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与烈枪 刑侦/逐光 刑侦—— by北斗二娘
北斗二娘  发于:2024年04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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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看着监测设备的江礼叫了一声:“张丛文这小子行啊,伤的比姜世涛重,打的比姜世涛狠,再这样下去我都怕他俩再来个案发现场了……”
“他们不敢。”宋晏辞走过去看那边的情况:“再等等。”
“为啥呀晏哥?”
“或许还有更好的契机。”
顾己也添了一句:“这两人吸毒时间都不短,身体早就废了,身上的力气最多也就是让对方受点疼,出不了什么大事。”
宋晏辞透过设备看到张丛文压着姜世涛打的起劲:“看样子张丛文还是更胜一筹,姜世涛这小子应该压了他太久了。”
张丛文打的姜世涛毫无还手之力,终于发泄出了自己长久以来的不爽,他瘫坐在地上愣了好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宋晏辞的视野中只有躺在地上的姜世涛。
他确认了一下:“活着呢,还在喘气,甚至还在骂人,说他要杀了张丛文那个狗娘生的。”
“没礼貌没素质!”
林一月哼了一声骂道:“他们的世界是只有一个妈吗,就会骂娘,怎么不去骂爸呀,是死了吗,不好意思骂吗?”
“应该不是。”
宋晏辞还盯着对面的情况:“他们心里清楚自己现在为非作歹的资格是谁给的,而且他们的父亲脾气都挺急躁,尤其是姜世涛他爸,那个男人挺狂的,外头养着三个,至少明面上来看,姜世涛他妈没过问过,所以你看,他们有时候还挺聪明的,知道讨好谁,知道要伤害谁。”
他的漫不经心里忽然带上了浓浓的嘲讽:“不过是欺软怕硬,柿子专挑软的捏而已。”
这话说完没两秒,套房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顾己微微一顿后说:“我去开。”
岑虎已经下意识将林一月推进了屋子里,自己做好了防卫姿势跟在了顾己后面。
顾己透过猫眼一看,是酒店大堂经理。
“是大堂经理。”她说了一声后才打开门。
“警官。”门一拉开大堂经理就说:“住在对面的一位客人想借我们员工的手机打电话,我们员工暂时以手机没带在身上回应他了,你们看我们要不要给他?”
“要。”宋晏辞的声音几乎和顾己重叠在一起。
宋晏辞走出来:“给他,我们会很快带走这两个人,我知道你们有一条特殊通道,为了不给你们造成影响,我们应该能从那条通道带走他们吧?”
“当然。”大堂经理笑容都真实了几分:“您和您的同事大概需要多久?我好去安排。”
“二十分钟。”宋晏辞说:“同时麻烦你们的同事把他打过去的电话号码给我们。”
“好的,我立刻为您安排。”大堂经理恭敬地弯了弯腰转身离开。
让宋晏辞他们惊喜的是,几分钟后酒店不仅送来了电话号码,还送来了一份录音。
给张丛文手机的是个年轻的实习员工,见对方不方便就主动提出帮他拨号码,又想到经理说一定要注意对方的情况,绝对不能影响到酒店其他客人。
见客人情绪激动,心思根本没有在他的手机上,他才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在递电话过去的时候迅速点了录音功能。
张丛文的通话时间并不长,只是急躁又恐怖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爸,我犯错了,这次您一定得救我!”
电话那头张丛文的父亲很不耐烦:“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事,我现在很忙,想要钱找你妈。”
“不是!”张丛文生怕他爸挂电话,几乎带着哭腔说:“爸……我跟世涛搞出人命来了……”
电话那头空了几秒,忽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以及张丛文父亲暴怒的声音:“混账!你再说一遍?!”
“爸,您一定得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张丛文被他爸吼的都快哭了:“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张丛文的父亲克制着愤怒:“你现在在哪儿?”
“海城百盛大酒店,我和世涛在一起,我们不敢联系任何人……”
张丛文父亲咬牙切齿:“混账东西!迟早被你害死!”
张丛文只有低低的呜咽声了。
又过了几秒,对方说:“我马上让赵律师过来找你,他到之前,你不许去任何地方!听到没有!”

打完电话,张丛文重新回到房里的时候,姜世涛还在骂骂咧咧。
他瞥了姜世涛一眼,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靠着墙,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了,他这会儿仿佛才感觉到了疼。
“哥们儿。”他忽然看向姜世涛:“你怕什么,你爸再生气,你也是他的儿子,他在外面生十个八个也只有你这个儿子,而且……”
姜世涛愤怒地看着他:“狗东西,你知道个屁!”
“你跟我说过,如果你出了事,你妈就算把命搭上都要救你,所以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
他也不生气了,可是话还没说完的时候,房间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两个人同时怔了一下,张丛文艰难地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去看门口的动静。
看到外面是刚才那个酒店实习生的时候他松了口气,拉开门有点不耐烦地问:“看不到门口的免打扰吗,你这样我可以投诉你的,这工作你还想要不想要了?还有你瞎啊,不会按门铃吗,你们酒店……”
此时宋晏辞从侧面走到他正面,笑眯眯地说:“是我让他敲的。”
张丛文张口要骂你是哪根葱,又觉得眼前这人有点眼熟。
他看了好一会儿,目光扫过宋晏辞身后的江礼时忽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是谁了。
张丛文心里莫名一慌,感觉自己笑起来的时候都有点颤抖:“宋……宋大哥,你怎么也在这儿啊,你来玩啊?”
“我来执行公务呢。”
宋晏辞虽笑语气却并不热络,他拿出警官证在张丛文跟前晃了一晃:“张丛文是吧,姜世涛应该和你在一起吧?”
宋晏辞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张丛文腿心一软,近二十年的智商仿佛全都用到这儿了:他知道宋晏辞肯定是为了孙佳树的事情来的。
可与此同时,张丛文又莫名地松了口气。
他爸刚才说的还是有问题的,这世上的事情不仅得用钱,得人脉和钱一起上,没有人脉,钱顶在头顶上都不见得有人帮忙干事。
巧的是,眼前这个人他认识。
认识就好办啊,有什么是用钱办不到的?
他脸上表情的变化落在顾己他们几个人眼里,岑虎凑近林一月,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说:“你瞅他那死出,跟抓到救命稻草似的。”
林一月扯了扯嘴角:“虎哥,咱们等他哭。”
一旁的江礼掏出纸巾悄悄递过去:“我这纸巾老贵,到时候给他会不会浪费?”
林一月眼疾手快,一把从他手里抢过纸巾揣进自己兜里:“暴殄天物,你别浪费。”
他们仨在后面说着悄悄话的时候,宋晏辞和顾己已经走了进去,看到了地上躺着的姜世涛。
张丛文刚想解释,宋晏辞已经开口了:“哎哟,还有这癖好呢,看着挺疼的,下次学点健康的,别搞这花里胡哨的啊。”
姜世涛跟宋晏辞更熟一些,所以他认出宋晏辞的速度更快。
“晏哥?”他挣扎着就要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张丛文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礼很不爽地走上来,用警告的语气:“叫宋警官,晏哥只能我和我哥叫!”
看到江礼的时候姜世涛缩了缩脖子,他曾经可被江礼这小子差点打瘸了。
“孙佳树都认识吧?”宋晏辞半蹲在地上:“我们接手了他的案子,两位跟我们走一趟?”
姜世涛和张丛文又慌了慌,姜世涛一脸虚弱:“哥……怎么……”
“还有秦俊兴。”宋晏辞又一笑:“我们也找到他了,走吧,别磨蹭了。”
“可是哥……”
“咱们没那么熟,叫我宋警官。”宋晏辞站了起来:“江礼,老岑,把人带出去,别让他俩坐一块儿。”
“好嘞。”岑虎已经撸起袖子上来了。
大堂经理那边已经准备好,直接带着他们从私人通道出去了。
宋晏辞临走的时候跟大堂经理道谢:“感谢配合啊,我们的房直接记在我二叔的账上,刚才那间套房我们还得用,麻烦帮我们收拾收拾,今天……”
他看了看时间:“今天晚上我们可能得有几个人来,还是走这条隐私通道,到时候还得麻烦你们。”
“这是我们该做的。”大堂经理这次没有多问就一口答应了下来,又问他:“那之前您弟弟定的那两间房……”
“不用退,我们会住。”
宋晏辞说着又顿了顿:“2608那间房的床帮我换个硬点的床垫,我妻子不习惯睡软床。”
经理的目光下意识朝前方那个身形修长的女警身上扫了一眼:“好的,我们马上处理。”
“对了,我记得你们的厨子南北地方的拿手菜都有,有没有会做西宁菜的厨子?”
“西宁菜的没有,倒是有个青海的师傅,一个月前刚招来的,还没有正式上岗。”
“青海就更好了。”宋晏辞燃起了点希望:“那他会做炕锅羊肉吗?”
这问题问懵了大堂经理,她正想着答案,倒是刚才敲门的酒店实习生开口了。
“经理,郝师父会做炕锅羊肉,我们聚会的时候他做过,很好吃,但我没吃过正宗的炕锅羊肉,所以……”
“那就好。”宋晏辞用很快的速度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我妻子很喜欢吃这个菜,待会咱们线上沟通。”
临走之前,他又指了指那个实习生:“这小伙子有前途,你们酒店可得好好培养一下。”
顾己在前面等他,见人到了小声问:“我好像听到你说咱们的房要保留,是不是佳树的手术不能在岛上做?”
“岛上设备不全,吴老和郑老已经通过他们的关系找到了合适的医院,江克已经在安排转移孙佳树的事情了,最晚凌晨就得把人带到海城。”
顾己给他看蒙舒发来的消息,声音里带着庆幸和惊喜:“不幸中的万幸,甚至可以说是奇迹,蒙舒跟我说,只要孙佳树能熬过这次的多方会诊,她可以保证让他两年内像个正常人一样行走和生活。”
“第一次见蒙舒的时候,我就觉得她身上有着很熟悉的自信。”
宋晏辞笑了笑说:“就像上次老城区爆炸,现场情况那么危急,你也很自信,在你当时的预判里,你已经确定你不会让人质出事。”
“我知道那几位专家给你发来的消息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顾己轻轻挑眉:“他们习惯做最坏的打算,但我和蒙舒不一样,我们曾经的职业,只允许我们达到最好的结果,她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也绝对相信她。”

“只是可惜……”
顾己声音陡然一冷:“他本不该失去那条胳膊,这个家庭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母亲病重,父亲残疾,他是这个家唯一的圆满了。”
但现在,他失去的那条胳膊化作无数把尖刀和钢针戳进那对本就摇摇欲坠的父母心里。
“但事情已经发生,谁也回不到过去。”
她又哼了一声:“公道我们会给他,但姜世涛和张丛文,以及秦俊兴,他们绝不能只是伏法认罪这么简单。”
“好。”宋晏辞拉开车门让她上去:“绝不只是让他们认罪伏法。”
而此时,岛上医院。
齐飞亲眼看着孙家父母味如嚼蜡一般机械地吃完眼前的饭,两个人拿筷子的手甚至都在颤抖。
尤其是孙佳树的妈妈,她在极力控制自己,却总是管不住自己的眼泪,一顿饭的时间,她总是歉疚地对齐飞说着对不起。
齐飞心里难受的要命,这世上有太多人生活在底层,他们善良朴素,勤勤恳恳,有时候显得执拗又幼稚,甚至有时候会叫人觉得可恨,可他们的诉求也简单的不得了,那就是活下去。
他有时候挺讨厌人身上的共情能力,这世上的很多苦难,大多数也就只能心里叹息,然后同情,实际上什么都做不了。
可偏偏对身在苦难中的人来说,无能为力的同情同样是一把伤人的刀。
“孙大哥。”
他暗暗叹了口气对孙佳树父亲说:“我有些问题还想跟你了解一下,要不咱们……”
孙佳树妈妈蹭地站了起来:“你问,警官,你们想问多少就问多少,想不到我们就死命想,只要能对我们佳树好……”
“您放心,我们一定尽全力,但现在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齐飞朝她扯了扯嘴角:“稍晚一点咱们得把佳树转移出去,这样会更方便他的手术,让仁增跟你讲讲这个事情,你也好有个准备。”
孙佳树妈妈忙不迭是地点着头:“听你们的,我们什么都听你们的。”
齐飞和孙佳树父亲到了一间无人的办公室。
孙佳树父亲手足无措,坐立难安。
对他们这些人来说,警察这样的人就是绝对的权威,他们对这样的人似乎天生就带着绝对服从的敬重和害怕。
齐飞拉开凳子让他坐下。
见他坐在了自己对面,孙佳树父亲无措地问:“齐警官,您……您想问我什么就问吧,我知道的绝对不会隐瞒你们的。”
“孙大哥,你不要紧张。”
齐飞安抚他:“我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相反,我们是保护你们的人,我们的责任和义务就是保护你们,在我们的交谈里,我总觉得你很害怕我们,可是你想想,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我们不应该是什么上下级之类的关系,我们应该是朋友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话是这么说,但人长久以来的认知哪是三两句话就能改变的呢。
“孙大哥。”
齐飞的手覆在他的膝盖上:“你应该信任我们,而不是害怕我们,我们的关系这样才能对等,你总是害怕我们,对佳树这个案子……”
听到儿子的案子,他突然紧张起来,抓住齐飞的手:“齐警官,你说什么我都听,我都配合,咱们不要影响查案子,我做什么都可以,行不行,我给你们跪下了……”
“不是我们影响,而是你自己。”
齐飞赶紧抓着他的胳膊:“你其实还瞒着我们许多事情是不是?你并没有把我们当朋友,你打从心底里还是不怎么信任我们,是不是?”
孙佳树父亲身体一震,粗糙的双手无措地拧在一起。
“你不敢说,是不是?”齐飞刻意放软声音:“或许你以前说过,但是没有人帮你,是不是?”
听到这话的时候,这个男人的双手忽然一抖。
齐飞确认了心中所想,心里又叹了口气。
“仁增是佳树最好的朋友,他的人品你们应该也看到了……”
齐飞循循善诱:“负责这个案子的是仁增的亲姐姐,你不信我们,还不信仁增吗,我们掌握的线索越多,我们就能更好地和坏人周旋,大家都瞒着,坏人什么时候才能伏法?”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孙佳树的父亲,他踌躇着开口:“我们两口子没本事,大的大的护不住,小的小的帮不了,可两个孩子从小就乖巧,他姐姐没了以后,佳树就更懂事了,他从来……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警官,该说的,我们两口子真是绞尽脑汁都给你们说完了。”
“佳树的你们说完了,那佳树姐姐的呢?”齐飞说:“孙大哥,关于佳树姐姐的死,你跟我们说实话了吗?”
听到这话,这个沧桑疲惫而又憔悴的男人慌乱可怜地看着齐飞:“什……什么?”
“照顾过你们的顾老先生是我们很敬重的前辈,他很早就在跟你们的谈话中察觉到佳树姐姐的死有问题,但这件事,佳树和他妈妈都不知道,你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是吗?”
孙佳树父亲的眼睛一瞬间失去了光彩,这位一直没怎么掉眼泪的父亲在这一刻潸然泪下,甚至辩驳都不会,他捂着脸,眼泪打湿他的指缝。
齐飞看到了这双手的指甲盖,黄色的,带着黑色划痕的,磨得破旧的,厚厚的,带着陈旧伤口的指甲盖。
这具摇摇欲坠的身体和这双沟壑纵横的双手,到底多努力才撑起了这个家呢,失去了一个血肉后,这个儿子是他和妻子唯一的光亮了啊。
好一会儿后,他粗粝的手指揩过脸:“齐警官,我们丫丫……”
提起女儿的小名,他难以抑制地哽咽:“这跟佳树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啊……”
就在这个时候,聂忠华敲了敲门。
两个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孙佳树的父亲忽然松了口气。
聂忠华招了招手:“老齐,你先出来一下。”
齐飞应了一声,他站起来拍了拍孙佳树父亲的肩膀:“孙大哥,你先冷静一下,好好想想我刚才说的话,我马上回来。”
他走出去关上门,拉着聂忠华走到远处:“我说老聂,你来的也忒不是时候了,孙大哥马上就开口了!”
“你先看看这个吧。”聂忠华把手上一个文件袋递给他,脸色和语气都不怎么好。
“啥啊?”齐飞打开袋子。
聂忠华克制着捶了捶墙:“托人从孙佳树户籍地那边传来的资料,孙佳树姐姐出事后,他爸爸连续三个月去镇派出所和县公安局都报过警,但没有人受理过他的报案,每次都是以意外,已经定案回绝他的请求。”
齐飞看资料的脸已经沉了下来。
聂忠华又说:“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孙佳树的父亲就放弃了,但你看我们拿到的这份事故认定书,满是漏洞!他们竟然也能通过审核!”
办公室里,孙佳树的父亲无力又茫然地垂下胳膊,他缓缓看向窗外,微张着嘴,脸上满是歉疚。
他无声地说:“丫儿,你是不是恨死爸了……”

齐飞再回到那个办公室,一推门就看到孙佳树父亲孤立无援的背影。
听到开门声,那个男人惊慌地转过来,仿佛已经预想到了什么。
齐飞看到他眼里的失落和绝望,又见这个男人目光逐渐变得坚定,他像是在对抗什么东西。
“警官,我就是死!这件事我也得查到底,市里查不了,我就去省里,省里查不了,我就去国家!我不信这世上天理昭昭,受了害的人竟然得求告无门!”
齐飞马上明白过来,他这是以为他们和当初那些警察一样,要把孙佳树的案子也和女儿的案子一样捂住他的嘴巴了。
“只要他们杀不死我,我就不会让我的孩子再蒙受这样的冤屈!”
齐飞走过去扶住他,语气真挚,像是承诺:“找到真相是我们的责任,而且我可以跟您保证,这个案子我们一定追查到底,不管背后的人是天王老子还是什么人,我们都绝不姑息!”
这话仿佛一记惊雷炸开在男人的心里和脸上。
他震惊,茫然,无措地沉默了一会儿,颤抖着问:“齐警官,你这话……当真吗?”
“若是假话,我如何对得起我制服上的警徽?”
齐飞扶着他坐下:“我们对着警徽发过誓的,人活一世,怎么能说到做不到,您说是不是?”
男人激动地看着他的脸,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确定这话的真假。
齐飞坦然且郑重地看着他。
半晌后,孙佳树的父亲颤抖着双手,他一低头,几滴灼热的眼泪打在齐飞的手背上:“我说!齐警官,我什么都告诉你们!”
他长长地呼吸了几下,乍然之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闺女的死像是一块不断生长却又不断腐烂的肉在他心里长了这么些年,他每天带着这个秘密入睡,甚至连睡梦中都在告诫自己一定要忍住。
穷苦人家,哪有资格要公道呀,活下去就已经难得很了。
他烂命一条,跟害了他丫丫的坏蛋同归于尽都不要紧,可媳妇怎么办呢,就把她丢给儿子么,他们的孩子那么出色,他得留着这条命呀,他得帮衬着他们的孩子,让他能尽量去追自己的梦。
能比他们两口子好一点就够了。
他们俩别给孩子拖后腿就够了,外头那么好,他的孩子总不能一直困在他们这个贫穷的家里。
可是现在,这世上的坏人连他唯一的孩子都不放过了。
但这次没人想方设法地逼着他和解,他曾经跪软了膝盖,磕破了脑袋都求不来的公道,如今有人跟他说:“我们对着警徽发过誓的,找到真相是我们的责任,管他是天王老子还是谁,我们都绝不姑息!”
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就这么抽泣了许久,齐飞也耐心地等待着。
见他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齐飞主动开了口:“佳树姐姐去世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你都希望警方重新调查,但他们一直以意外回绝你,我们托人找到了当初的事故认定书,那份认定书上漏洞百出,我们想知道……”
“我的丫丫是被害死的!”
孙佳树父亲咬牙切齿:“她……她是先被人撞伤,然后被丢进海里的!可是那些王八蛋!他们竟然说丫丫就是下水的时候自己不注意发生意外的!”
“撞伤?”齐飞问:“您怎么知道?”
“我亲眼看到了!”
往事揭开序幕,孙佳树父亲情绪激动:“那片海滩离我们家不远,平时也会有人来玩,丫丫空闲的时候会拿一些东西过去卖,尤其是她做的手工艺品非常受欢迎,那天晚上天已经快黑了,按理说她早该回来了,我不放心就去找她……”
回忆起那天,男人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那两天天气格外闷热,大家都不怎么出门,他拄着拐杖到地方的时候已经累的汗流浃背了。
海滩上空无一人,他喊了几声无人应答,又往前走着往丫丫平时习惯待的地方走。
就在他走到一半的时候,远远看到了丫丫的身影,她似乎很急,一直往过来跑,可是他们之间的距离有点远,他又喊了一声,丫丫依旧没有回应他。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辆越野车忽然从远处开了过来,那辆车虽然左摇右晃,但开的非常快,他大声呼喊着让丫丫躲开,可他的话还没说完,那辆车就撞到了她的丫丫。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僵住了,他的眼睛和脑子一片空白,以至于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丫丫已经被人推进了涨潮的海里,而那辆车也已经疾驰而去。
他无数次恨自己蠢自己笨,竟然连那辆车的车牌号都没有记住!
“那段日子他妈妈在住院,佳树在学校,而且还要参加一个什么数学比赛,我觉得天都要塌了……”
他凄苦地笑了一声:“我怎么都找不到丫丫,后来有人帮我报了警,县公安局的人派了人过来,我说我的丫丫是被人害死的,他们说一定会帮我查清楚……可是只过了两天的时间,他们却告诉我丫丫就是不小心溺水的!”
“所以你一直在上访和报警对吗?”
“后来我才反应过来,他们和害丫丫的人是一伙的!他们帮着坏人!所以我往上走啊,县里,市里,省里,再不行我去国家!这么多地方,总得有个好人吧……”
“可我根本走不出去啊!他们堵上了我所有的门,他们用我媳妇儿的病和佳树的前途威胁我,他们让我闭嘴,哪里都去不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们给了我三十万,说是所谓的赔偿款……”
齐飞脸色更沉了:“所以你知道凶手是谁对吧?”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面对这个问题,孙佳树的父亲却摇了摇头。
齐飞更震惊了:“所以,在你不知道凶手到底是谁的情况下,对方以凶手的身份,逼着你拿了那笔所谓的封口费?”
“是……”
孙佳树父亲颤抖着胳膊:“我恨呐,我恨自己没本事,那时候的三十万,是我家那口子的救命费……我拿的是我们丫丫用命换来的钱啊,这些年我没有一个晚上是睡得好的,我……”
他停了下来,没有告诉齐飞,在他的床底下常年备着一瓶农药,只等着佳树哪天毕了业,找到了好工作,熬出头了,他存够了妻子后半生的养老钱,他就去死。
他要给他的另一个孩子说一声对不起。

齐飞出门,把孙佳树父亲刚才说的话跟聂忠华说了一遍,又带着他进来了。
“咱们来捋一捋这个事。”
齐飞搬了个凳子给聂忠华:“首先,孙大哥,你确信当天亲眼所见是有一辆车撞到了你女儿,我想问你,你看到对方推你女儿下海了吗?”
男人调动脑子里所有的记忆回想,过来很久才说:“我当时跑不动,喊不出,腿是软的,像个废物,可总记得,那是个比我稍微高点的男人,年轻……”
他笃定地看向齐飞和聂忠华:“这些年我反反复复地想,我反反复复地确定,那是非常年轻的男生,就像……就像佳树那样大!”
“我刚才分析了一下。”
聂忠华开了口:“从你的说法来看,一开始他们是把这个案子当做普通的刑事案件来处理的,但是过了两天风向忽然就变了,这个时候应该是凶手开始采取行动的时间。”
“那么短的时间内找到那么多的关系,再加上是他们主动提出给赔偿款,刚才孙大哥也说了,当时那三十万正好是佳树妈的救命钱,他们更知道通过佳树威胁孙大哥,老聂,凶手的靠山要么有钱,要么……”
有权两个字齐飞没说出来。
“孙大哥,这些年你肯定也想办法查过凶手吧?”聂忠华问:“你这边有什么线索吗?”
孙佳树的父亲苦涩而又恼恨:“我这样的人,又能查到什么?我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可是我这具身体,什么都做不了,只是有个当初参与丫丫案子的警察跟我说过一嘴……”
聂忠华和齐飞一起问道:“说什么?”
“大概是被我烦透了,他跟我说,要找凶手就往出去走,在我们那小地方又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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