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门娇媳—— by希昀
希昀  发于:2024年03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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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方才那番话该是被听了个正着,眼下?再辩解无任何意义,且不如?以这桩事掩盖她们?的真正目的。
于是荀夫人很快起?身?,将女儿拧了起?来责道,
“你也是糊涂了,那裴沐珩已成?了婚,陛下?不喜荀家与王府结亲,即便他?真的和离了,也与咱们?无关,你何苦再惦记着。”
荀云灵虽心慌意乱,却也没有?失去?方寸,再次扑跪在地,牵着荀允和的衣角哭道,
“爹爹,您责怪女儿,女儿无话可说,可是女儿着实喜欢他?,喜欢得夜不能?寐,再说了,女儿也没做坏事,那徐氏着实非徐家亲生,此事徐家附近街坊都晓得,迟早要闹出来……”
“迟早闹出来是一回?事,可由你闹出来就不对?。”荀允和失望地看着她,“爹爹上次的话,你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既如?此,爹爹也不必手软,你心里惦记着旁人,嫁人便是害了人家,来人,收拾行囊,将二小姐送去?青山女观静养!”
荀云灵闻言双目瞪大?,连忙抱住他?的腿不放,“不要爹爹,我也是您的女儿,您不能?这样对?我……”
“女儿有?什么错,女儿只?不过是喜欢上一个男人而已……”荀云灵哽咽着,凄厉地望着自己父亲,“爹爹难道就没有?喜欢过人吗?”
荀允和心神一震,
脑海闪过一张秀丽的面孔。
太久远了,久远到他?险些要忘了那样的画面。
那是一个春和日丽的午后,他?独自来到后山下?的小溪旁看书,忽然间前?方湍流飘过来一件衣裳,只?听得一少女黄莺般的腔调在上流喊着,
“哎呀,我的衣裳……”
眼看衣裳即将被冲去?下?游,荀允和鬼使神差,探身?就将那衣物给捡起?,湿漉漉的水珠顺着指尖打湿了他?的布鞋,不一会,苍翠的芦苇中奔出一道俏影,那姑娘身?姿曼妙,穿着一身?碎花裙,满脸娇羞往他?手心一指,
“公子,将那东西还给我罢……”
少女说完将红扑扑的脸蛋藏去?一旁,不敢瞧他?。
他?当时觉得奇怪,一件衣裳而已,怎的就羞成?这样,待垂眼,才知是女孩子家的小衣,红红绿绿绣着兰花模样,那一瞬,他?窘迫不已。
荀允和自小苦读圣贤书,君子如?玉,德行无暇,还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的事,自认唐突了人家姑娘,回?头便寻到隔壁山村,往章老跟前?求亲。
起?先章老听闻他?父母双亡,孤身?一人,倒是很满意,后来见他?立志进京赶考,却怎么都不肯了。
可惜他?与晴娘已互诉衷肠,晴娘为了逼章老同意,不惜收拾行囊要跟他?走,气得章老扬长离去?,自那再也没回?过家。
等到荀允和回?过神时,荀夫人已经吩咐人将荀云灵带了下?去?,自个儿扑在他?脚跟前?,喃喃哭道,
“老爷,我知道当年那件事您还耿耿于怀,可孩子是无辜的,您不能?总是偏待她……”
荀允和起?先只?是怔惘,听了这席话,一张脸罩满寒霜。
荀夫人将脸埋在他?膝头,自顾自啜泣,“我哪里料到那县老太爷的女儿给您下?了那种药,否则我绝对?不会去?书房……您要怪就怪我好了,不要再苛待孩子。”
这是荀允和这辈子最不想回?忆的一幕之一,他?额尖青筋几乎暴出,灼灼怒色与冷冽在双目交织,逼得他?眼眶泛起?了一阵猩红,他?深深闭了闭眼,压下?所有?情?绪,缓缓吐出一口气,随后与荀夫人道,
“非我偏待她,我这么做恰恰是为了她好,是人便要自重,她尚待字闺中,越发要谨言慎行。”
扔下?这话,荀允和起?身?离开。
荀夫人颓然跪坐在地,荀允和这话如?同巴掌一般抽在她面颊,她心口火辣辣地疼,过了一会儿,老嬷嬷慌慌张张进来告诉她,裴沐珩亲自接了徐云栖回?来,荀夫人喉咙顿时涌出一口血腥,
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裴沐珩这边出了清晖园,果然去?了一趟锦和堂,母子俩长谈一番,等裴沐珩出来时,熙王妃抹了好一会儿泪,心里偏见一时半会扭转不了,那股计较的劲儿是泄了。
裴沐珩回?到书房,暗卫王凡便告诉他?,
“消息是隔壁荀姑娘散布的,目的便是败坏少奶奶声誉,逼得您和少奶奶和离。”
裴沐珩听了这话愣了好一会儿,印象里荀云灵是个温婉大?方的姑娘,学识出众,气度不俗,母亲相中她许以亲事,在裴沐珩看来此事王府着实有?亏于荀家,前?段时日荀云灵挑衅徐云栖,裴沐珩也只?当她是不甘而已,直到今日,他?才算看出那姑娘的真面目。
原以为上回?敲打了她,她该知进退,不成?想毫不悔改。
正当裴沐珩琢磨着该如?何处置荀云灵时,王凡又补充道,
“属下?方才听说,荀阁老亲自回?府料理了荀姑娘,方才雨还没停,便将人送去?了城外,听闻要去?青山寺隔壁的女观修养。”
裴沐珩闻言展了展眉心,“老师人品贵重,如?此我也不必动手。”默了默他?又道,“斩了她那几个耳目。”
可接下?来,裴沐珩便维持不住淡定。
暗卫将燕家,蒋家及徐家的事都告诉了他?,只?道那徐家今日门前?堪比菜市口,争着抢着娶徐云栖的比比皆是,裴沐珩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给气狠了。
等到徐云栖沐浴更衣,干干爽爽打算上床时,就看到裴沐珩满脸青气进了屋。
男人默不作声立在桌案后,一杯接着一杯喝茶。
徐云栖方才也听到了些风声,猜到裴沐珩为何动怒,眼看他?三杯茶入肚,还未歇火,徐云栖琢磨着该劝解一番,便往他?方向走去?,
裴沐珩察觉她的举动,却淡声道,
“你先睡,别管我。”
他?现在心情?不是很好,不想牵连徐云栖。
徐云栖脚步一顿,她从来不会强人所难,裴沐珩这么说她便照办。
等到里间灯火歇了,裴沐珩折身?去?浴室,洗好出来上了塌,果真瞧见徐云栖睡着一动不动。
莹白的脸蛋软软地枕在褥间,浓密的睫毛乌黑如?鸦羽,才发觉她睡着的模样竟有?几分憨相。
没心没肺,睡得倒踏实。
裴沐珩神色复杂看了她一会儿,揉着眉心躺下?。
徐云栖这一日给病人破腹取子,十三针全套皆上,极耗心力,一沾枕头便睡着了,也不知睡到什么时辰,小腹便胀,她慢悠悠苏醒,外间有?朦胧的光色透进来,她看了一眼睡在外边的丈夫,轻轻挪着身?打算下?去?。
还没碰到他?,那道修长身?影突然坐起?,一双深目直勾勾看着她,“你去?哪儿?”
那语气又紧又沉,活像她要半夜出逃。
徐云栖愣住了,裴沐珩也神色微顿,方才那句话几乎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如?今觉着似乎不对?。
两个人默默对?视片刻,徐云栖柔声解释,“我要去?恭房。”
裴沐珩颔首,慢慢将膝盖曲起?,给她让开路。
徐云栖这一趟折腾有?些久,回?来时,却见裴沐珩保持着原先的姿势没动,双目阖着显然十分困倦,看样子像是在等她。
徐云栖想起?了自己,有?一段时日母亲去?乡下?探望她,她生怕母亲半夜离开,便半睡半醒时刻警惕着。
心里微微起?了些异样,徐云栖提着裙摆上榻,温声与他?道,“我好了。”随后垂眸抚了抚衣摆,照旧躺下?。
裴沐珩被她唤醒,目光凝着她。
昨夜裴沐珩没过来睡,徐云栖收了一床被子,如?今床上只?有?一床薄褥。
今日下?了大?雨,夜里竟然有?分凉,徐云栖将薄褥搭在腹部,抬眸瞧见裴沐珩还没睡,明显在看着她,徐云栖面颊微红,轻声问,“夜里凉,我再给你拿一床褥子?”
裴沐珩看着离自己一臂之远的妻子,“你睡过来些。”
徐云栖撑起?半个身?子,环视一周,裴沐珩明明已睡去?了塌边,她这边还宽敞着呢,不假思索问,“为什么要我睡过去??”
裴沐珩理解为徐云栖想让他?主动,于是他?从善如?流挪到徐云栖身?边,夫妻俩并?排躺下?,胳膊碰胳膊,热度很快传递过来,徐云栖慢腾腾将被褥扯了扯,也帮他?搭了一些。
刚闭上眼,听得身?侧丈夫嗓音幽幽传荡,
“自从与你成?婚,我便没想过要分开,即便有?诸多忽略之处,也没打算抛弃你来成?全自己,云栖,和离二字,我今后不想再听到。”
不知不觉,称呼从“夫人”变成?了“云栖”。

两人用了同样的皂角沐浴,气息交叠在?一处,辨不出彼此。
裴沐珩挨着她躺了一会儿,身?上觉得热,又隔开了?些。
徐云栖明明听得丈夫呼吸有些沉,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心?中纳罕,看来,她提和离,在?他心?里留下了?疙瘩。
裴沐珩倒不是跟徐云栖怄气,明明前夜在?这张床上缠绵不休,转背徐云栖便能干脆利落的离开,他还没看明白就是傻子了?,徐云栖心?里没他,既如此,他不可能在这种事勉强她。
还没有到为她放下骄傲的地?步。
翌日晨起,清晖园迎来了?一波热闹的客人。
燕家大夫人带着女儿和儿媳登门致谢,论理该要先去拜见王妃,熙王妃这次头?风发作了?,疼得一宿没阖眼,不便见客,燕家大夫人本不是为了?王妃而来,便径直到了?清晖园。
燕家大小姐燕幼荷,裴沐珊的表妹萧芙并裴沐珊,三人兴致勃勃挤在?徐云栖小药房闹腾,银杏正在?用漏勺过滤药液,三位姑娘目不转睛在?一旁盯着。
徐云栖则陪着燕大夫人和燕家大少奶奶说话?。
“燕少公子身?子如何了??”
燕大夫人笑?道,“好多了?,昨日巳时醒的,贺太医给他喂了?些药汤,午后吃了?些粥食,面色也有好转,到今日清晨已经开口说话?了?,郡王妃昨日送来的药液极好用,伤口又缝合得好,实在?看不出受过那么重的伤。”
徐云栖颔首,“再过十来日便可下地?了?,饮食清淡,切勿大喜大悲。”
燕大夫人听到后面一句,往小药房门口的裴沐珊使了?使,“一颗心?都在?她身?上,喜怒也由着她了?。”
徐云栖失笑?,“还真?是个热烈的少年。”
燕夫人听得她这老气横秋的口吻,嗔道,“您比少陵还小年岁吧,性子却?比少陵沉稳多了?,”说话?间她又打量了?徐云栖几眼,徐云栖气色实在?是太好,面颊粉粉嫩嫩,肌肤吹弹可破,笑?起来眉梢软软的,瞧着比里头?几个姑娘还小。
燕夫人好奇道,“容我冒昧问问,郡王妃今年芳龄几何?”
徐云栖道,“十九。”
燕夫人满脸羡慕,“倒是看不出来,您这份定力怕是娘胎里带来的,不像我家荷丫头?,生来便调皮莽撞,如今十五岁了?还是这份德性。”
徐云栖捏着茶盏笑?笑?不说话?。
那头?被几位姑娘挤出来的银杏,立在?药房门口探头?回道,“下个月中,我家姑娘便满十九了?。”
燕夫人闻言立即来了?兴致,“哎哟,王府会办寿宴吧,到时候我们都来贺一贺,”
徐云栖瞪了?丫鬟一眼,“又不是整岁,不必办,而且,我也不喜欢。”
药房内燕幼荷望着琳琅满目的药罐,兴趣十足,“若是我嫂嫂,我少不得每日钻来这屋子里偷师,”说着便满是遗憾,“哎呀,昨日那几位哥哥怎么就没使把力?”
裴沐珊也听说了?这事?,哈哈大笑?,“你们燕家可真?能耐,算是给我嫂嫂长脸了?,不用说,我哥一定气死?了?。”
萧芙往她脑袋一拍,“你个呆瓜,若是被燕家抢走了?,你哪有嫂嫂了?。”
裴沐珊捂着额反应过来,“哎呦呦,瞧我糊涂了?!”
燕幼荷替她分辨,“她呀,心?里只有嫂嫂,没有哥哥。”
屋内一片欢声笑?语。
再说回秦王府这边,小郡主?被熙王府的人悄悄摁着打了?一顿,秦王妃反而觉得解气,也没打算声张,小郡主?几番在?病床上嚷嚷求着秦王去御书房告状,秦王这回倒是没纵容小女儿,只给了?些金银珠宝以示安抚,这事?便揭过了?。
因?为这事?,燕家明显与秦王府生分了?,秦王不可能火上浇油,反而得息事?宁人。
眼看卖官鬻爵一案甚嚣尘上,秦王心?里极不踏实,他亲自携了?礼以探望燕少陵为由,登门造访燕家,在?燕少陵院子里坐了?片刻,便自然而然挪去了?燕平的书房。
“舅舅,这把火竟然烧到外甥头?上了?,还请舅舅帮忙斡旋。”
燕平耷拉着眼皮问他,“那陈明山是怎么回事??与你有关吗?”
秦王苦笑?,“能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我早些年卖出去几个官职,其?中恰恰便有他,他当时买了?个京兆府推官,后来又塞了?些银子,我见他出手阔绰,将他调入工部为郎中,没成想这小子能干,将银雀台修得极为壮观,得了?父皇赞赏,随后便外放,一路做官至通州知府。”
秦王面露冷色,“舅舅,朝中各部私通关节者比比皆是,怎么偏就盯着陈明山不放,这一定是背后有人操舵,意?图对付我和舅舅您。”
燕平坐在?圈椅,手搭在?桌案,掌心?捏着一串小叶紫檀手持,漫不经心?问,“那殿下可知是何人在?对付你我?”
秦王哼了?几声,“老三一贯跟我过不去,当初合着太子挤兑我,如今又四处拱火,他的可能性不小,”
“此外,那十二弟平日看着像个闲王,可这次司礼监名录里,举荐他为太子的竟比我少不了?多少,昨日议婚,皇后竟然大啦啦相中荀允和的女儿,这是冲着太子之位来的呀,平日这位皇后从不干涉政务,一月有半月告病,关键时刻却?不含糊,十二弟暗中使绊子也有可能。”
“您别忘了?,当初通州粮仓失火,奉旨前去查案的可是十二弟,他定是查到了?陈明山与我的过往,等着太子一离开,便狠狠咬我一口,等着让他这个中宫嫡子上位。”
秦王说完,燕平脸上却?无明显起伏,
“眼下局势着实对殿下不利,卖官鬻爵一直是本朝一大弊端,此案无论如何我和您脱不了?干系,既如此,只能弃兵保帅了?。”
秦王脸色发怔,“什么意?思?”
燕平皱着眉看他,语气稀松平常,“我是吏部堂官,无论此事?我有没有插手,都难逃其?咎,且不如用我换殿下平安。”
秦王喉咙一下子哽住了?,“这……这怎么行?”
比之愧疚更多的是惶恐,燕平在?内阁首辅一职已待了?近二十年,这些年他就靠着这位位高?权重的舅舅在?朝中站稳脚跟,跟太子一决高?下,如今虽是把太子斗下去,他却?还没登储君之位,这个时候燕平便退朝,于他实在?不利。
“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或者咱们再寻个替罪羔羊?”
燕平却?没有理会他这话?,而是交待他,“等我离开朝堂后,殿下务必谨小慎微,切要沉住气,只要不失圣心?,您还是长子,以您在?朝中威望,太子之位迟早落在?您头?上。”
燕平用这番话?安抚好了?秦王,
秦王出门时,满目凄楚,似十分不忍,等到上了?马车,脸上所有情绪褪得干净,随侍问他,“殿下,燕阁老此举真?的保得住殿下您吗?”
秦王冷笑?,“他哪里是要弃卒保帅,他是要金蝉脱壳,真?是老狐狸一个。先回去,咱们得自己想法子。”
燕平这边送了?秦王出门,折回书房,燕家大老爷亲自上前替老人家斟了?一杯梅花酒。
燕平此人状元出身?,素有文雅之名,只是如今上了?年纪,没有人记得他年轻时峥嵘风采,他不爱喝烈酒,独爱一口清醇的梅花酒。
浅酌一口,回味无穷。
燕家大老爷待父亲面上沉醉之色渐褪,便忧心?忡忡问,“案子来势汹汹,您真?的不着急?”
燕平睁开眼冷冷看着他,“我当然着急,燕家上下几百人口,这份沉甸甸的担子都在?我肩上呢,杨家的前车之鉴你看到了?吗,杨康虽能回乡养老,杨家权职却?被陛下抖落了?个干净,不过是保留个空爵以安抚边关将士之心?。”
“咱们燕家决不能重蹈覆辙。”
燕家大老爷闻言急得眼泪都快迸出来,“那咱们该怎么办?”
燕平慢慢将小小的琉璃盏搁下,叹声道,“秦王此人只能与之共患难,不可与之享富贵,该要与他划清界限了?。”
“悠悠史书几千载,又有多少权臣能善终呢,人哪,贵在?急流勇退,为父是时候退出朝堂,让年轻人出头?了?。”
燕家大老爷听了?这番话?,颇有感触,喃喃点头?,“儿子受教了?,那接下来父亲打算如何?”
燕平交待道,“你找两名御史,弹劾我渎职,御下不严。”
“明白了?,儿子这就去办。”
燕平从书房出来,往东折向垂花门打算去后院,却?听得几道清脆的嗓音在?垂花厅附近回荡,其?中一道气势凌凌,少了?少女的温软娇柔,多了?几分干练和爽利,燕平听出是裴沐珊,便驻足在?此。
“芙儿,你再胡说,我便撕了?你的嘴!”
“你撕呀你撕呀,方才是谁在?王府替燕家说话?,连自己哥哥都能卖,我看你呀,还没嫁过来已经当自己是燕家人了?。”萧芙躲在?一颗海棠后,笑?盈盈挤兑裴沐珊。
燕少陵的婚事?好不容易有了?转机,燕幼荷生怕裴沐珊被萧芙气走,她恼得瞪萧芙,“郡主?若是能嫁来燕家,是我们阖家上下修来的福气,你再坏事?,小心?我挠你。”
萧芙自然明白燕幼荷的顾虑,眼看台阶处的裴沐珊虎视眈眈要奔过来捉她,连忙往花丛深处藏去,
“她呀,你不逼她一把,她还真?就没心?没肺了?。”
台阶处,少女明眸善睐,俏脸绷红,一个闪身?便踵迹萧芙而去,可怜燕幼荷左支右绌,拦不住她,最后萧芙被亲表姐摁在?怀里挠肢窝,“我不敢了?了?,姐姐饶命,姐姐饶命啊……”
燕平立在?垂花门口,望着那秀逸的少女捋须慢笑?。
旁人都道他急流勇退,殊不知他是另起炉灶呢。
裴沐珊跟两位妹妹闹过,便去燕少陵的院子探病,燕幼荷很有眼力劲地?将萧芙带走,裴沐珊独自进了?燕少陵的厅堂。
昨日下了?一场大雨,今日放了?晴,暑气很快席卷而来,燕少陵屋子里镇了?不少冰块,裴沐珊进去时凉气扑鼻,害她打了?个两个喷嚏。
燕少陵对她的嗓音再是敏锐不过,迫不及待张嘴,
“珊珊妹妹是你吗?”
“除了?我还有谁来探望你?”
裴沐珊背着手大摇大摆进来,先立在?屏风口往前一探,屋子里除了?个调制药膏的小药童,再无他人,目光挪至床榻,却?见那惯来无法无天的小霸王将脸给蒙住了?。
裴沐珊急得大步跨入,来到他跟前锦杌坐下,“你这是做什么?哪儿不舒服吗?”
燕少陵罕见扭扭捏捏用薄褥遮了?脸,清了?清嗓道,“珊珊,你回去吧,我现在?这副样子不好看……”
他说话?间气息断断续续,还极是虚弱。
裴沐珊愣了?一阵,慢慢回过味来,哭笑?不得,“你什么丑样我没见过,没准我就喜欢虚弱的作派?”
燕少陵想起前日马球场跟在?裴沐珊身?后那两个文质彬彬的少年,被子一扔,露出一张气黑的俊脸,“你再气我,我这伤好不了?了?。”
裴沐珊还真?就捂住嘴,忍笑?不吭声。
那模样活脱可爱,险些让燕少陵失神,他移开目光往东边小案上努了?努嘴,
“那日我跟十二王爷进林子,他猎了?一头?鹿,我给你捉了?只小兔子……”燕少陵喘了?两口气,续上话?,“原是马球赛那日给你的,留到今日了?,你瞧瞧,可喜欢?”
裴沐珊视线随着他望过去,斜阳下,一只雪白的小兔子蹲在?笼子里啄草,那模样笨拙可爱,十分讨喜,大约是察觉她的视线,小兔子抬起一双通红的小眼,满脸无辜看着她,裴沐珊目露柔色,不知不觉回想那日的情景,眼眶又泛红,
“好,我拿回去玩玩。”她不是煽情的性子,很快装作若无其?事?,起身?将笼子拧在?手里,当着燕少陵的面把玩片刻,带着出了?门。
这一路她发觉小兔子极是可爱,颇有些爱不释手,唯一的毛病便是浑身?有一股气味,裴沐珊回到王府,便径直去寻徐云栖,打算请教嫂嫂,想个法子将这气味给除了?。
这厢刚踏上清晖园的长廊,便见裴沐珩立在?廊下与徐云栖说话?。
夫妻俩瞧见裴沐珊,纷纷止住话?头?。
裴沐珊从长廊下来台阶,抱着笼子沿着庭院石径款步过来,目光不知不觉落在?哥哥身?上,裴沐珩身?上朝服未褪,绛红的郡王服与晚霞交织辉映,映得那张脸濯濯如玉,颇有几分摄人的风采,过去对着哥哥的脸,裴沐珊是百看不厌,今日不知怎的,失了?兴致。
抬眼扫过去,哥哥与嫂嫂双双立在?廊庑下,论相貌气质当真?是一对十分养眼的璧人,可瞧着瞧着,裴沐珊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回想燕少陵没脸没皮往她跟前凑,而哥哥呢,离着嫂嫂有些距离,二人当中那间隙足足可以塞下两个她。
裴沐珊看哥哥眼神顿时就不对了?。
她拖着笼子慢悠悠迈近,还未上台阶,裴沐珩已闻得兔子身?上那股膻腥气,嫌弃得皱了?皱眉,
“你离我远一点。”
裴沐珊脚步一顿,凉凉看了?哥哥两眼,旋即目光投向徐云栖,笑?眯眯问,
“嫂嫂,这是燕少陵给我捉的兔子,漂亮吗?”
徐云栖认真?打量她手里的笼子,由衷道,“很漂亮,很可爱。”她小时候也爱捉,不仅捉了?白色的,还有灰色的蓝色的,凑一窝养着,甚是有趣。
裴沐珊嘿嘿一笑?,将笼子递给她,“嫂嫂帮我想个法子,去去它身?上这味道。”
徐云栖正要接,瞥了?一眼对面的丈夫,示意?银杏接手,“我养过兔子,回头?帮你想个辙儿。”
裴沐珊余光瞥着亲哥,双手环胸笑?道,“嫂嫂,我突然觉着,过去我以貌论人是不对的。”
徐云栖以为她开窍了?,定是对燕少陵上了?心?,那么美好的少年一腔热忱着实令人动容,她接过话?,“可不是,你能明白就好。”
裴沐珊煞有介事?颔首,“嗯,少陵论相貌不是全京城最出色的,可论心?意?,却?是打着灯笼难找。”
“有些人光一张脸长得好看,可惜中看不中用!”
裴沐珩:“……”

裴沐珊这一走,留下夫妻俩面面相觑。
徐云栖自然明白妹妹那番用意,让裴沐珩像燕少陵那般温柔体贴,死缠烂打,简直是匪夷所?思?。千人千面,每对夫妻有每对夫妻的生活习性,如她和裴沐珩这般,互不干涉却又相互尊重,已?然是最好。
徐云栖很快将丈夫从尴尬中解脱出来,
“三爷方才说,王爷让咱们过去用晚膳?”
裴沐珩目光慢慢从妹妹离开的方向转向徐云栖,妻子一双杏眼水汪汪地笑着,腼腆又温柔,她这样的人,就像是一朵开在岩缝里的花,娇柔只是她的表象,她实则柔韧到坚不可?摧。
“是。”
视线忽然落在她手腕,雪白?无暇,不饰一物?,裴沐珩便疑惑了,“上?回给你买的镯子,你不喜欢?”
徐云栖垂眸看了一眼双手,露出赧色,“我?忘了,三爷知道?的,我?平日要捣腾那些瓶瓶罐罐,怕磕了碰了,戴着不方便。”
裴沐珩不悦道?,“摔了再买便是。”
徐云栖听?着这番财大?气粗的口吻慢慢领悟过来,她一举一动皆代表着丈夫的颜面,若她穿着朴素,恐旁人揣度裴沐珩苛刻她,明白?这一点后?,徐云栖不再拒绝,
“三爷这般说,那我?就大?方戴了。”
裴沐珩颔首,回想妹妹方才那句话,显然是埋怨他不够关心徐云栖。
徐云栖平日不是小家?子气的人,之所?以不戴玉镯,也可?能是他的礼不曾送到心坎上?,便直截了当问,
“你喜欢什么?”
徐云栖很快会出丈夫的意思?,立即摆手,“我?什么都不缺,我?心思?都在钻研医道?上?,对花花绿绿的首饰并不感兴趣。”
裴沐珩听?了这话,目色泛幽,她也知她一门心思?都在给人看诊治病。
裴沐珩不再多言,
“收拾一下?,咱们去锦和堂用晚膳。”他先进了屋子。
一盏茶功夫后?,夫妻俩重新换了家?常衣裳出了门,这一回,徐云栖便将?那对和田玉手镯戴在手腕。
裴沐珩打量她,徐云栖换了件藕粉的对襟薄褙,杏色挑线裙,那身粉色极淡,缀着细碎的梨花,似春日一场朦胧的轻絮笼罩她周身,连着那身气质也轻盈婉约几分。
裴沐珩很满意,带着妻子往锦和堂走。
熙王妃的头风发作也有规律,晨起病发,至午时疼到巅峰,一旦入了夜,便耳清目明,病状消退,贺太医一直寻不到根源所?在,每回也只是开开方子缓解症状。
郝嬷嬷见她发作痛苦,几番想请徐云栖过来看诊,却被熙王妃严厉制止,还不许她告诉旁人。
王府每月逢十举办家?宴,今日恰恰是五月二十,熙王招呼几个子女并侧妃在锦和堂明间用膳。
长媳谢韵怡正在厨房张罗,次媳李萱妍便指挥丫鬟婆子摆好食案并高几,其余人都陪在王爷和王妃身侧说话。
高侧妃寡言,韩侧妃嘴便碎了一些,她平日要在熙王妃手里讨活,少不得奉承王妃,不仅要奉承,还要给她分忧。
于是裴沐珩与徐云栖进门时,她便踩着点儿跟熙王妃道?,
“妾身母亲也曾犯过这样的病,后?来是一江湖郎中治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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