皱成苦瓜。
现在,他对着这张脸心软的连这样的捉弄都做不出来。
“我看了一些演技特别好的演员的访谈。”迟拓伸手把这张笑靥如花的脸推远一点,面不改色继续他的分析,“有些演员特别能聊,说起演技来一套一套的,有些演员话不多,问他为什么会这样演,他们就会跟你分析剧情人设。”
“你不太像是能一套一套说理论的人。”迟拓说,“你更像是后面那种,胡诌半天都说不上来原因但是能演好的那种演员。”
“因为空,所以能融入任何灵魂的那种演员。”
安久久歪着脑袋,一边想他刚才好像又骂她了一边觉得他这段听起来高深玄妙的话可能还真的有点道理。
“当然……”迟拓低头,转了下笔,“我就是个外行,我懂个屁。”
安久久:“……”
她端着小板凳哐哐地往迟拓旁边靠,正打算顺顺这位炸毛少年傲娇的毛,手机就响了。
王珊珊的。
让她今天十一点前就回家,回家之前先去小区门口的馄饨店带点生馄饨回来。
安久久挂了电话,突然就没了玩闹的心思,焉头巴脑地把迟拓给她的资料拿出来一张张翻着看。
迟拓做完自己今天要做的作业后才抬头问安久久:“怎么了?”
十点半了,他们也就只有十几分钟聊天时间了。
上次安久久当着整栋楼的人的面捅破了安怀民已经半透明的窗户纸,王珊珊去了安怀民工作的那个城市,见到了那个女人。
她们俩见面倒是比想象中的平静,那女人也是来这个城市打工的,在劳务市场注册过,洗碗工洗菜工保洁什么都做,比王珊珊年轻,长得其实并没有王珊珊好看。
她怀孕了,见到王珊珊的时候肚子已经显怀,四十岁的女人挺着大肚子,身上穿着的孕妇服带着油污,看到王珊珊之后只是惊恐的护着肚子,其他的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她说她最开始并不知道安怀民已婚,在一起三年后有次她看到了安怀民手机里安久久给他发的生日照片她才知道安怀民已婚,还有个那么大的女儿。
但是她不想离开安怀民,因为她没固定工作,没城市户口,没房子,没钱。
她觉得自己没错,和安怀民在一起十年都没有要孩子,直到最近安怀民开始考虑在这个城市买房了,她才有了肚子里的孩子。
她说她也有牺牲,没有在最好的时候生孩子。
太荒唐。
最后王珊珊什么都没说,她把安怀民单独叫出来,说我们离婚吧,女儿归我,房子可以卖掉,按照市价我们一人一半,久久大学毕业之前你还是每个月给我转两千块钱,其他的我都不要。
她说完这些就回了望城,打电话跟老家的父母说,安怀民在外头的女人有了孩子,她想离婚。
王珊珊的老家在海边一座挺封闭的小渔村里,女人离婚这种事等同于天塌了,所以娘家很快就来人了。
“你外公外婆来了?”迟拓问。
安久久摇头:“我舅爷爷来了,七十多了,坐火车来的,昨天晚上我妈接到电话吓得魂都快没了……”
迟拓:“……舅爷爷?”
“据说这种事得娘舅来做主。”安久久也觉得荒谬,“他说我和我妈两个女的会被人欺负,过来给我们撑场面的。”
后面的话安久久憋着没说。
这位舅爷爷生活不讲究,上大号不冲水,随地吐痰,一天喝三顿酒,每顿都必须五菜一汤。
她一会去买的生馄饨肯定也是给这位舅爷爷带的。
“离婚这种事和电视里演的一点都不一样。”安久久说,“离婚好可怕。”
电视里头的男男女女穿着光鲜亮丽在法庭里盖章出了法庭就可以分道扬镳,现实生活里准备离婚的王珊珊起早贪黑的伺候舅爷爷,因为房产证上没有自己的名字能不能分到一半财产还得看男方良心,良心不够他们就得上法庭。
现实可怕的多。
“而且……”安久久看着迟拓,“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我爸妈居然是恋爱结婚的。”
王珊珊之前是在传呼台做话务员的,这工作在九十年代中期也算是个稳定的好工作,安久久的长相有百分之六十遗传自王珊珊,所以可想而知,王珊珊年轻的时候也很好看,追她的人很多,当年那个传呼台所在的大楼现在变成了某手机运营商的大楼,门口看门的大爷至今都还记得当年的盛况,他说,王珊珊当时可是小伙子排着队追的人,大冬天的晚上门口那一排小伙子一大半都是在等王珊珊下班的。
最后王珊珊选了安怀民。
一方面年轻的安怀民长得一表人才,工作稳定,还是本地人,另一方面,安怀民是那么多人里对王珊珊最好的那一个。
他对王珊珊几乎言听计从,送早饭送夜宵生病时候端茶倒水陪她逛街买东西不管什么节日都记在心里送她各种小礼物,所有安久久在言情小说里看到的桥段她爸爸都在她妈妈身上做过。
最终结局当然是公主和王子结婚了,王子还在婚礼上承诺会爱公主一辈子。
结果她才十八岁,她爸爸已经出轨十年了。
“好可怕。”安久久感叹,“童话故事里从来不写婚后果然是有原因的。”
“不是结婚的问题。”迟拓说,“是人性本来就经不起推敲。”
安久久咬着笔杆看他。
迟拓笑:“我爸妈也是恋爱结婚的,你看看现在……”
安久久啊了一声。
迟拓家庭其实也不幸福,只是他不幸福的时间比较早,时间久了安久久也就忽略了。
迟拓父母都是望城本地人,爸爸迟定邦是个读书人,水厂里的研究员,拿的工资不会比业务部门的奖金多,但是胜在稳定。
迟拓妈妈张柔也是那个年代的大学生,学的汉语言,出来以后被分配在本地报社做记者,可张柔性格腼腆不善言辞,记者这行并不适合她,迟定邦为了张柔走了很多关系才把她调成了内勤,平时在报社里做做校对,工资也不高,但是也稳定。
两人结婚的时候是真的情投意合天作之合,婚后那两年也琴瑟和鸣,本来就都是文化人,聊天的深度都够,也算是灵魂伴侣了。
可迟定邦在迟拓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瞒着张柔给他当时一个出去做生意下海的朋友做了债务担保人,两年后那个人带着一百多万的债务跑了,迟定邦作为担保人受到牵连,法院判定迟定邦需要偿还六十万的债务。
迟定邦上诉,维持原判。
最后迟定邦只能卖掉了迟拓爷爷在住的老房子,带着爷爷和他们挤在了一起。
那段时间迟拓跟父母睡在一个房间里,父母睡大床,他缩在一个白天可以折叠起来的钢丝床上,晚上只要假装睡着就能听到父母低声吵架的声音。
迟拓爷爷有挺多的慢性病,高血压糖尿病心脏还不太好,有一次迟定邦和张柔吵架没收住,夜里两点多张柔突然情绪崩溃,带着迟拓说要回娘家去。
迟拓爷爷老年搬家再加上半夜刺激,突然撅了过去,送到医院没多久人就没了。
爷爷的葬礼办完以后,迟定邦就很少再回家。
他父母甚至比她父母还要糟糕,连架都不吵了。
这也是迟拓小时候把愿望定成律师的根本原因,安久久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他对婚姻爱情的看法比她还悲观,他直接就否认人性了。
安久久宣布:“我从今天开始就是单身主义了。”
迟拓笑笑,没接话。
没等到接话的安久久戳了戳迟拓:“你以后还是打算结婚生子的呀?”
迟拓想了想,没回答是也没回答不是,只是说:“以后我们俩如果一直单身,倒是可以像现在这样,搭伙做个伴。”
他语气随意,说话的时候肩膀却绷得很直。
安久久笑出声:“哇,你这个梗好老套。”
青梅竹马是不是肯定都会说出这句话。
迟拓肩膀一下子松了下来,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收拾东西准备走了,我陪你去买馄饨。”
安久久把迟拓给的资料理整齐放书包里,抬头,有些郁闷的嘀咕:“今天的话题都没说完呢,你下次得跟我讲讲我怎么适配那个角色。”
迟拓:“嗯。”
安久久:“要不我下次演给你看看?”
安久久:“但是好像有点肉麻……”
安久久:“哎呀,要不我演了拍个视频给你看吧!”
迟拓:“演给我看吧。”
安久久:“你不怕肉麻?啊你好变态。”
迟拓:“……”

安久久和迟拓都没想到他们说的下次会被无限后延。
最开始是迟拓家里出了事,他外婆尿毒症好多年,这两天下了病危通知。
迟拓外公在迟拓妈妈张柔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外婆只有两个孩子,除了张柔还有一个已经移民新加坡的舅舅,他舅舅两三年才回国一次,平时照顾他外婆的事情都是张柔在操持,这回他外婆的身体急速变差,张柔在外婆入院后就通知了他舅舅。
他舅舅张成林前两天回国,刚落地,迟拓外婆就像突然有了感应一样,一直昏昏沉沉睡着的人睁开了眼睛。
情况变得更差,张成林到医院以后就没有再离开过,迟拓这两天除了上学还要负责给医院里的妈妈和舅舅送饭,到了晚上就带着作业去病房外头走廊守着。
大家心里都清楚,外婆油尽灯枯,估计也就这几天的事了。
迟拓很喜欢外婆,他父母都是沉闷的性格,经历了爷爷那次事情后,家里更加一点人气都没有,所以他小时候除了和安久久混的时候能快乐一点,剩下的快乐就是去他外婆家。
他外婆会存着秋天的桂花给他做糖年糕,他外婆家门口院子里都是来讨食的流浪猫,都有名字,脖子上挂着他外婆做的名牌。寒暑假的时候,他外婆会招呼他把桌子板凳搬到院子里,他一边做作业一边和流浪猫抢笔,院子里那棵银杏树结果的时候很臭,但是银杏叶很美。
医院走廊晚上阴森森的,张柔让迟拓回家睡,迟拓拒绝了。
他最近很怕手机响,那些明知道一定会砸下来的大石头此刻就悬在半空中,他害怕砸下来的那一刻。
很累的时候,他会给安久久发消息。
安久久会给他看流浪猫的照片,她周末坐公交车去他外婆家门口,在那棵银杏树下喂猫,拍下照片发给他。
有些安慰是实质的,像温柔的风。
他外婆是在凌晨走的,那时候他趴坐在医院走廊里,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很轻的碰了下他的头,然后病房里就传来张柔歇斯底里的哭声。
他从来没有听过张柔这样的哭声,坐在那边半天不敢起身。
他经历了他人生中第一场需要他操持的葬礼,在望城破旧的殡仪馆里跟着张成林跑前跑后的办手续买丧葬的东西,而他的爸爸迟定邦,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停灵三天,第三天的时候王珊珊带着安久久来了。
安久久给迟拓外婆上了香,坐到迟拓旁边。
迟拓根据习俗给她递了一颗糖。
老人八十多了,算喜丧,葬礼办的并不悲伤,三天停灵放着佛经,张柔和张成林坐在遗体旁边,迟拓在远一点的位置,听着旁边安久久窸窸窣窣的拆糖纸。
他们什么都没说。
纸钱烟熏火燎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
安久久就这样安静的贴着他坐着,陪他看着那些来葬礼上悼念的人来来往往。
隔壁厅去世的是个年轻人,父母哭得撕心裂肺。
迟拓的眼睛于是也变得有些湿。
安久久轻轻靠在了迟拓的肩膀上,一只手半搂过她,拍了拍他另一边的肩膀。
迟拓在外婆去世后三天才去学校,手臂上挂着黑色绸布。
安久久不在,他给她发消息她也等到下午快放学的时候才回。
安久久这几天过得也兵荒马乱,一开始离婚谈的都挺好的,安怀民是过错方,在王珊珊那七十多岁的娘舅面前还收着脾气假装唯唯诺诺。
他们离婚主要争议的地方就是这套写着安久久爷爷奶奶名字的房子,按照市价卖掉一人一半也合理,所以安怀民本来是同意的。
结果那小三找人私下找人做了胎儿性别鉴定,出了结果说是个男孩。
安家马上就翻脸不认人了。
王珊珊没经历过这些事,一开始安怀民同意的时候也没让他签任何纸质文件,现在安怀民不认了,安久久爷爷奶奶也不认了,说这房子就不是安怀民的,就是他们的。
说安怀民哪里有什么财产,有的都跟王珊珊分了,说安久久还有一个月就成年了,成年了就不用付抚养费了。
一开始谈好的条件全崩了,安怀民最后打算让王珊珊带着安久久滚,一分都不给。
安久久七十多岁的舅爷爷气傻了,高血压去了两趟急诊室,后来王珊珊实在是害怕,连夜把人送上飞机。
安久久经历了比荒唐更荒唐的事,她那个一开始就很少在她生活里出现的亲爹,因为有了个还是胚胎的男孩,就不准备认她了。
他们吵架的时候她甚至听到安怀民说谁知道你女儿是跟谁生的,他说他们安家没有这样狐媚子的脸。
王珊珊当时直接疯了,拿着菜刀要和安怀民同归于尽,闹到邻居打了110,安久久赶到派出所的时候王珊珊手上缠着浸血的纱布,安怀民一根毛都没伤着被她爷爷奶奶搂着哭天喊娘说王珊珊杀人。
那一晚,安久久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孤儿寡母。
“我陪我妈回老家了。”安久久在电话里和迟拓说,“舅爷爷回去就病倒了,老家这边有个亲戚认识律师,我妈这两天都在跟她聊。”
她还有心情开玩笑,语气苦口婆心:“我现在终于知道律师的重要性了,你以后一定要当律师!”
电话背景乐嘈杂,迟拓想起安久久形容过的王珊珊的老家,每年都会被淹一次的海边小渔村,穷且闭塞,安久久很讨厌那个地方,她说每次回去她们家有个亲戚的儿子都会盯着她看,怪恶心的。
他有很多话想跟安久久说,比如望城也有不错的离婚律师,安怀民属于过错方,和人同居十年对方还怀了孩子,打官司的话安怀民肯定不可能一分不给。
但是那房子毕竟写了爷爷奶奶的名字,安怀民混子一样真就一分钱都没有存的话,财产分割也确实很吃亏。
他自己平时没事看的那些法律知识到底不是系统学过的,能说的就只有那么多,能帮上的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
这种无力感让他不安,所以他只能隔着一层纱的让她注意休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帮她去拿了这几天的作业帮她做好大纲。
安久久这一次去了一周,回望城已经八月底,学校都快要正式开学了。
她一个人回来的,王珊珊带着亲戚介绍的律师直接去了安怀民所在的那个城市。
王珊珊说安怀民也有软肋,他最在乎的就是他在自来水厂的工作,要不然也不会出轨那么多年都藏着掖着,她打算直接去自来水厂闹。
安久久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在老家又听了很多她妈妈和安怀民的爱情故事,王珊珊是飞出山窝窝的凤凰,长得好看性格利落,大家都以为她会去城里面会有大出息。
后来王珊珊的大出息就变成了嫁给一个城市户口的男人,那男人来渔村跪着给王珊珊的父母磕头,说以后一定会对王珊珊好。
新女婿上门的时候,全村人都来喝了这顿喜酒,男人被灌的烂醉如泥,却还记得拉着王珊珊的手把她往身后塞。
渔村的人看人看酒品,都说王珊珊嫁对了人,这男人看着就是个好的。
也不过十八年功夫,人人艳羡的婚姻被碾得一地鸡毛,安怀民出轨十年还自认对得起这个家,回家不是教训妻子就是骂女儿,被捅破出轨又因为小三怀的是个男娃,连脸皮都不要了。
望城的这房子地段虽然不错,但属于老破小,学区一般,望城也不是什么大城市,八十几平米的三房一厅小房子挂牌价格七十万不到,对半分每人也就三十万。
那个酒品不错看着就是个好的男人,为了三十万,对着发妻女儿图穷匕见。
安久久三观尽毁,上学的时候坐到自己熟悉的位子上的那个瞬间,居然觉得上学真好,那些永远都看不懂的数学题真好,老师在上头唾沫横飞听起来居然是真心在关心他们前途的感觉真好。
临近正式开学,暑假补课内容开始收尾,前三的尖子班早就模拟考结束了,就剩安久久他们中等班的考试都凑在这两天,一整天模拟考完,晚上晚自习试卷昨天做的试卷就发下来开始做错题解析了。
忙碌的高三生连吃饭都只能在学校食堂里随便应付一下。
晚饭结束,安久久坐在操场上仰头看天。
迟拓今天没来,他们两个人最近变成了传说中的不见其人的关系,忙到彼此发消息都得等半天才能等到回复。
迟拓外婆去世以后张柔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张成林现在不是中国国籍,很多事情办理起来不方便,外婆身后事处理一直都是张柔在做,最终还是身体没撑住,晕倒了。
医生说她有重度焦虑中度抑郁以及营养不良,需要住院治疗。
屋漏偏逢连夜雨,迟拓在医院里陪护,电话那头声音都是哑的。
“没什么大事。”他说,“之前太累了,医生让住院两天,正好做个体检。”
安久久躺在草坪上,晚上可能要下雨,已经起风了,天上飘着大团大团的乌云:“你晚上还来晚自习吗?”
“赶不上了。”迟拓说,“我妈晚上还有个检查,出结果估计都得七点了。不过医生说不用陪床,结果出来我就可以回去了。”
操场上有精力旺盛的高三生吃了饭在跑圈,还有些已经疯掉的拿篮球当足球踢,笑闹声此起彼伏。
“要下雨了。”安久久说,“你带伞了吗?”
迟拓笑了一声,应了个嗯。
两人就都没有再说话,安久久没挂电话,把手机调成了免提。
操场上笑闹声和风声带着活人气儿,传到迟拓的耳朵里,让他无端的松了一口气。

晚上七点多,外头酝酿了大半天的云层终于开始发威,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还在晚自习苦哈哈分析错题的学生们被炸雷吓得一激灵,大雨倾盆而下。
雨滴太大,间或还有米粒大小的冰雹,噼里啪啦地在楼下的车棚上,声音盖过了老师的讲课声。
班里有一瞬间的躁动。
窗外宛如世界末日的暴雨景象刺激了少男少女的肾上腺素,英语老师在讲台上用麦克风喊了两声没压住,索性让他们来玩接龙,每人来一句跟雨有关的英文句子。
高三生应该是全世界最希望世界末日的群体之一,路上随便溜达一个喝醉了酒的大汉到他们嘴里就能被传成丧尸围城。
英语接龙肯定比分析错题有意思,班里同学在暴雨里兴致勃勃,笑声不断。
这样的暴雨持续下了十几分钟,风停了,暴雨反而更加倾盆,雨滴打在教室窗户玻璃上,噼里啪啦地像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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