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立夏对此表示很满意,她拿着蒲扇到处监工。
看到虎头把米给挑拣和洗好,石立夏又指挥道:“你去把火给烧起来,蜂窝煤会用吗?”
虎头微红着脸摇摇头。
“我会教你怎么烧蜂窝煤,你一会可得听好了,以后这可就是你要负责的事了。”
虎头一脸认真地应下。
石立夏教虎头怎么点炉子,她完全没有动手,就用嘴教虎头该怎么做。
虎头是农村孩子,早早就开始干家务,尤其后来在大伯家,更是要干许多活,烧火这种事对他来说是最简单的家务活,蜂窝煤又不难烧,因此很快就学会了。
石立夏教导虎头的时候,眼神时不时瞟向邢锋那边,看他拍鱼头刮鱼鳞开膛破肚,一通操作十分顺滑,一看就是没少干过的,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这鱼得收拾仔细了,别一会吃到刺卡了喉咙。”
邢锋看了她一眼,石立夏毫不胆怯地回望过去,他抿了抿唇低下头继续手里的动作。
孩子们虽然被使唤得团团转,可因为手里有活干了,反倒是没有那么拘谨了,他甚至听到虎头舒了一口气。
松子将西红柿和黄瓜洗干净,怯怯地放到石立夏面前,一双大眼就这么看着石立夏,却不敢吭声。
三个孩子都长得非常瘦,大大的脑袋小小的身体,都跟那豆芽菜一样,明显营养不良。
松子眼巴巴地望着石立夏,就跟那张山村女童照片一样,就看到一双眼睛了。
石立夏仔细看了看西红柿和黄瓜,点了点头:“洗得很干净,以后洗菜的事就交给你了,能完成任务吗?”
松子怯怯点头。
石立夏看向他,表情透着不满意,小孩儿明显抖了抖。
“嘴长在脸上是要用的,能不能?”
“能。”
石立夏表情缓和,将三个西红柿递给他:“你们兄弟三个一人一个。”
松子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可他还是下意识看向邢锋。
邢锋这个时候正忙着片鱼,压根没有看到他的目光。
石立夏直接把西红柿塞到他怀里:“看什么啊,赶紧拿去吧,在我们家只要好好干活,好好听话,就有奖励。”
松子这才将西红柿收下,一个递给了眼巴巴看着红彤彤的西红柿的小豆包。
小豆包年纪小,虽然在陌生环境有些拘谨,可有哥哥们在身边,他明显更容易适应。
他开心地拿着西红柿,张嘴咬了一口,眼睛眯成一条线,然后他将自己咬了一口的西红柿递到虎头嘴边。
虎头偏过头:“我不吃。”
小豆包却硬是要塞进他的嘴里。
松子则拿着一个西红柿递给了邢锋,双眼充满期盼。
邢锋没料到他会惦记着自己,心里五味杂陈:“我不吃,你吃吧。”
松子和弟弟一样,固执地举着手不动。
石立夏直接走过来,抽走他手里的西红柿,松子明显吓了一跳,可看到石立夏的动作后又很快放松下来。
石立夏将西红柿递给了正在摆脱弟弟‘攻击’的虎头,在每个孩子脑门上都敲了一下:
“互相谦让什么啊,这里不是还有吗,回头咱们在天井也种上,把你们吃恶心了,看你们还这样让来让去吗。”
两大三小忙活了大半个小时,终于把一桌菜收拾出来。
三个小孩看着桌上丰盛的菜肴,站在一旁都不敢靠近。
鱼头鱼骨豆腐汤、番茄肉片、青瓜炒蛋、清炒白菜,每一份菜量还很大,食物香味能把人给香迷糊了。
这几天他们吃得也挺好,还吃到过肉和鸡蛋,就是亲爹还活着的时候,也就亲爹回来时能吃上一些,平常也都是吃粗粮和素菜。
原本以为那已经是世界上最好的吃食了,可现在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村日子过得最好的人家,过年也吃不了这么好的啊。
“你们哥仨杵在那干嘛,还不快点盛饭,你们都这么大了,还要我们做长辈的给你们舀饭啊?”
虎头连忙跑到碗柜那,拿碗筷的时候又有些犹豫了。
他应该拿几个碗呢?这么好的饭菜,他们兄弟仨都有资格上桌吗?
石立夏:“虎头,你愣着干嘛?咱们家也就五个人也数不过来吗?”
虎头一听这话,嘴角不禁露出笑意,快速地将碗筷拿了出来。
松子和小豆包也没有闲着,小豆包负责分筷子,松子则是跟在虎头身边,等着虎头盛好饭他拿到桌上去。
三个小孩自从石立夏回家后,就没有一刻闲着的,可三个孩子明显比刚进这个屋子时要放松许多。
邢锋将一切看在眼里,看向石立夏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石立夏并未理会他,看着虎头盛的饭,皱着眉头挑剔:
“你们吃这么点怎么不早说,这么热的天根本存不住剩菜剩饭。”
虎头给石立夏和邢锋都盛了满满一碗,给自己和两个弟弟就舀了一口饭,生怕石立夏觉得他们吃得多。
被石立夏这么一说,他又赶紧多盛了一些。
全部入座后,三个孩子的口水都要流到菜里了,也没有拿起碗筷,就连最小的小豆包都很懂事地等着。
他们并不是天生懂事,而是被打骂和饿怕了。
邢锋也下意识看向石立夏,不知不觉就把一家之主的位置给让渡了。
刚才做菜的时候,石立夏指挥人干活的样子实在是太自然了,而且安排得井井有条,一家人齐动员特别热闹。
石立夏虽然只会动嘴,可言之有物,桌上诱人的饭菜和孩子们的表现就是证明,就更让人信服了。
石立夏也不扭捏,在就餐之前进行了‘领导’发言。
“今天是我们正式成为一家子的日子,大家表现得都非常好,值得鼓励,相信未来我们会更好。”
石立夏说着顿了顿,目光扫向在场的男人们,一大三小有些愣神,这是干啥啊?
石立夏不悦:“鼓掌啊!”
“啪啪啪——”
掌声顿时响起,小豆包一脸茫然地跟着哥哥们拍手,拍得还特别使劲,小手都拍红了。
邢锋想笑,却也配合地跟着鼓掌。
石立夏满意地点点头,做了个收的手势,掌声立刻停止。
“废话就不多说了,今天大家都敞开着吃,平常可没有这么好的伙食,错过了就得等过年了。”
邢锋虽然工资高,三个孩子也有补贴,可这年头也是架不住这么吃的,他们就算有钱也没有足够的票。
石立夏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其他人这才动了起来。
“你们有肉不夹老夹菜干什么?虎头你做大哥的,也不知道带弟弟学点好的。”
“这么瘦一点还不吃肉,回头外头的人还说我这个当养母的虐待你们呢,怎么滴,你们就这么想我被人说嘴啊?”
“吃鱼机灵点,别被鱼刺给卡喉咙。要是卡了别忘了自己长嘴,得说。”
石立夏吃饭的时候也不忘一顿输出,虎头和松子这才敢给自己和弟弟夹肉。
她也不只会吐槽,也会夸赞,她对邢锋的手艺表达了高度赞赏。
“小邢同志,你的手艺可真是太好了,没什么调料也能做得这么好吃,不愧是国家培训出来的,不比国营饭店的大厨差,像你这样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男同志这年头可不多。”
邢锋还没听过一个女人对他这么直白地夸奖,他亲妈都不会这么夸他,别提一个女同志,耳根都红了起来。
“都是你教得好。”
“那也得是你有悟性,看我道理都懂,可我的手说它不懂。”
这话石立夏并未胡扯,虽然她并不会做出黑暗料理,可是不管学了什么食谱,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做出来的都一个味,折腾半天跟一锅乱炖差不多,很难让人可以坚持。
“孩儿们,你们说这些饭菜好不好吃?”
石立夏说着还不忘把话抛到三个孩子身上。
小豆包第一个响应,奶呼呼还有些口齿不清地高喊着:“好吃!”
他的嘴里还含着饭,这么一嚷饭粒都掉了出来,小手连忙捡起来塞进了嘴里,看石立夏并没有生气,又扬起了笑脸一脸满足。
虎头郑重其事地开口:“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
松子也紧跟着道:“我也是,特别好吃。”
石立夏满意点头:“你们邢老爹厉不厉害?”
小豆包:“腻害!”
虎头这次没有这么干脆,支吾了半天才张不开口。
不是不想夸赞邢锋,而是不知道怎么应对邢老爹这个称呼。
邢锋是他们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他,小弟估计已经没了。
可改口叫他爸爸,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两个弟弟还罢了,他们年纪太小了,对父亲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不像他以前还骑在爸爸肩头上呢,爸爸虽然不经常回家,可他高大威武又温和的形象一直刻在心里。
他的爸爸和村里的那些男人不一样,回到家他会帮着家里干活,会体谅妈妈的辛苦,会带他们兄弟一块玩。
现在要叫别人做爸爸,虎头很为难,可不叫又觉得对不住父亲战友的关心和爱护。
虎头不张口,两个弟弟也不敢改口,于是就僵持住了。
邢锋看得出他的为难,道:“你们以后叫我叔就行。”
他也不是非要三个孩子改口叫他爸爸,而是觉得这样更能让三个孩子有归属感,觉得他们是一家人。
虎头嗓子眼发酸,心里只觉得更加愧疚,也很害怕邢锋和石立夏觉得他不改口是不认同他们。
石立夏翻了个白眼:“不就是个称呼吗,搞得你一个男子汉这么扭扭捏捏,多大点事儿啊,还能不能行了?要我说以后叫我石美人,叫你们邢老爹邢大帅哥简称邢大帅。”
虎头原本还在纠结听这话忍不住噗嗤一笑。
松子年纪小没有那么多警惕心,直接哈哈大笑:“美人、大帅,哪有这么叫自己的,好臭屁啊。”
石立夏直接上手捏松子的脸颊:“敢说我不美?”
松子不仅不怕,反倒笑得更厉害了:“美,美!”
“帅不帅?”
“帅,帅!”
石立夏这才满意地松手,“现在谁还有意见啊?”
松子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小豆包完全不懂怎么一回事,也跟着摇晃着大脑袋。
石立夏挑着眉,望向虎头:“你呢?”
虎头也摇头。
“叫一声听听。”
虎头耳朵更红了,目光躲闪,这叫人咋说得出口啊,他求助地望向邢锋。
邢锋认真扒饭只当看不见。
“美、美……美……人……”
“至于嘛,叫个美人就把你叫成结巴了,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们。”
虎头舒了一口气。
石立夏:“以后就叫我美姐吧,美人姐姐。”
她现在才十八,还不想抬辈分。
虎头虽然还是觉得一言难尽,可这个称呼就好张口多了,非常主动叫道:“美姐。”
石立夏微微颔首,给他夹了一块肉:“还算懂点事。”
小豆包:“美姐!”
石立夏也给他夹了一块,小豆包笑得见牙不见眼。
松子也不甘落后:“美姐!美人姐姐!”
“这个家你最机灵。”石立夏给他挑了一块最大的肉。
邢锋也把碗递了过来,笑道:“美姐。”
石立夏高傲颔首,没有厚此薄彼地给他夹了一块:“赏你了。”
松子和小豆包笑得特大声,虎头嘴角也忍不住微微翘起来。
吃完饭,石立夏继续做甩手掌柜。
“虎头你把碗给洗了,松子和小豆包去收拾桌子。邢大帅,锅里有热水,你帮虎头把洗碗水调好,然后再把水缸填满,去锅炉房挑两桶热水洗澡。”
邢锋:“那你干嘛啊?”
三个孩子也都望了过来。
石立夏一点不心虚:“现在家里人这么多,吃一顿都要费不少粮食,我不得好好计划一下未来。看看咱们这天井,不能白瞎了啥都不干,得好好计划是种菜还是养鸡,厕所洗澡房是不是也要搭一个?还有有个小朋友,是不是该去上学了?还有咱们刚搬来是不是要跟邻里打好关系,跟大家认识认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不得我来做?事情多着呢。”
虎头抿唇:“我,我能去上学吗?”
“说什么话呢,哪个孩子不上学?”
虎头直接红了眼,朝着石立夏鞠躬:“谢谢。”
现在虽然各地求学风气很恶劣,可很多人还是知道上学的意义的。
虎头别的不知道,他就知道要是不识字连爸爸寄回来的信都看不懂,信里告诉他们他寄了钱回来,他们也不知道,汇款单放在他们面前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因此虎头非常想要上学,不管大伯他们怎么贬低,他也想要上学。
可以前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奢望,他们要是留在大伯家,他肯定不会同意多花这些钱的。
松子和小豆包看到他这个样子,也不禁拘谨起来。
石立夏望向邢锋:“你之前没跟他们提上学的事?”
邢锋心里不好受:“提了。”
他这几天跟孩子们畅想了未来,告诉他们以后在家里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希望能建立孩子们的认同感和亲近感,上学就是重要内容之一,只是孩子们尤其是虎头不敢相信。
邢锋把三个孩子带回来却没有回家,而是在招待所住了几天,虽然邢锋解释说没有住的地方,可虎头不是普通孩子,他敏感地察觉到了异样。
招待所的人虽然当面没说什么,可从他们的态度里,虎头也琢磨出些味来——他们并不受邢锋家人的欢迎。
虎头只是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担心邢锋为难,心里其实已经在盘算如果他们不被接受该怎么办,可惜他太小,能力太弱,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石立夏正色:“在我们家都得好好上学,坚决不能出现文盲。谁要是不好好学习,我就要家法伺候,听到了吗!”
虎头抹了一把脸,仰着头脆生生应道:“听到了!我们一定会认真学习的!”
第14章
邢锋从锅炉房挑回两桶热水,石立夏让他带着孩子在天井洗澡,自己拿着一袋子水果糖和瓜子出门溜达了。
他们刚搬过来,得跟邻居打好关系。
他们的房子位于这一排平房的最东边,因此东面是没有邻居的,西面除了他们有四户人家。
这时候大家伙儿都刚吃完饭,都跑到巷子口一棵大榕树下纳凉。
那里有片用水泥铺的空地,榕树也用砖头水泥围成一个圈,而且还处于风口,天气热的时候这一片的住户都喜欢去那里。
石立夏过去的时候,花圃上已经坐满了人,不少人还自带着小板凳在那跟人聊天,很多小孩儿也在那跑来跑去玩耍,十分地热闹。
石立夏一出现,大家的目光全都投了过来,目光充满了审视和探究,有的目光并不那么友善。
石立夏只当看不出来,笑盈盈地走了过去:
“大家好啊,我是这一排最东边房子的新住户,今天才刚搬进来的,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
在场的人彼此投递眼神,嘴里小声嘀咕,却没有人吭声。
石立夏也不尴尬,朝着人群中她唯一认识的杨淑芬打招呼:
“嫂子,你也在呢?”
她走了过去,抓了一把瓜子递了过去。
“吃点瓜子,我今天刚搬家,沾沾喜气。”
杨淑芬原本并不想冒头搭理她,要知道石立夏现在住的房子多少人惦记着呢。
不少人知道老技术员要离开,就已经在私底下运作了,平房虽然比不上洋房,可架不住它宽敞。
而且现在厂子里住房紧张,哪有资格挑三拣四。
没想到中间杀出个程咬金,竟然被邢锋这样的小年轻给抢走了,他才来厂里多久啊,竟然就能分到这么大的房子。
别人为了房子费尽心思,这小子竟然另辟蹊径去领养烈士遗孤,不仅正大光明的分到房子,还成了厂里典型,大家都说邢锋看着人模人样的,实际上是个鸡贼的。
虽说房子空下来,在场的人大多也是没资格分到那套房子,可看到邢锋这么容易获得他们等了许久才分到的房子,而且还是一大家子人住着,心里就很不得劲,看向石立夏的目光也就有些不善了。
就算在场有些人并没有什么意见,可看到大家都是这个态度,也不敢主动,生怕得罪了老邻居,为了个陌生人不值当。
杨淑芬也是这么想的,私底下打招呼是一回事,在人前那是另一回事。
可是看到石立夏递过来的瓜子,她的态度瞬间就变了。
这年头瓜子也是不容易得的,机械厂效益算好的一年也就能分个一斤半斤的,而且还不大好买,这一把就能值一毛钱呢。
最让杨淑芬眼馋的是石立夏手里装瓜子的袋子,看着能有一斤多呢!
“小夏,快来快来,我介绍大家给你认识。”杨淑芬很是热情,“那两个是我家的皮猴子,小强、晓燕快过来。”
杨淑芬叫着孩子,可那两孩子正玩得高兴,根本没搭理。
杨淑芬暗恼,提高嗓门吼道:“赵家强、赵晓燕快过来!”
两个孩子看自己亲妈要暴怒了,这才不情不愿地过来了。
赵家强嘟囔着嘴:“妈,我正玩着呢。”
“你们快过来跟立夏姨打招呼,她现在住在咱们家隔壁。”
赵家强今年六岁,正是猫狗嫌的时候,朝着石立夏哼哼一声。
大他一岁多的姐姐赵晓燕比较懂事,又看石立夏长得好看,甜甜开口:“立夏阿姨好。”
石立夏朝着她笑了笑,从装着水果糖的袋子里抓了一把糖递给赵晓燕:
“你就是晓燕啊?我家里有三个弟弟,以后你带着他们一块玩啊。”
赵晓燕看着手里的糖,至少能有五六颗,开心得差点没蹦起来,她过年才能一下拿到这么多糖。
“夏姨姨,你人好好啊!又美心又好!”
“嘴可真甜。”石立夏又抓了一把给她。
赵晓燕这下可要乐歪了,看到弟弟就要伸手抢,迅速跑出几米远,一边嚷着:
“谢谢夏姨姨,我以后肯定会带弟弟们一块玩儿!”
杨淑芬见状气得不行:“你拿那么多糖干什么,快分点给弟弟。”
赵晓燕可不理会她,早就跑远了。
赵家强急得眼睛都红了,想要扑过来抢石立夏手里的袋子,石立夏闪身让他扑了个空。
杨淑芬干笑着:“小夏,你看这……”
石立夏笑道:“谁叫我我就给谁糖吃。”
赵家强原本还有些别扭,不想妥协。他在家里都是最受宠的,什么都先紧着他,没想到今天竟然是他姐姐先拿到糖,他却什么都没有,这让他很生气。
可当正在玩耍的孩子们听到这么一句话,全都涌了过来,将他怼到一边,赵家强顿时急了,脆生生地叫着:“夏姨、夏姨!”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一旁纳凉的大人们都被挤到一边了。
“都排好队,不排好队的我可不会发糖。”石立夏高声道。
一声令下,孩子们很快自行排队,有的孩子霸道想要插队,被石立夏看了一眼又老实了。
石立夏给孩子们分了糖,又开始分发瓜子给在这里纳凉的人。
这年头物资紧缺,谁也不会跟吃的过不去,尤其是这瓜子,聊天的时候最缺不了它。
吃人嘴短,本来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大家伙儿也就扭捏地接受了她。
大家磕着瓜子,聊天的兴致也更加浓郁了。
不可避免的,大家伙就提起他们家领养的三个孩子。
“啥?有人竟然这么说我?我啥时候不同意不养他们了,他们亲爸是我对象救命恩人,我是这样不懂事的人吗。谁说的,我找他对质去!竟然这么污蔑我的名声,我非撕烂他们的皮!”
石立夏猛地吐掉嘴里的瓜子皮,挽起袖子就要跟人干架。
在场的人干笑着。
“我们就是听了一耳朵,不记得谁说的。”
“以前是不认识你,现在认识了肯定就不会误会了。”
石立夏气吼吼道:“那人最好别让我逮到,什么人啊,造谣也不怕烂了舌头!”
大家伙儿看她这样连忙扯了其他话题,瓜子吃完时,石立夏已经差不多将邻居的情况摸清楚。
回到家已经八点多,邢锋不仅带着孩子们洗完澡,还把衣服都给洗了晾了,这让石立夏很是满意。
“我给你也打了热水,一会你用浴桶在屋里洗吧,我带孩子出门逛一圈。”
“谢了。”石立夏诚恳道,这男人是个手里有活的。
邢锋准备叫孩子,被石立夏拦住了:“你下次什么时候出门啊?”
邢锋:“至少半个月后吧,厂里体谅咱们家的情况,等我们这边安置好再派我出车。”
“我想在咱们家天井搭个洗澡房,你看行吗?能不能找到材料?”
“行,我去找找材料。实在不行就用木板搭建,然后用席子挂里面挡风。”
“你说咱们能不能在墙外头挖个粪池?在里面搭建个厕所,洗澡水以后可以留着冲厕所。”
邢锋微微皱眉:“这个估计不好办,得找砖头水泥,还得小心别人说闲话。”
被人念叨几句不要紧,要紧的是被人上纲上线说他们享乐主义就麻烦了。
他们刚搬过来,而且是以这样的原因,正是被人盯着的时候。
石立夏也不敢顶风作案,只能遗憾放弃。
“那就先弄个简易的洗澡房吧,晚上的时候就弄个尿桶在里面,屋子里就不会有味了。”
石立夏在这里别的都容易适应,就是那厕所简直是她一生之敌。
公共厕所真是又臭又脏,她小时候也上过这样的厕所,长大后还经常梦到,属于噩梦范畴。
邢锋不忍看她失望,道:“先顶过这一阵,到时候我会想办法。”
石立夏点点头,又道:“我想在天井养两只鸡,孩子需要营养,我也爱吃蛋,咱们的肉票和鸡蛋票肯定不够,要是能自己养鸡,隔三差五也能吃到鸡蛋。”
这年头自家养家禽是有限制的,但是只要不超过两只就没事。
“还有,这边墙根我想弄个花圃出来,里面可以种点菜,平常做饭用的葱啊蒜的就不用买了。”
“行,明天我去挑土回来,再找些碎砖头。鸡的话我得找找,看能不能找到现在就开始下蛋的母鸡,否则现在开始养,没多久就过冬了,天冷鸡就不爱下蛋了。”
石立夏又提了孩子们上学的事:“我想把孩子都送去上学,虎头去小学,两个小的上幼儿园和学前班。”
机械厂不仅有小学初中,还有幼儿园,女工人休完五十六天产假后,就能把两个月的孩子送到里面去。
幼儿园工作人员的工资和其他开销,都是由厂里付的,因此职工把孩子送进去并不需要花什么钱。
很多没有长辈带孩子的双职工,就是靠厂里的这些福利,在生完孩子后早早回到工作岗位的,比后来的大部分工厂福利要好得多,这也是大家向往当工人的原因之一。
“行,回头我去联系学校。”
“这个我去就行,我还能带孩子们去熟悉熟悉环境。”
邢锋不发车的时候,也是要上班的,石立夏不可能什么事都丢给他来做。
“好,我明天把徐大妈带过来跟你认识,以后我不在家的时候,她会过来帮忙,只要管她和两个孙女当天一顿饭就行。”
“徐大妈?她是谁啊?”
“她儿子之前也是运输队的,我当时就是顶他的班,他当时病了没法跑长途,要退到二线。我刚来的时候,他教了我不少东西,可以说是我的领路师傅,现在已经病逝,留下一家老小。我跟他们家经常来往,徐大妈过来帮忙,谁也说不了什么。”
徐大妈的儿媳妇顶替了徐大妈儿子工作,但是没法像徐大妈儿子一样拿高工资。因为她没有学历也没有技术,只能在厂里做打扫工作,工资也就不高,一家四口日子过得艰难。
让徐大妈过来,也是互惠互利,没有给工钱又有这么一层关系,也就算不上是犯错误。
“她们过来吃饭倒是没什么,可粮票是个问题。”
邢锋的工资高,倒不担心没钱,可粮票就不够了。石立夏是农村户口,没有商品粮份额,又没有在乡下挣工分,花销都是靠邢锋那一份。还好每个月国家给三个孩子发的抚恤金里有钱有票,否则自家都不够吃的。
“票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
石立夏也就没再问,邢锋经常跑长途,门路要比普通人多得多,经常带回来一些不好买的东西,要不然原身也不能过得那么潇洒。
她其实怀疑邢锋这么干脆把所有工资给她,一部分原因是他有自己的赚钱门道,偷偷藏了私房钱。
邢锋带着三个孩子出门,在厂里转了一圈,将这一片弄熟悉后再回家,石立夏那时已经洗完澡和衣服。
石立夏指着大卧室道:“你带着小豆包在那屋子里睡,我睡这间小的。”
邢锋之前就隐隐察觉到石立夏的打算,现在这么一听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总觉得自己被嫌弃了。
现在的石立夏明显和之前很不一样,看着好像比从前更把他当家人,却又更想跟他保持距离。
石立夏醒来的时候邢锋已经去上班了,孩子们也都已经起来了。
她从屋子里走出来,正蹲在天井玩蚂蚁的小豆包,迈着小短腿朝着她跑过来,就要靠近的时候,又噔噔噔跑回厨房,在厨房半墙后躲着,伸出个小脑袋,睁着大眼看着她,表情充满了渴望又带着一些畏惧。
石立夏朝着他招手,小孩儿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了。
“小豆包,你吃早饭了吗?”
小孩儿猛地点着大脑袋,拍着自己的小肚皮:“饱饱。”
松子端着石立夏的水杯和牙刷,水杯里还装满了水,他端着的时候非常小心,没有洒出一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