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拓眉头蹙了起来:“这话谁说的?”
“……王阿姨。”兰一芳嗫嗫地, 又赶紧找补,“但是安姐目前为止都没有这样过, 她就是……就是说话会比较难听。”
“被吵醒了会脾气不好……”兰一芳说, “之前的几个贴身助理和王阿姨都被她骂哭过。”
“所以我就……也有点怕她。”
兰一芳是真?的很害怕睡着或者说发病状态的安也,安也不发病的时候相当好相处,她唯一的爱好就是演戏,不管是演电影还是演综艺真?人秀,只要给她摆到一个角色里,那段时间她就是那个人, 除了吃饭睡觉上妆卸妆美容, 她话不多, 要求也不多。
兰一芳做事毛毛糙糙的, 她也不会说什么。
但是发病状态的安也不一样, 兰一芳觉得那种状态下的安也可?能才是真?正?的安也, 话不多, 脾气不好, 有点……刻薄。
她亲耳听到安也让自己妈妈滚,说她妈妈也不过就是把她当成赚钱的工具, 要不是王阿姨她才不会签那种坑人的经?纪公?司把自己卖给幻昼五年。王阿姨也不是好脾气的,两人就在房间里吵得天翻地覆,最后往往就是王阿姨红着眼?眶提着行李走?人。
这一年王阿姨几乎都不怎么来白港市了。
安也对?她也刻薄过,说她不适合做这行,让她再?去读点书,女孩子还是得要有脑子,还让她不要每个月都把钱寄回老家,自己也要存一点,要为自己打?算。
其实她说的都不是假话,可?就因为是真?话,又是最戳心的真?话,所以才最伤人。
所以,她才会不太敢和发病状态的安也相处。
更何况安也的妈妈都说,安也这种时候真?要做点出格的事情,是要绑起来的,不然被打?了也是白被打?。
兰一芳看着迟拓若有所思的脸,又有点怕这人万一也跟她一样害怕发病的安也,万一不愿意再?照顾安也那就完蛋了,她得在公?司瞒着严万脱不开身,安也身边如果没有个信得过的人,会活活饿死。
“但是也没有那么怕。”她开始给自己找补,“她现在还不打?人,而且真?的发病得厉害的话,可?以绑起来,或者反锁在房间里,每天固定时间给她送饭就行。”
“她房间里尖锐的东西我们都收起来了,所以还是安全的。”
迟拓面无表情地问:“绑起来或者反锁这种方案,是医生建议的?”
兰一芳:“王阿姨说的,她说以前安姐发疯她都是这样的,过几天醒了就好了。”
迟拓没有再?说话。
兰一芳拿到了可?以瞒住严万的方案,也没有在这里多待,进安久久房里整理了房间和房间里的卫生间,拿走?了安久久的换洗衣服就出了门。
白猫一直到这时候才从?猫爬架的太空舱里探出一颗猫头,冲迟拓叫了一声。
迟拓木着脸起身,没理会白猫径直进了安久久的房间。
兰一芳把房间收拾得很干净,还喷了香水,就是安久久身上的木质香草根的味道,安久久还是那个团成一团的姿势睡着,很安静,乍看也很平和。
迟拓照顾了她两天,知道自己并没有资格评价王珊珊想要把女儿绑起来反锁的想法?,很多人对?待精神病人都用?这样的方法?,王珊珊可?能也只是觉得这既然是一种病,就应该严阵以待。
毕竟她以前就是个不管什么事都能扯得很严肃的人,安久久偷吃一块红烧肉都能扯到安久久堕落了不在乎前途上头,更何况安久久这病是有文字依据需要看医生的,她估计就更加严阵以待了。
但是身边亲人这样的态度,肯定会影响别人对?安久久的态度。
比如兰一芳。
比如兰一芳说的之前走?掉的那几个贴身助理。
再?比如,一点都不在意安久久是不是在入戏只关心她工作接不接的经?纪人严万。
甚至安久久自己。
她连银行卡号都写在那张纸上了。
迟拓叹了口?气。
虽然早就知道这世界上没有完整幸福的成年人,再?光鲜亮丽的外?衣脱下来都伤痕累累。
但是安久久,也太孤单了。
跟他一样,因为经?历过什么事都有人陪伴,所以孤单感就更加清晰。
床上的人呓语了一声,翻了个身,睁开眼?。
可?能被吓到了,可?能进入到另一轮现实梦境交错里,她盯着迟拓,没说话,没表情。
迟拓又拿着床头柜那个铁质的憨憨的肥猫摆设贴了贴安久久的脸。
安久久被冰得瞪眼?。
他笑了,说:“放心,我一直都站在你这一边。”
虽然幼稚,没有小?时候说的你别怕我一直在听起来酷,但是最好懂。
之后的两天并没有什么不同,安久久仍然喜欢半夜爬到他床上,但是迟拓只有第一次被吓了一跳,之后都木着脸手起刀落把人用?被子卷起来重新丢回到她自己的卧室里。
他发现安久久倒也不是真?的对?性这件事有多执着,她大部分时候看起来更像是沉迷和他打?一架,拆招喂招的样子宛如动作指导。
像是睡烦了想找点事情做。
迟拓在把她手塞进被窝脚又跑出来,脚塞进去一回头自己裤腰带又被她咬在了嘴里。
迟拓:“……”
他发现她居然在笑。
这是他们重逢后安久久第一次笑,长发凌乱地散在耳边,憋笑憋得从?侧面看脸颊都鼓起来一块。
迟拓:“……很好笑?”
安久久转头看他,也不憋了,直接笑出了声。
迟拓松开了压着她的手,坐在床上双手环胸地瞪她,半晌,才像确定一样陈述了一句:“你醒了对?吧。”
安久久笑着点头,仰面躺在迟拓的床上,用?手背遮着脸无声又无声笑了一会。
“什么时候醒的?”迟拓问她,抬手把床上的被子扯过来盖住她的热裤和小?背心。
“刚才。”安久久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想想还是觉得好笑,“我往你身上蹭你把我手反拧的时候。”
可?能是不小?心扯着头发了,她居然是被痛醒的。
迟拓:“……哦。”
一时半会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有点尴尬有点放空,毕竟他们前一秒还打?得难舍难分,她嘴里还咬着他的运动裤裤腰带,扯得都已经?能看到内裤了。
安久久笑够了,举起右手握起了迟拓的右手,很有礼貌地晃了晃,很有礼貌地说:“好久不见呐。”
迟拓:“……”
陌生感因为这五个字席卷而来,她不再?是恍惚以为自己还在高中?的安久久,只用?了这么简单的方法?,她就变成了女明星安也。
迟拓拿起枕头丢到她脸上,遮住那张烦死人的大人脸,起身去了客厅。
白猫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已经?醒来,一改之前高冷的样子,一路小?跑冲到迟拓房间里,跳上床,对?着躺平的安也露出了自己还不算肥硕的猫肚子,叫声嗲得像是准备下楼勾引小?母猫。
最后是被安也用?婴儿抱的姿势抱出来的,明明每天按时按点吃饭的高冷白猫此刻表现得像是活生生饿了它五天,在安也打?开柜门给它吃罐头的时候,急得都吃出了猪叫声。
不过安也对?这只猫是真?的十分有耐心,喂完了以后把它抱在怀里擦嘴擦屁股,还拿出了一根电动牙刷给它刷了个牙。
迟拓在她扛不住白猫撒娇又去给白猫拿零食的时候忍不住说了一句:“我睡前刚给它吃了一个罐头,这也就一个小?时不到。”
安也听了把手里一大袋猫零食换成了一小?根猫条。
白猫肉眼?可?见地软和了下去,吃完猫条就趴在安也腿上,眯着眼?睛踩奶,和之前动不动弓起背横跳威胁人的小?野猫判若两猫。
“这么喜欢它就别把它送养了。”迟拓看着这一猫一人难舍难分的,忍不住说了一句,“这猫挺挑人的,换个人养不一定能那么亲。”
“我在剧组一待就是好几个月,没人照顾。”安也看了他一眼?,“而且我妈也不喜欢小?动物。”
“你去剧组就给我养吧。”迟拓冲猫扬扬下巴,“我挺喜欢它的。”
猫也冲他晃晃尾巴。
“可?以给它起名字了。”迟拓说,“这猫鬼精鬼精的。”
虽然听不见,但是给宠物起名字的意义其实只在于人类愿意给他一个家了。
“你……”安也看着他,“打?算一直留在白港了吗?你妈妈还留在新加坡还是会跟你一起回来?”
“我妈嫁人了。”迟拓说,“我舅舅给做的媒。”
迟定邦死了,迟拓出国第二年交通意外?去世的,那年张柔心理病仍然很严重,没有人敢刺激她,迟拓连回都没回来。
不过这些事都是王珊珊闲聊的时候说起来的,说迟定邦的葬礼是水厂领导帮着办的,都说张柔带着小?孩跟人跑了,迟定邦没人送终什么的。
不是什么高兴的事,安也就也没有再?提。
他们分开的时候算是两家最谷底的时期,都没有过得太好。
之前还亲密的把对?方当初唯一朋友的时候都没有过多的聊这些事,现在也就很平淡的一笔带过了。
安也拍拍还在她腿上打?着咕噜的白猫,把它放到旁边的软垫子上,起身去了厨房:“喝点什么?”
“你家有什么?”迟拓丝毫没有在她家待了五天的自觉,问得仿佛他今天刚来。
安也看着他:“矿泉水和酒。”
迟拓扬眉:“酒吧,别太烈的。”
安也从?酒柜里拿了一瓶红酒,也懒得醒酒,很不讲究的把整瓶倒到冰块桶里,又往里头加了一堆冰块,手里捏着两个玻璃杯,叮叮哐哐的往茶几上一放。
“冰箱里头都是菜。”她抱怨。
“我两天买一次,不知道你要睡到什么时候。”迟拓说,“回头我走?的时候帮你清掉。”
“半夜走??”安也倒了两杯酒,分给迟拓以后和他碰了碰杯。
“明天吧。”迟拓喝了一口?,“我明天有个会,到时候直接去公?司了。”
又是沉默。
其实很别扭,重逢后没有循序渐进,她去年在剧组遇到个学编剧来当学徒的高中?同学,那会就特别循序渐进,握手、聊天、约出来一起吃个饭,惆怅下一晃眼?居然快要三十了,然后体面地各自回家。
不像现在他们这样。
她记得自己昏睡发病的全部过程,所以自然也记得她咬着迟拓裤腰带被迟拓拎起来丢到棉被里的样子。
本来就很熟,重逢后直接熟透了。
可?清醒了又好像不知道该怎么把握这个距离。
他说,他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安也喝了一口?红酒,没醒过的红酒入口?不够绵软,加上加了过多的冰块,刺激得她缩了缩脖子。
“迟拓。”她问,“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第三十章
“你刚才在房间里待了那么久。”迟拓把玻璃杯放下, 靠到沙发背上,“大脑重启以后又是给猫喂饭又是给猫刷牙的,酝酿了老?半天就问这么一个?问题?”
“不是。”安也非常坦诚,“这问题只是个?铺垫。”
“如果你不喜欢我?了, 我想跟你签个协议。”她说, “如果你还是喜欢我?……”
她卡了一下,皱眉:“应该不至于吧, 你也没缺胳膊少腿的……”
迟拓气乐了:“非得缺胳膊少腿了才能喜欢你?”
安也一怔, 笑?着摇头:“那倒不是, 这就一个?比喻,毕竟你一留学归国的青年才俊, 大好?前途, 总不至于把没剩几?年的青春浪费在一个?女明星身上。”
迟拓蹙眉,却没再纠结这个?话题,·问:“你想跟我?签什么协议?”
安也松口气。
这就是默认他现在已经不喜欢她了。
这样才符合常理,这样才好?继续把话说下去。
“其实我?有两件事想找你帮忙。”安也也不瞒着,她这次发作挺突然的,年底了事情多, 她得尽快把问题解决才能安心?进组拍戏。
“关于嗜睡症的事情除了我?给你那张纸上头说的那些?之外, 还有一些?隐患。”
“我?发病的时候查不出任何身体异常, KLS这病属于罕见病, 病因发病机制治疗上面几?乎还是一片空白, 光确定我?这个?病的病名就花了将近两年时间, 医生?最开?始以为?我?有抑郁症或者双相障碍, 毕竟这两种病都有嗜睡的症状, 也吃过一段时间的药,后来?发现我?跟这两种病没关系, 又给我?做了好?几?次四十?八小时的睡眠监测,最后才确定下来?的。”
“可是确定下来?以后也没什么治疗方案,现在负责我?这个?病的医生?姓左,算是国内最顶尖的神?经内科医生?了,他对我?的病很上心?,这几?年也试了好?多种治疗方案,但是都没什么用。”
安也喝光了杯子里的酒,迟拓给她续了小半杯。
“我?发病的状态你也看到了,挺疯的,我?妈都被?我?赶走?好?几?回了,一直没什么改善以后我?妈就开?始神?神?叨叨地怕我?变得越来?越严重,担心?我?睡着以后把看护人杀了,或者从楼上跳下去什么的。”
“她担心?倒也不是没道理的,毕竟发病的时候我?真的分不清楚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再加上我?演戏又老?演杀人或者被?杀或者间谍之类的,就……难保哪天真以为?自己还在拍戏……”
迟拓喝掉了杯子里的酒,自己续了一杯。
“左医生?也挺担心?这事的,他说我?一直都太压抑真实情绪这件事有可能是我?嗜睡的导火索之一,他甚至建议我?在发病的时候更放开?一点,正视自己和身边人的关系,正视自己对食物和性的需求。”
“我?试了一半,结果跑了几?个?助理,最后连我?妈都跑了……”安也苦笑?,“所?以我?从去年开?始,一直想要物色一个?护理人,有一些?武力值能在不弄伤我?的情况下制服我?,能扛得住我?的刻薄话,能在我?需要的时候满足我?的需求,包括食物和性。”
玻璃杯里堆叠的冰块化掉了一小半,堆叠着发出轻微的叮哐声。
迟拓很安静地听着,仿佛她刚才说出来?的话只是明天天气很好?这样的闲话家常。
“迟拓。”安也说,“我?想让你帮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做我?的护理人。”
“你是律师,这方面协议要怎么签可以由你这边来?起草,其实护理内容应该和我?这次发病的过程差不多。”
安也晃着玻璃杯斟酌了一下用词。
她本来?不想斟酌的,毕竟这事在她心?里已经想了很久了,不是迟拓也会是别人,她这一年发作的次数已经超过了两次,时间越来?越短,左医生?说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左医生?在为?数不多的和她一样患有KLS的病人资料里得到的总结,一般而言每次发作的病程越短,后续发作就会越频繁,甚至有人会发展出发作性嗜睡。
那种站在那里毫无预兆就直挺挺栽倒的发作性嗜睡。
真要这样,她就可以基本告别演员这个?行业了——吊威亚或者做危险动作的时候一头栽下去,剧组毁了,她人也没了。
所?以这是必须得尽快解决的事情,迟拓正好?撞在枪口上,回来?得不早不晚,是她目前能找到的最佳人选。
但是迟拓现在看她的眼神?让她莫名地心?虚,想想自己在两人重逢后就直接闭眼开?始脱他裤子的行为?,她的立场就显得有点奇怪。
“你名片上头的邮箱地址可以收私人邮件吗?”她突然问。
迟拓蹙眉,用茶几?抽屉里的笔和便利贴给安也另外写了个?邮箱递给她。
她明明知道他私人邮箱地址的,现在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又问一遍,所?以迟拓给了另一个?私人邮箱地址。
她不想打开?他这十?年给她发的邮件,提都不想提。
“我?把我?这十?年有记录的发病过程都发给你。”安也戳手机,“其实我?发病还挺容易护理,性|欲这个?问题也是这两年才出现的,之前最多就是不吃东西,但是我?自己感觉还是减脂餐太难吃,我?不清醒的时候本能抗拒罢了。”
“就……”迟拓不说话她就变得更心?虚,“你不是说我?们是一边儿的吗,这件事我?比较急,你也看到了,我?这次突然发作身边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
迟拓叹了口气:“不能用护理人这种称呼,我?不是专业护工。”
安也:“……啊?”
“这种协议不好?签……”迟拓敲着玻璃杯,“有两种方式,一种是雇佣,这种需要对方具有护理相关证件,要求对方签保密协议,这是最稳妥的方式。”
“但是我?有性需求。”安也打断他。
明显,这个?方法她想过。
迟拓顿了一下,揉着眉心?,复述了安也的话:“对,你有性需求,所?以你这个?诉求可以从寻找性|伴侣顺便在你睡着的时候照顾你这个?角度出发,这种方式,是很难有法律约束的。”
“意定监护。”安也说出了四个?字,“我?会签订意定监护协议,指定你做我?的监护人。而在这期间发生?的性|行为?,都是我?在清醒状况下允许发生?的。”
迟拓怔住。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但是……
“你在找我?之前咨询过其他律师?”他问,眯着眼。
“这件事我?计划了两年了。”安也没瞒他。
“……不是我?也会是别人?”他终于发现这个?问题了,“如果我?没回国,你还会找别人?”
安也点头:“是。”
然后补充:“但是你是最好?的人选。”
迟拓安静了能有三秒钟,仰头又喝光了玻璃杯里的酒。
“你本来?打算找谁?”他问。
安也翻了一张照片给他:“清泽,我?们公司的,也签在严万手底下,我?这几?年给他站台帮他兢兢业业地做嫁衣,配角客串飞行嘉宾几?乎都是给他做的。”
迟拓盯着手机里那张目前还算有点小红的男偶像清泽,是安也出道十?年传得最多的绯闻对象。
“他身材还可以,健康报告也每年都做,私下还算爱惜羽毛没有瞎搞过,还是单身。”安也说到这里看着迟拓,“如果签协议了,我?希望我?们能交换一下健康报告。”
迟拓跟自己说,起码她说你比这位年轻貌美的小鲜肉更合适了,所?以别发火,要不然她一气之下去找别人……
“你脑子给猪吃了?”迟拓放下玻璃杯,“莫名其妙地什么人都敢带回家?这人吸你那么长时间血了都红不起来?,你是指望带他一辈子?”
“所?以你是最好?的选择啊。”安也瞪眼。
迟拓:“……”
“他要是真红起来?了能独立行走?了,哪里还能愿意跟我?做这样的交换?”安也怼回去,“你脑子才给猪吃了。”
迟拓放下酒杯深呼吸。
“第二件事是什么?”他问。
索性都说出来?他再慢慢理。
“我?和幻昼娱乐还有两年合约,我?想提前一年解约,成立自己的个?人工作室。”安也说,“到时候想请你做我?工作室的律师顾问。”
迟拓看着她。
“我?每年要用的律师费不少。”安也也不知道是自嘲还是诱惑,“金鼎那边肯定很乐意接这种合作的。”
迟拓没接这个?茬,问:“你本来?是想找谁做你的律师顾问的?”
她根本没想过他会回国,他只是正好?回来?了,正好?凑上了,本来?都不是她的首选。
“手里有几?个?备选。”安也不瞒他,“好?歹我?出道十?年也红了八年了,圈内人脉还是有的。”
挺骄傲呢。
迟拓心?想要不我?给你鼓鼓掌。
搓了把脸,他又叹了一口气。
“你跟幻昼娱乐的合约给我?一份,我?研究下。”他揉着眉心?,“至于意定监护,我?可以先起草,这事不急,你先给我?一份书?面的授权,以后你发病前通知我?就行。”
“只是有一点。”
迟拓沉吟着,面上看起来?非常镇定,但是开?口前还是先清了清嗓子:“性……需求这件事,我?不同意。”
“这跟食欲不一样,我?们俩也不是陌生?人没事做个?炮|友以后也不会再见面,都知根知底的,这种事做了相处会变复杂。”
“如果你的嗜睡情况真的和压抑情绪有关系,我?们可以试着循序渐进地做试验,你睡着以后我?陪你把你平时压抑着的事情都做一遍,看看会不会有改善。”
“这两天趁着你睡着我?也问了一些?医生?,不管是什么类型的欲|望,过于急切这件事本身可能就是一种投射认同,你下次去医院的时候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也和左医生?聊聊……”
他敲着玻璃杯一边说一边思考自己还有没有什么漏掉的。
安也低头,笑?了出来?。
迟拓停下,问:“怎么了?”
“没。”安也笑?着摇头,“只是感叹,你真的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刚才她说了那么多话,换成她妈妈早就听到一半就说她异想天开?了,换作她经纪人,只会把重点放在她有病。
只有迟拓,每一个?字都听进去了。
他在非常认真地帮她解决问题。
她怎么就忘了呢,这人最就事论事,有问题就解决问题,所?以她小时候才会那么相信那句没事,别怕。
她坐在地毯上,头半靠在沙发上,看着迟拓还在拧着眉思考后面的解决方案。
突然……有些?可惜。
他的体格看得出是长年锻炼的,和这几?年越瘦越有少年感的病态审美不同,他身材是她很喜欢的宽肩窄腰,身上味道也很干净,没有烟酒味也没有香水味,就是很单纯的沐浴露味道。
长得也好?,本来?就挺符合她审美的,这十?年少年感褪去,眉眼越发沉稳了,声音也低了不少。
很美味的样子。
可惜,长了一张特别能讲道理的嘴。
太可惜了。
当红女明星在这个纷扰的人世间消失五天, 会不会有?人发现。
答案是如果这女明星是安也,就真的不会被人发现。
她所有的社交账号都交给公司团队管理,只转发和自?己活动相关的内容,每周会发一两?条穿着常服自?拍的九宫格, 这些都是安也平时让助理拍好囤在库存里的, 就算她小半年没出现在公众视野里,社交账号营业的频率都不会变。
幻昼娱乐这种规模的经纪公司, 粉丝后援会的管理也是被划分到团队工作里的, 迟拓在后援会里混迹了五年也只能混到一个中层管理的原因也是因?为后援会的高?层管理其实都是经纪公司的人, 除非公司往外头放料,不然粉丝们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当宝贝宠着的明星孤独的躺在豪宅里睡得没人照顾就能直接饿死。
再加上安也拍戏不轧戏, 偶尔请假也都会控制在两?天之内, 一年几?个月在人迹罕至的深山里手机都打?不出去的情况也出现过。
所以安也消失五天,不管是她还是她的团队都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安也醒了以后也就和迟拓一起喝光了一瓶红酒,第二天就和迟拓各自?开着各自?的车子分道扬镳了。
那头都不回的样?子莫名的和她家里那只把迟拓用?完就丢的白猫有?点像。
明星在年底都是很忙的,安也辗转各大颁奖典礼,寒冬腊月穿着华丽但是不抗冻的高?级定?制或独立制作的礼服穿梭在红毯之间, 脸上妆容精致, 拿着奖杯或者给人颁奖的时候, 用?她辨识度很高?的女中音说着很官方的感?谢和祝福。
明星后援会也很忙, 很多平台的年底颁奖都得打?投, 安也不属于流量明星, 需要打?投的也就那么几?个曝光率比较大的或者之前合作过的视频平台, 后援会分派了不少工作, 粉丝们像工蚁一样?勤勤恳恳的给自?己的热爱筑巢。
迟拓也是工蚁之一。
每年年底的工作都差不多,他算熟练工, 但是今年心境不同,看着安也穿着大露背站在签名版前拍照的照片会陷入沉思。
安也把她和幻昼娱乐的合约给他了,也把自?己的诉求说的很清楚,她只想?提前解约,如果按照合约上面的赔偿金,她是可以接受的,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得断的干净,不要留着什么版权期限或竞业合同的东西在幻昼。
艺人合约不是雇佣合同,是多重法律关系的组合,安也签的还是艺人全?约,幻昼娱乐当时的法务就已?经非常完善了,这合约能钻空子的地方很少,双方都没有?违约的情况下安也提出提前解约,最好的情况就是双方律师在利益博弈后选择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解约金额庭下解决。
明面上来说,这事是有?可操作空间的。
但是实际上,幻昼娱乐会放人的可能性很低。
幻昼娱乐整个娱乐版图上,真正走演技挂并且能扛起电影主演大旗的人,只有?三个,安也是里头唯一一个女明星。
这也是迟拓没想?通幻昼娱乐为什么那么对待安也的原因?,不过这个问题,安也没有?回答迟拓。
她把合约发给迟拓以后就开始做空中飞人,再也没回过迟拓消息,电话也没接过。
迟拓把安也那张露背大海报关掉。
总有?种又回到过去她消失在他世界里的错觉,也有?些挫败,他把他的喜欢藏得那么小心谨慎,也仍然近不了她的身。
重逢后在一起的那五天,让他十分明确一件事,那就是安也比十年前更排斥感?情。
年轻才俊把青春放在她身上是浪费,她会选择把清泽当成备用?是因?为清泽无法独立行走。
所有?事情都有?了价码,她让他做意向监护和法律顾问都给了明确的价格,他没推辞,因?为很难找出推辞的理由。
她信任站在她这一边,并且每件事情都收取对应价格的人。
比如她睡着的时候帮她瞒着公司的兰一芳,那是安也的自?己人,她单独给开的工资。
这其实也是迟拓熟悉的社交方法,他能理解安也,所以就更不想?告诉安也,他还喜欢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