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嬷嬷一把年纪了,也为着此事下跪,说香伶到底是她的侄女,望世子妃宽怀处置。
一老一少跪在清晖院里,哭声求声不断,其实在这件事情上,戴茵茵很想凭着性子处置,应该直接把香伶给打死,但她不能。
出嫁临行前,娘亲就曾告诫过她,“虽然关东比不上京师繁华,但也是一方水土,关东王就是霸王,你当了世子妃,一言一行都要谨慎。圣上与长公主感情深厚,长公主死后,他才会这么看中我们家,更是赐封你为县主,你还要想着皇上的面子。”
“言行举止万万不能小家子气,未来你是当家主母,心胸要宽阔,你心里不能只装着一个男人,同其他女人争风吃醋,那是小门小户做的事情。你心里要装着王府,装着整个关东,甚至是皇上的面子。”
“懂吗?”
娘亲的话言犹在耳,戴茵茵思量再三,分析利弊,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正如娘亲所言,她是中原县主,是世子妃,更是未来的关东主母,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心里要宽怀,眼里不能半点沙子都揉不下。
“冯嬷嬷快起来。”戴茵茵坐在扶手椅上,虚扶了一把:“你是主母身边的老人,你这样跪着,真是折煞了我。”
“谢世子妃。”冯嬷嬷说着,心里觉得有希望了,拍了香伶一下道:“这丫头实在是糊涂,还不快快请罪。”
戴茵茵出声制止:“快别打了,这么水灵的姑娘可别打坏了。”她端着大度的笑意,轻叹一声道:“发生这样的事情,难说是谁的错,香伶也是尽心替我照顾殿下,她恐怕也是身不由己。”
一句话,倒像是帮香伶开脱一般,把冯嬷嬷和香伶听得一愣一愣。
“王妃喊了大夫给香伶看过诊了?”戴茵茵忽然问道,冯嬷嬷点了点头,说一切无碍。戴茵茵听了,便明白香伶肚子里没怀上。
“外头人都想看王府的笑话,我是断然不能这么做的。”戴茵茵收敛了笑意,想起王妃之前的话,虽是把处置权交给了她,但言语之间何尝不是关乎着王府的名声,希望她能把这件事情办得漂亮。
戴茵茵牵起香伶的手,挂着淡淡的冷笑:“我如今怀着身孕,世子身边总得有个体贴的人,是不是?你本就是我安排了伺候世子殿下的,何错之有呢?”
“怎么?听不懂我说的话?”
“奴奴婢,明白。”香伶喜极而泣,磕着头:“谢,谢世子妃,奴婢定感恩戴德。”冯嬷嬷也连忙说谢,心里对世子妃多了几分敬意和感激。
“往后,你就在世子身边伺候着吧。”戴茵茵冷懒地看了香伶一眼。
说伺候就单单只是伺候,通房丫头罢了,每天一碗的避子汤都会准时送给香伶,也就是说,她永远不会当上姨娘。即便如此,戴茵茵心里依旧不舒服,但也知道这无可避免,说到底这件事情错的岂止香伶?世子也有错,又能如何呢。
只要香伶后面犯了错,给了她机会,她定要活活把人打死。
伺候世子,却不能生育,香伶心里到底是不甘心的。
这件事情最终这么处置,是白瑶儿意料之内的。
她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趁着钱澄澄在场,就是故意让她看见,传播出去,到时王爷、王妃定然会顾及王府的面子。就算此事交给戴茵茵处置,她也不得不如此思量,最终结果不会变。
白瑶儿心里的底气更足了。
只要她上了二哥哥的床,就成了二哥哥的人……以她的身份,要比香伶高贵到天上去了,她就不信嫁不了二哥哥,只是当中该如何行事,她还得慢慢思量,万一东窗事发,也要把自己撇清干系!
她盘腿坐在蒲团上,打开书案上蓝色封皮的书,没有书名,每页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像是一本小说,写的却是关东坤王府的故事。
故事里的人物全部存在于现实,很多事情也和现实发生的一模一样,唯一变化的就是俞晗芝的部分,所以白瑶儿也因此有了改变。
“姑娘,老太妃的药好了。”屋外,刘嬷嬷敲了敲门。
白瑶儿应了一声,给老太妃喂药这事一直是她经手,左右都习惯了,于是她将天书藏了起来,起身去往老太妃的屋中。
“有刘嬷嬷在,其实瑶儿你也不必跟着。”老太妃由丫鬟夏禾扶着坐了起来,边说:“这佛寺清苦,哪是你这样的姑娘家待得下去?”
“祖母又笑我了,我陪着祖母,怎么待不下去?”白瑶儿笑了笑,从春杏手中接过药碗,忽然“嘶”了一声,低头一看,手指被碗沿的破口划伤了。
怕药汤染了血,白瑶儿又吩咐春杏重新去煮药,一旁安顿好老太妃的夏禾立时接道:“我去吧,让春杏妹妹休息下。”
白瑶儿点了点头,坐到床边陪祖母聊天。
刚聊了几句,她哎呀了一声:“我小厨房里还炖着甜汤,这会儿功夫就给忘了。祖母,那甜汤是我寻来的方子,得去看看火候。”于是让春杏先伺候着,她盈盈一别,去了小厨房。
到了厨房,白瑶儿放缓了脚步,轻手轻脚来到窗户外,拉开缝隙朝里看。夏禾试探完那药汤有没有毒,把银针收了起来。接着,她又在另外堂客的灶台上,看着煮药的火候,想必是要换了老太妃的药汤。
果然啊,俞晗芝能够未卜先知,一定也是得到了天书!那她就有办法对付她了。
俞晗芝快半个月没和邵舒见上面了。
她隐约觉得奇怪,既然邵舒不回来,那她就去军营找他。当下她就让洛枫安排马车出门,赶往军营。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营中士兵认出二少夫人,直接把人带了进来。
“二公子这会儿正在练武场,少夫人是要去帐中等着还是过去瞧瞧?”
俞晗芝轻声道谢,“我去练武场。”
圆形的练武场,场上有人在对打,一帮士兵围着,正看得目不转睛。俞晗芝慢慢走近,才发现练武场上的人是邵舒和邵蒙。一帮士兵看得认真,没人发现俞晗芝站了过来,她也就静静地看着场上。
练武场上的邵舒,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腰间手腕系带显得利落爽朗,蓝色银纹的交领,长袍透着一层淡淡的月白之光,乌发高高束起发尾,应当是方便出招,用蓝色绸带扎了好几圈。迎面而来,皆是明朗的阳光落拓。
只见他手中银枪一转,往前刺去,又利落地收回,脚尖点地,如轻燕旋飞,发尾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与长刀对峙几轮后,银枪在手中轻转,猛然向前而去,一个飞燕摆尾,将邵蒙手中的长刀甩落。
胜负已定。安静之后,士兵们发出猛烈的吆喝声。
“整个军营都找不出第二个二公子这样的!你们说说谁能破了二公子的枪法?”
“岂止是整个军营?你说话大胆一点好不好?是整个关东!”引着俞晗芝前来的那名士兵也看得津津有味,这会儿加入了他们的谈话。
俞晗芝就静静地站在人后,热切的眸光看向邵舒。邵舒有所察觉,迎着她的视线看过来,两人猝然有些害羞起来。
这时,那士兵才猛然惊觉二少夫人还在,一群糙汉子回头就看见二少夫人正站在他们身后,连连吓得后退,齐声喊道:“二少夫人好。”俞晗芝轻笑一声,见邵舒朝她走来。
“二嫂。”邵蒙跟在其后,打过招呼又回了练武场。
俞晗芝无声无息地跟着邵舒,进了军帐,却觉得他忽然的漠然甚是莫名其妙,令她添了气恼,但她还是会先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邵舒坐到书案前,倒了两杯茶,两人之间静得彷如针落地可闻。
“你来寻我,有事?”邵舒的话音淡淡,听不出情绪,但显然和以往不同。
“没事不能来?”俞晗芝下意识顶了他一句,又道:“我听三弟妹说,三弟每天回家,说起军营的事情,最近并不忙呀。”
“你在忙什么?”俞晗芝举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说时,抬眸看了他一眼。
邵舒淡淡说:“军营的事情,我不想和你多说。”
“那你什么意思?”俞晗芝生气了,将茶杯用力一掷,但没让茶水翻出来。她瞪着圆溜溜的眼眸,在等邵舒的解释。
他今日是刻意打扮过的。那双招惹的桃花眼微扬着眼角,鼻梁挺翘,高高的马尾仔细看了,还插了一支蓝色簪子,还有这身淡蓝月华衣裳,这是他的新衣,居然不是第一个穿给她看的!
邵舒反问:“你是想我,才来见我的?”
“才……谁想你?”俞晗芝心下一跳,咬了咬下嘴唇又道:“我是你夫人,见你,还需要理由?难不成还要我找人通禀一声么?二、公、子。”
邵舒却不说话了,眼眸微敛,分明没有表情,那双眼睛却隐含笑意,片刻后才道:“是我分不清你的心了。”
“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俞晗芝的眼眸微睁,双手叉腰:“不要转移我的话题,是我在问你,你这几天都干嘛了。”说到后面,她微低下头,声音也变轻了。
“为什么夜不归宿?”
邵舒没有回答,而是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迎着她疑惑的眼神,他提醒说:“是不是想我了,才来见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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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俞晗芝蹙眉微恼,小手往桌上一拍,又怕疼不敢用力,哼哼道:“你今天是怎么了?我们是不是早就说过,心里不该藏着什么,有什么便说,是不是?”
“你这么别别扭扭的,给谁看呢?”
邵舒嗯了一声,也学她的模样拍了下桌子,“你先说说,你有什么瞒着我。”他的目光坦荡又直接,俞晗芝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
“我,没什么瞒着你。”俞晗芝是有些心虚的,但关于重生、报仇那些事情,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和他说。
邵舒收回视线,盯着手中的杯子,淡淡说:“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罢了!”俞晗芝是真的有了怒意,气呼呼站起来,没注意踩到了自己的衣摆,一个猛回身,就要被绊倒,她下意识往后伸手。
邵舒也是出于本能地向前伸出手,立时盘腿起立,将她拉到自己怀中,紧紧地搂住她的腰。
扑了个满怀的俞晗芝,耳尖又热了起来,她朝邵舒的胸口锤了一下,重重咬字道:“你坏蛋。”她将手绕到腰后,想要掰开他的手,却无力,只好拍拍他的手,凶道:“你放开我。”
“我不准你碰我。”俞晗芝气鼓鼓地说。
“不让我碰,你想给谁碰?”邵舒就要碰,不仅将她搂得更紧,还狠狠朝她脸蛋上亲(啃)了一口,像是恶意惩罚。
“更不准你亲我!”俞晗芝擦擦脸,将下巴往斜上方一扬,“总之你放开我!你想待在你的破军营,那你就待个够,你千万不要回来!”
“……唔。”
这张逞能的小嘴,邵舒低头就是狂风暴雨的亲吻,辗转碾压,趁她想开口骂人的时候,他长舌驱入,攻城掠地般的缠绵悱恻,半晌后才放开她。
“你,你,你,”俞晗芝气得像一头站起脚的小兔子,半天才骂出一句,“你简直是个色头色脑的大笨熊……”
“那夫人你,岂不成了大母熊?”邵舒轻笑着反问。
俞晗芝更气恼了,“我再也不想理你了!”她双手叉腰,怒道:“你放心,你爱闹别扭就闹吧,我以后是不可能再来军营找你了。”撂下狠话,她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军营。
迎面撞上了一头雾水的邵蒙,俞晗芝凶道:“走开!”
邵蒙摸了摸后脑勺:二嫂和二哥这是……吵架了?
仿佛知道三弟想问什么,邵舒看了他一眼,让他别问,“我们夫妻间的事情,自己会解决。”
邵蒙:“……哦,二哥你不去追?”
邵舒:“不追,你懂什么?夫妻间吵架,这叫情趣。”
邵蒙:“……”哦,那他确实还不太懂。
并非刻意想要疏远她,只是想看看她到底在不在乎他,因为邵舒觉得,俞晗芝心里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压在她心里,他猜不透。但他知道,那会是两人关系的最大阻碍,既然她不肯主动说出来,那便只有釜底抽薪这个办法了。
无他,想要她直面真心,用这种危险的方法挑战两人的关系,若是赢了,一双两好。
他想让她拥有一个纯粹而浪漫的生活,而他,是她的夫君,是值得她信任,值得她将所有苦难、所有烦恼交代出来的对象。
输,是不可能。
被气走的俞晗芝正在马车上发脾气,洛枫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大东家,你别拿我的剑穗出气,这是你前年送我的。”看了眼快被扒光的剑穗,不忍直视。
“二公子那人在感情上就没什么觉悟,虎头虎脑的,你何必自个儿生闷气。”
不提还好,一提俞晗芝就更气了。
“你说他是不是莫名其妙?”俞晗芝气呼呼地瞪着马车:“洛枫,帮我一起骂他。”
洛枫斟酌了一下言辞,跟着俞晗芝骂了一会儿,见她稍微消气了,才说道:“二公子虽然在感情上一窍不通,但他不像是乱发脾气的人。他聪明,想事情比寻常人都周到,为什么忽然会这样呢?”
俞晗芝也认同这一点,细细思索后:“难道是表姑娘又挑拨离间了。”
但她很快就排除了这个可能性,如果是表姑娘的问题,那邵舒会和她直言。他这么拐弯抹角,还问些乱七八糟的话,那定是什么不方便开口的事情。
或者是,连他自己都想不透的东西。
难道,邵舒有所察觉?以他的聪慧,会不会觉得她很多行事不同寻常,所以起了疑心?是想让她主动说出来吗?
就在俞晗芝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名暗卫飞身而至,进了马车汇报佛寺那边的情况,是白瑶儿开始行动了。
“她的人肯定会千方百计给二公子送信,一定要截断她的信,但又不能被发觉。”
她看向洛枫:“我们提前去佛寺埋伏。”
俞晗芝只是抛出鱼饵罢了,该怎么做是白瑶儿自己的选择,她不甘命运的安排,不惜牺牲自己的清誉,只为了达成自己的私欲。可被利用的那个人是俞晗芝的夫君啊,她就不能坐视不理。
一个多时辰后,青山佛寺的后院,专门给堂客留宿的地方。一名蓝衣公子被小僧带至一处厢房,上了清茶,等了很久,几杯茶下肚后,昏了过去。
有人通风报信,在佛寺竹林后的院落中,一名婢女急匆匆敲醒了门,进去后禀告说:“小姐,人已经到了。”
白瑶儿看向菊菱:“都安排妥当了?确定是交到二公子的手上了?”菊菱原先是白家的家生子,白家败落之后一直跟着小姐,忠心不二。
菊菱点头:“按照小姐吩咐的,信是送到军营的,没有被人截断。小僧适才带着人去了厢房,人已经昏了。”
白瑶儿点了点头,慢慢起身,她的心里微颤,手心还汗哒哒的,说不害怕是假的,不甘心更是无法,此刻她已是别无选择。
“这是纸条。”菊菱将纸条交到白瑶儿的手中,她轻轻握住,塞进了衣袖中,又问道:“祖母那安睡了吗?”
“睡着呢,王妃那边也已经派人去通知了。”
两人从竹林后的院落去往佛寺院落,一路上还刻意同其他小僧说了话。
到了房门前,菊菱点了点头,将门推开,白瑶儿深呼一口气,踏进门槛。菊菱守在门口一会儿,这才撤到院外盯梢。
进了屋的白瑶儿心情很复杂。
她没有想过自己会走这一步棋,可若是按照天书的轨迹,就算俞晗芝被世子妃害死,她依旧没机会嫁给邵舒。邵舒呢?他深得皇上的赏识,平叛关南王勾结外敌,继承关东王,是关东百姓心中最英勇的大将军,屡战屡胜,只是他,终生未娶。
哪怕那个时候,王妃已经病死,没人再逼着白瑶儿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可邵舒还是不愿意娶她,他心里,原来是深深爱着俞晗芝啊!她一直以为,只要自己陪伴在他身边,总有打动他的那一天。
可是没有,天书里只说,邵舒一人孤寂到死。
年华匆匆,她不想只能在梦中邂逅相爱之人,她等不起也赌不起。如今,她只能用这个办法,只要能嫁给二哥哥,清誉如何?她做什么都愿意。哪怕她知道这一世俞晗芝可能会对付自己,这一步棋她必须冒险!
此刻她早已顾不上其他,仿若她曾经嘲笑俞晗芝为了世子一般,也已经无法回头,只能为爱盲目地勇敢。
尘世多浮云,人间虚幻,山河不朽,转身便是多个春秋,当下则爱。
从矮凳上站起,白瑶儿下定了决心,脱下长袜,光着脚丫一步步往纱帘后的床走去。床上一身蓝衣的男子安稳地躺着,迷香起了作用,但时辰也快到了。
她慢慢走近,脱下外衣,解开系带,中衣缓缓地落到地上,直到剩下肚兜和裘裤。她的眸中隐含泪光,但那一刻她知道是为了二哥哥而勇敢,所以是幸福的。
她来到床前,不敢看床上的人,心跳得扑通扑通。她背对着床上的人坐了下来,又快速地躺上床,双手揪在胸前,慢慢缩进被窝里。
肩膀靠到了身侧的人,白瑶儿的心狂跳不已,缓缓侧头朝枕边人看去。
“王妃快到佛寺了。”洛枫接到暗卫的回报,和俞晗芝正往客堂后院而去。
俞晗芝嗯了一声,知道白瑶儿肯定是以老太妃的病情引王妃过来,再让前门的小僧把人带过来,而王妃收到的信条就是她用来摆脱嫌疑的。
她走的是侧门,离后院更近一下,右转进入院落,经过前方的月洞门便到了。
一抹身影同时出现在右方廊下,应当是从青山佛寺正门进入。洛枫瞧见那人,似觉眼熟,多看了几下,立时揪住俞晗芝的衣裳,“大东家,那个不是……二公子吗?”
俞晗芝转头看去,眼眸瞪得老大,脚步加快。
邵舒也看见了她,他的步伐本就快,几步来到她跟前。
两人都气势汹汹,齐声道,“你怎么来了?!”
俞晗芝先发制人道:“二公子,你这会儿军营不忙了?有功夫来见表姑娘?”
“那你又是为何出现在此?你安排了什么?为了谁?”邵舒又道:“后院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俞晗芝:“……”怎么回事?
她先是觉得被邵舒发现了自己的秘密,隐隐狐疑,但当下又理直气壮起来,他凭什么质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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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凭什么质问我?”俞晗芝叉腰,很理直气壮道:“你先说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谁一喊你就到呢?”
“谁喊我?”邵舒还不是担心她做错事,为了她才急匆匆跑来的,她倒好,恶人先告状起来。
“你又是为了谁而来?”
邵舒问得冷清,心想起那晚的梦,他不想当真,可却总是忍不住想起,后来断断续续又梦到一些,都是俞晗芝为了大哥而做的蠢事。他能不揪心不痛心吗?
“你莫名其妙!”俞晗芝蹙眉微恼,心里窜起一丝小火苗,话从口出,不经过多的思量,“从军营开始就是,说些胡乱的话,我问你什么都不肯说,如今呢,你反倒责问起我?怎么?”
俞晗芝哼笑一声:“你不会是做贼心虚,才故意这么对我吧?”
“你来军营寻我,我问你何事,你不肯说;我问你的那句话,你到底是不是想着我,你也不肯直言。做贼心虚的那个人,到底是你还是我?俞大小姐。”
俞晗芝呵了一声,“你喊我什么?”
邵舒:“你说呢?同你唤我二公子一样。”
“你,”俞晗芝感觉一股火气压在她的胸口,哼了一声,朝他手臂打了一下,然后瞪着他。邵舒微睁桃花眼,脸色肃然与她对视了几眼,然后伸手,也朝她手臂打了一下。
“你干嘛?”俞晗芝双手环胸,稍稍提高了声量。
邵舒双手叉腰:“你怎么,我就怎么。”
两人忽然开始互打,她打一下手臂他就回她一下,她锤一下胸口他就摸她一把……她气得直跺脚,惹不住开口。
“臭书呆子!”俞晗芝瞪着他,开始戳人短处:“整天就知道摇头晃脑地念书,脑子都被书虫给吃掉了,大蠢蛋!”
邵舒愣了一下:“那你是大笨蛋。”
俞晗芝:“大猪头!”
邵舒:“……小仙猪。”
“大……”俞晗芝诶了一下,眨着眼眸问道:“小仙猪是什么?”
邵舒解释道:“因为你骂我,所以我也要骂你,但你长得好看,就这么骂了,仙女猪也可以。”
俞晗芝:“……”忽然没兴致骂人了。
但是,她还是气不过,哼道:“幸好我及时过来阻止了你,否则事发了……等会你有嘴都说不清楚。”
邵舒当下粗暴地牵过她的手,挑了眉道:“是你马上跟我走,否则世子妃的事情败露,你才是有几张嘴都说不清楚。”
俞晗芝荡了荡他的手臂,凶道:“我若是来晚了一步,你和你的表姑娘恐怕就在床上了!”
“你几张嘴能说得清楚?”她挑起下巴,瞪着他。
等等……刚才他/她说了什么,两人呆呆得,继而疑惑地对视起来。
俞晗芝:他什么意思?世子妃?
邵舒:她什么意思?表姑娘?
院内,陡然传来女子的尖叫声。两人猛然对视后,牵着手就往院内而去,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同时在想对方适才说过的话,是有事情瞒着彼此!
尖叫声渐渐停歇,俞晗芝看见不远处熟悉的身影,好像是白瑶儿身边的婢女菊菱,她冲进屋子里,看起来神色焦急的模样。
俞晗芝和邵舒现下已经冷静不少,各自有各自的思量,两人牵着手刚到门口,迎面就碰上一名男子,俞晗芝抬眸一看,竟然是邵蒙。
“三弟?”邵舒有些惊讶。
邵蒙眉宇间带着怒意,紧抿嘴唇,朝屋内轻瞥了一眼:“二哥,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此话一出,便觉事情不妙。
俞晗芝进屋一看,菊菱捡着地上散落的衣裳。再走近些,见白瑶儿香肩微露,紧抱着被子,微微颤抖,抬头两行热泪落下,她看到了俞晗芝,满眼都是浓浓的恨意,毫不伪装。
“你想约的人恐怕不是三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俞晗芝走近了些,打算和她摊开来说。
“你既然知道了,又何须多问?”白瑶儿抬眸,倔犟又愤恨地擦干脸上的泪水,“无法嫁给心爱的人,你又如何能体会这样的感受?”
俞晗芝却道:“你又怎知我体会不到?”最难的是,前世嫁对了人,可她却眼瞎心盲,活活错过了一生。
“真是可笑。”白瑶儿冷冷地瞪着她,满眼都是对她的恨意和不甘,瞥见门外邵舒的身影,眼泪落得更凶了。
为什么是邵蒙?为什么不是二哥哥!为什么?!
同样纳闷惊讶的也有俞晗芝和邵舒。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坤王妃的声音,她刚到,问起邵蒙他们怎么也在,没人回应。几个眼神便明白事情不对劲,于是她进了屋,看到眼前场景,明白发生了何事。
“还不快伺候你的主子穿上衣服!”坤王妃指了指菊菱,气得搁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一行人回到王府,王爷也得知此事提前回来,正板着脸坐在堂上,看向跪在地上的白瑶儿和邵蒙。此事尚未弄清缘由,王爷怕老太妃担心,暂时封锁了消息,只说让白瑶儿回府参加晚宴。
坤王妃气得头疼,懒得开口,楚惜在一旁问话:“表姑娘,三公子,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表姑娘,你先说吧。”
白瑶儿的双眸微红,眼眶含泪:“我,我是收到僧人递的信,信上说王妃要来佛寺祈福,届时让我找僧人去厢房等着。”
她的语音轻软,三言两语含着啜泣,好生可怜无辜。
“到了时辰,我按着信上说的,找到那个僧人,去厢房等着,等了好一会,不知怎么,醒来……醒来就是那样了。”
想到是哪样,白瑶儿的眼泪落得更凶,柔弱心碎地抽泣起来。
“三公子,你且说说看。”楚惜继续问着,先让表姑娘缓一缓。
邵蒙腰板笔直地跪着,目光清白,双膝转了几度,朝向马若瑄道:“我也是收到了小厮递来的信,信上说老太妃病危,我才急匆匆赶去青山寺。”
此时,没人注意到白瑶儿垂下的眸光:这信怎么就交到了三哥手上?
“到了佛寺,小僧引我进了厢房,我等了许久都没人来,就喝了几口茶,想必是那茶里有迷药,我昏了过去。”
“醒来就看到我和表姑娘躺在一张床上了。”邵蒙说得大咧咧。
白瑶儿哭得更凶了。坤王一摆脸色:“放肆!”但到底也算明白了事情经过,还有些疑惑。
“纸条呢?”坤王妃朝楚惜摆摆手,让她把邵蒙和白瑶儿的纸条收过来,她再拿出自己收到的纸条一对比。
“王爷,您看。”坤王妃指着桌上三张纸条:“这是门童递给我的纸条,说是一名僧人递来的,也说老太妃病危,等我到了佛寺,就被僧人引去了那个房间。三行纸条,内容相关,字迹相仿。”
“恐怕目的就是为了让我撞破什么,背后之人用心可见恶毒啊。”
她心里是极不愿意白瑶儿嫁给小儿子的,若此事有人暗中作梗,她务必要找出关节,不能让人打乱她的部署。
白瑶儿立时哭出声:“主母,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哭得楚楚可怜,仿佛哀肠寸断,但其实她已经从天书得知,主母这会思量着把她嫁去关南,笼络关南王。
“是啊,王爷,到底是什么人要陷害我们王府啊。”坤王妃说着。
“瑶儿,你快过来。”坤王妃虚伸出手,让楚惜扶着白瑶儿过来,将她抱在怀里,一派温情和谐。
“我的瑶儿清清白白,断然不会发生这等污遭之事。此事任何人绝不能泄露半句话。瑶儿,你放心,姑母会替你做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