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些指控,郝大总裁有什么想说的吗?”
郝亦明耸肩,“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个什么龙哥,我认都不认识,我为什么要雇佣他去杀我的下属,我的老朋友?”
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
郝亦明的双手也开始颤抖起来,嘴上仍强硬着道:“没有确凿的证据,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善待纳税人。”
邹舒阳和何队对视了烟,何队便拿出龙哥被上缴的手机,打开里面的一个音频文件,“那这个算不算是确凿的证据呢?”
听着从龙哥手机中传出来的自己如何指挥龙哥去杀死林少淮的声音,郝亦明瞬间脱力。
完了,一切都完了。
邹舒阳暂停了播放,“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郝亦明闷闷地没吭声。
邹舒阳挑了挑眉,“还有这个,也希望你能听一下。”
郝亦明没抬头,但是录音的声音却如同附骨之蛆一样,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耳朵中。
“你要做什么?你要杀死沈听澜?”
“医院里我有门路,到时候沈听澜就算没被打死,送到医院去,也绝对活不下来。”
声音虽然受设备所限而有些失真,但还是能听出说话的人确实是郝亦明,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邹舒阳摊开对着他的笔记本电脑,“怎么会这样?林少淮怎么还录了音?”
郝亦明突然想到昨天他从简梦言手里抢回来的林少淮给简梦言留的东西……
“是简梦言?是她给你的?”
邹舒阳不置可否,“看你这个样子,是承认了?”
郝亦明又低下头,不敢让对面两个人看清楚他的表情,“呵,这种东西,稍微一合成就行,谁知道这个声音究竟是不是我?”
“那成,等到法院那边,我会申请音频鉴定的。”
三人都清楚,郝亦明不过是在做垂死挣扎罢了。
何队忽然开口问道:“所以当初你杀死老……沈听澜就是因为他知道是你强、暴丁静的?”
郝亦明始终咬着牙不肯服软,“何队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什么沈听澜,什么丁静?他们是谁?”
何队冷笑,“证据确凿,你还能说什么?”
“我申请见我的律师,之后的事,你们和他谈吧。”
邹舒阳遗憾道:“你的律师一会儿就来,现在我们先谈谈这几份录音吧?”
眼看着郝亦明的身体越发颤抖,邹舒阳突然改变了方才的强硬态度,慢条斯理道:“那我们现在梳理一下案件的流程,你先是强、暴了丁静,然后这事就被沈听澜听到了,你为了补被沈听澜告发,所以你选择了杀死沈听澜,可杀人这种事你不能自己出面,所以你找来了一个叫做沈骏的人。”
随着邹舒阳的话,郝亦明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
“最开始沈骏不同意,”邹舒阳点了点手上的日记本复印件,“然后你给了他五十万,并且承诺事成之后你会带他母亲去看眼睛,只可惜沈骏很有义气地没有出卖你,你却没能做到带他母亲去看病,但沈骏也没说什么,因为他找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他手头上应该是有你什么证据吧?所以他能拿捏住你,所以他才在出狱后,一次又一次地威胁你,勒索你,你也只能一次次给钱,后来他的胃口越来越大,你实在忍不了,所以把他给……杀了。”
“我没有!”
郝亦明忽然一反常态地叫出声,“我没有杀沈骏,沈骏的死,和我没关系。”
话一出口,郝亦明就意识到了不对。
但显然已经晚了,邹舒阳紧随着他的话问道:“所以你承认雇佣沈骏杀死沈听澜的人,是你?”
郝亦明这次又低着头,不肯说话了。
之后不管邹舒阳再说什么,郝亦明都不肯说话,那架势显然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他都不会再出声了。
何队递了个眼神给邹舒阳,邹舒阳了然地点头,两人便一前一后地出了讯问室。
邹舒阳还有心情对着守在门口,被借来的民警道一句“辛苦了”。
“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何队看着邹舒阳,表情不善,捏着烟的手反复搓动,直把烟纸捏破,烟丝掉了满地。
“为什么笑不出来?我们查了这么久的案子,终于要结束了,不该好好地庆祝一下?”
何队指着讯问室的大门,“里头那个还没撒口呢。”
邹舒阳掸了掸还潮湿的衣服,不在意道:“迟早的事,现在人证物证都有,他的口供也没那么重要。”
说着,看着何队阴沉的脸,邹舒阳调侃道:“怎么?人家连保持沉默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何队撇头,“你不感觉这整件事情处处都透着诡异吗?”
在邹舒阳看过来的时候,何队认真道:“从沈骏和程浩的死开始,有人在故意引导我们将视线放在十年前的那两起案子,那个人在一点一点让我们顺着他的想法查出钟朗明,查出林少淮,最后查到郝亦明的身上。”
这些邹舒阳自然知道。
“所以邹舒阳,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些证据,时隔这么多年还会保存得这么好?”
邹舒阳接口,“为什么郝亦明会请那个从没有交情的龙哥做事,为什么龙哥一个混混会想到要把电话录音。”
“这后面的人心思果然缜密啊。”
就在这时,小唐领着一个穿着西装的律师走了进来,见到邹舒阳和何队的时候,小唐便道:“这是郝亦明的律师,何队,邹队,你们看……”
律师先生推了推眼镜,笑着道:“我可以去见一见我的当事人吗?”
何队点头,伸手示意小唐领着人过去。
见两人走远,何队便要继续刚刚的话题,却见邹舒阳正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
邹舒阳却道:“你说,尹卓在这个案子中到底承担什么样的角色呢?”
何队没吭声,邹舒阳似乎也不需要邹队的回答,“他是丁静的男友候选人,还是发明出PHR769的人,还有,我们能抓到钟朗明也和尹卓有关系。”
“何队,你说隐藏在背后的那个人,会不会就是尹卓呢?”
“郝先生, 我姓刘,是郝老先生给您请的代理律师。”
刘律师坐在郝亦明对面,微微笑着, 看上去一副很好相处的样子。
情绪稍稍缓和下来的郝亦明惊诧问道:“为什么是你?张律呢?”
刘律师笑容不变, 温和解释, “二公子的生意出了点问题, 张律师正在处理二公子的事,您的事情郝老先生就交给我了。”
这样的话给郝亦明带来了强烈的打击。
他妈妈只生了他一个,家里哪来的什么二公子?
那就是个私生子!
他爸居然为了一个私生子而不来救他?
这样的认知让郝亦明心中的怒火不断燃烧着, 但很快, 他的这团火就灭了,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父亲这是,放弃他了。
哪怕他这些年这么努力, 把江源集团做到这么大, 但他的父亲还是会放弃自己。
“郝先生?”
刘律师见郝亦明回了神, 便从公文包中拿出几张文件, “这是自愿放弃财产协议书, 郝老先生的意思是让您签一下。”
郝亦明冷眼看着那薄薄的两张纸,面色晦暗不明。
讯问室中昏暗的灯光照射在他的脸上,投下了淡淡的阴影。
“你说, 我爸让我签这个?他要把钱都留给那个私生子?”
哪怕郝亦明都已经声音嘶哑, 眼睛红彤彤的,刘律师依旧不为所动, 笑容刻板又公式化, “请签字吧。”
郝亦明神经紧绷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听着刘律师的话, 更是怒极, 抓起桌面上的协议书,几下就撕了个粉碎,“我不签。”
然而刘律师却像是对郝亦明的动作有所预料一样,见怪不怪,“也行,左右你的证据确凿,不是死刑就是无期,签不签的也没什么差别。”
“那……”为什么还要他签?
刘律师拎着包站了起来,“今天我来也就是传达一下郝老先生的意思,郝老先生的原话是,郝家可以有一个死刑犯的儿子,但不能有一个死刑犯的继承人,显然,现在郝先生已经清楚了,那我就先走了,不在这里惹人嫌了。”
说罢,刘律师对着守在一旁的民警点了点头,抬脚便要离开。
却在推开大门的一瞬间被郝亦明叫住。
“等一下。”
刘律师依旧挂着公事的笑容转过头,“怎么了?”
郝亦明盯着刘律师看了会儿,忽然问道:“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为什么我看你这么眼熟?”
从见面开始就始终像是面具一样戴在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半晌后,刘律师才回答道:“郝先生贵人多忘事,我们以前可是校友啊。”
“校友?”
见郝亦明追根究底想问个清楚,刘律师便转过身,挺直腰杆站着,“想来郝先生应该是不记得我这个无名小卒,我叫刘朔,高中是你隔壁班的。”
郝亦明的困惑仍未得解。
刘律师想,这人也就这样了,便大发慈悲道:“也是丁静的追求者之一。”
丁,丁静?!
郝亦明眼睛猛地瞪大,额头的抬头纹都夸张地露了出来。
对自己看到的还算满意的刘律师对着郝亦明点点头,这才终于心满意足地出了讯问室的大门。
虽然他现在对丁静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但他如今能为曾经喜欢过的女生做些什么,也算是全了心头的遗憾。
邹舒阳和何队正站在讯问室门口,邹舒阳还在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律师便问道:“我能顺道去见见邵恒先生吗?郝老先生有话要我和他交待。”
这自然是可以的,何队干脆利落地将人带到了隔壁的讯问室。
不过十分钟,刘律师便从里面出来,对着邹舒阳和何队道了别,紧接着他跨步离开警察局,撑着伞走进了雨幕中。
上车前,他还转过头看了眼挂在警局大门正中间的警徽。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他也算是做了一次,自己的英雄。
刘律师才刚离开不久,就见何队表情怪异地走了过来,对着邹舒阳道:“邵恒他招了。”
“这不是迟早的事?”邹舒阳奇怪,“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知道刚刚那个律师和他说什么了吗?”
邹舒阳抬眸,“什么?”
“他就说了一句,你儿子应该不需要一个死刑犯父亲。”
邹舒阳“嚯”了声,“打蛇打七寸,这一下直接就拿捏住邵恒了啊。”
何队撇了下嘴,“伪造身份是犯法的。”
邹舒阳嗤笑,“但如果花钱找一个心甘情愿的接盘侠,那就不犯法了吧。”
何队眼睛瞪得老大,像是没想到居然还能有这种操作?
简梦言刚结束了和学生们视频答疑就接到了尹卓的电话。
尹卓那头雨声很大,还伴随着江水哗啦的声音。
“让我猜猜,你现在在江洲大桥附近吧?”
尹卓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过来,“对,你要来吗?毕竟,今天是个特殊日子。”
简梦言心情极好地往窗外看了眼,看着与十年前如出一辙的大雨,欣然应允,“好啊。”
保姆正在客厅趴在地上去擦沙发底下的灰,见简梦言出来赶紧爬起来,“简小姐要出门?这大雨天的……”
简梦言指着停在墙角的扫地机器人,“用那个扫吧,趴地上怪累的。我出去一趟,大概晚上回来,你不用给我留饭了。”
保姆“啊”了声,目送着简梦言离开。
邹舒阳和何队坐在郝亦明的对面,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此时的郝亦明哪里还有之前的意气风发?
整个人颓丧地靠在椅背上,胡子都像是一瞬间就长了出来,衣领也皱巴巴的。
“你是说,邵恒也出卖我了?”
时至此刻,郝亦明都不愿意相信邵恒居然会出卖他。
见邹舒阳遗憾地点头,郝亦明低声自嘲地笑了笑。
孤家寡人。
他果然变成了孤家寡人。
家里不愿意保他,邵恒又临阵倒戈,警方手里还握有自己□□的铁证,他竟然真的走到了穷途末路。
“郝亦明,你最好实话实话,主动陈述犯罪事实,我们可以帮你争取减刑。”
早在第一次杀人就已经看了一遍刑法书的郝亦明冷笑了声,“减刑?减成什么样?从死刑减成死缓吗?”
大抵是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郝亦明也不再拘着自己了,低着头,抖着肩就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郝亦明又笑了会儿才终于停下,“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没想到我以为我□□这是螳螂捕蝉,没想到身后还真有一只黄雀等着呢。”
“你刚刚不是问我为什么昨天会找龙哥这样一个不太熟悉的人去解决掉林少淮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郝亦明搓了搓下巴,“我也不清楚。”
邹舒阳复述,“你也不清楚?”
对此,郝亦明表现得十分光棍,一字一顿道:“对啊,我不清楚。”
“昨天晚上我就很烦啊,我就想,林少淮没死,我不放心,他要是还活着,等他醒了肯定会把我供出来,这不行,我得想办法把他解决掉。”郝亦明抚摸着手上的手铐,“可是邵恒已经被你们抓了,我身边也没什么信得过的人,这可给我愁坏了。然后我就喝了点酒,之后我的耳边好像就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说,有一个人叫龙哥,只要给他足够的钱我想要做什么他都能帮我做到。”
“我当时就想,这可好啊,不就是钱吗?我有啊。”
邹舒阳问:“然后你就联系那个龙哥了?”
郝亦明点头,“糊里糊涂的,那段记忆我现在回想起来,甚至都在怀疑到底是不是我自己的。”
“一直到刚刚我才想明白。”郝亦明猛地窜出来,大半个身子都扒在桌子上,“我应该是被人下了药,是有人引导我这么做的。”
说完后,郝亦明仔细去观察邹舒阳和何队的表情,却发现这两人竟然都……淡定得出奇。
好像有人在背后搞鬼这件事,他们俩早就知道了一样。
郝亦明隐隐有一种预感,“你们早就知道了?”
见郝亦明这副癫狂模样,邹舒阳摊开手,狗狗眼里满是无辜,“你知道我们最开始查到你身上,并不是因为沈听澜被杀和丁静失踪。”
郝亦明愣住,“那是什么?”
邹舒阳道:“还记得沈骏和程浩吗?”
郝亦明怎么会不记得?
这两个人是当年受他雇佣去杀沈听澜的。
原本他以为这就是一锤子买卖,他把钱给了,这些人帮他做事,这就完了。
结果谁知道,这些人从少管所里错来,一个个都像是赖上了他,只要手头没钱了,他们就会来找他,不敲走一笔钱,决不罢休。
偏偏每一次都卡在一个线上,叫郝亦明总觉得就为了这么点钱再去杀人有些不值当。
后来在知道当年那几个人陆陆续续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亡的后,郝亦明还高兴了一段时间。
“你们最开始是在调查沈骏和程浩的死?”郝亦明惊呼,“他们不是自杀?”
邹舒阳都快要对郝亦明的智商折服了,说他蠢吧,他知道□□,知道那些事不能和他扯上关系。
可要说他聪明……
每次屁股都不擦干净,现在还就真心实意觉得程浩和沈骏会是自杀?
“沈骏刚从你那里拿了一百万,他怎么可能会自杀?”
郝亦明低声嘟哝,“才一百万啊。”
显然也是真心实意觉得这一百万并不多。
郝亦明猛地抬起头,“所以沈骏和程浩都是被人杀死的?还有之前那些人也都是被人杀掉的?”
邹舒阳挑眉,“是啊,顺着凶手的指引,我们查到了沈听澜和丁静,又查到了钟朗明,顺着钟朗明,最后找到了你和林少淮。”
有人要给丁静和沈听澜报仇啊。
◎2022年6月3日◎
郝亦明把一切都交代了, 包括他是怎么连劝带威胁地让林少淮帮助自己对丁静下手,又是怎么在沈听澜要告发自己后,决定要□□。
自然还有昨天因为警方查到林少淮身上, 郝亦明怕林少淮反水, 所以决定直接斩草除根, 以绝后患。
“邹队, 找到了。”
小唐咋咋呼呼地跑进门,在感受到屋内沉默又凝滞的诡异气氛后忽然停住脚步。
小心翼翼问道:“邹队,何队, 郝亦明和邵恒不是都已经认罪了吗?怎么你们还这个表情?”
邹舒阳搓了搓脸, 打起精神,“你刚刚说找到了,找到什么了?”
一句话瞬间就让小唐转移了注意力, “哦”了声便道:“郝亦明家的监控被人用上周的某一天的监控覆盖了, 还有郝亦明家别墅所在的园区内的监控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人物。”
邹舒阳叹了口气, “这算是哪门子的找到了?”
像是就在等这句话, 小唐嘿嘿一笑, 两排洁白的牙齿露了出来,“这就要说我神思机敏了,虽然在郝亦明家的监控没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但是我在郝亦明家附近停着的一辆车的行车记录仪发现了一个人。”
说着, 小唐拿出一个U盘,插在电脑上, “你们看。”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样, 车子就停在了郝亦明家对面, 车主在停车之后并没有熄火, 因此行车记录仪也在一直工作着。
通过行车记录仪拍摄到在昨晚十点四十的时候, 一个男人进了郝亦明家。
大大方方,毫无遮掩地进入。
甚至在开门后,还转过头对着行车记录仪打了个招呼。
“尹,尹卓?”
预料之外,却又在意料之中。
“邹队,我们现在要去找这个尹卓配合调查吗?”
不知道想到什么,邹舒阳脸色一变,眼睛时刻不离眼前的视频,手上却掏出手机拨了电话给简梦言。
电话只响了两声便被接通了,简梦言那边雨声极大,边上还像是有水流湍急的声音。
“你在什么地方?”
邹舒阳开门见山。
伴随着雨声,简梦言的声音传到了邹舒阳的耳朵中,“我在江洲大桥这,今天是静静和老师的忌日,我来这里看看他们。”
说罢,带着疑惑问道:“怎么了?”
“尹……”
才说出一个字,就听到对面尹卓的声音响起来,“梦梦,快来。”
“诶?梦……”
邹舒阳的话再一次被打断,简梦言急匆匆道:“我先过去了,一会儿给你回电话哈。”
电话被挂断。
小唐在一旁看着邹舒阳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不由得担心道:“邹队,没事吧?梦姐她……”
邹舒阳咬着牙,半晌后道:“走。”
小唐看着风风火火离开的邹舒阳,又看向始终臭着脸沉默的何队,“邹队这是……”
何队掀了掀眼皮,“没听到邹舒阳说吗?让你跟他走。”
小唐脑子不转弯,好半天才点着头,小跑着跟上邹舒阳的脚步。
好消息是江洲大桥距离城西分局的距离并不远,坏消息是邹舒阳因为担心简梦言,以至于双手发颤,车子刚开出去就因为“S”形曲线过于优美而不得不停下来。
“你来开车。”邹舒阳迅速和小唐交换了位置,一路上都心神不宁。
雨下得愈发大了,阴沉的天空中偶尔会划过刺眼的闪电,响起轰隆的雷声。
小唐驱车前往江洲大桥,一路上他还觉得奇怪,“邹队,我们这是去做什么?不去抓尹卓吗?”
邹舒阳没回应,放在腿上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
江洲大桥很快就到了,隔着雨幕邹舒阳也能看到岸边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简梦言没撑伞,手上不知道在摆弄什么,没一会儿就蹲了下去,而站在她身边的尹卓腿脚动了动。
看上去像是要将人踢下水一样。
猛地,邹舒阳想到简梦言曾经说过的,丁静是被一个男人推下水的话。
头皮猛地炸开,连伞都顾不上撑,下了车便喊道:“梦梦!”
听到声音,简梦言和尹卓同时回头,尹卓似乎还带笑说了些什么。
简梦言对着跑过来的邹舒阳挥了挥手,下一秒就被跑到跟前的邹舒阳拉开,原本就潮湿的头发被雨淋过,简直就不能看了。
“阿阳?”简梦言疑惑抬头。
这时邹舒阳才注意到河里的河灯。
“你们这是?”
简梦言今天没化妆,鼻翼旁的疤看着多少就有点明显。
“今天不是静静和老师的忌日吗,我们就想着来祭拜一下。”简梦言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阿阳,你这是怎么了?”
邹舒阳死死盯着尹卓,浑身紧绷,像是在戒备尹卓可能会随时出手一样。
尹卓看着好笑,意有所指道:“梦梦,你这男朋友还真是在意你,看这样子,像是把我当成随时都有可能会伤害你的坏人了。”
今天尹卓穿了一件黑色长T长裤,手里举着黑色大伞,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倒还真像是来吊唁的。
不知道是不是私心作祟,一旦将尹卓放在怀疑的位置上,就连尹卓温润的面相都看起来阴沉了几分。
“你瞧,还真是。”
尹卓无辜道:“梦梦,你看你男朋友这副样子,真是恨不得要把你别在裤腰带上。”
简梦言还没出声就被邹舒阳拉到身后,看着眼前的尹卓,邹舒阳一时竟然不知道该不该直接揭露真相再把人带走。
却见尹卓上前一步,黑伞倾斜,正好挡在简梦言面前,将邹舒阳和自己中间隔出了一个小空间。
贴近邹舒阳,尹卓能从他身上嗅到简梦言惯常用的香水,不由蔚然一笑。
“刚刚我还在和梦梦打赌。”
尹卓一开口,邹舒阳就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他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和尹卓打的赌就是普普通通的赌。
“我说,你一定会来找她,因为她和我在一起,现在看来,是我赢了。”
邹舒阳抬眼,正与尹卓对上,不由得低声咬牙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尹卓闷闷地笑了会儿,反问道:“做什么?”
半晌后才情绪低落地耸搭着眉眼,“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做什么。”
感觉到简梦言在后面拨弄尹卓的伞,尹卓抓紧时间道:“对她好一点,她没你想象的那么坚强。”
说完,尹卓把伞塞进了邹舒阳的手中,转身往小唐方向走去,“开我车送梦梦回家吧,记得给她煮点姜茶。”
从尹卓走过来的时候,小唐就开始紧张,然而尹卓却径直上了车,车后座的皮套瞬间就变得湿漉漉的。
见小唐仍在发呆,尹卓便嗤笑了声,“小唐警官,怎么还不动?”
说罢,便像是愣了下道:“你不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吗?我来自首,沈骏和程浩都是我杀的,小唐警官,开车吧。”
语调轻佻,眉眼轻松,不像是来自首,反而像是马上就要去度假一般。
到警局后,尹卓无师自通地走到讯问室门口,路过被暂时羁押在警局的郝亦明还心情极好地对着他打了个招呼,“呦,你也在啊。”
与上次温柔医生的形象截然相反。
郝亦明困惑抬头,这人是谁?
尹卓微微笑了笑,“你家装修不错,还有,你下次睡觉的时候翻翻身,不然一动不动的,我总觉得你死掉了。”
瞬间,郝亦明就知道了这是什么人。
“是你害我的?!”
尹卓还要说话,却被小唐皱着脸推走,只得遗憾走开。
尹卓的笔录是何队和小唐一起做的,对于自己做过的事,尹卓也是供认不讳,甚至有什么何队他们遗漏的地方,尹卓还贴心地进行了补充。
“动机呢?”
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一直都胸有成竹,丝毫不慌的尹卓忽然僵住。
就在邹何队和小唐以为会有什么隐情的时候,尹卓忽然掀唇,凉薄道:“动机?为了报仇啊。”
何队紧盯着他,不肯放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不对吧,如果说你为了报仇,杀死了害丁静的人,这我可以理解,毕竟你或许对丁静有不同的感情,那老……沈听澜呢?”
“据我所知,沈听澜和你没有一点交集,你为什么要给他报仇?”
让何队失望的是,尹卓脸上表情没变,反而像是为了增加话语的可信度,他抬起头,对上了何队的目光,“我确实和沈听澜没有交集,但是沈听澜是静静家里破产后唯一还肯对静静好的人,他这样的好人没得善终,怎么说我也得给他报仇不是?”
没有破绽。
何队收回视线,对尹卓的话究竟是信了还是没信倒也没做评价。
只是再看向尹卓的时候,目光中多了些审视。
“那丁静到底是怎么死的?”
尹卓抹了把脸,又呼噜了两下头发,忽然闷闷笑了起来,“静静是我杀的。”
小唐呆住,“什么?!”
尹卓看着眼前自己的双手,长长叹息了声道:“静静觉得自己不干净了,她想解脱,然后偷偷跑到江边想要自杀,我去拦着她,谁知道,她就一直在哭,一直哭一直哭。”
尹卓忽然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指着自己的胸口,“你们知道那种感觉吗?自己喜欢的人就在自己面前,盯着我,哭个不停,我的心都要碎了。后来她求我,求我让她去死。那是我第一次抱她。我抱起她,然后,我把她丢进了江里。我看着她在江里挣扎,我看着她最后随着水流消失在我面前。”
讯问结束,尹卓暂且被关在警局地下,小唐带着笔录愁眉苦脸地跟着何队上楼。
进入办公室后,小唐立刻道:“何队,你说这事奇不奇怪?”
何队没搭话,倒是给了小唐一个眼神。
这一下小唐便像是被鼓励了一样,欢快地嘚啵嘚,“这个尹卓和郝亦明一样,这么多年都没被人发现,那他这次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主动配合?难不成是因为他大仇得报,所以了无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