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秀兰摇头,哽咽道:“她只告诉我,如果联系不到她就立马来找丽萍,我们在海城的时候都不会直接见面,那天我打了很多个电话她都没接,我以为她是被那些人给抓走了,我……我并不知道她遇害了……”
“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孙丽萍也哭:“那些人是不会放过她们的。”
“钱莉去海城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顾己问:“我们查到,你们去了几个福利院,是为了那两个孩子之后的去处吗?”
“是。”
胡秀兰点头,她看了眼孙丽萍:“其实我跟丽萍很久没有见面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海城一家家政公司,三个月前,莉莉联系到我,希望我帮她一个忙。”
顾己问:“什么忙?”
“帮她在海城找适合收养小孩的家庭,如果不好找的话,找好的福利院也可以,前提是福利院和收养家庭必须能够保证孩子的安全。”
顾己思索着,这个案子里最多的时间节点是六年前。
孙引弟和钱莉给孩子存生存基金是从六年前开始的,孙丽萍和胡秀兰从钦城的家政公司辞职也是六年前。
想到这儿,她继续问:“六年前,你们被公司选去工作,应该就是你们认识孙引弟和钱莉的时候吧?”
提起六年前,孙丽萍和胡秀兰眼里同时闪过恐惧和后怕。
“是。”
孙丽萍点头:“当时我们都以为那次工作机会很好,毕竟那么多人就选了四个,结果没两天另外两个同事就被退回去了。”
“知道她们为什么会被退回去吗?”
“她们不老实。”
胡秀兰开了口:“当时那些人带我们去了一个很大的别墅,到了地方之后就叮嘱过我们,在那个地方,我们能去的地方只有厨房和三楼,做好照顾孩子的工作就可以,不能乱走乱看,更不能乱打听,结果那两个同事第二天就偷偷去了二楼,虽然没少什么东西,但她们还是很快被送走了。”
林一月问:“你们照顾的那两个孩子,是乐乐和阳阳?”
顾己摇头,看着孙丽萍:“不是,阳阳今年六岁,乐乐四岁,当时乐乐还没有出生。”
“当时还有另一个孩子。”
孙丽萍眼里浮上悲伤:“那是个很乖巧的男孩子,比阳阳还要大五岁,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是莉莉的孩子。”
“那个孩子呢?”顾己问。
孙丽萍唉声一叹:“死了。”
顾己暗暗吸了口气:“跟那些人有关吗?”
“嗯。”
想起往事,孙丽萍还是心有余悸,她看了一眼胡秀兰,见她和自己一样难过。
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说:“在此之前,就算觉得哪里不对劲,我和秀兰也只以为我们是在照顾什么有钱人家的私生子,但那天晚上,家里忽然来了十多个男人,他们醉醺醺的,神智也有点不清楚,他们带着几个女人,那其中就有莉莉和引弟。”
“在此之前,你们跟她们不认识,是吗?”
“不认识。”
孙丽萍深吸了一口气,她紧攥着双手:“那晚我和秀兰原本待在三楼的房子里没有出去,后来有人突然闯进了三楼的房间,他……他看到了那个孩子,想要带他出去,孩子很害怕他,我跟秀兰不想让他带孩子出去,他当时……”
她说到这儿的时候呼吸变得越来越紧张,顾己将自己面前的一杯水给她递了过去。
见孙丽萍这个样子,胡秀兰深吸了一口气开口:“我们也是那天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但他们竟然……竟然丧心病狂的连个孩子都不放过!那人扯着孩子,说要让孩子去看看她妈妈是怎么工作的!”
她拉开袖子,露出胳膊上一道狰狞的伤口:“因为我们阻拦,他就打我们,这是我身上的伤,丽萍当时伤的更重,她伤在了后腰。”
孙丽萍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她接着胡秀兰的话:“孩子最后还是被他带出去了,我和秀兰追出去,被上来的莉莉挡住了,她……她告诉我们,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一定要留在房子里,千万不能出去,大概两个小时后,那些男人忽然走了,但他们留下了莉莉和引弟。”
顾己压着心底的情绪:“当时那个男孩,钱莉的孩子……已经遇害了,是吗?”
“嗯。”
想起钱莉当时抱着那个孩子的样子,孙丽萍至今还觉得心如刀绞,她哭着,比划着:“那个孩子……他就这么大的一点,就这么大,特别乖,我们当时不敢下去,只听到莉莉哭特别伤心,那么大的别墅她的声音好像要把别墅给刺破了……”
“没有人来处理这件事吗?”
孙丽萍苦笑:“没有啊,没有,一条人命没了,没有人在意呀,他们让莉莉和引弟留下来,就是给她们的补偿,我年轻的时候也有过孩子,没养大,我知道她当时有多难过,那孩子就那么哭了一夜,天快要亮的时候,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我实在受不了,出去看了一眼,她还是不让我下去,就问我要了几条毛巾和孩子的一套衣服。”
她说到这儿的时候实在说不下去了,捂住脸呜咽着:“那不是人,不是人呐!”
胡秀兰也抽泣着,她擦着眼泪:“天亮的时候又有人来了,她们叮嘱我们,不管别人怎么问,跟谁都不要说我们知道那个孩子死了的事情,就说什么都不知道,可以说她哭,可以说有人闯进三楼,就是不能说知道孩子没了,不然我们也难活下去。”
林一月听得眼眶湿润,她问:“后来呢?”
“后来又来了几波人,询问我们当晚发生的事情,我们如实说了,只是隐瞒了知道那孩子死了的事情,其实……其实他们也是怀疑的,甚至想害死我们,是引弟,引弟她说了一句话。”
“她说什么?”
“她说,我们所在的家政公司本来就不小,如果我们俩失踪,家政公司肯定会报警,到时候警方调查起来事情就麻烦了,那些人害怕这个,但我觉得,当时那人应该也是想息事宁人,因为他看样子也做错了事情。”
顾己抓住重点:“为什么这么说?”
孙丽萍回答她:“因为那些人吸毒了,他们原本不应该来那个地方,后来出了事才走的那么急,发生了那种事,他们的老大很生气,但他们不敢把这件事闹大,就像我们工作一样,组长上面还有经理,那晚来别墅的人上面,还有他们不敢惹的人。”
顾己思索着:“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是你们去别墅多久?”
“三个月,后来过了大概一周的时间,一个女人来了别墅,她给了我和秀兰一大笔钱,希望我们能辞掉工作,专门为他们服务。”
顾己展开眉头:“从时间来看,当时乐乐还没有出生,需要照顾的孩子只有阳阳一个,不用你们两个人照顾。”
“引弟和莉莉怀孕了。”
孙丽萍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她看着顾己:“不仅要照顾孩子,我们还要照顾她们俩。”
两个人都怀孕,但他们现在找到的只有阳阳和乐乐,顾己问:“乐乐是谁的孩子?”
“引弟的。”
孙丽萍和胡秀兰叹气,脸上满是悲痛:“莉莉命不好,她的孩子五个月的时候就流掉了……”
顾己听得口干舌燥,仅凭着面前这两个人并不连贯的叙述,她似乎已经拼凑出钱莉和孙引弟在那个虎狼窝里的遭遇。
那么,是只有她们俩才会这样,还是所有的在逍遥窝的女孩子,都会有相同的命运?
招待室的门被推开,顾己看到宋晏辞走进来。
“孩子现在很好。”
他走过来,对孙丽萍和胡秀兰说:“局里的人已经到位了,你们不用担心她们的安全。”
孙丽萍和胡秀兰同时松了一口气。
宋晏辞坐在了顾己身边:“你们继续。”
“嗯。”
顾己起身给他接了杯水过来,放下纸杯的时候她才问:“后来,你们是怎么离开那个地方的?”
想必那又是一段让人心有余悸的经历,顾己看到孙丽萍的手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后来我故意犯了错。”
胡秀兰说:“他们把我赶了出去,我想报警,但很快我就发现,有人盯着我,盯得很紧,我没办法,只能去了海城,但就算在海城,有将近半年的时间,都一直有人观察着我的行踪,我忽然想到引弟以前说的话,所以我才找了海城最大的家政公司工作,慢慢的,他们也就对我放松了警惕,但我太害怕他们了,我一直不敢去报警。”
“至于我……”
孙丽萍一声叹息:“是一年前,引弟用命,换了我和那两个孩子逃出去的。”
钱莉的孩子流产,胡秀兰犯错离开,在别墅照顾孙引弟和孩子的就只剩下孙丽萍。
因为是同姓,再加上孙引弟的年纪和她那个失去的孩子年龄相仿,孙丽萍总是不由自主地把她当自己的孩子看待,慢慢的也就知道了孙引弟身上的遭遇。
“那孩子傻得很,她一边痛恨着父母的偏心和家里的逼迫,一边又舍不得父母那么大年纪了还为了生活奔波,太委屈了也就在我跟前哭两场,哭完了又被人逼着去干那见不得光的事情,甚至她觉得自己挣来的钱都是脏的,生怕父母知道这些钱的来路,直到两年前……”
直到两年前,孙引弟从逍遥窝逃出去,她以为家里人至少会收留她,至少在生死面前,这家人能是她最后的退路。
但那个冬夜,她被他们以不吉利的理由挡在用血汗钱浇筑起来的房子外面,同时得知正是这家血浓于水的亲人,亲手将她推入地狱。
她在那个冬日里疯狂地逃离,最终还是被他们合力抓走。
其实没有人在意她的生死。
孙丽萍已经哭不出来了,她苦笑着:“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次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她被那些人打得半死,他们把她丢在别墅让我照顾,我照顾了她半个月,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林一月深深地皱着眉,眼里满是愤懑:“那后来呢?”
“半个月后,我去给她送饭,她忽然抓住我的胳膊,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她看着我的眼神,也忘不了她说的话。”
孙丽萍至今都无法忘记她当时的眼神,那双眼睛坚定地仿佛要迸出火花来,她的身躯那么瘦弱,却仿佛要跟那些混蛋同归于尽。
她的眼神告诉孙丽萍,在这个世界上,她没什么可怕的了。
她紧紧地抓着孙丽萍的胳膊说:“孙姨,我不能,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和我一样,她们……她们得好好地活在太阳底下。”
孙丽萍也不知道那一刻是哪来的决心,她反握住那个孩子的手说:“我帮你。”
顾己又给她递了一杯水过去:“从这个时候开始,你们就开始计划了对吧。”
孙丽萍点了点头。
林一月有点没想明白:“孙阿姨,从我们的调查来看,不管是孙引弟还是钱莉,她们都有单独的住所,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她们的自由是不受限度的,如果要自救,其实还有很多办法吧?”
“小姑娘。”
孙丽萍看向她:“你没当过妈妈,所以你不懂,如果孩子在坏人手中,就算妈妈拥有随心所欲的自由,她都会为了孩子妥协,因为是妈妈啊,做了妈妈,就没有自己了。”
林一月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了句对不起,但她还是问:“那钱莉呢?钱莉的两个孩子都……都遇害了,而且我查过,钱莉的父母已经离世了,她有一个哥哥,基本不怎么联系,我是想说……跟孙引弟相比,她其实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孩子没了还是她的孩子啊。”
孙丽萍眼里浮上泪花:“她孩子的尸体还在那些人手里啊,她们能有什么办法,遍地都是陷阱,你以为报警就可以让她们脱离苦海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迟疑了一会儿:“你们以为,她们没有这么做过吗?”
这一句反问让林一月遍体生寒,她愣了几秒,目光错愕地看向宋晏辞和顾己。
宋晏辞和顾己依旧是如常的脸色,孙丽萍的话意味着什么,他们心知肚明。
胡秀兰捏了捏纸杯,苦笑着:“活了几十年,以为就那么平平淡淡的过了,没想到临老了,还能学个词语。”
林一月顺着她的话:“什么?”
胡秀兰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三个人,她似乎带着一股压抑的委屈和怒意:“求告无门。”
林一月再次看向宋晏辞和顾己,见他们依旧脸色如常,似乎对这话背后的意思早已习惯。
“后来发生了什么?”
宋晏辞开口问孙丽萍:“孙引弟应该失踪了很长一段时间。”
孙丽萍微微诧异:“你们怎么知道?”
宋晏辞不忍心告诉她孙引弟的死因,更不忍心告诉她,在孙引弟遇害之前,曾长期处于被囚禁状态。
他只说:“我们调查过,有这个猜测。”
孙丽萍没有多想,她说:“是,我们谋划了整整一年时间才找到机会,那次伤好后,引弟就特别听话,她彻底跟家里人断绝了联系,她去讨好那些人,以前不愿意的事情她也愿意做,对于她的改变,那些人特别高兴,甚至还奖励她每个月跟孩子住一晚,直到一年后,引弟找准机会,她想办法拖住了别墅里盯着我们的人,给他们用了……用了那个东西。”
顾己问:“毒品?”
孙丽萍点头:“嗯,毒品,你们应该还不知道,她的两个孩子身体都不好,阳阳听力受损,现在六岁了说话还不利索,乐乐心脏有问题,那些人觉得就算是为了两个孩子,引弟也不敢做什么,所以他们有时候也会放松看守,那天我带着两个孩子逃出去,是莉莉接应我们的。”
宋晏辞问:“逃出去以后,你们住在哪儿。”
“我们在莉莉那个房子藏了一周。”
孙丽萍说:“莉莉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两天莉莉还故意带了人来,那时候我们就会藏起来,床底下,衣柜,都会藏,那两个孩子特别乖,没让我操心过,所以就更没有人怀疑了。”
她说到这儿的时候,顾己想起在钱莉那套房子里发现的血迹:“我们在钱莉的房子的墙上发现了血迹,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孙丽萍情绪有些激动:“那些人……会有一些……普通人无法理解的兴趣爱好,当时看到那些血迹我也吓了一跳,但莉莉只告诉我没事,一周后莉莉把我和孩子送了出去,我带着两个孩子东躲西藏,莉莉有时候会想办法跟我见面,有几次还带了引弟来,后来我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我从没想过引弟已经死了……”
“你们最近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
孙丽萍想了想:“三个月前,莉莉跟我联系上,让我们准备从长安街的房子搬出来,她给了我你的照片,让我再坚持坚持,只要你找到我们,我们就彻底安全了。”
宋晏辞看向顾己:“什么意思?”
“之后再说。”
顾己将照片拿过来塞进兜里,又问胡秀兰:“胡女士,那你呢,你跟钱莉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胡秀兰也是听孙丽萍说,才知道在她离开之后还发生了这么多事。
她心惊肉跳,根本无法想象,孙丽萍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
“三个月前。”
胡秀兰说:“在别墅的时候,我给过莉莉一个我远房亲戚的地址,就是她这次在海城住的那个地方,她托人联系到我,希望我帮她在海城找福利院和收养人家,这个你们也都知道了,最主要的是,她希望我能帮丽萍她们。”
“我们今天去的那个房子,是谁找的?”
“我。”
胡秀兰说:“那是我以前雇主的房子,老板是个建筑设计师,为了孩子玩耍,专门在家里修了一条隐形通道给孩子捉迷藏,我和丽萍一合计,觉得那个地方很好,就算她要出门,孩子也可以藏起来,算起来还算安全,所以我给雇主打了电话,不过房子六年前就被她卖给了亲戚,得知我有点急,她提出帮我问一问,索性结果还是好的,丽萍和孩子很快就住进去了。”
其实直到现在,顾己都觉得钱莉去海城只是为了找胡秀兰看福利院这件事没有说服力,但从胡秀兰和孙丽萍的说法来看,她又找不出新的破绽。
“胡女士。”
她继续问:“钱莉跟你说一旦联系不上她就让你来找孙丽萍,你问过她原因吗?”
“问过。”
胡秀兰回想着:“她当时只跟我说,她做了一件事,如果这件事成功了,那她就是死也没关系……”
“啊,还有……“胡秀兰忽然想起:“她还说过一句话,说什么他们已经害怕了,她很快就要成功了这样的话。”
顾己问:“那她有没有跟你们透露过关于那些人的信息,比如他们在什么地方,或者那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孙丽萍和胡秀兰双双摇头:“没有,我们也问过,她只说知道的越少对我们来说越安全,但那些人是干什么的,我们心里其实也早就有猜测了。”
顾己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如果钱莉是设计举报梁宏康他们,又想办法在山上埋毒品的人,那就意味着她的目的是要将逍遥窝的人和朱明凯都一网打尽,但在她遇害的节点,她的目的都没有达到。
但钱莉对于自己会“遇害”这件事,又非常平静地接受了。
顾己想不通的点就在这里,为什么?
除非她非常确信,就算她遇害了,她想要的结果都会达到,并且很快就会达到。
宋晏辞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在顾己之前率先开口:“钱莉有没有跟你们说过一些奇怪的话,或者给过你们什么东西?”
孙丽萍和胡秀兰开口之前,宋晏辞又说:“希望你们能好好想一想,因为这关乎着我们是否能够尽快抓到杀害她们的凶手,甚至我们还能够解救一批和她们相同遭遇的受害者。”
这对孙丽萍和胡秀兰来说压力有点大了,但想到宋晏辞后面说的这句话,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绞尽脑汁回想着她们相处过的画面。
在她们思考的时间里,聂忠华拿着文件进来:“检测公司送结果过来了,朱明凯的西装裤,钱莉的牛仔裤,以及拿回来的那条麻绳,都和你之前检测到的纤维符合,而且他们在朱明凯的鞋子和衣服上发现了花粉,经过比对,和埋尸地附近的金丝桃花粉一致。”
也就是说,他们之前的所有猜测,目前都有证据支撑。
就在这个时候,孙丽萍忽然开口:“项链!”
顾己看过去:“什么项链?”
孙丽萍忽然有点不确定起来,声音也低了几分:“我们从长安街搬出来的时候,莉莉给两个孩子一人送了一条项链,说是一定要好好戴着,能够保她们平安的,后面我看有点贵重,就先给她们收起来了,想着等孩子们大点再戴。”
顾己问:“项链现在在哪儿?”
“在我这儿!”
孙丽萍手忙脚乱地去翻那个随身的包,从包的隔层拿出用手绢包着的东西。
手绢打开,她还用卫生纸包着那两条项链,一层一层地包裹着,看的出来她很小心地保护着这两个孩子的东西。
孙丽萍小心翼翼地将项链放在了桌子上:“就是这个了。”
宋晏辞让林一月取了手套过来,两人戴上手套才一人拿了一条项链查看。
两条项链一模一样,链子上坠着相同的方形吊坠,吊坠背面刻着阳阳和乐乐的名字。
吊坠上有个暗扣,打开后吊坠里放着的是孙引弟的照片。
照片上的孙引弟低眉浅笑,眸光温柔,似乎在看着她的两个孩子。
顾己掂了掂吊坠的重量,眉头轻拢,似乎发现了什么。
“林一月,去找工具。”宋晏辞忽然说。
林一月应该也不是第一次才遇到这种情况,她很快明白过来宋晏辞需要的是什么,应了一声,立马跑了出去。
跑出去的时候差点和刚出去的聂忠华撞了个满怀。
聂忠华将人扶住:“怎么了?”
“项链有问题,我们老大让我去拿工具。”林一月说完就要跑。
聂忠华将人拽住,提醒她:“拿两套。”
林一月不解:“为啥?”
聂忠华将人松开,一本正经:“我们队长也要。”
林一月愣了一下,朝他翻了个白眼才跑了出去。
很快,林一月拿了两套一模一样的工具来。
工具给顾己的时候她还有点疑惑,林一月小声告诉她:“聂忠华拽住我说他们队长也要。”
顾己无声笑了笑,拿过工具去拆除项链。
孙丽萍和胡秀兰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又有点担心他们这样做会不会弄坏项链,毕竟这两条项链以后是那两个孩子唯一的念想了。
孙丽萍刚想鼓起勇气让他们小心一点的时候,就见面前的两个警察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将项链中孙引弟的照片拿了出来。
林一月凑过去,有点兴奋:“项链里果然有东西!”
两条项链的照片下面,还有个夹层。
宋晏辞和顾己同时打开夹层,发现了里面的两张储存卡。
孙丽萍惊呼一声,后知后觉的捂住嘴巴。
“林一月,去查这两张储存卡里面的内容。”宋晏辞把东西交给林一月:“要快。”
林一月拿了两张储存卡:“老大,虽然要下班了,但我今天决定给你加个急,加班也没事。”
她跑出去没多久,聂忠华再次推门进来,他看向顾己:“顾队,麻烦你出来一下。“
顾己看了眼宋晏辞。
宋晏辞点了点头:“去吧,我复原项链。”
顾己嗯了一声出了招待室,一出去就问聂忠华:“怎么了?”
聂忠华脸色凝重,将手上的一本笔记本递给了顾己:“你看这个。”
顾己有点疑惑地翻开笔记本,刚看了两页脸色也同样冷凝了起来,她阴沉着目光看向聂忠华:“哪来的?”
聂忠华沉着脸摇头:“同城快递,不知道寄件人是谁,但收件人写的我的名字。”
顾己没再说话,翻看着手上的笔记本。
招待室里宋晏辞忽然出来,看到顾己和聂忠华,他说:“朱明凯醒了。”
聂忠华拿起衣服看着顾己和宋晏辞:“你们收尾孙丽萍她们这边。”
他说完这话很快就出了缉毒支队办公室,宋晏辞忽地一笑:“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顾己不解:“怎么了?”
“你知道聂忠华在局里有个什么称号吗?”
宋晏辞紧接着说:“冰疙瘩,除了跟岑虎,嗯……还有牺牲的前任队长,他对谁都是冷冰冰的样子,顾队,你们以前认识?”
“不认识。”顾己转身往回走,眼里却闪过一抹思索。
重新回到招待室,顾己问孙丽萍和胡秀兰:“孙女士,胡女士,如果当初那个提出让你们为他们做事的女人出现在你们面前,你们还能认出来吗?”
“当然能!她的样子我还记着呢。”
“那就好办了。”顾己捣了捣宋晏辞:“宋晏辞,去拿你的画板。”
宋晏辞过了几秒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画像?”
“对。”
顾己点头:“我看过你对孙引弟的画像,还原度很高,那么要画出那个女人,应该也不会很难。”
宋晏辞单方面觉得她这是在夸自己:“为什么忽然要画像?”
“你还记得孙引弟父母的口供中交代的吗,孙引弟之所以进入逍遥窝,是因为她妈妈认识了一个女人。”
宋晏辞挑眉:“你怀疑这两个女人是同一个人?”
“嗯。”顾己说:“这个女人很有可能就是半瞎子。”
宋晏辞到现在都不怎么理解她是怎么把这个女人跟半瞎子联系到一起的:“顾队,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把这个女人跟半瞎子联系起来?”
“先画像。”
顾己看了看时间:“距离岑虎他们行动的时间不多了,我希望在他们行动之前,你的画像能画出来。”
宋晏辞看了她一眼:“行,我立马开始。”
他看了眼外头的天色:“顾队,我画像的时候,不太喜欢太明亮的地方。”
“知道了。”顾己起身,扯了扯外身后的窗帘。
他很快拿了画板和铅笔过来,坐在了孙丽萍和胡秀兰对面:“两位,辛苦了。”
外面天色渐暗,招待室里只开了一盏灯,顾己无声地往孙丽萍她们跟前放了两杯水,现场只有宋晏辞的铅笔和尾指在画板上摩挲的声音,以及孙丽萍和胡秀兰说话的声音。
“眼睛还要大一点,她的眼尾有点翘起来的样子。”
“鼻子有点大了,应该再小一点。”
“还有颧骨那里,没有这么高。”
“嘴巴……对,她的嘴巴就是这样的,如果上面的嘴唇再厚一点点就更像了。”
“耳朵……”
宋晏辞不断修改画像,小拇指摩擦过铅笔涂画过的地方,骨节沾染上铅笔的颜色。
他认真起来的时候会紧抿着双唇,眉尖拧起,眉目微眯,和跟顾己开玩笑的时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样子。
中途林一月站在门口鬼鬼祟祟地往里看,顾己出去问:“怎么了?”
“那两张储存卡也不知道是有病毒还是被人加密了,我打不开,技侦那边最快也要到明天了,所以我想来问问……”
林一月指了指招待室:“己己,你要知道,在这个凶案频发的时代,技侦和法医以及痕检部门人手不足是很平常的事情,你知道我们重案组的破案率那么高的最主要原因是什么吗?”
顾己挽起袖子往外走:“知道。”
林一月追上去:“你竟然知道?是什么?”
“宋晏辞出色的外援能力。”
林一月吃惊不已:“你竟然知道啊己己,不过你现在是要去哪儿?”
“储存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