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小可怜皇子之后(重生)—— by观绿
观绿  发于:2024年03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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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罢了,为了姜家的日后,她能屈能伸,不就是讨好萧逐吗,此时的他还是个落魄的少年,虽然也有些令人害怕,但总比前世弑父杀兄的萧逐看起来亲和一些。
她从今日起每日去他的府邸,早晚融化他那颗坚硬的心。
姜善宁咬了咬唇瓣,秀眉微蹙,心里打定好主意。
天将将亮时,她就穿戴整齐从屋里出去。
姜善宁找了几个家丁,从侯府的库房中收拾出一些被褥,打算一会儿给萧逐送去。她瞧着萧逐住的府邸很是破败,他又是被陛下流放到鄞城来,府里定然是没有齐全的家当。
穿过侯府的庭院,姜善宁让菘蓝去套了马车,自己站在廊下等候。没多久,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宁宁。”
姜善宁惊喜转身,见到一温婉的妇人,正站在拐角处,眼眸柔和的看着她。姜善宁雀跃喊道:“阿娘!”
昨日姜夫人与顾夫人一起去挑选年货,回来得晚,姜善宁一直没有见到她。
如今隔了一世,再见时她心情激动,连忙提起裙摆,沿着回廊朝姜夫人狂奔过去,紧紧抱住阿娘。
姜夫人被她撞得一个趔趄,摸了摸她的后脑,嗔怪道:“这孩子,怎么冒冒失失的。”
姜善宁将头靠在姜夫人的肩头,两条细瘦的手臂揽着她,也不说话,只是轻声唤她:“阿娘。”
“又怎么了?才一日不见就这么粘人?”姜夫人哭笑不得,掌心摩挲着她柔顺的乌发。
“没什么阿娘,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甚是想您了。”姜善宁垂下头,眼角微红。她悄悄拭去眼眶泪水,省得阿娘看到又担心。
姜夫人抬起掌心,却是轻轻落在姜善宁的肩头,斜睨她一眼:“真是贫嘴。”她顿了顿,又问:“今日起的这般早,早膳可用了?”
“用过啦。”姜善宁回答。
“府门口套了马车,这是要去哪儿?”
姜善宁一愣,站直身子,手指绞在一起,她找了个由头:“萱儿约我今日出去,我与她在城里随意走走。”
姜家一直驻守边关,在朝中保持中立,重生一事实属怪力乱神,她如何能跟爹娘说明。
就算爹娘信了,也不过是多两个人担忧,倒不如待她拉拢好萧逐,届时姜家也不会倾覆,她和爹娘,还有兄长,便会一直平安。
姜夫人点点头,温和笑着:“去吧,冬日天黑得快,早点回来。”
马车碾过雪地,留下两道车轱辘的痕迹。
鄞城不大,之所以套马车,是因为这一趟带的被褥很多,姜善宁担心路上雪大将被褥弄湿,到时不能将完好的被褥给萧逐。
很快就驶到长街北门处,姜善宁下了马车,几个家丁将被褥卸下来,跟在她身后。
菘蓝拽着她的袖袍,不解问道:“姑娘,您不是和顾姑娘相约,怎么跑到城门这里来了。”
姜善宁指了指不远处的府邸,侧头叮嘱她:“看见了么,七皇子就住在那里,怎么说他也是陛下的儿子,在鄞城过得这么不好,我不得多关照关照。”
她说得一半一半,为免菘蓝在萧逐面前失言,惹恼了萧逐,便提前知会她一声。
“姑娘,这七皇子是被陛下流放来鄞城的,定是不讨陛下欢心,您还是不要和他扯上关系了。”菘蓝仍旧不放心。
姜善宁捏了捏她的脸颊:“好啦,菘蓝,七皇子如今在我镇北侯府的地盘上,能翻起什么风浪。”
她虽是这么说,但其实心里也是惴惴不安,昨日萧逐对她的态度明显是不欢迎,她今日不请自来,也不知会不会吃一个闭门羹。
姜善宁深吸一口气,鼻间充斥着清冷的空气,脑子清醒了不少。
她上前走到一扇门扉前,敲了敲门,怕萧逐不理会,她又道:“殿下,我是侯府的姜善宁,今日特来拜见您,您听到的话开一下门。”
过了许久,里头没有动静,菘蓝没好气的说:“姑娘,这七皇子怎么这么没有礼数,您都敲了这么久也不见来开门。”
“菘蓝。”姜善宁轻声喝住她。
她本来也知道今日或许会吃闭门羹,倒也在意料之中。
姜善宁又敲了几声,府里还是没有动静,忽地刮来一阵风,门扇“吱呀”一响,朝两边缓缓敞开。
竟然没有上锁。
姜善宁心下一喜,推开门,一面说道:“殿下,那我进来了。”
她回头叮嘱菘蓝和家丁候在门口,她先进去瞧瞧情况,毕竟若是这么多人出现在萧逐的府邸内,生怕惹了他不快。
姜善宁小心翼翼跨过门槛,入目是杂乱的院落,大片大片白茫茫的积雪覆盖在泥水上,院子中那棵光秃秃的槐树簌簌作响。
这根本不能称作是府邸,仅仅只有一间屋子,院子里杂乱不堪,雪积了厚厚一层,不知多久没有清扫过了。
姜善宁又喊了几声,屋子里忽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她脚步一顿,连忙踩着雪泥地跑进屋里。
屋里冷冰冰的,唯一的一扇轩窗昨夜被风吹坏,呼啸的寒风席卷进来。
萧逐双眼紧闭躺在木床下,身上穿着昨日的单薄黑衣,他的身躯蜷缩在一起,浑身颤抖着,惨白的面上漾着不正常的红意。
姜善宁呼吸一窒,几步跑到他身旁,蹲跪下来,伸手覆上他的额头,果然一片滚烫。
不知是因为她的手心太凉,还是萧逐的额头太烫,姜善宁从未见有人能烧得这么热。
地上冰凉,姜善宁揽住他的脖颈想将他拉起来,但奈何力气太小,她咬了咬下唇,脱下大氅垫在萧逐的身下,立刻转身叫府里的家丁进来,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准备将萧逐抬到木床上。
姜善宁拧着眉头,吩咐道:“菘蓝,快去找郎中过来。”
菘蓝低低的应了一声,转身去找郎中。
一个家丁正轻轻碰到地上的少年,萧逐似是惊醒般,猛地睁开双眼,狠狠钳制住家丁的胳膊,家丁惊叫一声,连忙从萧逐手下挣脱出来。
萧逐眼神涣散,身形晃了晃,半阖着眼靠在木床边。
姜善宁怔了一瞬,萧逐这是之前经历过什么,烧的这么厉害还能如此警觉。
看样子只能暂时让他躺在地上了,姜善宁迟疑的上前,弯下腰捡过一旁的大氅盖在萧逐的身上,将要收回手时,手腕忽然一痛。
姜善宁抬眼,对上一双清冷的黑眸,眼底带着警惕,转瞬即逝,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萧逐灼灼的目光锁着她,他不顾身上的伤口被撕扯,五指紧紧扣住她。
姜善宁倒抽一口凉气,腕间泛起剧痛,再加上他没什么温度的眼眸一直看着自己,令她头皮发麻。
前世他嗜血杀人的一幕掠过眼前,姜善宁心一下提起来,她动了动手腕,却一点也挣脱不了,反而桎梏越来越紧。

第4章 转变
不大的房间里气氛紧张,几个家丁哆嗦着不敢上前,姜善宁眼眶微红,战战兢兢的解释道:“殿,殿下,我见您穿得单薄,便给您盖了一件大氅,我没有恶意的。”
她此刻弯着腰在木床前,手腕被萧逐攥着,身子一直往后躲,生怕会被萧逐伤到,姿势别提有多奇怪。
她说完后不久,萧逐苍白的五指松开她的手腕,眼皮颤了几下,缓缓闭上了眼。
姜善宁连忙直起腰后退了一步,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被萧逐大力攥过,红肿了一圈。
她揉了几下手腕,将目光落在萧逐身上,他又恢复了奄奄一息的模样,应当是家丁的一番举动惊到了萧逐,他才睁开眼来,但是意识却没有完全清醒。
“殿下,地上冰凉,我让人把您抬到床上。”姜善宁甩了甩手,扬声道,大着胆子碰了碰他的胳膊,见萧逐没有反应,示意家丁上前。
这次几个家丁才顺利将萧逐抬到床上,姜善宁眼神复杂看了他一会儿,转头看向屋外时,大雪连天,郎中尚未赶来。
那几个家丁站到门边,其中一人搓了搓双手,小声说道:“这屋子里也忒冷了,比外头都冻人。”
闻言,姜善宁抬头环视了一圈屋里。
屋子里面只有一张木床和木桌,角落里放着两个断了腿的木凳,结满了灰扑扑的蜘蛛网。
窗棂掉在地上,屋外的寒风卷进来,带着渗人的凉意。风一吹,木质的房门跟着吱呀吱呀的响。
姜善宁脱掉大氅后顿时感觉到寒意,而萧逐吹了一夜的冷风,怪不得着了风寒。
若不是她今日来此,恐怕萧逐再烧上几天也没有人会发现。
趁着郎中还没来,她让几个家丁将破落的房间和院子大概收拾了一番,从侯府里带出来的棉被也被整齐的摆放在屋里一角。
因为萧逐躺在床上,铺不了被褥,姜善宁不敢再让人碰他,于是将被褥放在萧逐脚边,想着等他醒来后,也许就会自己铺上。
屋子里干净了许多,但终究是差了许多用具,姜善宁略一思索,心道这些用具只能尽快添齐了,也不知道萧逐这半个月是怎么过来的。
菘蓝很快就请了城里的一位郎中来,姜善宁引着郎中来到床边给萧逐把脉,郎中沉吟了片刻,说道:“殿下着了风寒,吃上几日药便可好利,大抵是因为身上伤口处理的不及时,这才一直高烧。”
早在萧逐来到鄞城前,城里就有传闻,说是永京有一皇子被陛下流放来了鄞城。
那日他被两个衙役带着来,又被姜云铮奚落,引来了一群人的围观,是以百姓们人人都知道长街北门这里住着被陛下厌弃的皇子。
郎中幽幽叹了口气,他其实并不想来医治萧逐,毕竟任谁也不想跟落魄的皇子沾上关系。要不是侯府的丫鬟好说歹说,他怎么也不会走这一趟的。
“殿下身上的伤看起来有些时日了,伤口感染,高烧不退。”郎中卷起萧逐的袖口,打量着他的旧伤新伤,确认了自己先前的说法。
他从医箱中取出几副外用的药,说道:“风寒倒是好退,外伤敷了药慢慢就好,不过内伤要好好休养一阵子了。”
姜善宁低眸看了眼,萧逐胳膊上遍布淤青,还有几道血淋淋的伤疤,凝固着黑色的血块。
露在外面的伤疤都有这么多,昨日她又见到萧逐被几个人欺负,他身上的伤口定是有许多。
见郎中要给萧逐包扎身上的伤,姜善宁转身出了房屋,带人在外头等候。
菘蓝紧跟着她,回头觑了一眼木床上的人,小声问她:“姑娘,这七殿下伤得这般重,还能救活吗?”
姜善宁垂下眼,没有犹豫的说道:“一定可以的。”
前世他孤身一人都能从鄞城回到永京,更何况她有了前世的记忆,及时找郎中来医治萧逐。
姜善宁抬起头望向院中,思绪纷乱。前世萧逐那般绝境,到底是如何有了兵马权势,又是如何杀回永京的呢。
她仔细想了想,前世在奉天殿时,她曾经听几个大臣议论过萧逐的母亲。他的母亲是先帝的妃子,不知怎的被陛下占了去,说成是宫里下贱的婢女。
姜善宁蹙着眉头,前世她一直在鄞城,就算回京后也是呆在东宫,很少了解深宫中的事情。
正想着,忽然听到菘蓝问:“姑娘,今日这事,回去怎么跟夫人交代啊?”
“先不要告诉阿娘了,若是她问起来再说吧。”姜善宁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她知道这此事早晚瞒不过爹娘,但是现下萧逐对她还是满心防备,倒不如等她和萧逐的关系再进一些时,告诉爹娘他们。
一刻钟后,郎中收拾了医箱出来。姜善宁让菘蓝把诊费给了郎中,因为这里没有地方可以熬药,医馆又正巧离长街北门不远,姜善宁便让菘蓝去医馆熬药,再带过来。
一来一回费了不少时间,菘蓝才提着熬好的汤药回来,姜善宁碰了碰碗身,是温的。
她坐在床边,拿着汤匙准备给萧逐喂药,然而萧逐紧抿双唇,不论姜善宁怎么喂,他都不曾将唇缝张开半分。
汤药反倒沿着他的下颌淌进脖颈中,如此几回后,姜善宁只能放弃给他喂药的想法。
她将药碗搁在一旁,取出手帕小心翼翼的给他擦拭流淌的药汁。
萧逐因为没有喝药,双颊上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意,唇色却惨白,脸侧布着几条疤痕,颈间裹缠着包扎伤口的白布。
姜善宁看了他半晌,心底掠过一丝莫名心疼的情绪。
他这个样子,哪里看得出前世杀伐果决的模样。
姜善宁叹了一口气,起身到旁边的府邸里面找到了铜盆,打了一盆凉水,用随身的帕子沾湿,擦拭萧逐的脸颊。
汤药喂不进去,又不能任由萧逐烧下去,只能这样给他降温了。
姜善宁拧干帕子上的水,倾身将帕子盖在萧逐的额头上,特意避开他的伤口。
“殿下,您烧得厉害,我并无恶意,只是想让您尽快降温。”不知道萧逐能否听见她说的话,姜善宁心中忐忑,一面给他擦拭额间的细汗,一面说道。
“姑娘,冬日里水冷,还是让我来吧。”菘蓝站在一旁看得心疼,姑娘是侯府千金,哪里做过这种事。
“不必。”姜善宁摇了摇头,冷水从十指间沥过,指腹冻得发白。她双手合十凑到唇边呼了口气,说道:“你去看看附近可有卖炭火的,买些来放到屋里。”
既然决定要拉拢萧逐,自然得让他看到自己的诚意。萧逐在深宫里定然见过不少人情冷暖,想要融化他坚硬的外壳,还得一点点从他身边的小事入手。
帕子被萧逐的体温沾染上热意,姜善宁取下来放进铜盆里,如法炮制地又将沾了冷水的帕子搁在萧逐的额头。
菘蓝去就近的店铺中买炭火,她带来的几个家丁正在修补轩窗,一时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姜善宁指骨泛白,两只手渐渐没了知觉,她不停地来回搓手,企图缓解身体上的冷意。
她将目光投到萧逐脸上,缓缓定住。
前世匆匆一面,她没来得及仔细看他,只记得他眼眸凌厉。现下见萧逐紧闭着双眼,姜善宁光明正大的打量他。
他的皮肤白得不正常,脸颊上又烧起两团红晕,看起来病恹恹的。即便是在昏睡,他的眉心也浅浅皱起。
姜善宁眨了眨眼,鬼使神差的,她伸手轻轻抚平萧逐眉间的沟壑。
屋内没有烛火,光线昏暗,在萧逐的脸廓上落下一层阴影。他睡着的模样,倒是比昨日见到他时,少了些许凌厉的锋芒。
所以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变成前世逼宫时的那样。
姜善宁撑着下巴,目光一寸寸掠过他的眉眼,心里胡思乱想着,直到萧逐长睫轻颤了颤,她才猛地回过神,抬手将他额头上的帕子取下来。
好在萧逐并没有醒来,姜善宁松了口气,她用手背碰了碰萧逐的脸颊,触感温凉,于是她拧干帕子,转了视线,开始擦拭他的手掌。
不知是不是姜善宁的错觉,她总觉得在她碰到萧逐的手时,他的身子似乎僵硬了一瞬。
她转头盯着萧逐的脸看了许久,并未发现他有醒来的迹象。
姜善宁摊开他的手掌,一眼便看到掌心布着几个粗茧,指腹上全是细小的血口。
他的手指关节处摸起来有些凸起,不知是受过怎样的伤。
她的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萧逐分明是永京中的七皇子,过得甚至不如宫里的下人。想必从小到大,受了不少苦,做了许多粗活。
其实萧逐从来都没有做错什么,却因为出生时不详的天象而不被陛下喜爱,囚在深宫中,母亲早死,一个人跌跌撞撞的活到这么大,又被陛下流放来了鄞城。
姜善宁抿了抿唇,手指轻轻碰了碰他掌心的茧子,拿起帕子小心地擦拭他的手心。
这附近的店铺不多,菘蓝跑了好几家才买到了一些普通的炭火,在屋子里烧起来后,姜善宁顿时感觉暖和了许多。
府里的家丁手脚麻利,很快将轩窗钉好,院子里的杂草青苔也被清理干净。
姜善宁看了眼天色,已经将要昏暗,她必须得回府了。
好在萧逐已经退烧,也许是因为伤得太重,他还尚未醒来。姜善宁不放心,留了两个家丁守在这里。
临走的时候,她又转身到萧逐身前,不管他能否听见,姜善宁一字一顿道:“殿下,今日天色晚了,我明日再来看您。”

姜善宁等人离开后不久,萧逐缓缓睁开双眼。
全身都被他许久没有感受过的暖意包裹,他垂眸看了眼身上盖着的被褥和大氅,眉头拧起。
常年在深宫中枕戈待旦,时刻提防有人下毒暗害,早在那几个家丁触碰他时,他就已经醒了过来。不过是想看看姜善宁会做什么,他才一直闭着眼。
萧逐抬起手掌放在眼前,掌心的伤口都被敷了药,隐隐有伤药渗进伤口,泛起麻麻的疼。
他攥了攥掌心,方才姜善宁捧起他的手,他强忍着才没有抽回胳膊。
不过他忽然想到先前刚醒意识不清时握到的那截细腕,他清楚自己的力道,想必姜善宁的手腕已经红肿了一圈。
萧逐收回思绪,翻身下榻,屋里烧着炭火,修好的轩窗隔绝寒风,纵使他只穿着一件单衣,也不觉得寒冷。
他走到轩窗前,从狭小的缝隙中看到外面站了两个家丁,眼底不含半分情绪。
镇北侯府的二姑娘,这两日为何突然来找他,难道是和她的兄长又谋划了什么以他为乐子的事情。
萧逐长眸微眯,半月前他初到鄞城,姜云铮不过说了他几句身份低微,他其实并未当回事,毕竟比这恶毒的话语他听得数不胜数。
谁承想已经过了半个月,姜善宁却突然带了被褥和炭火来关照他。
鄞城里人人都对他避之不及,他们兄妹两不知安了什么心,一个接一个的与他沾上关系。
外头寒意渗人,两个家丁受不住,商量着去隔壁的房间里面避避寒。
两人走后,萧逐推开轩窗,寒意一瞬间涌入,冷风漾起他的乌发。他抬眼看到夜空中挂着一轮皎月,在漫天大雪交织中格外清亮。
他不知道姜善宁为何突然帮他,也不知道她怀了什么样的目的,他一个被流放的皇子,身上能有什么值得她图谋的。
萧逐敛了敛眼眸,早就听闻镇北侯忠君爱国,常年镇守边疆,北狄不敢随意侵犯,朔州十五城一直安定无事。
他的一双儿女,怎的是这般品行。
萧逐皱了皱眉,劲瘦的身形伫立在窗边,雪月交相辉映,夜色映在他墨黑的瞳底。
想起姜善宁临走前说明日再来,萧逐扯着唇角嗤笑一声,他并未将姜善宁的话放在心上。
她虽然从小在边关生活,但毕竟是侯府的掌上明珠,这般娇生惯养,又被他捏肿了手腕,明日应当不会再来了。
萧逐在窗边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回榻边,余光瞥见玄色的大氅,他脚步微顿,旋即面无表情的拾起大氅放在一旁。
萧逐躺在榻上,却全无睡意,不知怎的,眼前中总是浮现着一张清丽的面容,直到天色微亮,他才阖上眼。
清晨,院子外传来一阵嘈杂声,萧逐倏地睁开眼,眉眼间笼上警惕之色。
他侧耳听了一阵,听出来是两个男子在和昨日姜善宁留下来的家丁说话。
准确来说,应是吵架。
侯府的家丁堵在院门口:“我们姑娘没有来之前,你们休想进去。”
对面的男子语气蛮横:“我管你们姑娘是谁,我们可是奉了州牧大人的命令,今后侍候在七殿下身旁,识相的赶快让开!”
“我们姑娘是侯府二娘子,你们岂敢放肆!”
外头的声音忽然停顿了一刻,萧逐猜测那两个男子应当是畏惧了侯府的权势。
若要问州牧和侯爷谁在朔州的权势更大。毫无疑问,是侯爷。
镇北侯常年驻守边境,保卫边境平安,若是没有他,北狄进犯时,朔州州牧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萧逐抬手搭在额头上,已经不烧了,不过听着外头嘈杂的声响,他渐渐蹙起长眉。
片刻,萧逐翻身下榻,全身的伤口绷紧,他面色不变,只停了一息便大步朝外走去。
院外传来那两人好言好语的声音,皆是在说州牧大人关心七皇子的处境,派了他们来伺候。
萧逐听得清清楚楚,在心底冷嗤一声。
他一把将院门拉开,削瘦的身形在大雪中更显单薄,此刻懒懒的倚在门边,自嘲的笑了笑:“州牧大人日理万机,怎会有空搭理我这等卑贱之人。”
他顿了顿,转向侯府的家丁,说道:“帮我转告你们家姑娘,多谢她昨日为我请了郎中,便与世子辱我一事相抵了,以后不要来了。”
说完,不等四人有何反应,萧逐利落关上门,落下门闩,任他们在外面怎么喊也不理会。
做完这一切,萧逐咬牙闷哼了几声,眼底寒光掠过,他踉跄着脚步回到屋里,脸色被拉扯得苍白。
白天的时候,姜善宁好不容易寻了个借口从府里出来,带着菘蓝匆匆朝萧逐的府邸跑去。
姜善宁想了想,其实那并不能被称作是府邸,只是几个院子挨在一起罢了。
院子里头的陈设又那般破落,萧逐再怎么说也是当今陛下的孩子,怎么会住在那里。等阿爹回来,她得好好问问,最好能将萧逐换到一个好些的院落中。
菘蓝给她撑着伞,一面说道:“姑娘,您慢些,当心脚下。今日出府的时辰早,定是来得及的。”
姜善宁点点头,拢紧臂弯中的药包和果脯。她昨日只闻了萧逐的汤药,便觉得苦涩,今日萧逐应当是醒了,给他带些果脯,这下喝药就不苦了。
远远就看到院门前站了好几个人,姜善宁走近后,府里的家丁跟她说:“姑娘,殿下今晨将门锁了,我们一直进不去。”
“他醒了?看起来如何?”姜善宁顺口问道。她站定后跺了跺脚,将药包和果脯取出来,掸了掸上面的落雪。
家丁回想早晨见到萧逐时的情形,说道:“殿下像是恢复好了,今晨出来时瞧着步子稳健。”
姜善宁目光转了转,瞥见一旁的两个护院,是两个生面孔,她警惕问:“你们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两个护院赔着笑:“二娘子,我们是州牧府中的护院,奉了州牧的命来此侍候七皇子。”
“州牧的命令?”姜善宁眉头蹙了蹙,上下扫视他们一眼,心里觉得奇怪。
朔州州牧和她阿爹共同守护朔州百姓的平安,但是两人来往甚少,这次萧逐来了鄞城不久,他就派了人来此,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什么旁的目的。
姜善宁收回视线,走上前推了推院门,纹丝不动。她凑近在门缝中瞧了眼,只能看到白茫茫的院落。
她试着喊了几声,依旧没有动静。
姜善宁放下掌心,不死心的又喊了几声,心里想萧逐该不会是又晕倒了?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姜善宁心中惴惴不安,她将怀里的东西塞到菘蓝手中,转头在院墙外走来走去。
院外隔几步就栽着巍巍耸立的老槐树,其中一棵和院墙里的光秃秃的枝丫连在一起。寒风一吹,簌簌作响。
姜善宁拍了拍树干,粗壮遒劲,她仰头看了眼院墙,其实并不高。她从小身子骨强健,翻个墙当然也不在话下。
说干就干,她挽起宽大的袖摆,正要扒着树干爬上去时,菘蓝瞪大眼,连忙拉住她的胳膊,忧心道:“姑娘,您怎么能翻墙,这要是让夫人知道了,您和我都少不了一顿责罚。”
原本就是偷偷来这里,若是姜善宁不小心磕着碰着,这可如何跟姜夫人交代,菘蓝急的紧紧抓住她不松手。
姜善宁一直惦念着萧逐,生怕他出什么事。她道:“你放心,我就进去看一眼,不会出什么事的。”
菘蓝一个没留意被姜善宁钻了空,转眼就见她灵活的扒着树干,没几下就翻到了墙头上。
枯枝交缠,晃动不已,姜善宁抓着一根树杈往下看,扬了扬下巴:“菘蓝你看,我就说没什么事吧,你先把东西递给我。”
事已至此,菘蓝只得说道:“姑娘您小心些,您先翻过去,落地了我给您将东西扔过去。”
姜善宁忖了片刻,手里拿着东西确实不好翻墙。她低头看了眼地面,有些高,但是箭在弦上,她正想硬着头皮往下跳时,余光倏地瞥见不远处的廊下,立着一道玄色的身影。
她抬眼看去,萧逐负手而立,狭长的双眸微眯,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姜善宁眼睫颤了颤,顿时觉得不知所措,她双唇微张,一句话还没说出来,手掌撑在满是冰霜的墙头上,一个不稳摔了下去。
“啊!”姜善宁惊呼一声,摔得头晕眼花,院墙外的菘蓝急忙问道:“姑娘,姑娘您摔倒哪了?要不要紧?”
姜善宁趴在地上缓了好久才起来,回了菘蓝一句后站在墙角。她忐忑地向萧逐看去,拽了拽衣裙,唇角扯起一抹笑意:“殿下。”

第6章 闯入
萧逐自清晨回房后一直坐在榻边,分明知道姜善宁今日是不会来的,但不知为何,心底却升腾起一丝希冀。
从未有人和他这般和善的说过话,昨日姜善宁说明日再来的话语一直萦绕在耳畔,他垂着眼眸,摩挲着掌心裹缠的白布,静坐不语。
不知等了多久,院墙外隐约传来她清甜的嗓音,萧逐怔了许久,不敢置信她竟然遵守约定来了,他只当她是随口一说。
萧逐一时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作何想。他这样在永京城里人人避之不及的皇子,来到鄞城竟然能得到旁人的关怀吗。
难道她不知道永京城中对他的传闻吗。
思及此,萧逐摇了摇头,将心底那一丝怪异的想法压下去,他绝不能因为这些失去警觉。
姜善宁来此,定是和她兄长又想了什么好玩的法子想要整蛊他。
萧逐耳力很好,听到姜善宁要翻墙进来,这才起身朝外走去。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小姑娘鲜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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