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与烈枪 刑侦/逐光 刑侦—— by北斗二娘
北斗二娘  发于:2024年04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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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让那么光明磊落的人,一次又一次地走进地狱里?
为什么?
顾己也一次又一次的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顾己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赵子林苦笑着:“他是我见过最好的警察,拯救了那么多人,怎么就没人去救救他呢……”
“我不想听这个。”
顾己心口发疼,她打断赵子林的话:“2月19号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赵子林又哭又笑:“当年他失踪,我的生活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我就知道,他一定是去执行秘密任务了,可是一个缉毒警察执行任务,怎么可能执行这么多年?要么是他牺牲了,要么是他失踪了。”
顾己松了松手心:“为什么没想过他背叛了?”
“他不会背叛!”
赵子林愤怒地吼:“他不是那种人!他告诉过我,人活一辈子,脊梁要挺直,心思要摆正,不能走弯路,他这样教我的,他也绝不会背叛自己的信仰!”
这样类似的话,爷爷和顾海潮跟顾己说过。
宋明辉和宋明阳也跟宋晏辞说过。
“但你走错了。”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赵子林,他为你安排好了一切,可你还是走错了路。”
“是啊。”
赵子林笑容苦涩:“他辛辛苦苦把我拉出来,我最终还是走上了这样的路,大概是我的身体里,从一开始就流着像我母亲一样罪恶和恶心的基因吧。”
宋晏辞问:“所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赵子林喃喃:“那天,我跟几个领导人应酬到很晚,又把他们都送回去,送完最后一个领导回家的时候,我发现了王浩杰那几个畜生!”
其实当时赵子林并不知道那些人是谁,他只是看到他们在打人,一开始他只是摇下车窗喊了两声,但那三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惊慌地跑开了。
赵子林的车子其实已经开过去了,但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人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甚至还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失败的样子,他到底没忍心,调转车头把车子开了过去。
“可是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我看到他一身血污,挣扎着往那些人跑开的方向爬,他的嘴里一直说着一句话……”
顾己没敢问。
赵子林说:“他说,孩子,不能吸毒,那不能碰啊……”
他难以克制地哭了起来,狠狠地去砸自己的双腿:“我差点没有认出他!我甚至因为他伤的太重不敢送他去医院,那里没有监控,我害怕惹上麻烦,我竟然想着赶紧走!”
他跑出去几步,又实在不忍心,拨了120。
“做人,脊背要直,心思要正,不要走弯路呀……”
老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像是重重落在鼓面上的鼓槌,狠狠地捶在了赵子林心里。
他冲过去跪在地上,拨开他的头发,擦拭他脸上的血迹,从他沧桑的脸上看到熟悉的眉眼。
顾己喉咙发疼,她问:“你送他去医院了吗?”
“我送了!”
他吼着,又哭着:“可是晚了!他的脑袋受了伤,而且……而且到了医院我才知道,他的心脏……”
他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用被铐住的双手捶打自己来发泄怒气:“他的心脏那里,插着一把很小的匕首,因为插得太深,所以我一直没有发现!”
顾己张开嘴,无声地缓了两口气。
宋晏辞缓缓松开双手:“可他现在还活着,杀了王浩杰他们以后,你为什么要去烧纸钱?”
赵子林沉默了很久才说:“把人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告诉我,他伤得太重,不一定能抢救过来,我跪在地上求他们,求他们救救他,但他们还是告诉我,希望渺茫。”
宋晏辞忽然问:“你把人送到哪个医院了?”
赵子林垂眸:“钦城第三医院。”
宋晏辞脸色一变。
顾己的车子猛地刹车:“你说哪个医院?”
赵子林重复:“第三医院。”
宋晏辞看着他:“可我们收到的消息,他现在人在中天医院。”
赵子林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他继续说着:“手术做了12个小时,医生告诉我他们尽力了,我……我当时冲昏了头,我什么都顾不上了……”
宋晏辞眼底浮着思索:“你有没有确认过他的尸体?”
“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我确定了!他们告诉我他死了!”
赵子林又哭又笑,他不想去想这件事里的波波折折,他只知道,郎志强没有死,他没有死,这就够了,这是老天爷在开眼,只要他活着,他只要活着,什么都好。
“我要杀了那些害他的人!我要杀了他们!”
他咬牙切齿:“像他们那样的垃圾,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这些年来,他保护的就是这样的垃圾!值得吗,他值得吗!一点都不值!”
顾己和宋晏辞没再说话。
宋晏辞抬头,已经看到了中天医院的标志牌。
那块标志牌越来越近的时候,顾己说:“宋晏辞,解开他的手铐吧。”
宋晏辞嗯了一声,解开了赵子林的手铐。
车子开进医院,顾己看到警方的人,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她停车下去,把钥匙扔给其中一位警员:“去停车。”
宋晏辞带着赵子林下来,有警员告诉他们:“闫局在ICU病房,五楼。”
顾己他们跑了上去。
聂忠华和林一月他们已经赶到了。
聂忠华走过来,看了赵子林一眼:“闫局进去一个小时了。”
隔着玻璃,顾己看到闫利民穿着防护服,他俯身,耳朵贴在郎志强的嘴边,似乎在听他说话。
赵子林扑过去,跪在了玻璃外面。
闫局往过来看了一眼,他又转过去,应该在跟郎志强说话。
过了几分钟,经过医生的提醒,闫局走了出来。
赵子林几乎都来不及站起来,他跪着过去,抓着闫利民的衣服问:“他怎么样?他怎么样了啊?”
闫利民的脸色出乎顾己和宋晏辞预料的严肃。
他深呼了一口气,抹了把脸,虽然极力忍耐,但还是难以控制眼泪蓄满眼眶。
此刻跪在地上,抓着他衣服的明明是个杀人凶手,但他还是无法控制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声音颤抖着说:“都回去收拾收拾,穿上你们的警服,至于你……”
他低头看向赵子林:“别让他看到你这个样子,把自己收拾干净来见他。”
赵子林看着他,那双眼睛里有茫然,有痛苦,有失望,他问:“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闫利民难以克制,他转过身擦掉眼泪,沉默了几秒才转过来:“这小子撑到现在,已经很累了……”
“尤其是你俩。”
闫利民哽咽着看向顾己和聂忠华:“到时候好好叫他一声叔,他想看看你们。”
赵子林撕心裂肺的哭声在楼道响起,顾己他们站在那里,每个人都没说话,每个人心里好像都积着一层厚厚的冬雪。
闫局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他朝着这些小辈挥了挥手:“回吧,都回吧,晏辞啊……”
他俯身拍了拍赵子林的肩膀:“这小子就交给你了,我给你们一个小时的时间,别让他等太久了……”
所有人眼里都噙着泪,他们无声地扶起赵子林,离开了这个地方。
所有人都离开了的时候,闫局无力地靠在墙上。
他的后背缓缓地顺着墙滑落下来,直到彻底坐在地上,他忽然捂住脸,无声地哭了起来。

顾己等人离开医院,宋晏辞让江克给赵子林送一套衣服过来。
三辆车上的人都沉默着,就连一直以来情绪激动的赵子林都没有说话。
他们奔赴警局,洗漱,整理仪容,务求让自己以一个干干净净的形象去见他们的前辈。
江克很快就送了衣服过来,宋晏辞给赵子林拿过去,开门的时候见他还呆呆地站在窗前。
他让看守的警员出去,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别浪费时间了,换上吧。”
赵子林依旧直愣愣的,他透过窗户看着警局飘扬的红旗:“我是不是没有资格见他了。”
“资格不是你来评定的。”
宋晏辞把衣服放在椅子上:“选择权在你手中,我们只等你十分钟,时间到了,你要么跟我们去医院,要么,让警员带你去审讯室。”
宋晏辞出门之前,赵子林转过身:“可是我不后悔!虽然我的手上沾了血,但我一点都不后悔!”
宋晏辞转过身,他的目光里带着悲悯:“你当然不会后悔,甚至抛却我们这些人心中作为一个警察必须时刻提醒自己的公正和法度,站在一个普通人的角度,我们也会觉得你做得好,因为像李宇那些垃圾,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会有人同情。”
赵子林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他目光里的诧异刚刚浮现出来的时候,宋晏辞又开口了。
他说:“可是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两个人,宁愿自己背负伤痛,也不愿意让你涉险半分,你以为自己在主持公道,人人都会为你拍手叫好,你觉得虽然你犯了法,但你是为民除害,可他只想让你安安稳稳过一生,而你活着这一生,不是为了那些为你拍手叫好的人活着,你只是为了这么一两个心疼你的人活着。”
赵子林胸膛起伏,细碎而又压制的哭声轻微地传了出来。
“他曾于深渊赠我光明,我不能让他如此屈辱。”
他深深地呼吸,看着宋晏辞的背影:“有人在你绝望的时候对你伸出过一双手吗,有人在你痛苦不堪的时候抚摸过你的脑袋吗,有人让你动**的生活安稳过吗,有人跟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关心着你的一举一行吗,如果换了你,这样好的人被伤害了,你还会在意那么多吗?”
“说实话。”
宋晏辞没有转身:“我回答不了你,但这身警服,不单单是我的荣耀,也是我的枷锁,所以不管我心里怎么想,我的答案只能有一个。”
“所以其实,你也是认可我的。”
宋晏辞摇头:“你该有更好的人生,却毁在了一些垃圾手上,我难以认可,因为这是我们的失职。”
赵子林一声恸哭。
宋晏辞走出去,看到站在门口的顾己。
他不知道顾己是什么时候站到门口的,只是看她穿着这身警服,他忽然就有点热泪盈眶。
顾己的胳膊越过他关上门,看着他闪烁的眼眸问:“你怎么了。”
“我第一次见你穿警服。”
顾己轻抚衣袖:“我也是第二次见自己穿。”
宋晏辞的目光落在她的警号上,目光微微一紧。
他们一同去找聂忠华和林一月他们,走了几步,顾己忽然说:“我听到你说的话了。”
宋晏辞没像往常一样,笑着让她夸夸他,而是说:“当年那样的深渊他都熬过来了,不应该栽在这儿的。”
“可是这个世界上的正义,总是发生了才有迹可循,没发生之前,谁会在意呢。”
她的目光看向前方:“所以我说,老天爷不公道。”
“别靠老天爷。”
他们步伐一致,藏蓝色的警服那样笔挺而又正直:“公道,咱们自己也能挣。”
找到聂忠华他们的时候,几个人的警服穿戴整齐,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庄严而又肃穆。
没过多久,警员带着赵子林过来了。
他们明明素不相识,但因为父辈的关系,顾己对他总有几分亲近。
她走过去,理了理他的衣服:“在他跟前,别说对不起,告诉他你这些年过得很好,那样他会很高兴。”
赵子林没反驳,他只是点了点头:“嗯。”
顾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众人:“走吧,闫局还在等。”
所有人心情沉重地赶向医院。
闫局也已经穿上了警服,众人到的时候,他转过身来:“都来啦。”
藏蓝色的警服似乎隔开了ICU病房和其他楼层,这里一片静谧,似乎连他们呼吸交缠的声音都听得到。
闫局走到他们跟前,一个个整理他们的衣着,指腹轻抚过他们左胸膛的警号。
最后他看了看赵子林,暂时退去了一个警察的肃重,而是以长辈的身份压了压他的肩膀。
做完这些的时候,宋晏辞看到了宋明辉。
他穿着正装,拄着拐杖,身边跟着几个医生,后面带着几个护士走过来,目光肃然地在他们这些小辈身上掠过,而后对闫局说:“都安排好了,老闫,该把他接出来了。”
“好。”
闫局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那几个医生鞠了一躬:“那就麻烦你们了。”
顾己他们跟着闫局,也无声地朝着他们鞠躬。
几个医生带着护士进去,大概半个小时后,他们推着郎志强出来,把他转移到了医院的vip病房。
医生从病房出来,示意闫局他们可以进去了。
闫局看向宋晏辞和聂忠华:“你们两个先跟我进去。”
宋晏辞和聂忠华跟着他进去,一眼就看到了衣架上熨帖整齐的警服。
闫局声音仿佛很平静,他甚至带着几分笑意走到病床前:“老郎,兄弟要给你换衣服了啊。”
病**的人似乎是醒着的,他看着闫局,眼神先是混沌,慢慢地才露出几分清明。
他认出了他的战友。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知道了自己是谁,他的内心清清白白。
他无声地眨了眨眼。
宋晏辞和聂忠华走上去,他们协助着闫局,慢条斯理地为病**的人换上了警服。
“你头发太长了。”闫局声音里带着笑:“我帮你剃短一些。”
病**的人用尽全力,也只是笑了笑。
宋晏辞看到闫局的手微微颤抖,他伸手过去拿住推子:“闫局,我来吧。”
闫利民看向他,眼里满是红色的血丝。
两人目光对视停留了两秒,闫局将手里的推子给了他。

宋晏辞缓慢而又小心地为郎志强剃了头发,病房里只有剃刀和推子发出的声音。
聂忠华收集着掉下来的头发,避免碎发沾在他的脖颈和脸上。
他们像是在做一件神圣的事情。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一切整理完毕,郎志强的手轻微地动了动,他开口无声,目光却热烈而又坚定。
闫局凑过去:“你不想盖被子,是不是?”
郎志强眨了眨眼睛。
宋晏辞和聂忠华将他身上的被子叠起来放在了一旁。
闫利民摇起病床:“好了,让大家都进来吧。
聂忠华出门,让大家都进来了。
病房很宽敞,这些后辈们进来,像在外面一样站成两列,看着病**的人,齐飞,岑虎和林一月早已经无声地流下了眼泪。
外面的雨声混杂着雷声,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郎志强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个个的看过去,他的眼里似乎带着欣慰的笑意。
最后他看到赵子林。
“过来。”他已经很难发出声音了,只能做出个口型。
赵子林扑了过去,他跪在床边,握着郎志强的一只手:“您还记得我吗,我是……我是赵子林,您记得我吗?”
郎志强嘴角划开笑,他的目光慈爱地看着他,他的胳膊动了动,似乎想要摸一摸赵子林的脑袋。
赵子林泪流满面,抓着他的手,把自己的脑袋凑在他的掌心:“我很好,我考上了大学,留在了钦城,工作也还不错,你当初希望的,我……我都做到了。”
郎志强依旧笑着,没有多余的力气,只是大拇指在他的头发上抚摸了几下。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顾己身上。
闫利民朝着顾己招手,见她过来了才说:“这是老顾的闺女,她巴掌大的时候,咱们还抱过呢,你瞅瞅,一浪更比一浪高,她现在也出息的很。”
赵子林忍着内心的悲痛从这里让开,顾己俯身握住他的手,凑近他的耳朵:“我亲手抓住了巴格迪,他如今关在吉塔拉马中央监狱,他将会在那里度过他的一生。”
这话很轻,岑虎他们甚至都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
但他们却清晰地看到郎志强的眼里迸发出光亮,仿佛瞬间有了生命力。
“我们会接替你们的位置。”
顾己朝他笑了笑,捏了捏他的手:“也会竭尽全力,守护你们想要的山河。”
“好。”
郎志强艰难地发出一道声音,他抬起手,却是握姿。
顾己去握他的手,仿佛是在代替爸爸跟他的战友打招呼。
“说到……做到啊。”他又说。
“我以我胸前的警徽向您承诺,我这一生,与他们,不死不休。”
郎志强的笑容更加真实,他的脸上似乎都有了光彩,他看向闫利民,嘶哑着声音:“像!像老顾!”
“你悠着点!”
闫利民又急又怕,他安抚着郎志强的情绪:“你面前的这些小辈,他们都很优秀。”
“我放心。”
他明明如此单薄地躺在病**,但少年时的意气风发却仿佛重新笼罩在了他身上,他抓住闫利民的手:“老闫……我……我放心了。”
闫利民拽着聂忠华和宋晏辞过来:“这是老郑收养的小子,如今也出息,这个,这小子是宋明辉的侄子,我手下的一员大将,你看看这些孩子,他们都是咱们的希望。”
郎志强想坐起来,但他现在没有能够支撑他坐起来的力气,他用尽全力,最终也只是颤颤巍巍地举起胳膊,对着这些小辈敬了个礼。
顾己他们站直身体,朝他回以一礼。
顾己的声音响起,像是庄严的宣誓:“我们,以胸前的警徽和光荣的警旗向您承诺,我们这一生,将与罪犯,不死不休。”
聂忠华他们哽咽着,声音整齐地重复她的话。
郎志强举起的手颤抖着,到底支撑不住垂了下去。
他喘着气,像是在归拢最后的一点生命力,最终看向闫利民。
“我想……”
他的声音细弱蚊蝇,闫利民要凑的很近才能听到他的话。
“看看……兄弟们。”
“好。”
闫利民双眸通红:“老家伙,你再熬一熬,熬到天亮,行不行?明天是个艳阳天,我带你去见他们。”
郎志强笑了笑,似乎在瞪他,又似乎在答应他。
他再难以坚持了,顾己他们退了出来,守在外面的医生和护士蜂拥而进。
宋明辉一直等在外面,见他们出来了,他无言地拍了拍闫利民的肩膀,想说些什么,最后又放弃了。
“行了。”
闫局点了点顾己,宋晏辞和聂忠华:“你们三个留下,其他人先回去吧。”
他看了一眼赵子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时,赵子林神情淡然而又平静,他只是向后退了两步,朝着病房跪下来,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然后他站起来,走到岑虎他们跟前伸出双手。
岑虎看了看闫局,又看了看顾己他们,最终掏出手铐,将人铐上带走了。
直到看不到他们的身影,闫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也回吧。”闫局又看向宋明辉:“今天多亏你了,等这事儿了了,咱们再谈。”
“嗯。”宋明辉又压了压他的肩膀:“用得上我的地方就给我打电话,再不济就让宋晏辞去做。”
“我跟你什么时候客气过。”
闫局也拍了拍他:“回吧,太晚了。”
宋明辉又说了声好,离开的时候,目光扫向顾己,恰逢顾己也朝他看过来,两人目光相对,顾己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宋明辉也朝她颔首,拄着拐杖越过他们离开了。
外面雨声依旧,闫局目光担忧地看向窗外:“这雨,也不知道会不会停……”
聂忠华语气笃定:“会的,一定会停。”
顾己心里空落落的,她才二十八岁,可这么短短的二十多年来,她似乎一直在失去。
她的父母,她的战友,她的朋友,她的前辈们,他们好像都只是出现了那么短短的一程,来到她身边,又离开她身边。
兜里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她恍若未闻,还是闫局看过来:“顾己啊,接电话。”
顾己失神地应了一声,拿出手机一看,是爷爷打来的。
她走到一旁去接电话,一开口就是哽咽:“爷爷,郎叔叔他……”
电话里传出一道苍老而又凝重的声音:“我都知道了,小己,他生来任务已尽,要去找他的爸爸妈妈,去见他的朋友们了。”
生来任务已尽。
可是这样离开的方式,谁又能接受呢,顾己声音里带着克制:“我会替他报仇的。”
“你有你的任务。”
爷爷声音宽厚:“你替爷爷跟他说一声,告诉他,干爹说他很牛。”
顾己哽咽着应了。
第二天,天灰蒙蒙亮的时候,外头的雨彻底停了。
宋晏辞准备了轮椅,和聂忠华将郎志强搬上了轮椅。
他们一同前往烈士陵园。
晨光熹微的时候,闫利民推着他走在烈士陵园里,顾己和宋晏辞他们整齐地跟在后面。
“老孟住这儿,跟老郑住对门,他俩活着的时候就爱凑在一块瞎聊,指不定在下面聊成啥样了呢。”
“老顾在老郑旁边,你记得吧,他以前就爱看这两人的笑话。”
“你还记得吧,老孟和老郑老抢着要和海潮定娃娃亲,结果老顾谁都不答应,说他闺女要自由恋爱。”
“我呀,我不一定能跟你们住一块儿,那我就守着这些小家伙,替你们瞅着,他们到底能给咱们玩出什么花来。”
“老孟有腿疼的毛病,你去了问问现在还疼不疼,疼的话给我托个梦,我再给他烧点儿。”
“你们先拾掇拾掇,到时候兄弟下来了,你们好罩着我。”
郎志强看着墓碑上的照片,他笑起来,努力着伸出手,仿佛在跟他的好兄弟们打招呼。
墓碑上的每张照片都笑着,像是在回应着他的问候。
他们走过一段一段的路,路过无数的墓碑。
最后停在红旗跟前。
“老郎。”闫利民俯身:“你看这红旗,飘的多好啊。”
郎志强的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但听到这话,他积蓄着全身的力气抬起头。
晴空炙阳,旌旗飘扬。
他笑了起来,抬手敬礼,朝着他为之奋斗的事业作出回应。
为人几十年,愧对父母,无愧信仰。
力气快要散尽的时候,他抓住闫利民的手,示意他俯身下来。
闫利民凑过去,眼里热泪难挡:“怎么了?”
郎志强抓着他的手,他缓缓闭上眼睛,声音缓慢地散在清风里。
他说:愿岁并谢,与友长兮。
我愿,在百花凋零的寒冬里,永做你们坚贞的挚友,共赴生死,此情不变。
他的手缓慢地垂下来。
闫局的背影僵了许久才直起身来,他也朝着猎猎旌旗敬了个礼。
远处,顾己他们热泪而下,整齐划一地跟随着闫局的动作。

郎志强的遗体暂时保存在了市中心医院。
从知道郎志强在中天医院的时候,闫局就联系了当初的上级,如今的省厅一把手廖乾坤。
廖乾坤立即组建了调查组,督促他们尽快完成郎志强的烈士认定工作。
如今调查组的工作已经进行了快半个月。
顾己到办公室的时候,岑虎一边给大家分早餐一边说:“省厅来人了,你们猜猜,是谁?”
聂忠华正在整理案件资料,闻言头都没抬:“廖乾坤,竟然是廖乾坤啊,这可是一把手啊,他怎么来了?”
顾己有点意外:“是他?”
岑虎看过来:“顾队,你认识?”
“以前见过。”
顾己坐了下来:“老岑,宋晏辞说你跟看守所的孙所长是同学,你……”
岑虎一听就明白过来了:“你放心,我已经交代过了,赵子林情况特殊,让他能关照就关照一点。”
“嗯。”顾己朝他笑了笑:“谢了。”
岑虎还没反应过来她这个笑的时候,外面有警员敲了敲门,说是闫局叫顾己去办公室一趟。
顾己起身去找闫局,岑虎猛地反应过来,从桌子上跳过去:“聂,她刚刚叫我老岑,你听到了吗?”
聂忠华手中的资料在桌上墩了几下:“没听到。”
岑虎才懒得计较:“她刚刚还朝我笑了哩,这个你应该没看到。”
聂忠华这会儿倒是瞟了他一眼:“这个我倒是看到了。”
“你这看得还挺有选择性昂。”
岑虎撇撇嘴,怼了怼聂忠华的屁股,抢了人家半边椅子,勾肩搭背搂着人家:“老聂,你说咱们顾队到底什么来历啊,还有她爸到底是什么人?我看闫局的意思,顾队的爸爸也是警察?还有你!最主要的是你,咱俩共事这么久,你为什么从来没告诉过我……”
“你话怎么这么多。”
聂忠华站起来:“早晚都会知道的事,说不说有什么意义,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你瞅瞅你说这话,啥叫我什么时候这么八卦?我是一直都很八卦好吧。”
聂忠华噎了一噎,把资料放进柜子里锁好:“你对自己的认知还挺清晰的。”
“有吗?”
岑虎撑着脸:“还好吧,我奶说了,人嘛,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自知之明。”
聂忠华非常认同:“你奶说的很对。”
“那是。”
岑虎傻不愣登地笑着:“我奶那可是我的偶像,我就没见过比我奶活的还通透的人。”
聂忠华走过来:“深有同感。”
岑虎正好看到聂忠华桌子上的日历:“哎哟,一晃都6月底了,后天就是6.26了,也不知道郎警官的烈士认定能不能出来。”
聂忠华瞥了眼日历:“希望尽快吧。”
此时,闫局办公室。
廖乾坤见到顾己,一时间有点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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