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讨好地递给石立夏,脸上扬着乖巧的笑容。
“美姐早上好。”
石立夏怔住,接过水杯和牙刷牙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松子真乖,这些不需要你来做。”
她是要培养孩子们的动手能力,不会因为他们是领养的就过于纵容,让他们通过劳动融入这个家,却也没打算让孩子做到这个地步,要是把孩子养成讨好型人格就麻烦了。
松子腼腆地笑了笑:“美姐,早饭在餐桌上,大帅熬了粥,还烙了饼,哥哥点的炉子我洗的米!”
小豆包一听没有自己的名字,顿时急了:“豆包,包……”
松子连忙补救:“小豆包也帮忙了,捡了米里的石子还往面里倒了水。”
小豆包挺起小胸脯,眼神瞟向石立夏。
石立夏朝着他们竖起大拇指,“很棒,一会奖励你们吃糖。”
虎头一直在一旁偷偷观察石立夏,看到石立夏对他们的态度依如昨天,并没有因为邢叔不在而有所变化,心里稍稍舒了一口气。
大伯一家在外面人前跟没有外人的时候,对待他们是完全不同态度。
父母去世后,乡镇还有县里武装部的人时不时会派人过来探望他们,他们都没有发现大伯大伯母他们对他们兄弟仨并不好。
虎头扭捏地走了过去,小手揉着衣角,低着脑袋道:“饼子和粥都凉了,要不要再回一次锅?”
“不用,这天气吃点凉的挺好。”石立夏将嘴里的泡沫冲干净,“松子,别忙活了,洗脸水我自己打。”
松子一时拿不准该怎么做,木愣愣地站在那。
他的年纪太小,再机灵也还是难以判断大人的态度是客气还是真那么想的。
“咱们家都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眼里有活值得夸赞,可也不是什么事都得你们干。”
松子这才没继续动作。
“你们别守在家里了,出去玩吧,别出大院就行,中午记得回来吃饭。”
这年头孩子都是散养的,石立夏也不会拘着他们,这个年纪就该在外头到处跑到处跳。
虎头鼓起勇气道:“我能在家里看书吗?”
“看书?看什么书?”
小豆包迈着小短腿又跑了,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抱着好几本连环画。
“画画。”
“大帅同志给你们买的?”
虎头有些紧张地看着石立夏,这些连环画都特别贵,邢叔还买了很多本,他担心石立夏觉得邢叔给他们花太多钱。
“回头把这些书都放在客厅的书桌上,那两张书桌是你们哥仨的,你们也要负责收拾好了。看书就得端端正正坐着看,不能躺着看,眼睛坏了以后想当兵都不行。”
虎头和松子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都脆生生应了。
“书什么时候都能看,趁着早上天气凉快出去玩一会,下午天热再在家里看书。”
石立夏希望哥仨能在厂里交到朋友,他们都不是本省的人,说话时带着家乡浓重口音的,需要改一改。
石立夏并不是嫌弃他们的口音,而是他们要是说话跟别人不一样,容易被同龄人排挤。
别看孩子小,也是拥有自己的圈子和规则的,有时候小孩子比成人还要残忍。
兄弟仨是农村来的人,本来就容易被歧视,要是说话还不一样,给其他孩子明显区别,更容易被笑话和欺负。
虎头带着弟弟们将所有连环画都放到了书桌上,石立夏透过窗户往里一看,能有十几本,难怪邢锋将孩子放在招待所不用担心孩子乱跑或者无聊。
兄弟仨人要出门的时候,被石立夏叫住了:
“你们要是被人欺负别给我藏着掖着,必须回来跟我们说。你们被欺负不要紧,别人觉得我们家的人好欺负那可不成,知不知道!”
“知道了!”
兄弟仨跑出家门好几米远,松子看了看身后,才小声跟虎头嘀咕:
“大哥,你说那女人会一直对咱们好吗?”
石立夏虽然经常说些不大好听的话,可松子觉得他反倒比大伯那样表面笑眯眯实际很坏的人要亲切。
可是从前的经历,让松子心里还是不太安稳。
虎头沉吟:“还得再看看。”
虎头年纪不小,可经历丰富。
他们家的混乱不是从爸妈去世后开始的,从他出生时起,就感受到成年人的恶意。
爷爷奶奶还在的时候,对他和弟弟就不如大伯家的孩子好,他看到好多次爷爷奶奶偷偷给堂哥堂弟好吃的,还让他们不要给他们这一房的人知道。
他和弟弟跟堂哥堂弟打架,明明是对方先招惹的,可挨骂的都是他们。
他妈妈更是艰难,干最多的活却吃得最少最差。
可每次他们爸爸回来,家里又是另一副样子。
爸妈走了之后,大伯和两个叔叔都想领养他们,当时大伯说得特别好听,他们就跟了大伯。
一开始大伯伯母对他们确实还不错,可没多久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对他们非打即骂。
“哥,要是她对咱们不好可咋办?叔经常不在家。”松子担忧道。
这个家再待不下去,他们就没地方去了。
他咋这么小呢,要是他长大了,就完全不愁这些事了。
虎头表情黯然,深吸一口气道:“叔是好的,她要是不好,咱们就跟叔说。”
“叔能信吗?大人可会装像了,而且都不听小孩的话。要不是这次小弟病得人都快没了,叔还被蒙着呢。而且就算叔知道,也没法把她赶出家门啊,叔不在的时候,她会对我们更坏的,豆包可不能再被折腾了。”
小豆包病得快死了,把兄弟俩吓到了。
虎头抿着唇,久久没开口。
松子也耷拉着脑袋,一脸沮丧。
小豆包不懂怎么一回事,被哥哥情绪感染,缩着脑袋不说话。
虎头双臂张开搂住两个弟弟,目光望向远方:
“现在还没到那地步呢,目前看她还行,咱们也好好处着,勤快点总没错。她要以后要是对咱们不好,我也不会站着挨打了,豁出去也会护着你们的。”
石立夏吃完早饭,就准备出门去一趟医院。
路上,她遇到了王红花。
王红花看到她,沉着一张脸。
“小夏,你怎么回事,怎么能到处乱说呢!快跟大家解释清楚。”
石立夏却跟没事人一样,笑盈盈跟她打招呼:
“王姐,你这话说得我就听不懂了,我乱说什么了?今天赶巧了,我正打算去找曹哥要东西呢,既然遇到你,你就还给我吧。”
“你有没有羞耻心,你一个女人找我家男人干嘛!”
“王姐,你这话就说得难听了,你一个城里人咋比我们农村人还不会说话?我是去要你从我家拿走的东西,被你说的比你裤衩子还脏。”
“你——你放屁!”
王红花恨极了石立夏,她不过借用了几样小东西,现在害得她丈夫被群嘲,说他抠门贪小便宜。
这就罢了,这样的流言很可能还会影响他的工作。
可是让王红花就这么把东西交出去,王红花心里实在不甘心。
不仅是为了那点小便宜,更觉得面子过不去。
她原本拿捏的人,竟然要拿捏她了,她都要被人笑话死了。
石立夏懒得再跟她周旋,直接下最后通牒:
“王姐,你既然回来了就别磨叽,别为了这么点东西脸都不要了。我反正无所谓,每天都能去仓库那晃一圈。”
王红花阴着一张脸,声音都沉了下去:“你真跟姐闹得这么绝?”
“王姐,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没必要了。”
“行,你别后悔。”
石立夏笑了起来。
王红花觉得这个笑容特别刺眼,冷哼一声,目光带着嘲讽:
“你列的清单里,有一些东西不是我拿的,在孔文斌那里,你想要自己去找他吧。”
石立夏听到这个名字,怔愣在原地。
孔文斌,原主的暧昧对象。
第16章
石立夏一脸莫名其妙地打量王红花:“你这话可真逗,东西是你从我这拿的,你给别人了我就得找那人去要?扯不扯啊。”
想要用那个男人套她,门都没有!
甭说原主没跟那男人有什么深层次来往,就算是有石立夏也不会承认,反正她没做过,理直气壮。
王红花气恼:“明明是你让我给他的!”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敢乱说。他又不是我儿子,也不是困难户需要救济,我脑子被门夹了送他东西干嘛。”
原身目前还处于心动状态,行为还比较有分寸,知道结了婚的人了,就算跟那男的暧昧,也不会明摆着让第三个人知道她的心思。
王红花确实经常‘无意中’提起孔文斌缺了什么东西,原身也给了王红花那些东西,可从来没说过是要给孔文斌的。
作风问题在现在是很严肃的,要是被逮到了可不仅仅是道德谴责,是要被拉出去批斗的。王红花这种在中间牵线的人,也同样落不着好,因此大家都没有明说,心里都知道怎么一回事。
原本石立夏都忘了这茬,王红花主动提起,反倒让她想起原身会跟孔文斌有来往,王红花功不可没。
孔文斌是厂广播站的,他不仅字正腔圆声音好听,还很多才多艺。
跳舞、演戏、唱歌、乐器、写作等样样精通,是个典型的文艺男,长得也非常俊秀。
厂里开展宣传表演,他都是绝对的主角。不仅担任主持人,还在数个节目中表演,有时候还会被借调跟着文工团去各地进行文艺汇演宣传,是个风云人物。
原身第一次听到他广播里的声音时,就记住了他。
后来又被王红花带着去看表演,原身看到孔文斌时,简直惊为天人。
她从来没有看到过孔文斌这种类型的男人,在乡下基本都是农家糙汉,很多大字都不识几个。
邢锋虽然长得周正帅气,可属于高大威武类型,气质还带着一股凌厉,很男人却也容易让人心生畏惧。
孔文斌却如水一般温柔,眉眼带笑,看人眼神的更如春风一般,一下就把原身给迷住了。
原本这种心动只是对美好事物的一种憧憬,并不意味着要怎么样。
可王红花看出原身的喜爱,没少拉着原身去找孔文斌。
孔文斌是王红花拐了几道弯的亲戚,当初他能进入机械厂广播站,也跟王红花有些关系。
厂里的岗位多是要招考这条路,以彰显公平。可实际外头的人想要进厂当工人并不容易,很多人知道消息的时候,都已经招完了。
又或者早就内定,过来应聘也不过是陪跑。
王红花得知厂里要招聘的消息,连忙通知娘家人。她其实跟孔文斌不熟,可娘家那边只有孔文斌符合要求,并且凭借自己的本事获得了这个职位,这以后两家人也就经常走动。
因为王红花的存在,才让原身有很多机会跟孔文斌接触,又不会被怀疑什么。
石立夏回想,王红花没少明里暗里去诱导原身,不停跟原身说孔文斌多优秀,让原身对孔文斌越来越崇拜和喜欢。
原身毕竟是个小姑娘,又因为现在的社会环境,乡下人看城里人总有些仰视,因此感受不到王红花的小心思,不懂城里人的套路。
她本人也没有太强的道德感,也就渐渐上钩了。
王红花心中诧异,没想到石立夏能这么混不吝,她之前看到孔文斌春心荡漾的样子不会是装的吧?
“石立夏,你别在这装傻,你自己干过的事别想当不存在。亏我在文斌面前经常说你的好话,回头我一定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王红花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开口威胁,她就不信石立夏不在意自己在孔文斌心里的形象。
石立夏摊手:“原来孔同志是你爹啊,还要找你爹告状,欠我的东西赶紧还,胡扯淡什么呢。我管你孔文斌还是李文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要觉得不平衡,咱们上工会去说道说道,让大家伙来评评谁有理。”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丑事说出去!”
石立夏笑道:“丑事?我哪来的丑事。”
王红花眯着眼看她,仿佛要将她给看穿:“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想说孔文斌?”
王红花冷哼,一脸鄙夷地看着她。
“你知道就好。”
“你这么一提确实有点儿意思,你没事经常背着曹哥跟孔同志联系,暗地里经常送东西给她,时不时还带回家开小灶,帮他洗衣服。对了,你还把厂里招聘这样的宝贵消息透露给他,啧啧啧,这情分哦——”
石立夏故意拉长音,表情意味深长。
“我呸!你胡说八道什么!他是我弟!”
王红花脸都绿了,哪里想到石立夏竟然能扯到自己头上。
“对,对,弟弟,对他比对亲弟弟还好的那种弟弟,关系纯洁得不得了哦。”
“你当谁都跟你一样想男人,你不甘寂寞喜欢别的男人,还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贱呢!你看到孔文斌的时候,眼睛都要黏到他的身上,就差当场在他面前脱衣服勾引他了!”
石立夏双手抱手于胸前着手,一脸震惊:
“哇,王姐,你好奔放啊,你还想直接在孔同志你面前脱衣服啊?你年纪大了年轻男人看不上,也不用这么作践自己啊。”
王红花气得扑上前要动手,石立夏直接一把抓住她的手,然后用力把她给推倒,高声嚷道:
“王姐,我跟你拿回我家的东西,你至于对我又打又骂的吗!我容易吗,家里多出三张嘴,你不还我东西是想要逼着我们一家人去死,想要让那三个孩子饿死!他们可是军人遗孤啊!亏我以前还把你当好人,没想到你这么心狠。你以前说这个厂子只有你一个好人,原来都是骗我的!”
石立夏不等王红花哭嚎,自己就先放声大吼。
她的嗓子那可是在村子里练出来的,村里地方大,有时候在这边干活要跟那边人说话,往往都是大吼着的。
石立夏从前还是合唱团的,知道该怎么发音,声音更洪亮了。
王红花想要打岔,嗓门根本压不住她。
刚才两人说话的时候,其实就有人发觉一直注意他们的动静,察觉到她们之间的气氛不对劲,可也不好凑过来。
现在闹成这样,一群路人凑过来吃瓜。
没想到刚过来就听到最后一句话,这话啥意思?合着就你王红花一个好人,我们都是恶人呗?
众人面色不善地看向王红花,王红花是个活跃八卦分子,哪里有热闹都能看到她,厂里不少人都认识她。
王红花察觉到了众人异样目光,直接在地上又哭又嚎,拍着自己的大腿嚷嚷:
“这日子没法活了,我这是要被欺负死了啊!我真是枉做好人啊,看你刚从乡下过来,就想着多关照你,没想到养出了个白眼狼啊!石立夏,今天你不说清楚,我非跟你死磕到底不可!”
石立夏怯怯地躲到一个大婶身边,她记得王红花没少说这个婶子的坏话。
“婶子,城里人也这么不讲究吗?我还以为只有村里那种不要脸的老大娘才这样,没理就坐地闹。”
“当然不是,咱们工人都是要脸的,我现在也是开眼了。”
石立夏连连点头:“我也觉得,平常看厂里的都是文明人,有什么纷争都是好好说理的,哪有这样撒泼的。太丢脸啊,谁娶了这样的媳妇,怕是在厂里都抬不起头来吧。”
“你们这是闹什么呢?”
石立夏深深叹了一口气,将事情大概说了出来,她声音不小,虽然有王红花魔音缭绕,也让很多人听清楚。
“我也就是想把我的东西拿回来,没想到王姐就炸了,我都不知道咋回事呢。我在乡下也没有遇到这样的人,我真的是……我也不是那小气的人,可这些都是我对象辛辛苦苦挣的,我做媳妇的帮不了忙也不能拖他后腿吧?”
王红花没想到石立夏不仅没跟她对骂,反倒是跟个局外人一样,在一旁找人唠嗑看她笑话,找的那人还是自己的对头。
“石立夏你个贱人,我日X%*——”
王红花再也忍不住,满嘴脏话攻击,还想爬起来攻击。
“说得也太脏了,要是有人看到机械厂有这样的人,不会觉得我们家属都是这素质吧?”
石立夏哪会坐以待毙,一边嚷着一边不停地躲到别人身后,王红花不仅没打到人,时不时还误伤到吃瓜群众,引来一片咒骂。
“王红花你发神经啊!欠人东西不还,还敢打人!”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动什么手啊!”
石立夏跟只猴一样窜,王红花根本逮不到,后来还被那些被误伤的人给擒住了。
“放开我,看我今天不把她的嘴给撕烂!”
王红花完全气上头了,眼睛都快红了。
石立夏一副受伤模样,轻轻叹了一口气:
“王姐,你也别老是骂骂咧咧,影响不好。你就说你有没有拿我东西?你要说你没拿,我也不跟你争辩,就当交了学费,让我知道人世间的险恶。”
石立夏眼神里充满了悲伤,看向王红花仿佛看到了一个负心汉。
“你少给我在这里装相。”
石立夏红了眼,声音哽咽:
“王姐,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那些东西是值一点钱,可也不能换人的良心啊,难道在你眼里金钱就这么重要吗?我从前是真把你当姐姐啊。”
石立夏是有一点难过的,那是原身的情绪。
不管原身如何,她是真的信任和看重王红花的,对方却只把她当成了一头肥羊,想要榨干她每一滴血。
贪图别人的东西不说,竟然还想诱导原身犯错误,那人品极为有问题。
原本看热闹的人,看到石立夏这样难过,也有些心疼这姑娘了。
“你别难过,咱们厂这样的人不多,大家都是好的,你有什么委屈就说,我们帮你跟领导反映。”
“对,你别怕,这事她放哪里都不占理。”
“王红花,你别太过分,便宜占不够,现在大家谁日子不紧张,你这么做缺不缺德啊。”
“金钱至上,这做派要不得!”
王红花听这话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本就不占理,要是被扣这个大帽子,那可就完了。
“你们不要被她骗了,我才没那意思。”
“那你就说你有没有拿她的东西吧,别东拉西扯的。”
王红花很想说没有,可看到石立夏别有深意的目光,生硬愣是卡在喉咙里。
她恶狠狠地瞪了石立夏一眼:“哼,算我看走眼了!以后别想再让我带着你。”
说完也不管别人什么反应,穿过人群直接离开了。
石立夏朝着大家笑了笑,非常礼貌道:“谢谢大家为我说话,今天让大家看笑话了。”
大家伙看她这个态度,对她有所改观,觉得她跟传闻里的并不一样,不像是那胡搅蛮缠的人。
众人离开后,石立夏的笑容从脸上消失。
孔文斌是个隐患,她得想办法解决了。
石立夏前往医院,暂时将这事放置脑后。
刚到病房门口,心心就冲了出来:“姨姨,我好想你!”
“心心,姨姨也想你。”
石立夏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牵着她的小手走进病房。
“周奶奶,在这里还习惯吗?”
周奶奶笑道:“习惯,怎么不习惯。你来了正好,我有件事想要跟你说。”
“什么事?”
“你在厂里生活还习惯吗?想不想找点事做?”
“周奶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奶奶没有直接回答,“昨天听你说你们家刚收养了三个孩子?”
“是啊,最小那个比心心小一点,一会可以带着心心跟他们一块玩。三个都是好孩子,都很懂事听话。”
“你这么年轻就要带三个孩子,能带得过来吗?”
“我以前在家带过弟弟妹妹,还得干大队里的活儿。而且他们还要去上学,我也不用一直盯着。我对象出车时,我对象的婶婶会过来帮忙。”
周奶奶点点头:“你上过学吗?”
“我读了高中的。”
周奶奶有些意外,她看石立夏的谈吐气质觉得她应该上过初中,没想到还上了高中。
现在的农村女孩很少有能上高中的,觉得女孩没必要读那么多书,反正以后也是要嫁人的,不如早点回家帮着干活。
条件差的甚至小学都不让读,好一点的也顶多供到初中。现在的学习风气又很差,能给女孩上个初中已经很了不得了。
周奶奶不禁夸赞:“你家很注重孩子的教育,这很不容易。”
石立夏笑道:“我们家只要能考上就供。”
不过并不是因为重视教育,石立夏父母的想法很朴实,就是想占便宜。
石家现在还没分家,除了到城里当工人的大伯一家,大家都是住在一起的,由石立夏奶奶管家,家里的开销收入都由老太太管着。
石立夏上高中,家里就要出钱,公中的钱也就多一些花在他们身上,还能少出一点劳动力。
原本石立夏奶奶并不同意,跟很多村里老人想的一样,女孩读那么多书干嘛,会洗衣做饭带孩子就行,觉得纯粹浪费钱。
石立夏爸爸就拿石盈盈说事,石盈盈也上了高中,他家的闺女明明考上了凭什么不能上高中。
他们一家占尽便宜去了城里,自家闺女读个书怎么了。
石立夏大伯之所以能到城里当工人,是因为石立夏爷爷当年救了一个人,那个人为了报答帮忙安排的。
也正因为救人救出这么大的好处,石立夏的爸妈才想着用这一招去道德绑架邢锋,让邢锋娶石立夏。
家里最好的资源被应该养老的大伯占了,这些年也没怎么帮衬家里,便宜都让他们给占了,石家其他兄弟心里是非常不平衡的。
不患寡而患不均,石立夏爸爸拿石盈盈说事,石立夏爷爷奶奶为了避免兄弟阋墙,也就没法反对了。
原身为了不用下地干活,非常努力地学习,成绩一直很不错,成为了村里十分稀罕的女高中生。
“你是高中毕业就更好了,昨天我打听到机械厂宣传科正准备招人,要求高中以上,我觉得你可以去试试。”
石立夏惊喜道:“真的?什么时候?”
“估摸就这两天的事,你要是愿意到时候我让人帮你报名。”
“愿意,当然愿意!”
不用上班被人养着虽然很爽,可也让石立夏非常没有安全感,她还是觉得自己有份工作最稳妥。
尤其在宣传科这样的部门,不像在车间一线那么辛苦,外人看着还体面,妥妥的优质铁饭碗。
周奶奶不忘给她打预防针,“你能不能被聘用我也不能打包票,得看你自己的能力,我能保证的是你能公平地去竞争。”
周奶奶虽然欣赏石立夏,可也不会按头让周厂长给她安排工作,这是要犯错误的。
这年头工作非常的紧张,多少年轻人因为没法找到工作得强制下乡,周厂长也没法明目张胆地给人安排工作,顶多安排个临时工。
“我能拥有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就已经很好了!周奶奶,真是太谢谢您了。”
宣传科这样的工作可操作性太大,招聘要求充满了主观性,不像其他岗位有明确的标准。
除非碾压式地优秀,否则很难在招聘中实现公平公正。
石立夏需要的就是公平公正的机会,不要连正式入场PK的资格都没有。
作为曾经的卷王,石立夏最不怕的就是跟人竞争。尤其应聘的还是宣传口的工作,她本科学的是广告设计与传播,在学校的时候是学生会宣传部的,工作了也负责过公司的对外宣传工作,算是专业正对口了。
周奶奶摆摆手:“我什么也没做,本来就应该这样。”
周奶奶语气里透着些许无奈,原本理所当然的事,现在竟然都成了难得,这样的风气让人看着心里很不痛快。
周厂长虽然是厂长,可厂里的事也不是他一个人说的算的,有时候也得各种妥协。
“你带着心心出去玩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石立夏不知道周奶奶心底的纠结,看她脸色不好意味她累了,也就没继续打扰,带着小丫头离开了。
小丫头今天明显比之前更加开朗,也更加愿意开口,一路蹦蹦跳跳的,一会问这个一会问那个。
一路上不少认识石立夏的人看到她们,都很是好奇。
“不是说邢锋带回了三个男孩吗?怎么又多了个女孩?”
“可能传错了吧。”
“我怎么觉得那个女孩跟邢锋对象长得有点像啊?”
“甭说,还真有点,邢锋对象不会是二婚,这是前头的孩子吧?”
“不能够吧,她看起来没多大啊……”
石立夏此时完全不知道,厂里又将开始传播她新的谣言。
“心心,一会跟哥哥弟弟们一块玩好不好啊?”
心心仰着大脑袋,大眼睛眨啊眨:“心心一定要和他们玩吗?”
“那倒不是,心心想和谁玩就和谁玩。不过需要先认识一下,才知道能不能玩到一起。”
小家伙舒了一口气,表情太过明显,让石立夏很是好奇。
“心心不喜欢跟哥哥们玩吗?”
小丫头叹了一口气:“他们好吵。”
“心心不喜欢太调皮的小朋友是吗?那女孩子呢?”
“好傻。”
石立夏噗嗤笑出声,看着一个小豆丁说这样的话,总觉得很违和。
小丫头认真解释:“心心不喜欢过家家,不喜欢当她们的宝宝,心心是妈妈的宝宝。”
石立夏揉揉她的脑袋:“那心心平常喜欢跟谁玩啊?”
小丫头摇摇头,表情带着些许失落,但是并不多。
“那心心你在家都干什么啊?”
小丫头掰着手指:“听广播、摘豆子、看书……好多好多,心心可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