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不过也能锤他几下子。”石丰秋挥舞着拳头哼哼道。
石丰秋会打架,除了自身条件确实很好,还有一个就是不要命,不惜力。
要不然再能打,人家几个兄弟一块上,也是能把他揍赢的。
可这人憨啊,完全不要命的打法,也完全不在意自己受伤,这谁能遭得住。
“哥,你放心吧,你小妹我是谁,谁敢欺负我?”石立夏连忙道,说完想起爸妈刚才的对话。
“不对啊,爸妈,哥之前不是说好人家了吗,怎么还没有结婚呢?”
她出嫁后,屋子都腾出来给他哥当婚房了,从邢锋那拿的聘礼钱,也是留给他哥娶媳妇用的。
石丰秋混不吝,动不动就喜欢动拳头,长得又跟熊一样吓人,虽然干活一把好手,可他经常不知道跑哪去了,一年到头工分也没多少。
石家人又不是好相处的,是他们大队最出名的一家人,正经人家都不乐意将闺女嫁过来。
虽然也有人家乐意,可石广顺和曹荣妹又瞧不上,于是就这么一直打光棍,两个妹妹都出嫁了,他还一个人呢。
村里其实有前头孩子不结婚,后头孩子也得等着的风俗,可石家人才不管这些,找到合适的就嫁了。
曹荣妹好不容易看好了个姑娘,还难得大方地愿意出一百块的彩礼钱,这个数在他们村已经非常高了。
大家伙都说曹荣妹转性了,为这事赵婆子没少闹腾,说他们家媳妇就没有这么精贵的。
可石广顺愣是顶下来了,还说这是卖他们女儿的钱,他们爱咋用咋用。
也就是石立夏是个心大的,听到这话都没生气,要不然肯定得生芥蒂不可。
石丰秋是个疼妹妹的,知道石立夏贪吃,经常从后山打好东西给这个妹妹,石立夏能长到一米七,石丰秋功不可没。
石立夏也就没计较自己的彩礼钱用在他哥身上,她也不希望哥哥一直打光棍。
其实她也是闹过的,只是被镇压下去了。
这段记忆原身有意识地压下去,认为自己是无私奉献。
提起这事,曹荣妹就一肚子火。
“死了。”
“啥玩意?”
曹荣妹黑着脸:“之前看上的姑娘死了,人还没进门,就让你哥背上了克妻的名声。”
“啊?”石立夏难以置信,“咋回事啊?”
“上山砍柴,摔死了。你说怎么就这么寸,砍个柴都能给摔死。他们家还想占着彩礼不还回来,说什么大女儿没了,把小女儿嫁过来。我呸!当我儿子什么女人都娶吗,那小女儿瘦巴巴的,你大哥用点力都能把人捏死,哪有资格嫁入咱们家。”
石立夏依然有些回不过神,“我的妈呀,怎么说没就没了。”
石广顺:“谁知道呢,好端端地就给摔了,那一片也不怎么陡峭啊。当时身边还没人,等发现的时候,身子都硬了。”
石迎春脸色也不好看,大哥的婚事也不知道咋了,总是不顺。
以前也不是没有看中的姑娘,可总是临头了发生这样那样的事,最后都黄了。
什么人给跑了,什么突然发现那姑娘不是那家的姑娘,亲生父母找过来了,这次更好,快进门了摔死了,真是找谁说理去。
石丰秋是憨了点,瞧着可怕了点,可绝对是个不错的男人,可婚姻特别坎坷。
大家都沉着个脸,只有当事人石丰秋丝毫不在意,不明白大家干嘛这么不高兴。
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化解,挠着脑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曹荣妹看到大儿子这个样子,直接没了脾气。
当初生这孩子的时候,他的脑袋太大,生的时候特别艰难,费了好久的工夫才生的,她下面都撕裂了。孩子的脑袋也被夹成了葫芦,跟个怪物似的,好在后来慢慢恢复了,长了头发也不怎么看得出来,可人却不怎么机灵,是所有孩子里最憨的。
“行了,不说这些了,快回屋,孩子爸,跟你说件好事。”
一家人齐刷刷回屋子,一直关注外头情况的胡桃花撇撇嘴,这家人成天鬼鬼祟祟的。
曹荣妹将石立夏找到工作的事,跟石广顺提起。
石广顺激动地在原地转圈圈,“我女儿出息啊,我也是干部的亲爹了!”
“爸,啥干部不干部的,我就是宣传科一个小干事。”
石广顺不理她:“孩他妈,我得重新做一套衣服,就干部穿的那种中山装,我女儿都是干部了,我这身份也得转变一下了。”
曹荣妹没好气白了他一眼:“臭美得你,我自己还没有呢,我给你做?梦里啥都有。”
石丰秋:“这么好的事,我不得去山里瞧瞧去,看有啥好东西。”
“滚蛋!”
屋里人齐齐呵斥,石丰秋大大的个子缩在角落装鹌鹑。
石迎春微微蹙眉:“爸,小妹有这样的机会,奶不会动别的心思吧?”
“你想啥呢,咋可能。”
屋子其他人都齐刷刷看向他,一副你怎么这么天真的表情。
“你们别这么看你们奶,她就是嘴毒。”
其他人撇撇嘴,曹荣妹:“这话你自己信吗?”
石立夏不解道:“爸,咱们家为啥不分家啊,咱们自己过多好啊。”
要说石广顺多孝顺,平常也不怎么看得出来,该顶撞从来没少顶撞,老太太恨死他这张嘴。
小事还罢了,大事上石广顺也经常不听老太太的话的。要不然石立夏也没有机会上高中,石丰秋也没机会给人下这么高的彩礼。
平常干活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拉着自己一家偷懒,抢饭的时候却从来没有拉下。
可他这样地天天说要孝顺长辈不分家,有些事也确实让着,让人不知道他到底是咋想的。
一家人住在一块,难免容易起矛盾,还不如分开过的好。
分开过想要孝顺,那也是一样的。
“这话以后别再说了。”石广顺沉着脸道:“你们奶再不是,也还是你们奶。父母在,不分家。”
曹荣妹:“听你们爸的,他做什么事都有他的道理,这种事你们小辈都不要再提。”
石立夏和石迎春对视一眼,石迎春朝着她摇摇头。
以前他们看奶奶偏心,有什么好东西都留给大房和四房,连出嫁的姑姑都有,他们二房什么都没沾到,就曾经提过这件事,可都被驳回来。
小时候石立夏真以为石广顺是孝顺,不愿意忤逆老太太的话。
可现在的石立夏觉得,石广顺和曹荣妹实在不像是那种愚孝的人。
石立夏不再纠结这件事,声明道:“爸,我先声明,谁要是敢抢走我的工作,我跟那人拼命。”
“当你爸是摆设呢,用不着你出手。快快,让我看看你带回什么好东西。”
石广顺一看袋子里有麦乳精,直接就打开,让石丰秋去拿碗,就要开始冲泡喝起来。
一边喝着还一边打着小算盘:“冬青不知道跑哪里玩了,回头他回来给他冲一杯,我还得再喝一杯。”
一句没提老太太,这真是孝顺儿子?
石冬青小朋友刚从山里出来,衣服都被树枝刮得不成样了,头发也乱糟糟的,跟那乞丐差不多。
听到自家三姐回来了,急吼吼往家里冲。
三姐被赶回家什么的,他压根没信,他们石家二房没有这么窝囊的人。
之前他也以为二姐被赶回家,结果压根不是那回事,自从二姐回来他日子叫个好,天天兜里都揣着一颗糖,三姐回来肯定也带了不少好东西。
结果他回来看到了什么,哦豁,他们家竟然杀鸡了!
“三姐,我可想死你了!”
石冬青直接朝着石立夏扑过去,石立夏一个闪身,石冬青直接撞到墙上,疼得呲牙咧嘴。
“三姐,你干啥啊!一回家就要害死你亲弟弟啊。”
石立夏嫌弃不已:“你也不看看你什么样,被你沾上我这衣服都不能要了。”
石冬青不在意这种细节,目光充满热切:“三姐,你回来给我带啥好东西了?有没有铁环啊?”
“没有,我回来是让你养我的。”
石冬青震惊:“三姐,你真被赶回家啦!”
“我要说是,你给我报仇不?”
石冬青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就往门外走:“姐,你等着,我去大队委拿大炮,我不轰死那姓邢的,我就不叫石冬青!”
石立夏拎住他的领子:“行了,知道你是个有良心的,你去你屋子看看,铁环放那了,还给你带了几本连环画。”
“哦吼!”
石冬青蹦得几丈高,一下就窜进屋里,没一会屋子里就传来嗷嗷叫的声音。
“姐,你是我亲姐!回头谁找你不痛快,我天天在他家门口泼粪。”
一家人都齐了,果然如同石立夏记忆中的一样,一个个都很活泼可爱呢。
石广顺磕着瓜子,在路上大摇大摆走着,看到远处有人,愣是要绕过去。
原本人家不想搭理他,可看都走到跟前了,只能打招呼道:
“哟,广顺,这是你家三丫头吧?这是去哪啊?”
石广顺嘴角快咧到耳根:“吴婶子,你咋知道我家立夏吃上国家饭了?也没啥大不了的,也就是在宣传科当个干事而已。”
石立夏扶额,这还有完没完了。
难怪他老爹这么积极带着他去找大队长开证明,原来是迫不及待地要到处显摆了,都没能忍到明天。
她也想老爹为她骄傲,可也没必要这么明显啊,他们家距离大队长家才多远啊,结果愣是一个多小时还没走到。
石立夏今天又是坐车又是走了山路,累个半死还得在这游街,真是造孽啊。
吴婶子原本也就是随口打招呼,听这话瞪大了眼。
“啥玩意,你家三丫头当干部啦!”
“可不是吗,我让这丫头嫁人后好好伺候男人,谁知道她不小心,嘿,得了这么个工作。为国家做贡献更重要,咱们老百姓也不能为了小家不管大家对不?我从小就教她要好好为人民服务,她这才接了这个工作。以后她就是城里人了,我们家贫农身份是没法再给她贴金了。”
要是往常,吴婶子能被这说法给怄死,现在只顾震惊了。
妈耶,这世道是咋样了,石广顺家的懒姑娘石立夏竟然当干部了!那些领导脑子是不是不好使?
“城里的工作这么好找?”
石广顺摆摆手,一副你没见识的样子。
“要是这么好找,咱们大队能来这么多知青?我小闺女可是高中毕业,学习可一直是顶顶好的,要不是早早嫁人,去工农兵大学也是够格的。当初你们嘲笑我浪费钱让闺女读高中,现在傻眼了吧。”吴婶子心底泛酸,当初自家儿子也看上了石立夏,可她怎么可能让一个又懒又馋的姑娘进家门,哪晓得人家竟然有这么大的造化,当上城里的工人了!
不是公社不是县里的工人,是市里机械厂的干部!
她连去市里往哪边走都不知道呢,石立夏竟然就在市里吃上了国家饭。
谁之前传播谣言说她被夫家赶出来的,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吴婶子看着比从前更加水灵的石立夏,要是当初她没拦着,这丫头就是她儿媳了。她拿到工作后,让她让给自己儿子,她不就也能跟着享福了!
石广顺满意地看着吴婶子的脸色一青一白,他可记得这老娘们当初在外头说他闺女的坏话,还说什么谁娶了他小闺女脑子绝对是装了屎,就算儿子一辈子打光棍也不能娶。
后悔吧,肠子悔青了也没用。
石广顺吹着口哨,背着手一脸嘚瑟地走了。
石立夏朝着吴婶子微微点头,就错身离开了。
她对村里人并不怎么熟悉,她从前特别懒,能不出门就不出门,除非为了吃的,因此村里的人经常对不上号。
石广顺手里拿着两个袋子,一个袋子里装着最便宜的水果糖。
他一路嘚瑟,关系还可以的就会给人家几颗糖,关系远近可以从分的糖看出来,像吴婶子这种不给糖的,那就是关系非常差的了,一点面子情都不愿意做,那石立夏也没有必要给笑脸。
石立夏快要累死的时候,石广顺终于肯走向大队长家,这时候太阳都落山了,过去的时候,人家正在吃饭。
现在物资紧张,懂事的人家都不会在饭点登门的,可石广顺却一点也不觉得别扭,还笑嘻嘻地打招呼:
“大队长,正吃着呢,我真是赶巧了。”
大队长一家也只是比普通人家稍好一些,每一餐的量都是算好的,硬是插进一个人,自家人肯定不够吃。
大队长心里百般不乐意,也只能招呼道:
“广顺啊,来得真好,跟我们一起吃一点。这是你家三丫头吧?好久没见着了,快过来坐。”
大队长家人脸色都不好看,虽然大队长招呼了,可谁也没起身去拿碗筷。
“不了不了,下回吧。今天立夏回来,家里备了好多好吃的,今儿主要是过来找您办事的。”
石广顺将手里的篮子递了过去,“我闺女从城里回来不方便,也就没带啥好东西回来,一点薄礼你们别见笑。”
这下大家伙都愣住了,石家二房可不是大房的,想从他们家抠东西那可比登天还难,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大队长放下碗筷:“这是干啥呢,有事说事,送啥礼啊,我是那种拿钱才办事的人嘛。”
“大队长您高风亮节,主要是我这不成器的闺女在市里找了份工作,大小也算是个喜事,给大家沾沾喜气呢。”
大队长一大家子这下都吃不下饭了,全都震惊住了,这话里说的是他们以为的那样吗?
“啥?你闺女在市里找到工作了?临时工?”
“那当然不是,要是临时工就不用登门找您要证明转户口了。”
石广顺愣是将心中的得意压下,尽量让自己很平静地说出这些话。
这一下大队长一家炸开了锅,目光里有羡慕有嫉妒也有不可置信。
大队长也惊诧不已,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广顺,你家好运道啊。”
石广顺:“还行还行,都是我这个爹教得好。”
大队长媳妇再也按捺不住:“立夏,你这工作是你丈夫帮找的?”
石立夏笑道:“不是,是我通过招聘录取的。”
“参加招聘这么容易通过的?”大队长媳妇脱口而出。
石广顺笑道:“确实不算难,也就是得高中毕业以上,文章写得好点,会画点画,普通话说得标准点也就行了。哦,最好还得长得周正,搞宣传工作的,长了一副尖嘴猴腮的脸,那肯定是不成的。”
石立夏之前在家里跟家里人说过应聘时的一些细节,让他们知道自己女儿/妹妹/姐姐有多牛气。包括救人的事,也都跟家里人说了。
要不然还以为她的工作来得容易,回头在村里嘚瑟,不小心答应了什么不该答应的事就麻烦了。
虽然他们家一般来说不会为了面子搞出这么些麻烦事,可总得未雨绸缪,毕竟他们这一房不会,老太太还有其他房的人可就不好说了。
大队长一家:“……”
这里面的条件他们全家加上亲家就没有一个沾边的。
大队长轻咳一声,“立夏,你是咱们大队养育出来的,第一个能在城里拥有正式工作的女同志,你以后可得好好干,给咱们大队的女娃当榜样!”
其他人听了,心里都默默吐槽,真要都跟石立夏学,那他们大队的女娃算是完了。
石立夏就算现在拥有一份好工作,那也不代表以前好吃懒做是不存在的啊。
石立夏笑道:“大队长,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工作,为国家奉献自己一份力量。”
石广顺和石立夏拿到证明就走了,并没有在大队长家多留。
父女俩离开后,大家都好奇他们送了什么东西。
大队长媳妇一开始黑着脸,可从她腾篮子后,那笑容就没有停过。
自家人懂自家事,肯定是里面藏了好东西了。
“妈,你快拿出来瞧瞧,到底送了啥东西!”大队长小儿子迫不及待道。
大队长媳妇有些不高兴,要是拿了出来,家里这么多人一会儿怎么分?
大队长:“孩他娘,去拿吧。”
大队长媳妇这才动身去屋里拿东西,大家一看那堆东西,全都瞪大了眼。
谁也没想到,石广顺父女竟然送了一大堆布料。
虽然是碎料子,可一块可不小,而且架不住量大。
这么多布料拼一起,能做好几件衣裳呢!
大儿媳惊呼:“不得了了,这也忒阔了。”
村里哪家都缺布,大家很难拿到布票,一年到头都做不了一身衣服,大队长家也很缺。
这份礼可谓是送到心坎里了。
石家那头已经等得不耐烦,石冬青蹲在院门口,不停地朝着外头张望。
“我爸这是掉进粪坑里了,咋这么久没回来。”
石冬青鼻子里闻着浓重的肉味,馋得口水直流。
赵婆子最了解这个儿子,冷哼道:“他不嘚瑟一圈,那就不是石老二。”
和外头人一样,石家其他人得知石立夏找到工作,这次回来是要转户口的,都震惊不已。
谁能想到又懒又馋的石立夏,竟然还有这个造化。
换作平时,石广顺这么晚回家,家里又有好菜好饭,早就开席了,不会为了一两个人等这么长时间的。
可今天没谁提这事,就连老太太也无限容忍。
除了主菜都是石迎春花的钱以外,还因为石立夏的缘故。
胡桃花拉着丈夫石广华走到角落,低声道:
“你说立夏那丫头真的找到工作了?”
石广华撇撇嘴:“还不是靠她男人,别看她吹得天花乱坠的,都是给自己贴金呢。我可是她叔,从小看她长大的,她有几斤几两我能不知道?”
“她男人这么厉害?”
“要不然当初为啥不要脸那么设计他,连女儿的名声都不要了。我二哥和我二嫂啥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精得跟啥似的。”
“那你说让她男人帮咱们家永豪找份工作能成不?咱们永豪那么聪明,就该是个当干部的。”
石广华眸光一闪而逝,嘴上却道:“你想啥美事呢,有这机会咋不帮丰秋?我们还隔着一房呢。”
“丰秋都多大年纪了,而且那脑子哦……再说了,不算三房就一个男娃没长成的,大房二房都有人在城里工作,凭啥我们四房啥都没有,都是一家人咋能这么不公平呢。”
石广华没吭声。
胡桃花看着二房方向,想到石立夏带回的一大袋东西,心里越想越酸。
“我不管,这事你必须得跟妈提一提,这可关乎永豪的前程。他哪里比不上那个石立夏,凭啥她一个女娃能成为城里人抱上铁饭碗,永豪一个男娃子只能地里刨食?要是能安排永豪,以后石立夏在城里被欺负了,也有个兄弟能在身边撑腰。”
胡桃花说着眼眶都红了起来:“咱们永豪现在没相好对象,都是二房拖累的。大家一听二房这名声,谁敢把姑娘往咱们家里嫁啊。他们得负责,没道理我们白白被他们的坏名声拖累。”
石广华皱起眉头,沉声道:“行了,别说了。”胡桃花知道自己男人听进去了,也就没继续开口。
石广顺和石立夏终于回来了,石家也终于开饭了。
赵婆子生了四男一女,老大石广安很早就到城里生活了,最小的女儿石美兰也早就嫁人了。
家里就剩下三兄弟,石广顺、石广山和石广华。
石广山生有四女一男,三个女儿都已经出嫁,现在还在家的是四女儿石来娣和小儿子石宝儿。石广华有两男一女,大儿子石永豪,二女儿石年年和小儿子石永禄。
一桌子坐不下那么多,赵婆子就没让小孩和女孩上桌,当然,二房的人不计算在内。
石永禄很是不服气,直接嚷嚷起来:“凭啥石冬青能上桌,我俩明明差不多大!”
石冬青得意在他面前扭屁股显摆:“因为这顿是我大姐出的钱,为了迎接我二姐准备的,馋死你,哕哕哕!”
石永禄气得眼眶红了,坐地上哇哇哭了起来:“我也要上桌吃肉,我也要上桌吃肉!”
石年年也恶狠狠地瞪着石立夏,要不是两位堂姐回家,她也是有资格上桌的。
石广山一家安静许多,石广山媳妇马大妹很识趣地带着女儿留在厨房里。
平常也是这样,她都已经习惯了,只要儿子能在堂屋吃到好吃的就行。
心里要说不满也是有的,可她没有二房厉害,没有四房受宠,之前还一直生不出儿子,时间长了也没当一回事了。
赵婆子瞄了一眼石迎春和石立夏,看这两姐妹好像眼盲耳聋似的,全都当看不见,在那嘀嘀咕咕不知道在一起说些什么。
赵婆子心里恼怒却也没表现出来,她朝着胡桃花吼道:
“你是怎么当妈的,没看到孩子在这闹吗,还让不让人吃饭了!你赶紧带孩子们去厨房,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正准备坐下的胡桃花惊愣住,让她带孩子去厨房?今天竟然连她都不配上桌?
石广华斜了她一眼,胡桃花顿时不敢出声,恋恋不舍地望着桌上的鸡肉和炒鸡蛋,拉着哭嚎的石永禄和不情不愿的石年年去了厨房。
为了她家永豪,她忍了!
石广顺一家从头到尾稳如泰山,丝毫不被影响。
赵婆子提筷的时候,石广顺制止大家,发表了一番演讲。
演讲内容主要还是围绕石立夏,石广顺平常就啰嗦,今天这么嘚瑟更加啰嗦了。
曹荣妹忍无可忍,在他背后来了一巴掌:“你再说饭菜都凉了!”
石广顺这才意犹未尽地招呼大家动筷,“大家吃着喝着,三弟四弟,咱们今天喝一点。这酒是我三女婿专门挑的,小年轻不知道好赖,这酒也就凑合着喝。”
话是这么说,可谁要说酒不好,石广顺能用酒瓶子抡他。
大家伙终于开始动筷,全都先往鸡肉那夹。
赵婆子也顾不上计较曹荣妹揍自己儿子的事,也下手抢了起来。
她要是不快点,连个肉渣都不剩,这些小犊子这时候压根不记得她这个长辈。
鸡腿是没有的,全都给砍了,否则一家人能为一只鸡腿打起来。
石立夏很久没像现在一样,吃饭跟打仗一样。
真的,这气氛简直绝了,你能完全忘了周遭一切,就记得不停地夹菜,咀嚼,吞咽。
石家还算有些规矩,碗里没吃完的,是不能夹第二块的,否则会被抽的。
石立夏吃完一顿饭,从前的记忆完全苏醒,原本感到一丝丝陌生的家,经过这么一顿饭现在全都没了。
吃完饭,二房仿佛屁股黏在凳子上,把凳子往院子一摆,开始望着漫天繁星消食,没有一个起身收拾碗筷的。
六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根牙签开始剔牙,除了石迎春和石立夏,其他人谁从牙缝里剔出肉来,还会嚼吧嚼吧吞进去,顺便再回味一下。
“一只鸡还是太少了,我都没吃出味来就没了。”石广顺感叹,“三丫头,你姐这顿出钱买了鸡,下顿是不是该你了?”
曹荣妹瞪了他一眼:“想啥好事呢!立夏,别听你爸的,你带回来这么多东西足够了,有钱存着,等我们去城里找你再买好吃的给我们。”
赵婆子哪里听不出曹荣妹话里的意思,这是想要吃独食呢。
她气哼哼回屋了,看到这家人就觉得胸闷。
曹荣妹诧异,“嘿,孩子爸,妈今天竟然没怼我?”
石广顺靠在墙上,老神在在:“那还不好?”
“我咋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想多了。”
“老太太今天也没找我要闺女带回来的东西。”
换作平时,早就骂开了,生怕她把好东西都给吞了。
今天竟然好像忘了这事,可真是太稀奇了。
石广顺摇着蒲扇:“那咱们就留着呗,你嫌东西烫手?”
“你今天咋回事,跟你说话特别不得劲。”
石广顺正色:“我现在是干部的亲爹了,不能再跟以前一样了。”
曹荣妹直接站了起来:“丰秋,把你爸带到水渠那清醒清醒,他脑子进水了,记得给他倒一倒。”
石丰秋站起身,直接把石广顺拉起来往肩上一扛,就往水渠的方向走了。
“逆子,放我下来!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干啥呢!快放我下来,你这是忤逆懂不懂!”石广顺不停挣扎着。
石丰秋不为所动:“爸,你说要听妈的话的。”
石广顺:“那你就不能背着,我要吐了,今天的鸡白吃了……”
石立夏和石冬青乐不可支,二房其他人也忍俊不禁,可没有一个人要上去帮忙的。
其他房的人觉得二房的人没救了,一个个都没有正形,不懂得规矩。
晚上,石广华去找赵婆子,嘀嘀咕咕说了好一会儿话。
石广顺出门上茅厕,正好看到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浑不在意地哼着曲子走了。
第二天,石立夏正打算拿着证明去公社,被赵婆子叫进了屋子。
赵婆子:“广顺,立夏,你们过来,我有话跟你们说。”
石广顺给石立夏递了个安抚的眼神,父女俩这才走了进去。
石广顺:“妈,你有什么话就不能等我们办完事再说吗,去晚了人家就下班了。”
“这事就别办了吧。”
石广顺挖了挖耳朵:“妈,你说啥?我没听清。”
“你别装糊涂,你小子长了八百个心眼,不可能听不懂我的话。”
“妈,你既然知道我是有心眼的,不是三哥那样说啥是啥的,何必又说这话呢?这不是白伤咱们母子情分吗。”
石广顺难得认真道,目光直直地看着赵婆子。
赵婆子瞥过眼:“你也当爹了,也该知道当父母的难处。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也是希望你们都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