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开草丛,谈国青一把扛起蛇皮袋,放在了平板车上。
这时,大风已经刮起来了,周围的树木被吹得东倒西歪,眼看着雨就要落下来了。
叔侄俩顶着大风,一个在前面拖,一个在后面推,小跑着往家里赶去。
紧赶慢赶的,两人终于赶在大雨落下之前到家了,刚一进屋,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的落下来了,这要是慢个一两步,两人保准被淋成落汤鸡。
说来也怪,这酝酿了一整天的大雨,不过下了半小时就停了。
谈湘很是好奇,这个把她折腾的够呛的蛇皮袋到底装了什么?
谈国青同样也很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的沉!
解开顶部的绳子,两人看清楚了里面的东西。
纽扣,纽扣,纽扣,居然全都是纽扣,整整的一大袋子纽扣,红得黄的绿的蓝的紫的白的黑的各种颜色的都有,塑料的,布的,铜的铁的合金的,各种材质的也都有。
谈湘猜想,那人可能是个商人,从南方买了这袋纽扣,要去往北方卖掉的。
别看着纽扣小,这么一大袋的得有成千上万个吧,那可不便宜呀,难怪那人那么着急。
谈湘没再细看,重新把袋子扎了起来,谈国青帮她拖到墙角放好,两人没有把这件事对外说,只等着失主上门。
过了一天,谈湘没等到失主上门,到了时间点,便照常和宋巧去铁轨那。谁知刚走到铁轨附近,她就被突然冲出来的一个人抓住了手臂。
宋巧赶忙上来帮忙,拿起地上的石头就朝那人砸去。
“姑娘,姑娘,你不要慌,是我,我回来找我的袋子!”男子赶紧解释。
谈湘这才看清楚,这人的确是前天那个高个子,她和宋巧解释了一番,宋巧才把手上的石头放了下来。
看着那男子急的不行的样子,谈湘只好把小推车交给了宋巧,自己带着他回家拿袋子。
男子跟着谈湘来往枣儿沟走去,一路上他东张西望,看上去很是紧张。
谈湘一进门就大声的叫起了小叔,很陌生人一路同行她其实也提心吊胆着呢,直到看到自己小叔才放心了些。
谈国青扛出蛇皮袋,放在了高个男子面前。
高个男子立刻扑向蛇皮袋,着急忙慌地解开了袋口。
奇怪的是,这个人打开蛇皮袋后却似乎并不关心袋子的纽扣,而是迫不及待的将手伸进了袋子里面,使劲的往里面掏。
掏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掏出什么,那人急了,提起蛇皮袋,一股脑的将整袋纽扣都倒在了地上。
“哗啦啦”!顿时各式各样的纽扣散落得满屋子都是。
随着纽扣被倒出来,一个巴掌大的钱包也随之滚了出来。那人赶紧扑了上去,将钱包打开,清点一番后才终于放心了。
随后他又后知后觉的的抬起了头,警惕的看向谈湘和谈国青。
谈湘只觉得这个人也怪好笑的,警觉性是有的,但不多,好在遇到的是她和小叔。
“这位大叔,你不用害怕,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你的,你现在就可以带走,我们不会阻拦的。”
赵新民见谈湘一脸真诚,也就稍稍放松了下来,脸上也有了笑容。
“小姑娘,这次这是多谢你了,我要的东西已经找到了,要不这些纽扣就留给你们吧。”
什么?谈湘有点不敢相信,这么多纽扣,要送给他们?
“不不不,这么多呢,值不少钱的,我们不能要。”谈湘连忙拒绝道。
赵新民见谈湘不愿意收,解释道:
“不怕你笑话,这些纽扣有点小瑕疵,堆放在厂子仓库里都没人捡,我看不得他们糟蹋东西,才装了一袋子,别嫌弃,都是我花时间挑出来的,大部分都是好的,剩下那部分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有问题的,你别看现在乱的不得了,收拾一下都能配成对的,耽搁了这几天,我也不想费力气带回家了,就留给你们玩吧,也算是我谢谢你们。”
原来赵新民是深城一家国营服装厂纽扣车间的生产组长,本来这也是个铁饭碗,可在市场化改革的浪潮中,这个老国营厂没跟上市场化的步伐,只管生产,不管销售,服装厂的效益也就每况日下,后来改革开放,厂子被私人承包了,新老板上任后就直接砍掉了纽扣这个鸡肋车间。
想他当初十几岁就出来做学徒,现如今快四十了,一朝下岗,没了收入,就只能回家,临走的时候看着散落一地的纽扣没人要,到底是舍不得,就随手装了一大袋。
以前他回家父母和兄弟都捧着他,现在他没了工作,还不知道回去是个什么光景。
现在这年头火车上南来北往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了,钱财动人心,那些小偷也就愈发猖狂了,他担心钱放在身上会被摸走,于是便想了这么个办法,把钱包放在了纽扣里面,这东西沉,想偷也偷不走。
可以说,这个钱包就是他下半辈子的希望了,有了这笔本钱,他至少还能做点小生意养活自己,所以他才那么的紧张和焦急。
一个人只身来到这陌生的山村,他是怕的,但他不得不来,还好他足够幸运,遇到了好人。
但他可没有就此放松警惕,他得赶紧离开,以免再生事端,这可是在别人的地盘,万一他们反悔生出歹意怎么办,万一下山的路上遇见歹人怎么办,是以他很干脆的放弃了纽扣这个笨重的累赘。
赵新民的这些心理活动谈湘是不知道的,但她却是抓住了赵新民话里的关键信息,开口问道:
“赵大叔,你是说,你们厂里还有很多这种纽扣?丢在仓库里都没人要?”
“是呀,之前企业效益还行的时候空降过来一位年轻厂长,说是很看好纽扣市场,又是搞设计,又是买机器的,生产了一大堆他又不管卖,最后他拍拍屁股走人了,就留下这一大堆纽扣,小姑娘,不是我吹牛,我们厂的纽扣那质量是真的好呀,你看,多漂亮!”
“赵大叔,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你们厂在哪里呀?”
“你们若是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们,只不过我们厂离这里几千公里呢,也很少对外招人,你们若是想进厂没必要去那。”
赵新民误会谈湘是想要进厂打工了。
赵新民留下服装厂地址后就急忙走了,失而复得,他现在只想早点回家,看都没再看地上的纽扣一眼,他家里最不缺的就是纽扣了,以前在厂里动不动就发纽扣充作员工福利,他家里都快堆成小山了。
谈国青看着在地上拾纽扣的谈湘,蹲下去问道:
“阿湘,你该不会想要去卖纽扣吧?”
“小叔,为什么不呢,反正这些纽扣也没花钱,无本生意,卖出去一粒都是赚的,而且,这些纽扣这么好看,我不信大家都不识货。”
谈湘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双眼亮晶晶的看向谈国青,认真地说道:
“小叔,明天周末镇上有集市,我们去试试呗?”
谈国青其实也很心动,采石场打工很辛苦,可就算他做的再好再认真,那也只是卖力气而已,有的是更年轻有力气的人随时可以代替他,拿着一个月十块钱的工钱,这样的日子一眼就能望到头。
他今年二十岁了,他不甘心就这么一事无成,和村里其他人一样就这样娶媳妇生儿子,然后再让孩子们重复他的人生,庸庸碌碌的过完一生。
这些五彩缤纷的纽扣仿佛是给了他一个希望,谈湘的话则给了他勇气,没道理小侄女都这么敢闯敢做他却做缩头乌龟吧。
这天晚上,谈家的灯直到很晚才熄灭,叔侄两人先是把纽扣清洗干净,然后擦干晾干,再分类。
昏暗的灯光下,两人几乎挑花了眼,才终于把这一大袋子的纽扣分门别类的放好了,为此,家里能用来装东西的小袋子都被他们俩用上了。
第二天一早,谈湘几乎爬不起来,实在是太困了!但一想到一张张钞票塞进口袋的场景,她又立马来了精神,一下子坐了起来。
叔侄俩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扛着麻袋拿上摆摊要用的竹席和盘子往镇上去了。
他们来的还算早,抢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只不过他们的摊位看起来着实简陋,连张桌子都没有。
一张竹席往路边一铺,上面摆上十几个竹盘,盘子里放上纽扣,每个盘子里放一种,稍加收拾,居然还像模似样的。
谈国青让谈湘先守着摊子,自己则带着一小包纽扣去镇上唯一的一家裁缝店推销,这都是他们昨天晚上商量好的,若是能直接和裁缝店达成交易,那会比零卖快得多。
过了九点,集市上人渐渐多了起来,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谈湘有点着急,怎么大家都不来她的摊子呀。
对了,她得叫卖呀,不然别人哪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
谈湘是个豁得出去的,说干就干,站起来朝着人群大声喊道:
“纽扣咯!卖纽扣了!一分钱一个,一毛钱十个,大的小的都有,又便宜又好看!”
一连喊了三遍,可算是吸引到人了。
一位大娘停下了脚步,来到了他们摊子前面。
“你们这纽扣果真只要一分钱一个?”
“大娘,你随便看随便挑,这些都是一分钱一个,若是你要买那种大号的,得要两分钱一个。”
谈湘说着端出了一个装着大号纽扣的果盘,这里面的纽扣是那种大衣上用的扣子,比一般纽扣大得多。
大娘看着那大号纽扣着实喜欢,她还从没见到过这么好看的扣子,但想了想,还是寻常大小的纽扣更加实用,于是她便蹲下身子在席子上挑拣起来。
这一挑可把她挑花眼了,这每一样都好看,这可让她怎么选呀,她以前在供销社买纽扣,都是人家有什么她买什么的,哪里遇到过这么多选择过呀!
谈湘也不催她,只由得她慢慢挑选,自己又在一边叫卖了起来。
不一会儿,摊子前就围了一群人,谈湘一个人快要忙不过来了,大家七手八脚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实在是很难顾得过来。
谈国青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他赶紧上前帮忙,这才稳住了局面。
虽然只要一分钱一个,但谁家卖纽扣会一个一个买,最少都是一毛起买的,最开始来的那位大娘,挑了将近一刻钟,最后选了5种纽扣,付了五毛钱,心满意足的走了。
其他的也多或多或少的买了两毛或者三毛,毕竟她们还是第一次在这集市上看到卖纽扣的,还这么便宜这么漂亮,买到就是赚到呀。
有的人甚至走到半路又折返回来,又来买了一次,她是生怕错过了以后再也遇不到了。
谈香和谈国青就这么忙到大中午,集市上的人群渐渐散去,他们这才稍稍清闲了些。谈湘数着一上午的进账,嚯,居然有八块五毛钱了,还不错嘛。
谈国青那边也不错,那家裁缝店收下了他带过去的纽扣,只不过那家裁缝店生意也就一般,所以要的不算太多,只选了三块钱的纽扣。
就这样,谈湘和谈国青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每逢附近哪里有集市就背着蛇皮袋拿着席子去赶集,把周边大大小小的村镇都走了个遍。
大半个月下来,这一大袋子的纽扣已经卖掉了三分之二了。
眼见着附近村镇卖不动了,谈湘便提议去县城卖,谈国青只觉得他这个侄女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可他没想到,谈湘接下来就又说了一件更大胆的事。
“小叔,这纽扣拢共就只剩这么多了,卖完了这门生意也就做不下去了,想要继续做下去,我们就得去原厂家进货,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深城?”
“阿湘,这会不会太冒险了点,深城那么远,我们在那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小叔,你怕什么,反正这一大袋纽扣也是白得的,我们赚了这么些钱,路费早就够了,就算不成事,那就当是交学费呗,可万一成了,那可就不是现在的小打小闹了,你就不想赚大钱,就不想把爷爷奶奶接到城里去住?”
实际上,谈国青很很心动了,可他还是有些顾虑,寇君羊爻二无衣似一丝亦耳整理上传,白日梦欢迎你谈湘也不要求他现在就点头,或许等剩下的纽扣卖完了,他就会有决定了吧。
山沟里的枣树进入了成熟的季节,青中带红的果儿挂满了枝头。
晒干的大枣糯而甜,新鲜的青枣也不差,清脆可口,是山里人难得的美味。
沈南星看着远处的枣树,想起了自己已经快半年没回来的女儿,不禁有些担心,她转过身对着一旁正在劈柴的谈国青说道:
“青哥儿,咱家的枣儿又熟了,你姐好久没回来了,你过两天带着青枣去县里看看你姐吧。”
“行,妈,鸡蛋也给我姐拿些吧。”
“要你说,妈早就准备好了。”
“奶奶我也要去!”谈湘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连忙插话道。
谈湘想着昨天自己计划着去县城呢,今天机会就来了,这不是打瞌睡送枕头嘛。
“好好,让你小叔带着你去,你小姑向来最疼你了。”
谈国青正好也想和谈翠商量一下去南方的事情,他实在是拿不定主意,于是便挑了个周末,带着谈湘一起去了县城,他姐厂里周日休息,去了也能多说一会儿话。
他想,他姐在县城的纺织厂做会计,纺织厂怎么说和深城的那家服装厂也算是半个同行吧,总能帮他们出出主意的。
谈翠的夫家姓孙,谈国青是去过孙家的,每年沈南星都是派他来给谈翠送东西的。
下了大巴车,谈国青带着谈湘左拐右拐,最后进了一个巷子。
谈国青是个姐控,这一路上谈湘就光听他吹捧她姐了,什么他姐人聪明,上学的时候成绩可好了,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是村子里第一个中专生,什么他姐人长得漂亮活也干得漂亮,姐夫能取到她真的是走了狗屎运了,总之,在谈国青眼里,他姐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子。
谈湘对这个小姑倒也是有点印象,谈翠没出嫁前,小谈湘总是喜欢跟在谈翠后面,谈翠会给小谈湘编各种小辫子,还会给她做小裙子,印象中,那是一个聪慧美丽的女子。
“阿湘,快到了,前面第二家就是姐夫家了。”谈国青本是快步走在前面,这回儿快要到了,就停下来回头看看谈湘有没有跟上来。
等他再回头,却是愣在了原地,门口那个低着头挨骂女子,怎么长得这么像他姐。
等等,那个用手指戳着她脑门骂的不是阿姐的婆婆孙婆子吗?
“你真是没用呀,连个孩子都看不好,我不过是出去串个门,我这小孙孙就摔了大跟头,你这个妈是怎么当的,果然不是亲生的就不心疼,我可怜的小孙孙,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黑心肝的妈了!”
“奶奶,这坏女人不是我妈,她是坏女人,坏女人,不给我糖吃的坏女人!”
孙婆子旁边一个胖的像球一样的小男孩一边骂一边捶打着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女人。
谈国青上前,试探性的喊了一句。
“姐……”
女人抬头,眼中满是惊恐,随后又侧过身低下了头,任由碎发散落遮盖在脸上,她这样子太狼狈了,她不想让阿弟看到。
是了,这个女人正是谈翠。
“呦,这是穷亲戚打秋风来了,我儿真是命苦呀,怎么取了个这个么媳妇,娘家一点忙都帮不上,还总是来蹭吃蹭喝。”
孙婆子一看到谈湘他们就冷嘲热讽了起来,生怕是来占他们家便宜的,而她自己的眼神却不自觉的往谈湘和谈国青手上拎的篮子里飘去。
这孙婆子真是睁着眼说瞎话,为了不让谈翠婆家看不起,谈家是很少上门的,而且哪次来不是大包小包的,农家的东西虽然不值钱,但胜在实用,这些在城里买也要花不少钱的。
孙婆子还想继续数落谈家姐弟,一旁的小胖子却已经没了耐心了,吵着要去买糖吃。
孙婆子心疼自家孙子,也知道谈家人老实,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
“我现在要带我孙子去买糖,你给我看好家了,要是等我回来,看到家里少了一粒米,都要你好看!”孙婆子戳着谈翠的脑门说道,说完才骂骂咧咧的牵着小孙子走开了。
谈国青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半年多不见,他姐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身上的衣服是几年前的旧衣服,头发枯黄,脸上都是疲惫,畏畏缩缩的,哪里还有一点从前自信大方的样子。
再说那孙婆子,以前对他们谈家不说有多好至少也是客气的,现在怎么如此肆无忌惮了,还有那四五岁左右的小胖子,怎么就成了他姐的儿子了!
“姐,这孩子是谁呀?”谈国青很是疑惑,半年不见,他姐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阿青,说来话长,你们先进来吧,我给你们做饭。”谈翠理了理散落下来的头发,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朝着谈国青和谈湘说道。
谈国青和谈湘只好先跟着谈翠进屋了。
谈翠给谈国青和谈湘倒了杯水后就要忙着去做饭,连说句话的工夫都没有。看着他姐如今的模样,谈国青真的是一肚子的气。
“姐,你不说的话我直接去厂里问姐夫,我倒要问问他是怎么照顾你的,当我们谈家没人了吗?他们怎么敢这么欺负你!”
“阿青,你别去,我说,我和你说就是了。”谈翠急忙拦下想要出门的谈国青,终于说出了她这半年间发生的事。
原来,今年二月的时候,谈翠就已经从纺织厂离职了,而她的岗位则是由她大嫂接班了。
谈翠十八岁中专毕业,那时候的中专生含金量可是很高的,她一毕业就被分配到了县里最大的纺织厂的财务科,这在那时这是顶好的工作了。
也正是因为谈翠学历高,工作好,她一个山村来的女子才在这县城扎下了根。
谈翠二十岁嫁到谈家,丈夫孙成才是她的中专同学,从结婚到现在已经五年了,五年来她和丈夫感情虽然没有之前甜蜜了,但也说得过去,只是她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去医院看了后医生说她体质太寒很难怀孕,婆婆知道后对她是一日不如一日,就在今年春节后,婆婆和丈夫再一次和她提起了过继的事。
谈翠的丈夫是这个家的二儿子,他上面还有一个大哥,大嫂一连生了三个儿子,在这个家腰杆直的很,婆婆要她过继的就是大嫂生的小儿子。
当然,不会是仅仅过继那么简单,大房可是有条件的,他们看中了谈翠的工作。
谈翠的大嫂何丽小学都没毕业,这么多年一直只能做些临时工,她早就眼红谈翠的工作了。而谈翠的婆婆也很不满意谈翠早出晚归的,不能帮她多分摊一点家务。
几人利益一致,大嫂想要工作,孙婆子需要有人做家务,丈夫需要儿子继承香火,在这三方施压下,谈翠无奈妥协了。
当然,大嫂那水平是做不了财务的,但不知孙成才是怎么运作的,他找上了副厂长在工会做干事的小姑子,将谈翠的工作给了她,而副厂长小姑子则把她工会的工作给了大嫂何丽。
就这样,除了谈翠,谈家其他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孙成才更是春风得意,不仅有了儿子,他在技术部的位置也很快就要更进一步了。
当初同意过继儿子,让出工作的时候,谈翠远没想到自己的处境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温水煮青蛙,这半年来,孙家对她的态度是越来越差了,丈夫对她也是越来越冷漠,谈翠每次想找他谈心的时候他都是一副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态度,眼神里满是瞧不上,就是这种眼神,让谈翠越来越不自信。
于是,她只能更加卖力的操持家务,伺候好一家人的饮食起居,想用自己的付出换来别人的尊重,可她付出越多,孙家人只会越觉得理所当然,愈加挑刺。
日复一日的家庭主妇生活,让她变得都不像自己了,直到看见精神抖擞的小弟和青春洋溢的侄女,谈翠才惊恐的发现,才二十五岁的自己竟然已经如此苍老了。
“姐,他们孙家太欺负人了,你怎么不早说呀,阿爸和我都会给你撑腰的!”谈国青气愤的说道。
“我都已经嫁人了,怎么还好回去麻烦你们,以前村里人都说女的嫁人了过的日子差不多都是这样的,习惯了就好了,其实我过的还算好的,你姐夫还是会帮我说话的。”
“他若是真的为你好就不会帮着他妈算计你的工作了,我真是瞎了眼,以前还以为他是个老实的,他想要孩子不能领养一个吗?怎么非要过继她大嫂的!”谈国青愤愤不平的说道。
“姐,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和他离婚,我带你回家去。”
“阿青,别闹了,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和他离了,我又能找到什么好的人家,谁会娶一个不会生孩子的女人,还不如就这样将就着过了。”谈翠自暴自弃的说道。
“小姑,谁说女人就一定要嫁人的,不嫁人就过不好了吗?”谈湘在一旁说道。
“阿湘,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小姑这是命不好,我们阿湘肯定比小姑幸运,定会嫁个好人家的。”谈翠生怕自己的经历影响谈湘,赶紧劝说道。
“小姑,命好不好不是由嫁人决定的,你才二十五岁,难道就这么认命了吗?往后可还有好几十年要过呢,你甘心一辈子过这样的日子吗?”
谈翠沉默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侄女的话,她更加不敢想象,这样一点盼头都没有的生活她要怎么过几十年。
第19章 出远门
谈湘和谈国青说服不了谈翠,谈翠对他们的话也做不出有力的反驳,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留下带过来的鸡蛋和青枣,谈湘和谈国青没吃饭就走了,他们不想留下来给给谈翠添麻烦,那孙婆子刻薄的很,一会儿她回来了不知道要怎么冷嘲热讽呢。
临走前,谈国青回头再一次对谈翠说道:
姐,你若是改主意了,家里随时欢迎你回来,弟弟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小姑,我和小叔现在能赚钱了,你不用担心会连累家里,我们养得起你。”
谈湘跑上前抱了抱谈翠,转身跟着谈国青一起离开了。
走出巷子,两人已经完全没有了出门时的好心情,但好不容易来一趟,当然不能就这样回去,谈国青带着谈湘去县城最热闹的地方,也就是百货大楼所在的那条街逛了一圈。
谈湘楼里楼外看完后,也大概对这个县城的消费水平有大致了解了。
百货大楼周边,有不少小商贩在摆摊,卖什么的都有,这时候快十一点了,好位置基本没有了,叔侄俩找了个角落,铺开了纽扣摊子。
谈国青到现在还是一肚子气,他像是发泄一般,大声叫卖,倒是意外的吸引了一批人过来。
谈湘倒是比谈国青冷静的多,说到底,谈翠的事情还是要她自己想清楚,他们能做的也就是劝说,做好她的后盾罢了,她前世在也遇到过不少有类似境遇的女性,有的你帮了她她还要反过来怪你破坏她的家庭,但谈湘有种直觉,谈翠应该不是这种人。
快到下午四点的时候,叔侄俩就开始收拾摊子了,虽然今天就卖了四个多小时,但收益却比在镇上卖一天还要多一倍。
离开了县城,叔侄俩更加坚定了去南方的心。
“小叔,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我爸和我哥又是个不靠谱的,要是我们俩还不立起来,我们家可要被欺负死了。”
“阿湘,你说的对,是我眼界太小了,我原以为一个月赚个几十块就不得了了,可现在看来,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如果只是这样,我们一辈子都比不上城里人,一辈子都要被孙家看不起!”谈国青握紧了拳头说道。
在这之后谈香和谈国青又来县城摆摊卖了几次,一周后,纽扣终于卖完了,只剩下一些有明显瑕疵也就不卖了。
谈湘在堂屋里数着大大小小的票子和堆起来的硬币,这些大多数是几分几毛的,铺了整整一桌。费了大半小时,谈湘才数清楚了,两百九十二元七角六分,他们这袋纽扣赚了将近三百元!
若是放在以前,这三百元在谈国青眼里算是一笔巨款了,可如今他们打算去南方进货,这点钱是远远不够的。
他们问过了,从县城去深城,单程火车票11.5元,往返就是23元,两个人就是46元,这还是不算吃喝住宿的,再加上往返火车站的大巴车,去这一趟光交通费就要五十了。
“对了,我们卖果盘扇子可还攒了不少呢。”
谈湘说完就跑回房间拿来后那个带小锁的木盒,打开小锁,清点了起来。
三百八十七块五角三分!
谈湘没想到靠着火车上的这点生意,五个月下来竟然攒了这么多钱!
这样加起来就有679元了,谈湘和小叔还有爷爷奶奶商量后决定,拿出500元进货,100元用作往来路费和花销,剩下的79元放着不动。
沈南星想了想,又从那79里面拿出了29给他们,穷家富路,多带点总没错。
谈湘和谈国青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们本钱小,这一趟也没指望赚大钱,能先去探探路就行。
相较于谈国青的忐忑不安,谈湘倒是镇定多了,她是了解这段历史的,在这个年代,只要他们敢闯敢做敢吃苦,只要不是太笨的话,赚点钱还是没问题的。
商量好后,谈国青就出发去县城买火车票了,这年头的车票都得提前买,从县城到深城两天一夜,若是没买到座位,站这么久一准要废了。
很幸运,谈国青去的时候正好遇到有人来退票,他当机立断立刻买下了,就是时间有点赶,明天上午十点发车。
第二天一早谈湘和谈国青就要出发去赶火车,这天晚饭沈南星准备的比往常要丰富的多,要不是谈湘拦着,她都准备把那只已经不怎么下蛋的老母鸡炖了。
“奶奶,你别急,这老母鸡呀,就等我和小叔凯旋再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