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包、心心:“厉害!”
四个孩子这一天不在屋子里待了,从来没有哪天像今天一样向往外面的世界。
石立夏摇头,要不是她对自己有清醒的认知,就要被这四个孩子忽悠瘸了。
其实除了心心的裙子费了些心思,其他人的衣服样式都很简单,真没什么特别的。
顶多是在配色上下了点功夫,这还是因为布料受限的缘故。
比如虎头的衣服,她是用三种布拼接的,只是使用了一些小技巧,看起来很和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故意这么搭配的。
原本性格有些沉闷还带着一丝阴郁的虎头,由于色彩的碰撞,让他整个人明亮阳光了不少。
松子则是在背带裤的背带和胸口的口袋做了点修饰,小豆包则是领子,跟现在常见的款式有所不同。
这边石立夏不以为然,可四个孩子出门却给人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除了心心的裙子,三兄弟如果单独穿着新衣服出门,虽然是挺亮眼却也是有限的,一半的功劳还是来自‘新’。
这年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平时谁穿件新衣服,都会被人说道几句的。
可这毕竟是省会城市,机械厂效益好,大家也都是见过世面的,一些人的亲戚还在沪市等地方,条件好的都有从那边带回来的衣服,也就比较洋气。
也就是这几年风气比较保守,大家才收敛了一些。
可四个孩子一起出动,那效果就是成倍地往上加,看起来特别地亮眼。
“这几个孩子是谁家的啊?瞧瞧他们身上这一身,也忒好看了吧?”
“我在百货商场都没看到这样的衣服,哪里买的?”
“别说百货商场了,小女孩身上的裙子我在沪市都没见过。”
黄大妈认出四个孩子,跟大家解释他们的来历,众人皆惊叹。
“不是吧?之前不是听说邢驾驶员的对象不愿意接纳这几个孩子吗?还要死要活的。”
“我还听说她还让几个孩子在家干可多的活,还找人问哪里收孩子的。”
“这些衣服应该是邢驾驶员买的吧,那女人怎么可能对孩子们这么好。”
四个孩子隐约听到大家议论石立夏的不好,都非常地不高兴,一个个气鼓鼓的。
松子大声道:“不许说我美姐,她可好了!我们身上的衣服都是她做的!”
心心叉着腰,小脸鼓鼓的:“美姐第一棒,你们不准说她!”
小豆包:哼!
虎头也怒视着那些说着石立夏坏话的人,他们刚来的时候听到这些话,心里肯定有想法。
可相处几天,虎头觉得并不是这样的。
石立夏不像以前一些大人刻意讨好他们,也会让他们干活,他们做错事也会被骂,可就是能让虎头感到踏实。
“美姐是谁?”众人不解。
“美姐就是美人姐姐啊,你们怎么这么笨啊!”
心心一副你们怎么这么笨的样子,要是成年人做这样的表情,肯定非常欠揍,可换做一个长得可爱又漂亮的小豆丁,那就是可爱度爆表了。
众人哄笑,这是什么称呼啊。
“我美姐天下第一美,不允许反驳。”松子斩钉截铁道。
杨淑芬:“你们说的不会是石立夏吧?她还有这手艺?”
一个乡下丫头,怎么能做出这么漂亮洋气的衣服,这事听着怎么这么假啊。
松子:“美姐就是厉害,我们身上穿的都是用碎布头拼的,可厉害了。”
石立夏并没有隐瞒他们的衣服是用碎布做成的,一来觉得没啥好隐瞒,她从来没把这几个孩子当孩子,对话的时候都是平等对待的,也就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说,至于孩子们会因为用碎布头做衣服而感到自卑?那可就滚蛋吧,什么条件还挑三拣四的;
二来他们家一口气拿出这么多布做新衣服,还是太过招摇了,与现在的风气不符,哪怕他们事出有因,也招人嫉妒,给自己增添麻烦,但是用碎布头就没那么多事了。
因此松子也就很自然地说出来,语气带着浓浓的炫耀,能用碎布头做成这么好看的衣服,简直牛坏了,一般人哪有这手艺。
女人们听到这话更加兴奋了,尤其家里孩子比较多的。
“碎布头也能做出这么好看的衣服?”女人们都纷纷向前,想要仔细看衣服是什么样的。
原本想要炫耀的孩子们,看到一个个虎视眈眈,彼此对视一眼,松子大吼一声:“跑啊!”
四个孩子嗖地一下跑得飞快,小豆包还差点摔了,被虎头硬是提了起来。
“这些孩子,怎么跑得这么快,我还想看看呢!”女人们扼腕。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媳妇们,更是眼馋不已。
她们比大婶们要讲究吃穿,也就更能看出那些衣服的不同来,尤其是心心身上的裙子,这也太漂亮了。
给孩子们穿有些浪费了,要是能精简一些给自己穿,那多美啊!
也有人好奇,那个女孩是谁家的?石立夏怎么一块给做了,看那料子明显跟男孩们一个地方出来的。
机械厂传播消息的速度是非常快的,尤其大家都盯着石立夏一家。
只是传着传着就变了,石立夏听到的版本已经变成了她虐待孩子,给他们穿破布衣裳。
石立夏:……
他迅速跑到邢锋身边,不停上下打量着他,大呼小叫的。
邢锋本就有些不自在,被李卫星大惊小怪的样子弄得更加不知道怎么摆放手脚了,只是面上不显。
邢锋不耐烦地将他脑袋推走,“干嘛呢。”
“锋哥,你今天太不一样了。”
李卫星的大嗓门将运输队其他人也招呼了过来,看到邢锋今天的装扮,也都惊奇不已。
“锋哥,原来你除了军装还有其他衣服啊。”大个头吴涛憨憨道。
邢锋无语:“你们这话说的,我难道就没资格穿别的衣服了?一群大老爷们,老盯着身上衣服算是怎么回事。”
李卫星:“锋哥,你这话可就不对了,男人也有爱美的权利!锋哥,你穿这一身,整个人的感觉都变了。”
邢锋换别的样式衣服并不稀奇,哪怕自从大家认识他,他就一直穿着旧军装,可谁也没想过他只能穿军装。
实在是他这身衣服太不一样,明明很简单的款式,短袖中裤,颜色也是常见的上白下棕,可套上去感觉整个人气质都变了。
“不就是一身新衣服,至于吗。”
“至于!”李卫星肯定道,“你换了这身衣服,看着都温柔贤惠不少,哎哟——”
邢锋直接给了他一拳,这什么形容啊。
知道的他是换了一身衣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换了一身皮呢。
李卫星呲牙摸着脑袋:“我不过开个玩笑,锋哥你差点把我脑浆给打出来。”
“再胡说八道,我不介意这话成真。”
“为了我这张贱嘴,把您搭进去多不值当啊。不过说真的,锋哥,你今天真跟以前不太一样。”
李卫星表情认真,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平常看邢锋一个能打十个,今天的邢锋整个人气质都改变了不少,不再那么凌厉,变得温和年轻了。
“这套衣服可真是厉害,哪里买的?”
邢锋尽量维持住表情,可微翘的嘴角透露了内心真实情绪:“你们嫂子给我做的。”
“哦——”
众人拉长音,表情暧昧。
吴涛:“原来不是换身衣服人变了,是因为做衣服的人才变了啊。”
“大个子,你难得聪明一回!这话说得太有道理了!”
“我说呢!不过是换了一身新衣裳,至于吗,原来还有这一层啊。”
众人纷纷起哄。
“锋哥,嫂子可真贤惠,这一身做得真好,样式不比沪市羊城那边的款式差,而且感觉穿着挺舒服的。”
在场大部分都是司机,平时着装主打一个舒适。
邢锋这一套不仅有样子,看着还挺休闲,却又不会觉得太过松垮,显得整个人没有精气神,尺度拿捏得正正好。
他们最喜欢的是那裤子上竟然有好几个口袋,经常外面跑的男人,最是无法抵挡到处是兜的衣服裤子了。
李卫星眼睛最毒:“锋哥,这裤子最下面怎么还有半边拉链啊?”
其他人一听,也纷纷蹲下来凑近察看,有的人都快怼到邢锋腿边了。
这要是来个人从外头走进来,看到那画面简直不堪入目。
邢锋抬腿直接将眼前的人给掀了,对这群一点分寸的大老爷们简直无语透顶。
“你们至于吗,别弄得像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这样式的我们还真没见过。”
一群人厚颜无耻道,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丢人的。
吴涛:“锋哥,嫂子这不是浪费拉链吗?”
其他人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设计,仔细看发现多了这么个东西,裤子都没那么好看了。
李卫星围着邢锋转了一圈,摸着下巴一副高人模样:
“锋哥,你这裤子不会还有一节吧?”
邢锋挑眉:“你这小子脑子还行,没错,还有半截。”
“啊?还有这么做裤子的?”
“弄这半截干啥啊?就不能缝一块吗?”
“你是不是傻,这么一来一条裤子不就能两穿了,热的时候就穿上半截,凉快点了就接下半截。”
“这多麻烦啊,直接卷起来不就得了。”
“你懂什么,这才够劲,你把裤子卷起来,脚上再沾点泥,跟刚下完地的农民似的。”
李卫星眼睛亮亮的,他对于这种多功能裤子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锋哥,嫂子脑子也太好使了吧,这裤子可真太好了。”
邢锋笑了起来,他也没想到石立夏做条裤子都快弄出花来了。
虽然邢锋一开始他也觉得花样太多了,可又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裤子很方便。裤腿宽松,没有下半截确实凉快不少。
天热时车里很热,大家伙经常光着膀子开车,有时候恨不得脱得只剩下个裤衩子。
但是他们跑长途的,要是冒出个路霸,你穿个裤衩子跟人干架像是怎么回事,站在那没气势,穿这样的中裤就比较合适。
到了晚上套上下半截,又能保暖还不怕被蚊虫叮咬。
这种裤子夏天穿着凉快,冬天套上下半截又不怕被冻,一条裤子两种穿法,着实戳中了一群男人的心。
这年代大家对多功能这个概念总是难以抵抗的,物资紧缺总想物尽其用,一裤二穿,不过多了两条拉链,想想就觉得划算,还很时髦。
“她在这方面确实很有想法,手艺也很好。”
邢锋原本是想谦虚的,这年头大家都这样,心里再美得冒泡,嘴上都喜欢说‘也就那回事,没啥大不了的’。
可他想到石立夏现在总是不吝夸赞,让人虽然有些难为情,可心里也确实高兴,话到嘴边也就赶紧改了。
李卫星撇撇嘴,心里酸溜溜的。
他现在还打光棍呢,倒也不是没有女同志看上他,可总觉得凑不到一块。
从前都没听邢锋提起自己对象,这次他直接将三个孩子带回来领养,还以为这两口子怕是要闹翻天了,没想到竟然办点事没有,日子还越来越好了。
李卫星虽然为邢锋感到高兴,可还是无法避免的一身醋味。
“锋哥,难怪你以前都不提嫂子,嫂子这么能干,你是怕大家眼红啊。”
邢锋笑笑并未解释,他从来没在外头提他和石立夏之间的事,哪怕再看不惯石立夏从前的一些行为,也没有透露半分。
不管如何,他娶了就会负责,就是他的妻子。不会诋毁贬低对方来述说委屈,或是以此抬高自己。
“行了,都赶紧干活去,围在这像什么话啊。”邢锋开始赶人。
可现在事不多,很多人都不愿意离开。
“锋哥,嫂子有没有空啊?能不能也帮我做一条这样的裤子?”有那大胆的人问道。
有人开口,其他人也纷纷响应,尤其是那单身汉,更是眼馋得不行。
他们运输队收入高,没结婚的手头都比较宽裕,对这样的裤子简直欲罢不能。
“不分两节的也行,只要裤子上多几个口袋就成。”有人退而求其次。
眼看又热闹起来,邢锋打了个手势让大家噤声。
“我得回家问问,要是你们嫂子没空,你们拿着我的裤子找裁缝也是一样的。”
石立夏没想到自己做的裤子这么受欢迎,她当时也是突发奇想,可布料又不够,只能拼接,于是就想来这么一出。
上下两节都是同色系,只是深浅有些不同,属于同一批的瑕疵布。
如果直接缝制在一起会显得不和谐,可拆分开再拼上,反倒觉得是故意设计。
“想让我帮忙做裤子?”石立夏挑眉看向邢锋,他要是在外头帮自己答应了,他就死定了。
邢锋感受到一股凉意,心底涌起一股求生欲。
“对,他们让帮着我问问,你要是没空就算了。”
石立夏收回锐利的目光,“我不一定有空。”
“那就算了,让他们找裁缝就是了。”
“不过要是让我高兴了,也不是不行。”石立夏重音放在‘高兴’上。
邢锋初听这话没怎么明白,看到石立夏做了个数钱的动作,顿时恍然大悟。
“直接给钱怕是不行,被人揪住就是犯错误了。不过都会送些东西,别人知道也说不了什么,礼尚往来罢了。”
石立夏看他神色未变,并没有因为她主动提出要报酬,而觉得她这个人太市侩。
这年头讲究无私奉献,要是邢锋觉得她就应该白帮忙,方便他自己拉近跟同事的距离,石立夏就得重新考虑怎么跟邢锋相处了。
这样的男人确实在外头口碑很好,但是做他们的妻子孩子就苦了,石立夏可不想成为那个被牺牲还没有姓名的人。
“那就由你来把关,别把脸皮厚的放过来。”
邢锋看她皱眉绷着脸,一副你要是让我给一些不着四六的人做裤子,我跟你拼命的样子,莫名觉得好笑:“好。”
邢锋知道王红花坑她的事,觉得她估计是被坑怕了,所以特别地在意。
“你应聘宣传科做好准备了吗?估摸着过两天就要开始面试了。”
石立夏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她还没有应聘上,所以也就没有跟邢锋提起这件事。报名第二天石立夏就按时去应考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推迟了,具体什么时间还要等通知。
她也不想去打扰周奶奶,所以一直在等通知的状态,她每天都得过去溜达几趟,唯恐哪天突然就开始了,她听不到消息就错过了。
没想到邢锋不仅知道她报名了,还知道即将开始的时间。
“我跟宣传科的一位干事认识,今天他碰到我,跟我说你也报名了。”
石立夏关注他的表情,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摸不清他在想什么。
“那你对我报名有什么看法?”
“你是高中学历,要是一直在家里确实有些浪费了。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留在家里也没什么。我经常不在家,你一个人又是工作又是带孩子确实太辛苦了。”
石立夏看他识趣还是比较满意的,“你对我有信心?”
“机会难得,无论如何都得抓住机会去试试。”
邢锋坦诚道,他并不知道石立夏的能力,从前的印象和现在的相处,让他觉得并不能看清石立夏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虽然是夫妻,却比陌生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因此石立夏发生改变,他也没有太多惊奇。
一个人是有多面性的,全看对方想用什么样的姿态与某个人相处,不同的人看同一个人可以是完全不同的评价。
他最初接触石立夏,还以为她是个温柔、坚强又知性的女人呢,所以也没太多挣扎同意了这门亲事,结果发现压根不是那回事。
“不过——”邢锋顿了顿,“你还是得做好心理准备。”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招考为什么突然改了时间吗?”
“为什么?”
“因为有个报名人有事来不了,这事你听一听就好,不能外传。”
石立夏皱起眉头,这个人明显是个关系户啊,背景还特别深厚的那种。
他来不了,就要改时间,这也忒猖狂霸道了吧。
偏偏谁也不好说什么,因为石立夏也是拿到了内部消息的,厂里并没有正式对外公开招聘启事,因此可操作的空间是比较大的。
“那我还有必要去试试吗?”
“当然了,他们也还没到一手遮天的地步。他们也就能拖一下时间,考试结果是要经过厂里审核的。”
要进入宣传科,拥有好笔头是非常重要的,因此招考时候肯定会有写文章这个测试。
这些文章都会留下来存档,也就不敢做得太过分。
石立夏有周厂长背书,还是能保持一定的公平性的。
不过如果她跟那个人差不多,或者只好那么一点点,这层关系也就靠不住了。
“怎么?怕了?”邢锋看石立夏半天不说话,开口问道。
石立夏回过神:“怎么可能!”
当初她去面试的时候,在一群海归、硕士博士里都是不带怵的。
邢锋看她信心十足,也没说什么,而是回屋拿出了一沓东西。“你看看这些能不能用得上。”
石立夏接过那一沓资料,惊喜不已:“你哪里弄来的?”
“厂里资料室,我们运输队的老姜老婆就是管这些的,你看的时候得小心,我回头还要还回去的。”
这些都是厂里往年的宣传资料、产品介绍等等。
石立夏之前也是做了准备的,主要是看现在的报纸等,毕竟几十年后和现在的要求和审美是不同的,她得根据现在的特色和喜好去书写资料。
那些东西远不如这里的资料齐全,邢锋帮了个大忙。
“真是太感谢你!这些东西对我来说非常有用。”石立夏眼睛亮亮的,满眼都是欢喜
邢锋摸了摸鼻子:“有用就好,这几天你好好看资料,我会把孩子放到徐大妈家,也让哥仨跟那边熟悉熟悉,就是不知道心心会不会习惯。”
“心心现在跟哥仨混熟了,有他们带着就不用担心。”
心心现在更喜欢跟哥仨黏在一起,对石立夏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深了。
她当初黏着石立夏是觉得她像自己的妈妈,可糊涂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就清醒了。
虽然关系依然很好,甚至比从前亲昵,却不会缠着不放,更喜欢跟三兄弟玩。
之前的嫌弃完全抛在脑后,跟她提起还会眼神飘来飘去地装傻充愣。
“那就行。”
“邢锋,谢谢你啊。”石立夏认真道。
她平常也会说夸赞的话,可不像现在这么认真,还正经叫了他的名字。邢锋抿唇,朝着她微微颔首就离开了。
石立夏的目光投向那堆资料,并没有看到邢锋耳根微红。
拿到资料三天后,石立夏一大早就被邢锋叫起来,让她赶紧去宣传科去应聘。
“这么早?”石立夏看了看表,现在才刚过七点。
这段时间石立夏都会早起,生怕错过了招聘。
“说是八点钟正式开始,但是越早过去越好。”
石立夏连忙收拾,火急火燎往宣传科赶。
她到那的时候,已经有七八个人站在那等着了,有男有女年纪基本都是十八到二十出头。
看到石立夏过来,几人明显脸色不大好看。
他们现在是竞争对手,多一个人就多一点风险。
石立夏到了之后,又陆续来了几个人。
七点四十左右,胸前兜里插着一支笔的干事,就直接招呼大家进入一个会议室准备考试。
后来又来了几个人,却是不让进了。
那几个人还想闹,被那个干事给赶走了,理由也很充分。
“掐着点来上班说明工作态度不够认真努力,急匆匆地进办公室是不可能立刻开始工作,还得收拾桌面,打扫地板等等。这样一来,就不是从八点钟开始工作了。”
那几个人不服气,可也毫无办法,只能黯然离去。
坐在会议室里的人,明显都舒了一口气,庆幸自己一大早就赶过来,要不然就失去这次机会了。
八点整,有个大概四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进来,开始分发考卷。
考试内容只有一个,让在场的人都写一篇关于新升级产品的宣传单。
“大家务必写出特点,写出新意,与其他产品区分开,让需要了解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升级后的产品有哪些特点特色,知道我们周城机械厂的优良作风和过硬技术。时间是一个小时。”
大家听到时间,脸色都不大好看,这个时间也太紧张了!
石立夏发现在场只有一个人表情很平静,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其他人都一脸愁苦。
石立夏拿到考卷,在草稿纸上大概列了一下大纲,就开始动笔书写。
她这几天看的资料对她很有帮助,很快就知道该从什么角度入手。
一个小时后,不少人哀嚎。
“时间也太紧了,我都没有写完。”
“是啊,应该多一点时间的。”
可他们的抱怨没有用,发卷的中年男子态度冷漠:
“规则就是这样,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在极限时间才能更好看出一个人的能力,你们做不到就早点退出吧。”
抱怨的人顿时不敢吭声,垂头丧气离开了。
石立夏并不急着出门,而是慢悠悠地收拾东西,等着那个表现特别不一样的青年走出办公室。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有把扫帚躺在地上,刚才很多人走过去的时候,都直接跨了过去,全都当没看见,包括那个特殊青年。
石立夏站在扫帚面前,还没动作有个女孩突然从后面窜过来,将扫帚给扶了起来,然后一脸庆幸地离开了。
石立夏明显感受到她走的时候,脚上带风,走到拐弯处的时候,还偷偷瞟了石立夏一眼。
石立夏:……
哦豁,这不是巧了吗。
难道经典的桥段,也要在这个年代上演了?!
试卷收上来后,统一拿到宣传科办公室进行批阅。
为了公平公正,防止有人徇私舞弊,审核考卷的人有负责人事的卫副厂长,宣传科的朱科长,工会的姜主任以及厂办派来的范秘书。
现在一个工作机会非常难得,谁都想掺和一脚,把自己的关系户给顶上去。
宣传部干事给在场的人都倒了水,卫厂长拿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茶叶,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开始了长篇大论,用了半个小时去述说宣传工作的重要性,这次招聘对厂里发展的重要性。
全都是一些老生常谈的废话,可在场的人全都听得很认真,每说一句话都点头示意认同。
卫厂长发表完讲话,所有人都积极鼓掌。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朱科长一脸感慨道,仿佛听了刚才的话整个人都升华了。
“卫厂长的讲话让我们更加清醒地认识到宣传工作的重要性,同志们,我们今天要以公正的角度看待每一份考卷,为我们机械厂挑选出优秀青年,注入新鲜血脉,为工厂的发展发光发热!”
在场的人又开始鼓掌,卫厂长打了个手势,大家都停了下来。
“在大家准备审核之前,我再强调一句,咱们工厂的工人不仅能力要过关,思想更是要过硬,否则再有能力招进来也是害群之马。”
姜主任:“卫厂长这话我非常同意,咱们必须要综合考虑一个人的素质,而不是片面地单一地审核。比如我今天就发现这么一个现象,考场门口有一把扫帚倒了,很多考生完全无视就跨了过去。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些同志太过自我,各扫门前雪,没有用主人公的思维对待集体。工厂是个大家庭,需要所有人齐心协力,互相帮助。”
朱科长听到这句话,脸色有些不好看。
考试前,科里的干事就已经收拾和打扫过会议室,扫帚也是有专门的地方摆放,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考场门口。
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放在那,用以测试考生们,否则不可能会特意提起。
他想到侄子在家里酱油瓶倒了都不扶的性子,连忙补救道:
“这话确实不假,不过当时刚考完试,考生们当时心里都想着考试的事,没注意看地上的东西也是正常。”
姜主任却不买账:“话是这么说,可是同志们,宣传科的工作需要极高的敏感性,很多工作都是从细节展现的,这也体现了一个人的综合素质。如果因为一时的紧张就大意,就不去在意周围事物,那么我认为是不够合格的。”
卫厂长点点头:“正所谓以小见大,这一点值得大家注意。当时的情况记录下来了吗?我认为考生们当时的表现也应该作为参考之一。”
姜主任笑着拿出了一个笔记本,“我刚才在暗中观察,将每个人的表现都记录下来了,大家可以看看,作为一个参考。”
卫厂长将本子拿了过来,扫了几眼后摇了摇头:
“竟然有五位同志都当没看见扫帚,还有一位同志还把扫帚踢到一边?这可真是……”
朱科长从一旁瞄了一眼,脸色更加难看,那个踢了一脚的人就是他的侄子。
这帮人真是鸡贼,竟然瞒着他偷偷弄了这么一出。
朱科长很早就把考题透露给了他的侄子,让他早早做准备并且背下来,还将考试时间压缩,就是为了给侄子更多机会。
没想到竟然被偷偷加试了,还是他侄子最容易踩雷的试题。
朱科长并没有去拿那个本子,轻咳一声:
“我认为现在的首要任务还是回归到这次考试上,看看大家的能力。宣传工作也是要看天赋的,其他可以调教,可写作能力却是很难教导的。”
卫厂长只是抿了一口茶,没有再提出什么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