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下车,走到顾己跟前,双手将手上的车钥匙给了顾己:“顾队长,这是备用钥匙,给您。”
顾己拿过钥匙的时候,他又说:“麻烦您开一下后备箱。”
顾己有点疑惑,但也依言打开了。
随即西装男人走过去,从后备箱拿出个代驾专用自行车,关上后备箱,骑上小车子,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林一月对此见怪不怪,还嘿嘿地笑了两声:“有点意思,哈哈哈哈哈哈。”
顾己盯着眼前这辆黑色大G,面无表情地问林一月:“你确定这是从局里申请下来的外勤车?这种程度,上面真的没来局里查过吗?”
“查过呀!”
林一月围着车转了一圈:“你是不知道,当初一大帮人下来,查了三个月呢,气势汹汹地来,悄悄摸摸地走,我们老大干净着呢,而且也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规定咱们不能开好车呀,闫局一开始还担心影响不好,后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上次那么一查,他直接大手一挥,觉得不行的话,那就欢迎来查咯,查出问题算他的。”
想起那事儿林一月都觉得好笑:“后面我们老大可感动了,承包了闫局半年的早餐,半年后闫局体重超标,拿着扫把追着老大让他别再送了。”
“他挺喜欢你们老大的。”顾己笑了笑,挽起袖子准备上车。
林一月与有荣焉:“何止闫局呀,局里就没有人不喜欢我们老大呢,己己,你不喜欢我们老大吗?”
顾己上了车,摸上方向盘:“啧……我可太喜欢了。”
林一月哈哈大笑,给她挥手再见:“案子结束了带我兜风啊!”
顾己说了声好,发动车子离开了。
在等某个红绿灯的时候,顾己接到一通来自海城的电话。
来电显示:程清芷。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程清芷带着杀气的声音传过来:“小菜鸟,你出息了啊,从结束任务到转业,好说也有几个月的时间,这么长时间你不知道联系我,这会儿用得上我了,你才知道我还活着呢?”
顾己声音里带上笑意:“审查期间,我不能随意联系大家,这个你又不是不知道。”
“行,这个我理解,那审查结束呢?打个电话会怎样,会累到菜鸟同志您高贵的手指头还是嘴巴子?”
顾己失笑:“蜂鸟同志,我到钦城报到的前一天才结束审查工作,上任第一天就碰上案子,我再提醒你一下,今天是我上班的第三天。”
程清芷沉默了两秒,语气里担忧尽显:“你这次审查程序怎么这么久?”
“保险起见吧。”顾己说:“毕竟出去了五年。”
程清芷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活着回来就好。”
顾己嗯了一声,问她:“你给我打电话应该不是只为了问这个吧?”
“就你聪明。”
程清芷笑了声:“关于那个胡秀兰,我找到了点新线索,不知道你们案子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你看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吧。”
叮的一声,线索发了过来,顾己一笑:“谢啦。”
程清芷嗤了一声:“行了,我还有任务,先挂了,有空联系你。”
顾己脸色微变嗯了一声,又说:“注意安全。”
程清芷笑了笑:“知道。”
挂了电话,顾己叹了口气,她说有空联系,那就意味着,很长一段时间内,对方会切断一切和他们的联系,直到任务完成。
能回来,皆大欢喜。
回不来,前仆后继。
顾己到大洋村找到宋晏辞的时候,他穿的还是昨天那套衣服,整个人灰头土脸的,正在跟最近派出所的所长说话。
看到她的时候宋晏辞眼眸一亮,朝她招手:“顾队,这儿。”
介绍了她的身份,打过招呼后派出所所长去指挥警员干活。
宋晏辞搓了把脸:“受害者叫朱明凯,大洋村人,在市里有房,父母妻儿平时都住在市里,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村里过年,昨晚我们分开后,我插在这儿的钉子跟我说有异常,他们赶到的时候,朱明凯已经遇害了。”
顾己问:“打探过朱明凯最近回大洋村的频率没有?”
“问过邻居了,朱明凯近半年内回来的次数很多,几乎一周就会回来一次,对外的说法是准备重修家里,因为偶尔也会有材料车和工人过来,大家也没有多想。”
顾己扫了院子里的警员们一圈,看向宋晏辞还带着土的脑袋:“你找到孙引弟被囚禁的地方了?”
“聪明。”
宋晏辞一挑眉,带着她往后院走:“朱明凯家里有个地窖,后面改造过,我在下面发现了孙引弟被囚禁过的相关的证据,并且我怀疑,这个地方不止囚禁过孙引弟一个人。”
第25章 草芥
一进地窖,腐臭味和泥腥味缠绕,间歇夹杂着发臭的饭菜味和排泄物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组合成一股叫人难以形容的味道。
顾己在特种部队训练的时候,在粪坑旁吃过饭,被教练逼着吃过老鼠肉,也被逼着在粪坑旁吃老鼠肉,如今这个地窖给她的感受,让她仿佛回到了第一次做这种训练的时候。
但长久的训练下来,无论内心如何抵触,她脸上还是能做到平静如常。
宋晏辞掐着脖子缓慢呼吸,和第一次一样,脑子里几乎想完了他上个月吃的所有珍馐,才把喉咙口的恶心感压制了下去。
走到地窖最底下,顾己看到一扇生锈的铁门。
铁门下方扔着一条麻绳,从粗细程度来看,顾己首先就想到了检测出来的槿麻纤维。
这种绳子,用来捆绑最好了。
顾己拿起绳子,就听到宋晏辞说:“里面有同样的绳子,上面有捆绑过的痕迹,我已经收起来了,这条麻绳还是新的,没有检测意义。”
顾己观察后证实了他的说法,又把绳子扔了下去。
宋晏辞的手电筒打过来,照着铁门栏杆上干涸的血迹:“血迹已经取样了,顾队,老郑那边人手实在不够,你看……”
他一夜没睡,声音中带着沙哑,顾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相关物证已经送到局里去了?”
“对,你到这儿的时候差不多也到局里了。”
宋晏辞有点邀功似的:“我这工作效率不错吧?”
“嗯。”顾己蹭了蹭血迹:“值得表扬。”
宋晏辞笑的瞌睡都少了一半。
顾己又说:“待会有人去他那儿取纤维样本,你让郑法医把相关物证一起给他们,估计今晚就能有结果。”
宋晏辞乐呵呵的:“好嘞。”
顾己的注意力又放在了地窖内。
地窖最里面放着一条长方形木板,从板子上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被褥来看,这应该就是孙引弟睡觉的地方。
顾己的目光从木板上收回,低头看着脚边两条粗重的铁链,这两条铁链长一米多一点,顶头嵌在地上。
顾己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出孙引弟的双脚被这两条锁链困缚着,她拖着疲惫的双脚走到门口,绝望地将脑袋磕在铁门的栏杆上,一点一滴的血,日复一日地将生锈的栏杆染红。
或许如宋晏辞所言,不止她。
那样绝望而又茫然地泣血的女人,用铁链捆缚着灵魂和肉体的,在这个几平米的人间墓穴里,还有其他人。
想到这里的时候,顾己感觉到深深的反胃,仿佛这个地方的腐臭味消散殆尽,只余下浓稠而又令人窒息的血腥。
“顾队,你来看这里。”
宋晏辞的声音拉回了顾己的思绪,她睁开眼睛,一瞬间有点茫然。
“这儿。”他又叫了一声。
顾己走过去,见他蹲在墙角,手电筒照着眼前的墙壁。
她也蹲了下来:“怎么了?”
宋晏辞心里堵得慌,他指着墙上的密麻交错在一起的字:“你看这个。”
顾己手上的电筒也照了过去,虽然那些字写的并不好看,虽然它们有些交错叠加在一起,虽然有些字笔画都分离开来,但顾己还是辨认出了那些字组合起来是一句什么话。
【我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生来就是人杰而非草芥。】?
顾己不知道这句话是谁写在墙上的,是孙引弟还是另外的人?
但她能够想象到,一个单薄的身影是如何呆坐在这里,她是如何盯着这堵厚重如山的墙,一遍又一遍地,用她的指甲划过墙壁。
或许到最后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但一开始,她一定是咬着牙关告诫自己。
我非草芥,我如高山。
即便跌在泥潭里,深渊里,地狱里,我依旧拥有独立的人格,你打不死我的。
她不该是被困于阴暗中的蛆鼠,她要立于群山之巅,她要俯瞰天地,她要一路向上,她应该明媚而又畅快地存于光明之下。
“这两句话出自哪里,我们都不陌生吧。”
宋晏辞的声音更加沙哑:“她刻意漏掉了其中两句。”
“嗯。”
顾己声音低沉:“我欲于群峰之巅俯视平庸的沟壑,我站在伟人之肩藐视卑微的懦夫。”?
面对那些笔画杂乱的字,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顾己才问:“为什么说刻意漏掉另外两句?”
“对她而言,她只是想活在光明之下,她只是不想做被人踩在脚底的傀儡和工具,她没有想过想要爬上多高的山峰,也没有想过要有多大的成就,她只想做个干干净净的人,普普通通的人生,已经就是她的高山。”
顾己脱下手套,指腹抚过墙上的痕迹:“你说的她,指的是谁?”
“孙引弟。”
顾己看向他:“这些字不一定是孙引弟写的。”
“她一直在自救。”
宋晏辞站起来:“这个地方困住了她的希望,她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
顾己喉头微哽,视线错过那些字:“宋队,你这些猜测有点感性了。”
“感性没什么不好。”
宋晏辞坦然承认:“只有站在她的角度,我才能知道她想对我们说什么,我觉得她是这样的人。”
顾己收拾好情绪:“这算是心理学的范畴吗?”
“是。”
宋晏辞的手电筒照在了别处:“顾队,我修过犯罪心理学的学位。”
顾己跟他一起检查:“所以要我夸你吗?”
他说:“鉴于我们现在心情都很差,你夸我一下,两个人都会好受一点。”
顾己好一会儿没说话,两个人各自负责一个区域,肩膀相撞的时候,顾己才说:“嗯,你很棒。”
宋晏辞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有奖励吗?”
他随口一句话,顾己却认真想了想,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在裤兜里掏了掏,掏出一包压缩饼干:“给。”
宋晏辞看着那包饼干,想起它的口感,喜悦中又带着几分艰涩的为难,最终还是欢快地将饼干接了过去。
顾己被他的表情弄得有点失笑,又过了会儿才说:“不好吃的话,没必要为难自己。”
“我会好好珍藏的。”
宋晏辞揣好饼干:“需要搜集的物证我已经搜集过了,包括一些微生物,我们可以出去了吧?”
“嗯。”
顾己说:“郑沛说孙引弟遇害前应该长期处于囚禁状态,这一点现在已经证实了,对了,第一犯罪现场是在朱明凯家里吗?”
“对。”
宋晏辞跟她出去:“你猜在哪儿?”
出了地窖,顾己摘了口罩和手套,站在地窖边上扫视一周,指着西侧的一间房子:“是那儿吗?”
宋晏辞眸光一诧:“你怎么看出来的?”
顾己往前走过去:“这间房的墙壁比其他房子要厚很多,我不太懂建筑学,但除了墙壁,它给我的感觉挺奇怪的,而且……”
顾己走过去观察了一下外墙:“一开始应该是正常的,后面才加厚的墙壁吧,你看这条分界线。”
宋晏辞也走过去:“加厚墙壁至少有五年时间了。”
“五年?”顾己眉心一蹙,这么久了。
宋晏辞点头,又问她:“顾队,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朱明凯将孙引弟关在地窖的目的是什么?”
顾己眸光清冷:“一个男人囚禁一个女人甚至无数个女人,你觉得还能是什么?”
“但地窖并不适合让他实施他的禽兽行为,你别忘了,从我们的调查来看,杀害孙引弟的凶手至少是个生活条件中等偏上的人,你觉得这样的人会在地窖干那种事吗?那不符合对凶手的人物画像。”
顾己转身看向他:“但你基本已经确认朱明凯就是凶手。”
“是。”
宋晏辞推开眼前那间房的门:“答案就在里面。”
在推开那扇门之前,顾己以为朱明凯至少会把这个房子伪装成杂物间之类的房子。
但在推开那扇门之后,她在心里嘲笑自己还是高看了有些人的底线。
这间房子收拾的很干净,一进去,首先映入顾己眼帘的,竟然是个用玻璃隔开的浴室,就连沐浴用品都准备的很充分。
顾己常年在部队,余下的时间都在执行任务,对这些东西不是很了解,她拉开玻璃站进去,仰头看了看头顶的花洒问宋晏辞:“宋队,这些东西,算什么档次的?”
“中等偏上。”
宋晏辞也走过去:“这里的洗漱用品分男女种类,嗯……女士的要更好一点。”
宋晏辞说这话的时候,顾己已经从浴室出来,她观察着墙上辟出来的壁龛,忽然招呼宋晏辞:“把这些东西取下来。”
宋晏辞过来帮忙:“有发现?”
“猜测。”
顾己说:“你见过谁家浴室的壁龛弄得这么大?”
“我家啊。”宋晏辞想都不想。
顾己把手上的东西塞到他怀里:“你家浴室多大,你再看看这个。”
宋晏辞恍然大悟:“也是啊,看着是有点蠢不拉几的。”
顾己轻哼一声,壁龛里的东西已经全都拿了下去。
她观察着壁龛,目光刚放在壁龛内侧一个小小的凸起时,宋晏辞的手也伸了过来,指着那一处:“哟,好神奇哟,有个小开关哎。”
顾己翻了个白眼,索性往后一退:“按吧。”
宋晏辞听话一按,一声响动后,壁龛缓缓向右移动,宋晏辞和顾己这才发现壁龛右侧是个暗槽,能够支持壁龛向右嵌进去。
壁龛全然移动进入暗槽,出现在顾己和宋晏辞眼前的,是一张和壁龛等大的木板,而木板上,挂着满墙的情*趣用品。
“他娘的。”宋晏辞深吸了一口气:“他这是光明正大的给自己造了个逍遥窝啊。”
顾己面无表情地看了这些东西一会:“第一现场在哪儿?”
“这儿。”
宋晏辞往对面的墙走过去,那堵墙上有一扇颜色和墙壁一样的隐形门,宋晏辞一推,门应声而开,一股腥臭的血腥味立马散了出来。
顾己走过去,看到这扇门之后的另一个空间。
这才是朱明凯平时用来侵犯那些女性的地方。
“用来分尸的斧头,菜刀和电锯都在朱家放杂物的房子里找到了,作案工具倒是清理过,不过血迹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湮灭的,我都让人送回去检测了。”
顾己心里盘算,他昨晚应该挺忙的,怪不得眼里红血丝那么严重。
宋晏辞看向顾己:“朱明凯甚至都没有清理这里的血迹,你说他是害怕,还是毫不在意?”
“毫不在意。”
这个空间没有窗户,只借着外面的光透进来还是有点暗,顾己开了灯,看向屋里的床,床很干净,被褥都是纯白的,此时却沾着分尸时溅上去的血。
顾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被关进地窖里的……”
她的目光和宋晏辞相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是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女人。”
宋晏辞心里也随着这句话冰凉一片。
两人在一片血腥中沉默了一会,顾己打开了这个隔间里的衣柜,看到里面一排情*趣内*衣。
除此之外,还有几套相同品牌,相同款式的男士西装。
“要说朱明凯这个人,还是有点蠢的。”
宋晏辞走过来,从衣柜底下勾出两双皮鞋,拿起鞋给顾己看鞋底:“但我们又得感谢他的蠢,他穿衣服鞋子,只认定一个牌子,一个款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老齐那边复原的鞋印牌子,就有这双鞋,巧了,还都是43码。”
“宋晏辞,给齐飞打电话。”
顾己忽然说:“医院肯定有你的人,放出消息,不管朱明凯情况如何,都要当他死了。”
宋晏辞立马明白过来,拿出手机给齐飞打电话:“好,我知道了。”
“朱家一定还有我们没发现的线索。”
顾己声音沉沉:“来灭口的人和逍遥窝脱不了关系,好在你的人来的够及时,不然朱明凯那口气也得咽下去了。”
顾己说完这话后,两个人立即展开地毯式的搜索。
顾己检查完朱家的厅房出来,今天的太阳格外烈,混着钦城空气里的闷湿,让人浑身黏黏腻腻的难受。
宋晏辞从另一间房出来,跑到外面的院子要了两瓶水进来:“你这边怎么样?”
“没什么发现。”顾己喝了水:“你呢?”
“一样。”宋晏辞指了指朱家的厨房和侧房:“我去那间,你去厨房。”
两人又各自分开。
半个小时后,顾己在厨房叫宋晏辞:“宋晏辞,你过来。”
宋晏辞带着满头的汗跑过来:“发现什么了?”
“货。”顾己指了指地上找到的一些小塑料袋,又指了指朱家的灶台:“你猜,东西藏在哪儿?”
她这么一问,宋晏辞看了看屋内的情况,最后目光停在她已经拿下来的大锅上:“那儿?”
“是。”
顾己冷哼一声:“黏在锅底,还做过掩饰,就算逍遥窝的人找到这里也很难发现。”
宋晏辞过去拿起其中一个塑料袋:“如果是普通的货,朱明凯应该用不着藏得这么隐蔽吧?”
“嗯,我检查过了,都是最近黑市里才有的高货,纯度都很高。”
宋晏辞又问:“和梁宏康他们拿的货相比呢?”
顾己把东西收到证物袋里:“有过之而无不及。”
宋晏辞肩膀一提:“怪不得。”
顾己刚站起来要问他的时候,岭山县派出所所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他神情严肃:“宋警官,顾警官,你们快来看看吧。”
顾己和宋晏辞往出去走,边走边问:“怎么了?”
“尸骨。”所长擦了把脑门上的汗:“我们在后面的园子里挖出了起码六具尸骨。”
六具尸骨,顾己和宋晏辞忽然想到那些被关在地窖的女人最后的下场。
两人的脸色同时冷了下来,脚下的步子快了起来。
从朱家的后门出去就是朱家的几亩地,这几亩地隔开了朱家和左右邻居的距离,再有朱家的院墙作掩护,尤其这还是农村,朱明凯就算是在青天白日在这里埋个人,都不一定有人看得到。
就算远远看到了,或许还要夸他一句辛勤劳作。
那六具尸骨,就被埋在两棵桃树中间,此时派出所的警员还在往出来拾捡残余的骨头。
宋晏辞率先蹲下去检查,很快就看向顾己:“都是女性尸骨,死亡时间至少在一年以上了。”
顾己看着这些尸骨,抬头看朗朗青天。
明明烈日灼人,她心底却阴寒一片。
顾己和宋晏辞这边处理好尸骨的时候,齐飞那边打来电话。
朱明凯的命算是抢救回来了,只是人现在还在昏迷中,能不能醒过来还不确定。
人活过来就行,至于他什么时候醒,顾己和宋晏辞都认为不重要。
就算他醒不来,他们靠自己查,也总能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但他最好醒过来,清醒地接受属于他的审判!
没多久,林一月那边又发来了关于朱明凯更详细的资料。
朱明凯,男,34岁,钦城一家互联网公司的高管,妻子在钦城一家银行工作,父母长期留在钦城。
林一月通过朱明凯的个人社交网络,找到了一个他们并不陌生但却不知道是谁的人。
半瞎子。
线索表示,朱明凯每隔半个月会和这个半瞎子联系一次,之前的聊天记录都清理的很干净,但这次,朱明凯发过去的消息不仅没来得及清理,对方也没有回。
一个月前,朱明凯曾发消息给半瞎子:【我要新货。】
半瞎子没有回。
半个月前,朱明凯又发:【后院的桃树该砍了。】
顾己和宋晏辞想到他想起埋在桃树旁边的那六具尸体。
但半瞎子还是没有回。
最后一条消息是三天前发的:【庙塌了,走水了,家里没人救火。】
依旧没有人回他。
“这个半瞎子,不知道是不是真是个半瞎。”
宋晏辞目光冷然:“到目前为止,关于他的线索,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顾己散开头发,以手为梳挽起头发,声音里带着蔑视:“快了,他的尾巴也快露出来了。”
她还蹲着,宋晏辞站着,他低头就看到她的脖颈。
因为天气太热,她靠近脖子的头发被汗水濡湿,但宋晏辞的注意力并不在那儿。
他注意到的,是顾己脊椎方向延伸上来的一道疤痕,那道疤痕隐约显露在顾己的后脖颈,狰狞中带着几分神秘。
顾己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她侧身看向宋晏辞:“你在干嘛?”
宋晏辞匆忙收回目光,掏出一包湿纸巾递给她:“太热了,擦擦吧。”
顾己站起来,拿过纸巾揣进兜里:“等会吧。”
宋晏辞刚想问她为什么半瞎子的尾巴也要露出来了,聂忠华和岑虎的电话先后打了过来。
因为岑虎的电话过来的时候顾己正在和聂忠华交谈,岑虎的电话又打到了宋晏辞那边。
良久后,两人先后挂了电话。
顾己率先开口:“孙引弟的父母交代了。”
宋晏辞眸光一凉:“这一家子果然也不清白,真是没冤枉他们。”
顾己继续道:“据他们交代,因为学历问题,孙引弟到钦城后一直做的都是端盘子或者在超市的工作,那时候孙家穷得很,孙天赐要上学,他爸又赌博欠了一大笔钱,孙家一直在孙引弟跟前要钱,后面孙引弟她妈妈做零工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女人,经过那个女人介绍,孙家人和逍遥窝那些人一起做了个局,把孙引弟骗了过去,后来逍遥窝的人替孙家还了债,孙引弟的行动自由也从此受到限制,从他们的口供里得知,孙引弟在逍遥窝很受欢迎,所以每个月才会给家里那么多钱。”
宋晏辞心里为孙引弟感到心寒:“但孙引弟一直以来都不知道自己进入逍遥窝跟家里人也有关系,她不断地往家里送血汗钱,直到两年前她逃出来,才知道她一直供养着的家里人和逍遥窝那些人是一伙的,所以她才会偷偷离开,但最后还是被他们找到了。”
顾己只觉得舌根发烫:“是,孙引弟和钱莉,她们或许和其他人不一样,她们一直在想办法自救。”
“为了更好的控制她,逍遥窝的那些人强迫她生下了两个孩子,或许不止孙引弟,钱莉也一样,孩子,是逍遥窝不过分限制她们的自由,却能在她们身上套上一层厚重枷锁的方法。”
“王八蛋!”顾己咬着牙根骂了一句,可即便如此,孙家人嘴里还是没套出关于逍遥窝更多的线索。
那也是他们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那也是辛辛苦苦在泥泞中坚持着的孩子,即便她在日复一日的敲打和洗脑中无法说服自己摆脱这个无底洞一样的家,但她一直在想办法逃离更黑深渊。
曾几何时,她以为那个家至少会是自己的退路。
但这个世界,好像总是在一次又一次地放弃她。
顾己松开紧握的拳头:“岑虎那边有什么消息?”
宋晏辞吐出一口浊气:“他那边查到,胡秀兰和孙丽萍六年前曾在同一家家政公司工作过,他去家政公司调查过了,据当时的员工和经理说,胡秀兰和孙丽萍表面关系看着虽然一般,但六年前,两人是同时离职的。”
“同时离职……”顾己拧眉:“查到原因了吗?”
“查到了点儿。”
宋晏辞喝了半瓶水:“岑虎和当时的经理详细聊了一下,说是两人离职三个月前,家政公司接了个大单,对方要求选四个家政阿姨,要求很简单,听话老实,手脚干净就行,但最后要签保密协议,这个保密协议就连经理都不知道。”
顾己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最后选了的四个家政阿姨中有孙丽萍和胡秀兰是吗?”
“对,因为对方出价很高,家政公司很快就选了四个阿姨过去,其中就包括孙丽萍和胡秀兰,但两天后,另外两个阿姨就被退了回来,她们没有一开始就签订保密协议,对方的工作也很简单,就是让他们带两个孩子。”
“四个人带两个孩子……对方从一开始要的就是两个人,之所以挑选四个,其实是为了选择更好的。”
“应该就是这样,岑虎也询问了当时的另外两个阿姨,她们那边没什么用得上的线索,据她们说,当时对方蒙着她们的眼睛带她们到了一处别墅,去了就是照顾孩子,一个一岁,一个三岁,但第三天就有人通知她们俩试用不过关,又被蒙着眼睛带走了。胡秀兰和孙丽萍留了下来,但三个月后,胡秀兰和孙丽萍就双双从家政公司辞职,之后她们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顾己的目光落在远山的树影上:“从我们的线索来看,在孙引弟遇害之前,孙丽萍一直在照顾她的两个孩子,钱莉去海城找福利院的时候又是胡秀兰陪同,这就证实了我们之前的猜测,孙引弟和钱莉都是无比信任这两个人的,那两个孩子现在应该也在她们身边。”
宋晏辞说:“但我们还是得抓紧时间了,如果让逍遥窝的人在我们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