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呸!”被高高举起的聂萦吐出?牙缝里残余的纸屑,凶悍地张开花冠,满口利齿在月光下闪着雪亮的光芒,示威似地咔咔作响。
流时顾不?得许多,一把把大红花抱在怀里,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身处何地,只是满心庆幸:“太好了!你回来了!下次可不?能?乱跑了哦!”
她抱着大红花刚站起身来,就听到?头顶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你怀抱的是何物?”
第140章 传说中的妖怪
流时?像被雷劈了一样, 轰地一声整个人都焦了,这才发现刚才追纸鹤追得忘乎所以,已经来到?了神女峰正面,背后就是主殿门口。
胆战心惊地悄悄扭头看了一眼, 视野里出现一片灰色杂役服衣角, 正和她初来乍到?那天夜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流时?眼前一黑,险些昏过去?, 要?命了, 她怎么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了仙尊!?仙尊会不会以为她半夜出现在这里是跟季空俏一样不怀好意??
“我?,是……花啦。”她语无伦次地说?, 想要?偷偷溜走,但脚就跟钉在地面上一样,动弹不得。
她没有抬头, 所以看不到?白玉雪的眼神,看着她怀中露出的红花,似惋惜又似顿悟,轻声说?道?:“原来有些事就不该强求。”
谢玄素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还说?不是说?客?”
他伸出手,直截了当地要?求:“给我?。”
“哈?”流时?一惊, 下意?识地抱紧了大红花, 急促地解释,“就是……普通的花,我?半夜睡不着, 出来走走……仙尊我?错了。”
她低着头却也?感到?了一股威压无?声地袭来, 不由自主手一松, 大红花嗖地一声就被勾走,落入了谢玄素的手中。
谢玄素用两根手指拎着花, 又看了一眼地上破破烂烂的纸鹤,从上面的魔气判断,是白玉雪干的。
“你偷我?的花?”他平静地指控。
白玉雪倍感尴尬,只能解释:“我?看它生出了灵智,留在此?地或有不便。”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想放她一条生路罢了。
流时?埋着头不敢吭声,心里却在叫苦:完蛋了,系统被他们当成妖怪了!会不会被拿去?炼丹?
此?时?被拎在手里的聂萦完全搞不清自己的处境,发自本能地咔咔两声,又把满口利齿亮了出来,凶悍地摆动着花冠。
谢玄素垂目看着这朵‘产生灵智’的大红花,那股奇怪的熟悉感觉又涌上心头。
“你就是那个修魔的侍女?”他又看向流时?。
流时?慌得都开始结巴了:“是、是我?。”
她陡然又冒起一丝侥幸:会不会这就是她身为女主命运的一部分,都是系统安排好了的剧本?不然她怎么能再一次遇到?仙尊呢?
对!就是这样没错!从此?他们相识相爱,展开一段她逃他追充满羁绊的爱情故事。
系统果然可靠!
流时?心里充满了对系统的感激,鼓起勇气抬起眼偷偷地望向谢玄素,却发现他微皱眉头看着手里的大红花,压根没在看她。
谢玄素察觉到?了她窥视的眼神,对白玉雪说?道?:“正好你来了,把她带回魔界罢。”
“什么!?”流时?瞪大眼睛,脱口而出,“我?不去?!”
与?此?同时?白玉雪也?出言拒绝:“我?不要?。”
他立刻用神识传话给谢玄素:“这些侍女里面里暗藏多少钉子,我?不信你不知道?。”
言下之意?:你自己留着就算了,还想祸祸我?们?
谢玄素却没有回答他,而是看着流时?又问了一遍:“真不去?吗?”
流时?惊慌之际,反而有了勇气,大声地说?:“仙尊!我?只想留在神女峰!求你不要?赶我?走。”
出乎意?料,谢玄素并没有强求,淡淡地点了点头:“可以。”
说?完,他转身离开,手里还拎着那朵半死不活的大红花。
流时?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进了主殿大门,此?时?夜色正浓,主殿里只有一盏长明灯摇曳,流时?只能勉强地看到?大殿正中花团锦簇,似乎其中还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她没有勇气追上去?索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玄素带着她的系统走远了。
这可怎么办!难道?仙尊发现了系统的不凡之处?
白玉雪随着谢玄素进了主殿,看着他把大红花摆在了簇拥在冰精棺的鲜花丛中,还用手指戳了戳。
聂萦反应极快,牙齿瞬间就咬了过来,谢玄素敏捷地收手,咔地一一声落了空。
“有趣。”谢玄素看着大红花被反震得有些懵,居然轻声地笑?了起来。
“你不会把它也?当成祭品供奉给魔尊吧?”白玉雪难以置信地说?。
谢玄素从芥子袋里翻出一个灵玉花盆,把大红花装了进去?,重新摆好,不答反问:“你到?底是不是来祭拜的?”
白玉雪觉得千年下来,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谢玄素了,他只能退后一步,恭恭敬敬地上香祭拜。
谢玄素在一边,试着分出一股灵气灌向大红花,聂萦伸出花瓣一卷就吞了进去?,娴熟地开始运化,治疗自己这一路被伤到?的部分。
咝,根须好痛。
谢玄素来了兴趣,招呼白玉雪:“你来输一股魔气试试。”
“你还是把花还给那个小姑娘吧,会养死的。”白玉雪站着不肯动。
“哦,你也?觉得这花应该是她偷着带来的?”谢玄素见他不愿意?,袖中翻出一缕早先收取的混沌之气,试探地灌给大红花。
聂萦来者不拒,又伸出花瓣一卷,吞到?肚子里的时?候感觉还更舒服点。
“咦?”白玉雪惊呆了,凑过来仔细打?量,又试图伸出神识探看,“居然有植物可以运化混沌之气?”
那带回魔界去?岂不是一样生长,他们血云宗终于?不再只有蘑菇点缀风景了。
他探出的神识半路被谢玄素挡住了,谢玄素双眼发直,呆呆地看着大红花。
聂萦张开利齿对着他响亮地咔咔两声。
“大师姐……是你吗?”谢玄素喃喃地问。
一回头,看见白玉雪满脸惊恐地站在旁边,张口结舌地在他和大红花之间来回指了几下:“???”
谢玄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苦笑?着摇摇头:“这世间除了大师姐之外,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同时?吸取灵气与?混沌之气,一时?犯了执念。”
再执念也?不能把一朵花认成是人吧!还是早就死了的人!本主儿还安安静静地躺在旁边呢。
白玉雪心里一涩:左护法说?得没错,谢玄素已经无?可救药了。
他轻咳一声,做最后一次提醒:“你还是尽快把那些侍女赶走吧,我?怀疑她们背后的人要?借机搞事。”
“迟早要?搞的,我?又不耐烦去?挖他们,自己跳出来还省我?事了。”
看着谢玄素突然变得冷漠的脸,白玉雪彻底放弃了,长叹一声:“我?言尽于?此?,你多保重。”
吸了足够的灵气和混沌之气,聂萦连夜努力运化,全身的伤处终于?尽数痊愈,清晨时?分她从调息中醒来,面前已经没了谢玄素的影子。
聂萦精神十足地舒展开叶片,摇晃了一下花冠,觉得神识清爽了不少,甚至可以扩散出去?一点了。
她第一个注意?到?的,就是自己身处的鲜花丛中,一具通体透明的棺材里静静地躺卧着一位红衣少女,乌黑秀发束成高马尾披散而下,双目紧闭,面色栩栩如生。
为什么说?是栩栩如生呢,因为聂萦把神识一搭上去?就知道?,少女毫无?气息,是个死人无?疑。
这张脸好熟悉……嗯,也?对!在流时?同期十一个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地看见过影子。
原来这就是原版啊!聂萦有点惊讶。
但有些过分熟悉了,她应该在别的地方也?看见过,是哪里呢?
没等聂萦想出来,殿门口传来少女的轻声细语,很快,三人走进殿内,流时?也?在其中,神色疲惫,好像一夜没睡的样子。
秦桑桑走在最前面,心无?城府地笑?得很开心:“今天我?来!我?修炼有所小成了。”
她抢着掐诀念咒,纤细白皙的手指灵活地舞动,一阵微风自袖间涌出,逐渐增大形成风旋,卷向冰精棺周围布置的鲜花意?欲装入篮子里。但她修为太低,灵力不稳,一时?间漫天花瓣飞舞,如雨翩然落下。
“哎呀,失败!”秦桑桑小声惊呼,跺着脚娇嗔,在殿里跑来跑去?地收拾残局,“你们来帮帮我?呀。”
万冰抱着膀子冷眼旁观,故意?置之不理?:“活该!流道?友你也?别过去?,让她一个人忙活,我?们去?布香。”
就算流时?愿意?帮忙,她又没有修过春风诀,只能抱歉地看了秦桑桑一眼,走到?万冰身边,帮着她拿出篮子里的香纂,分别放到?殿内各处摆放的铜尊内,再以指尖灵火点燃。
她心不在焉,一直偷眼观瞧,四?下踅摸昨夜被谢玄素拎走的系统。
突然听到?秦桑桑一声惊呼,流时?和万冰同时?回身,恰好亲眼目睹一朵大红花连着花盆从被风卷得乱七八糟的花丛中一跃而起,正正好地落在冰精棺上。
大红花还耀武扬威地露出了满口利齿,四?下环顾,威胁地咔咔着。
“这……这是什么啊?”秦桑桑被吓了一跳,“传说?里的妖怪吗?”
万冰二话没说?就抢上前去?,抬手要?把灵玉花盆从棺材上拿下来:“叫你玩,出事了吧!”
她手才伸到?一半,就被迎面抽过来的大叶子一下打?在手上,疼得她险些叫出声来,雪白的手上瞬间通红了一块。
“嘿!”万冰拧起眉毛,神念一动,从袖中飞出一道?七彩灵光,瞬间长大成一柄镶嵌了无?数珠玉的剪刀,闪着利刃寒光就要?向茎秆横剪下去?。
流时?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大喊一声:“住手!”就扑了过去?,危急之中她也?顾不上什么,浓郁魔气从指尖弹出,如箭矢般袭向万冰的宝剪。
万冰修为比流时?高出一大截,此?刻丝毫不慌,宝剪飞出两股七彩光芒,一道?灵活地缠绕上流时?袭来的魔气,另一道?直奔聂萦而去?,势要?将其一剪两段。
流时?出手之前还有所保留,此?刻看她的宝贝系统危在旦夕,豁出去?地一挥手掌,催动体内全部魔气化为黑雾翻涌而起,就要?把万冰包裹在内。
秦桑桑躲在一边吓得失声尖叫:“你们不要?打?了啦!”
还没等她叫完,就看见那朵凶悍的大红花从棺材上一跃而起,两片大叶子左右开弓,‘啪’地一声打?飞万冰的七彩宝气,同时?一卷一吸,流时?催发的黑雾也?被她张开花冠,尽数吸入。
三人全都傻了。秦桑桑再度颤抖着问:“是妖怪吧?一定?是妖怪!”
第141章 我大概是真的疯了
顶着三个?人的惊愕目光, 大红花摇摇叶子,大模大样地盘踞在冰精棺上,聂萦心里清楚自己现在应该尽快逃走,但是……总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渴望让她继续停留在殿内, 仿佛这里有关于她的最?终秘密。
“此妖物断不能留!”万冰斩钉截铁地说, 手?掌一牵,宝剪灵光暴涨, 寒芒吞吐不定, 就要再度上前?攻击。
流时一直藏拙,此刻忍无可忍, 厉声呵止:“万道友!这盆花是仙尊放在殿内的,你怎么能?不问过仙尊就擅自处理?!”
此言一出,两人的眼神都?不对了, 秦桑桑颤抖着伸手指着她:“你……怎么知道是仙尊放的?”
流时此刻反而?镇定下来,甚至露出一个?奇怪的微笑:“对啊,我昨夜亲眼看到仙尊拿着花进殿。”
两人的表情齐齐变了,透着妒忌和愤怒不甘,还有一丝流时看不懂的莫名情绪。
万冰狠狠地锉了几下后槽牙,冷笑着说:“不管如何, 它在此捣乱, 影响我们供奉就是不行!”
最?后一个?字出口,宝剪寒芒化为两道蛟龙,摇头摆尾在空中绞杀而?去, 比起刚才的威力更甚, 可见是用足了全力。
眼看大红花的叶子都?被扑面而?来的灵力逼得向后压去, 聂萦急中生智,根须一摆, 甩起脚下的灵玉花盆劈头盖脸向万冰砸了个?正着,趁她收招抵挡的瞬间,飞快地弹跳了几下,踩着万冰的肩膀一掠而?过。
同?时根须灵活地舒展,顺势从万冰的袖中卷走了几颗灵石。
“秦道友!”万冰大怒,呼叫支援,“你就光看着啊?!”
“啊……我?”秦桑桑突然被点名,手?忙脚乱地掏出厚厚一叠符咒,苦恼地皱起眉头,“该用哪一张呢?”
她嘴上含糊,手?上动?作却很麻利,嗖嗖嗖三张符咒飞出,在空中无风自燃,流时瞬间感觉殿内空气凝滞起来,她冲动?地上前?拦阻,体内魔气却被扫荡一空,完全无法发?出攻势。
糟糕!流时眼睁睁地看着符咒燃尽之时,不但身体被一股巨大力量压迫困住,而?且滔天火焰凭空而?起,瞬间变化成无数火球,密集地向飞在空中的大红花射去。
她焦急地环视四周,希望能?看到谢玄素,殿门口有人影闪动?,流时心里一喜,再仔细看却是华师姐。
看到殿内一片狼藉,华师姐素来温和的脸色也?变了,衣袖上缀着的数道御灵纹闪着青光游动?至空中,转瞬织成一张大网,兜头对着躲避火球而?疯狂逃窜的大红花罩了下去。
金丹期到底不同?,她一出手?,聂萦的神识之火都?预感到了危险,警惕地晃动?几下,当机立断就要往殿外飞窜,但已经来不及了!
她狼狈地往下一滚,千钧一发?躲过一道剪刀的寒芒,‘啪’地一声,整棵花重重地落在冰精棺上,硕大花冠恰好对准了棺内貌若沉睡的少女,来了个?脸对脸。
这身体要是我的该多好啊!立刻就能?跳起来暴揍她们。
聂萦愤愤地想?。
看她趴在棺材上一动?不动?,几人更不停手?,所有攻势都?对着招呼了下去,眼看就要落在聂萦身上——
空气中传来轻轻的一声弹指,顿时漫天火球刃光大网陡然消失,大网也?悄然回到了衣袖上重新化为咒纹,华师姐立刻敛袖躬身:“仙尊。”
谢玄素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冰精棺一侧,嫌恶地看着殿内的混乱,声音清冷地问:“怎么回事?”
流时身上压力一轻,她不假思索地跳出来告状:“启禀仙尊,她们根本?不听?我解释就要弄死这盆花!”
万冰哪能?背这个?锅,声音也?高了起来:“神女日常供奉何等重要,岂能?被一盆花破坏,若不是它捣乱,谁会去伤它?!”
谢玄素微微皱眉,到底还是伸出两根手?指拈起了趴在冰精棺上的大红花,聂萦被摔得懵里懵懂,被拎起来的瞬间本?能?地用根须死死地卷住灵石不放,贪婪地开始吸取里面储藏的灵气。
“真为嘴不顾身。”谢玄素拎着大红花叹息一声,淡淡地转头吩咐:“你们继续吧。”
“是。”万冰不敢多言,赶紧收回宝剪,和秦桑桑一起继续催动?春风诀开始打扫落满了残花的地板。
此时华师姐跨前?一步,有些?为难地说:“人界前?来祭拜的队伍已经到了百里之外,此次他们来的人数众多,全部进入神女峰怕是不妥,请仙尊示下。”
谢玄素皱起眉头:“众多?”
华师姐想?了一下,不大确定地说:“总有三四百人。”
“说了什么原因吗?”
中京城离神女峰万里之遥,以前?祭拜不过来十几人,一路上借用仙盟的传送阵和飞舟也?算方便,但怎么一下来了这么多?
华师姐低着头恭顺地回答:“说是一些?来自人界的乡老,诚心诚意感念神女教化魔界惠及凡人的恩德,要来烧香磕头,求保佑来年风调雨顺。”
在一侧布香的流时大惊,心想?:神女还有这业务?!
但是在谢玄素听?来,这才是聂萦承受人间香火进而?成神的必经之路,脸上竟然带出了一丝微笑:“凡人弱小,远道而?来实属不易,准了。”
“是。”华师姐试探地问,“那就定在明天?”
谢玄素点点头,转身刚要拎着花离开,突然停住了,微微仰头,向着空气中闻了闻。
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流时身上,流时正在一边干活一边偷窥想?着怎么能?把系统给弄回来,猝不及防和谢玄素的眼神对上,吓得一颗心直接提到了半空。
好可怕!谢玄素的眼神毫无感情,对视上的一瞬间,威力拉满,直接让她血液凝固,下一秒就要粉身碎骨那种恐惧。
“什么香?”谢玄素问。
流时手?里还拿着一颗香炷,结结巴巴地回答:“就是……每天点的仙香,从库房领来的。”
华师姐神色一凛,瞬间移动?到她身边,拿过香炷检查了一下才松了口气:“仙尊,确是仙香,并?无异常。”
“不对。”谢玄素目光凛然,流时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冻住了,一股强横的神识毫不客气地横扫过来,顷刻全身被搜捡得干净彻底。
她这时候还苦中作乐地想?:幸亏系统已经被仙尊拎在手?上了,不然这时候被从识海里翻出来,可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华师姐一脸诧异地问:“仙尊?有何不妥?”
谢玄素缓缓收回目光:“无事。”
他未作解释,一道金光闪过已经消失无踪,流时这才喘过气来,心脏怦怦跳,手?指无意识地一撮,香炷在她指尖破碎,散发?出典雅浓郁的厚重香气。
奇怪,她也?闻到了,和昨日的香炷不同?,空气中有一丝淡到几乎觉察不到的甜香。
“流时。”华师姐温言宽慰,“祭典之事不可轻忽,这两日,你最?好……安心留在房内修炼罢。”
“华师姐。”流时苦笑了一声,“你要关我禁闭可以直接说的,我一个?魔修,赤手?空拳要怎么修炼?弄一股混沌之气来,再泄露了怎么办?”
她一阵难过,也?顾不得其他,垂下肩膀向殿外走去,落寞的背影让华师姐也?心生恻隐,略一思索,追上去笑着说:“那你辛苦一下,负责引导人界来使分?批入神女峰,唉,他们实在是来太多人了,又无修为,区区百里都?难以支应,不派专人盯着不行。”
流时心下黯然,却也?知道华师姐是真心为自己考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是。”
聂萦蔫蔫的,好容易恢复过来,发?现根须上卷着的灵石不知不觉已经被吸收一空,她松开根须,落下零散的碎渣。
换地方了?聂萦终于有力气昂起花冠打量四周,这是一间空旷的石室,四壁光秃秃毫无装饰不说,地板上只有两个?蒲团,谢玄素坐了其中一个?,她趴在另一个?上。
而?谢玄素正垂目仔细地打量着她。
聂萦一惊,砰地跳起来,大叶子一挥,摆出一个?进攻的姿势,根须暗暗抓紧蒲团,准备下一秒就掀起来糊在对方大脸上。
谢玄素不动?声色地弹出一缕灵力,聂萦摆动?叶子灵活一卷一收,尽数笑纳。
这才对嘛!捡我回来,你得养,你得喂啊!
谢玄素来了兴趣,又掏出一个?花盆,手?指一松,里面堆满上品灵石,宝光氤氲,闪得聂萦的神识之火都?噗噗乱跳,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蹦了进去,根须深深扎入,贪婪地开始吸取。
凝神看着她‘进补’的满足样子,谢玄素抬手?扶住额头,深深叹息:“我大约是真疯了。”
他为什么竟然能?在一朵凶巴巴的大红花身上,看到大师姐聂萦的三分?神韵?
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艳丽的红色花瓣,聂萦正忙着吃饭没空理他。
寂静室内只听?见谢玄素的自言自语:“也?许白玉雪是对的,天地之大你自有机缘,不该困在神女峰这方寸之地。”
他从袖里又放出一把灵石投入花盆,把聂萦的根须彻底埋了起来:“明日之后,若我……就放你走罢。”
聂萦不理会,好容易吃得饱饱的,充足的灵力在全身流淌,暖洋洋的,她伸了个?懒腰,露出满口利齿打了个?大哈欠。
嗯,先睡一觉再跑不迟。
今天是个好天气。
当然, 仙家手?段之下,雨雪雷霆皆可?转为响晴白日,流时今天出门的时候就看见华师姐在对天做法,一挥袖驱开晨雾, 金色阳光普照神女峰。
不对劲,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身上贴着华师姐给的御风符,百里来去不过一炷香时间, 谢氏的皇家代表也早坐上马车一溜烟地跑了, 只剩下三百多名凡人步行前往,稀稀拉拉地在路上拉成了一条长线。
流时被委以引路重任, 丝毫不敢懈怠,奔前奔后地督促,生怕有人掉队, 但?越是仔细,心里越觉得这支队伍有问题。
情报上说他们是凡人界的乡老,看起来并无问?题,皮肤是被阳光长期晒透的黝黑,手?脚粗大,衣着?普通, 走起路来也是脚步轻快, 一看就是干惯了体力活的样子,对她?前来引路十分感激,一边打躬作揖一边没口子地道谢:“小仙子辛苦。”
同时他们也对神女虔诚到一百二?十分, 走上一段时间之后就要虔诚地跪下磕头, 然后才起身继续走。
流时停下来的时候神识探听, 他们一边叩拜一边喃喃自语:“求神女娘娘保佑,风调雨顺, 今年的收成好一些。”“一向蒙神女娘娘护佑,待观瞻了娘娘玉容,回村一定给盖个庙!塑金身像!”“多谢神女娘娘,俺们才吃得饱饭。”
流时听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无论言行举止,这都是一群神女的忠实信徒,目光诚挚无比,全?心全?意地感激。
是的呢,她?宗门小到和?凡人界没有隔绝,经常外出遇见村里的乡亲们也是一样的朴实善良,平生最大心愿不过是一家和?乐,吃饱肚子。
但?慢慢的,人群越往前走,她?就开始听到一些不和?谐的言论。
“神女娘娘,什么?时候打个雷,劈死?那群占着?地盘不拉屎的魔修才好。”
“打雷哪够啊,应该发洪水淹了,全?都淹死?!”
“先淹后烧,烧了再淹,一边淹一边烧!死?的透透的。”
“俺来了这里才知道,魔界地方老大了!连根草都不长,抛荒了多可?惜,都是魔修祸害的种不成地,神女娘娘有灵,把他们都弄死?吧。”
到了最后,一个个跪拜的时候也不像开始那样带着?微笑从?容磕头,而是狠命地邦邦邦磕到额头青紫,目光狂热到要冒出火焰,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祈祷:“魔修都该死?,神女娘娘保佑,杀光魔修,夺回魔界。”
流时又是生气,又有点害怕,他们要是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小仙子,而是一个魔修会怎样?
她?不禁急躁地上前劝说:“各位,祭祀时辰已到,先别磕头了,还?是留到神女面前再祈祷罢?”
人们仰头看她?的时候,又恢复了老实憨厚而和?气的微笑:“小仙子莫催,这是来拜谢神女哩,家里老人都叮嘱过了,可?不能马虎!必须一个头一个头地诚心诚意磕到了,神女娘娘才会保佑俺们。”
话?虽如此,他们也听了流时的劝,回头扬声吆喝,后面的人加快脚步赶了上来。
人一多,磕头的时候就更加壮观,站起来的时候地上甚至还?留下了斑斑血迹。流时飞在?半空,心里忐忑不安到了极点。
谢玄素一早就来了主殿,华师姐做事谨慎,天没亮就督促着?侍女们做好了准备,殿中鲜花如锦,仙香缥缈如轻烟如薄雾,衬得冰精棺里的聂萦气色仿佛也好了几分。
他把手?掌盖在?棺面上,凝视着?聂萦安静的睡容,轻声呼唤:“大师姐,醒一醒。”
这句话?,最初的几百年里他每天早上都要说一遍,可?惜,奇迹从?来没有出现过。
看着?聂萦的睡脸,谢玄素突然想起往事,大约是一百多年前,有一批侍女里出了六个探子,趁他不在?家,试图毁棺戮尸,被他赶回来一剑尽数斩杀,尸体丢回宗门,仙界皆惊。
赵闻道来找过他,劝说:“何必呢,你既知道幕后之人图谋不轨,还?要开这个口子作甚?探子只会源源不断地藏在?侍女队伍里送来,不如干脆不要收了,省得麻烦。”
当时他也是站在?冰精棺前,贪恋地看着?聂萦的睡容,喃喃地说:“她?们都长得很像大师姐……”
赵闻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吧?你搁这儿找替身呐?”
“仙途坎坷,修行不易,我只是想给她?们一个向上走的机会。总不会来的每一个人都是刺客,神女峰资源齐备,灵气充裕,若是她?们能安分守己?在?此地修炼十年,出去之后有个筑基修为,足可?自保。”
他看向神女峰西方的魔界,那里混沌之气弥漫,终年不得消散,除了石头别无他物,以前更是魔修厮杀得腥风血雨的野蛮战场。
“你说,大师姐像她?们这么?大的时候,一个人在?魔界修炼……她?该吃了多少?苦才能修成魔尊?”
忆起往事,言犹在?耳,谢玄素闭上眼睛,苦笑了一声。
大师姐是个善良的好人,但?他不是,别以为长着?一张和?大师姐相似的脸就能迷惑他的心智。
他看在?聂萦的份上发一念之慈,奈何总是有人自己?作死?。
殿门口传来响动,华师姐躬身回禀:“仙尊,谢氏皇族的人来了。”
谢玄素睁开眼睛,缓缓地说:“那就开始罢。”
祭拜神女自有一套流程,华师姐亲自主持,万冰和?秦桑桑一身青衣侍女服,面容端肃,请香的时候手?指翻飞,一套法印结得行云流水,配合袅袅升腾的馥郁仙香,简直让皇族中的几个年轻人看直了眼。
为首的中年人用力咳嗽了一声,几个子侄才赶紧收回视线,惶然低头,恭敬地向上叩拜。
他们此来还?特地写了一篇四六骈文,之乎者也地念了一遍,谢玄素垂下双目,静静地听完,微一颔首:“你们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