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游戏攻略—— by雪鸦
雪鸦  发于:2024年03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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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们恐惧的样子,他就高兴。
既然无法和他们好好地共存,那就让他们恐惧、战栗、臣服,谢安韫现在什么都不要了,他就想要绝对的万人之上,只有这样,才没有人再胆敢在背后议论他一句。
就算他狠毒、低劣、暴戾、乖张,他们也只会跪在他的脚下,用全天下最美好的话来为他歌功颂德。
什么都是虚妄。
只有权力才是最好的。
帝王就是全天下最大的孤家寡人,他从一开始就是孤家寡人,那么……他难道不是天生的帝王吗?
谢安韫慢条斯理地转身,下令让士兵好好看守他们,谁敢轻举妄动,就地格杀。
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唇角挑着疯狂又兴奋的笑,说:“父亲你可要好好看着,我现在就去解决那个皇帝,把她抓回来。”
与此同时,丛林深处,姜青姝刚射中一只麋鹿。
她仿佛完全不知南苑的动乱,此刻兴致颇高,一口气射中了好几个在林间出没的猎物,弓弦震鸣和箭羽破空的声音在林间格外清晰。
日光沿着树影扑落,愈发显得这少年天子神采英拔、气质沉稳。
女帝身后,左千牛卫大将军梅浩南笑着恭维道:“猎物行动灵活,极难射中,而陛下射艺超绝,近乎百发百中,臣真是佩服。”
她淡淡一笑,不作回应。
梅浩南又一挥手,命身后的中郎将薛兆去帮天子捡射下的猎物。
比起当年的傲慢轻率,受过杖责、又被连降三级的薛兆可谓是过得水深火热,如今整个人都内敛沉默了不少。
姜青姝本不想把他带上。
张瑾镇守后方,几乎整个京城都在他手中,她把薛兆带在身边,若张瑾也有谋逆之心,等到谢党一被诛灭,他就可以模仿谢安韫,趁势将她抓在手里逼她禅位。或是杀了她,将弑君之名推给谢安韫,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持京城、篡夺皇位。
但,张瑾和谢安韫,终究不是一类人。
谢安韫就像一头饥渴的狼,虎视眈眈地盯着皇位,只要有机会就会反。但张瑾不一样,如果他想当皇帝,他在当初将她控制在紫宸殿时,就完全可以让她“意外驾崩”,根本无须等到现在。
当极致的相权已盖过了皇权,是否穿上那一身龙袍,已经变得不重要。
张瑾这个人过于心思深沉、令人捉摸不透。
但相处久了,姜青姝总会觉得,他越是一心保护阿奚的自由,他自己就越像是被牢牢地禁锢在了这个位置上。
他野心高,却不反,大概也有阿奚的原因。
阿奚不会接受自己最敬爱的兄长篡位称帝、掀起战火。
姜青姝手上能用的人不多,这一次她主要依靠张瑾和赵家来对付谢安韫,但这两头猛虎,皆难以驾驭,弄不好会反噬自己。
所以,为了君臣之间绝对的信任,她决定放手一搏,主动将薛兆留在身边,也是变相告诉张瑾——她相信他。
她相信他,所以她还敢用薛兆。
姜青姝看着薛兆远去,又转头看了看四周。
林间草木茂盛,草木遮蔽效果极好,地势也绝非平整,而是有山坡沟渠,这样的地势打起猎来挑战性颇高,但极容易利用地势安插伏兵。
在狩猎之前,关于到底应该怎么做才比较稳妥,姜青姝让裴朔跟身边的几位将军暗中商讨过一遍,这位受天子提拔信任的门下省给事中裴朔,起初让人轻视,但听他对局势分析一番后,这几位将军纷纷对他刮目相看。
但裴朔这次没来。
他选择留在南苑里,和那些不狩猎的官员和宗室子弟在一起。
因为,谢安韫若动手,势必会先控制这些身份贵重的人,控制他们就相当于控制错综复杂的利益网,手中握有筹码,谅也没有人敢反抗。
裴朔当时说:“就算天时、地利、人合三者皆有,自古以来双方博弈,也绝没有百分百的胜算。臣认为,臣若是留在那边,也能更好防止意外,寻找一些突破口。”
姜青姝问他:“你打算如何?”
裴朔微微一笑道:“陛下别忘了,谢仆射未必知道谢安韫要反之事,谢仆射虽与谢家脱不了干系,但他如今年岁大了,更注重晚节与家族声誉,臣以为可以利用一二。”
姜青姝这才答应他留下。
她现在倒是想知道裴朔在干什么,也想了解一下霍元瑶那边的情况——她并不确定赵玉珩会不会伤害自己,但一种不好的预感隐隐在心里发酵,这才提前叮嘱霍元瑶。
她本想查看一下实时。
但现在,实时刷的太快了。
自从秋猎开始,每个人都异常活跃,【XXX在秋狩之中抢先于XXX猎得一只兔子,心中非常得意】这样的消息也要弹出来,混杂在那些重要讯息之中。
黑色的字滚动极快,几乎生出残影。
以致于,姜青姝看得实在是太累了,根本看不完。
她又不可能停下来专心地刷消息,身边的人会以为她好端端地在发呆。
实时滚动的速度陡然加剧,也就在这一刻,外面有了轻微的动静。
是马蹄声。
“谁?!”
梅浩南拔剑去拦,看到由远及近极快奔来的男人时,不由得皱眉。
是王璟言。
王璟言薄唇紧抿,神色紧绷,一手扯着缰绳,身上穿着并不适合骑马的宽松衣袍,衣袂在风中飘摇。
他身份低微,这一次自然没资格参与秋猎,这次来得极为突然。
还未靠近,他便高声对护卫天子的梅浩南道:“谢尚书谋逆!南苑那边已经兵变出事!还请将军速速通知陛下!”
他是来报信的。
他知道皇帝早有准备,但他并不确定她准备到了哪一步,于是在发生叛乱的那一瞬间,这区区罪奴仗着身份低微无人注意,冒着生命危险夺了一匹马,第一时刻赶来通知女帝。
梅浩南皱眉,依然没有放他,而是派人去知会陛下。
姜青姝说:“带他过来。”
片刻后,王璟言被带到女帝跟前。
他出现显然是计划之外,且高声呼喊着“兵变”二字,引起了不小的动静,刚被押到姜青姝跟前来,还没来及细说南苑那边的局势,一支冷箭就倏然从暗处射了过来。
“陛下小心!”
王璟言猛然一惊,大喊出声。
距离皇帝最近的梅浩南猛地拔剑,挥落那支箭。
“护驾!”
也就在这一刹那,暗中蛰伏的人动手了。
对方显然一直藏在这附近,本来还想等等再动手,一看王璟言出现报信计划败露,就立即冲了出来。
梅浩南早有心理准备,立刻横臂护着女帝急速后退,两侧千牛卫迅速拔剑上前,死死挡住对方,与之缠斗起来。
他们目标清晰,就是想直接劫持皇帝。
只要能抓到皇帝,局势定矣。
带头的人是陆方,这个多年来只是谢氏家奴、谢安韫贴身侍从的人,此刻无比轻蔑得意地站在那儿,沉声下令:“不计一切代价,拿下皇帝!”
王璟言此刻已从地上迅速起身,也和梅浩南一样紧紧地护在姜青姝前面,一看到这边的伏兵如此之多,彻底压倒了女帝身边的护卫,他神色骤然变得极为凝重,竭力安抚身后的人。
“陛下别怕。”
他以为,年轻的小皇帝第一次遇到这种厮杀的场面会紧张害怕。
可他没有回头看到女帝的神色。
姜青姝淡淡一笑,目光穿过中间的人,看着陆方说:“朕在谢安韫身边见过你,你是谢氏家奴。”她神色始终平静,手指轻轻捋着手中的箭羽,坚硬的羽毛刷过指腹,带着轻微的痒。
陆方看着神色始终镇定的女帝,冷笑道:“小人身份低微,蒙陛下记得小人,不过,陛下今日还是难逃一劫,若是早早束手就擒,也好少受些皮肉之苦,这里的刀剑可不会长眼。”
姜青姝说:“是么。”
她可不信。
她从身侧的箭囊中拿出一只铁制的精巧鸣镝,中空圆状带有三翼的箭头,其上布满小孔,能在发射的瞬间以气流带出极为清脆响亮的声响。
所以,它可以用来发号施令。
姜青姝利落地挽弓搭箭,对着天空,用力一拉弓弦。
“咻——”
一支响箭,直入云霄。
王璟言微微一怔,对面的陆方神骤变。
以此为信号,以一直未曾现身的右千牛卫大将军梁毫一声令下,四周暗中蛰伏的精锐士兵立刻拿着盾牌和弓矢齐刷刷冲出,从外圈包围了陆方等人。
局势瞬间逆转。

第122章 死则同穴4
南苑外圈都有禁军重重把守,按理说安全已经得到了保障,所以天子狩猎,为了不惊扰到丛林里的猎物,一般都不会带很多随行的护卫。
谢安韫也是利用这一点,料定女帝狩猎时最容易被下手,才在这里设置埋伏。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谢安韫会让人埋伏,姜青姝也会埋伏。
陆方环顾四周,眼睁睁看着周围的人逐渐多了起来,竟然和自己带的人不相上下,不禁冷笑出声,道:“真不愧是皇帝,原来是早有准备,怪不得我家郎君一直这么高看陛下。”
姜青姝淡淡道:“给朕拿下这群叛贼。”
梁毫听到命令,猛地挥手,率人冲了上去。
双方立刻缠斗在一起。
姜青姝静静地看着这厮杀的局势,神色完全不变,看起来极为具有天子的威仪与气场,然而,她的袖中的手却攥得很紧。
在穿到游戏之前,她连杀猪都没亲眼见过,更别说看到这么大规模的死伤场面,就算知道是游戏,她也看下去。
空气中渐渐弥漫开浓烈的血腥味,她竭力平复呼吸,让自己适应。
不能表现出怯。
帝王若是犹豫、胆怯、优柔寡断,臣下们也都会跟着怯,士气就会涣散。
作为皇帝,战争、政治、灾荒,都会带来无数的伤亡,就算是万世歌颂的明君仁君,也无法杜绝这些。
她要让自己适应。
然而她的细微反应,被王璟言看得清楚,他用手臂紧紧护着她,忽然低声道:“陛下,奴会一直保护您,别怕。”
如此混乱的场面之下,那道声音轻柔得如同擦过耳边的微风。
姜青姝怔了怔,看了他一眼。
“谢谢你。”
他竟然会冒着生命危险来通风报信,明明她也算是他的仇人,这一点上,她真是倍感意外。
虽然,她并不需要他报信。
但出于君王对身边人的仁慈温厚,她还是会这样表达谢意。
王璟言怔了怔,陡然听到她亲口这样说,心底好似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漏了半拍,随后便是一阵酸涩难耐。
他微微垂睫,抿紧唇,并没有说话。
前面的场面越来越混乱。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对策,只要在叛军对皇帝动手之时反过来歼灭叛军,这件事便结束来了,但出乎意料的是,谢安韫不仅提前动手,而且对姜青姝是势在必得。
他并没有选择最有利于自己调兵办法,而是在源源不断地朝这边增派人手。
渐渐的,姜青姝这边逐渐落于下风,化攻为守。
薛兆一剑砍落企图冲向皇帝的士兵,回头对梅浩南沉声道:“再这样磨耗下去,我们会愈发疲软,后方植被茂密利于掩护,按照先前计划,速速带陛下去高地。”
虽然薛兆现在品阶低下,梅浩南才是他的上级,但既是张瑾当年亲自选中的御前大将军,在真正的危急时刻,薛兆是比梅浩南要当机立断的。
梅浩南看到薛兆在陛下跟前对自己如此指手画脚,心下颇觉得没面子。
但局势危急,他按捺着不满,转身对女帝拱手道:“陛下!请速速随臣移驾。”
姜青姝沉吟了一下,说:“好。”
现在打不过,那就撤,现在对方一直在增加人手,万一谢安韫那个疯子派弓箭手过来就麻烦了。
然而,陆方见对方有逃离的意图,越发得意地笑了起来,下令道:“继续抓住他们!谁能活捉天子,当为首功,赐黄金百两!若谁能夺得天子尸首,亦算有功。”
众将面面相觑,旋即越发拼命往前冲。
陆方这话,无异于表明,只要能得到皇帝,就算是一具尸体也无妨,他不像他家郎君,总是犹豫不决,舍不得对皇帝下手,即便当初好不容易狠下心来给皇帝下毒,也生怕用过量伤了她的性命。
他犹豫心软至今,谢家不也还是皇帝的眼中钉?皇帝不也对他毫不在意?
有什么用?以往的教训还不够多么?
就连现在,郎君也依然没有下定决心杀了她,哪怕是一丝误伤的可能,否则陆方带来埋伏的就不会是一群带着刀剑的士兵,而是最能大规模杀伤的弓箭手。
成大事者,就不能有这些优柔寡断。
郎君舍不得的,他来替他做。
陆方浑身血液沸腾,看着女帝一直节节败退,越发觉得快要得手了,更加兴奋地大喊道:“拿下皇帝,生死不论!谁能得到皇帝,必有重赏!”
姜青姝听到陆方在疯狂的声音,露出了有些惊惧的神色,陆方见了,越发兴奋起来,“陛下,我劝你束手就擒,你若肯即刻写下诏书让出这个位置,也不会死在今日。”
她咬唇说:“你休想!”
陆方说:“那就不怪我们不客气了。”
陆方越发得意,开始命人加快速度,王璟言见局势越发危险,翻身上马,对着姜青姝伸手,“陛下,手给我!”姜青姝伸手,被他用力拽到马上,被他牢牢护在怀里,率先往从里深处奔去。
姜青姝身边的护卫越来越少,紧紧护着她撤退。
陆方率人一路追着深入。
没有人看到,姜青姝上马背对着叛军那一刻,神色再次由惊慌变得冷静无比,她压低声音对不远处的薛兆说:“还有多远。”
薛兆说:“快了。”
——他们早对后方深谷地势了如指掌,那边也早已埋伏好了姚启事先安排好的伏兵,只要引他们过去,就能尽数扭转局势。
毕竟姜青姝不傻。
她是皇帝,也是谋反成败的关键,对方要是一直抓不到她,更不会只派这么少的人了。
方才,梁毫所带领的那一拨埋伏人手不过是极少一部分,她就是要让他们以为,她已经拿出了全部底牌。
这样他们才会掉以轻心,随她深入。
南苑这边局势混乱,谢安韫面色凝重,他迟迟没有收到女帝被活捉的消息,亲自去了树林里。
那时,姜青姝已经被逼到树林的最深处,再往深处,则是超出南苑的地界,进入尚未被开发、地形复杂险峻的山谷深处,根本没有合适的路适合走。
瓮中捉鳖。
谢安韫来时,陆方还未得手,暗暗不甘地咬了咬,却也不敢说什么,他一挥手,几乎已将路堵死的叛军们立刻让开一条路。
谢安韫握着缰绳,缓缓靠近,凤目含笑地望着神色难看的少女,笑道:“陛下,你输了。”
她终于输了。
让她赢了那么多次,他实在是太不甘心了,现在,他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地得到她了。
姜青姝皱眉看着他,“谢安韫,就算你得到皇位,你以为你又能坐稳这个位置么?”
“那就不劳陛下废心了。”
谢安韫笑意深深,嗓音低沉,近乎疯狂地说:“臣就算只能做一日两日的皇帝,能得到陛下这么短暂的一会,也会死而无憾的。大不了我们就一起死啊,这样也可以做一对鬼鸳鸯,来世臣还能继续纠缠着陛下。”
这个疯子。
姜青姝对这个疯批完全不抱希望,也简直无法沟通。
“陛下。”
他慢慢地靠近她,那些死死护在姜青姝面前的士兵蓄势待发,而谢安韫好像看不到他们,也不怕他们突然动手似的,离她越来越近。
他双瞳幽深,盯着她道:“你真的要反抗吗?”
“朕不会认输。”
“呵。”
谢安韫鼻腔发出一声轻嘲的笑,笑意深深地盯着她,瞳孔里酝酿着疯狂,“姜青姝,我这么喜欢你,你怎么就不领情呢?你以为,这一次我还会放过你?你要是顺从我,或许今后还有容身之地,否则你今天只能死在这里。”
她倔强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谢安韫望着眼前少女秀气好看的脸,越发觉得心潮翻腾,愤怒又痛苦,他从未这么喜欢过一个女子,喜欢到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她抱在怀里,偏偏她就这么倔强,从来不顺着他。
哪怕,她顺着他那么一丝丝,他或许都将丢盔弃甲。
他们就非要走到这一步。
谢安韫甚至分不清自己现在是不是在哄她放弃,他又说:“死可是很疼的,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还能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还有一个选择。”
“只要你现在,走过来。”
只要她肯放弃。
他可以把她好好护在身边,若是她不会逃跑,他也可以不把她看管得那么严,不管全天下人怎么议论,她就是他谢安韫唯一的妻子,他甚至可以学着像赵玉珩那样,好好地喜欢她。
谢安韫发现自己很可悲。
她都为赵玉珩做到了那个地步,赵玉珩服毒她都要拦着,可见是用了真心,他口口声声说不要这份感情了,可一对上她的眼睛,他就又控制不住。
一想到她会变成一具尸体,他就舍不得。
他究竟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把她硬生生从心里割舍下来?
尽管知道她大概是不会答应,但谢安韫还是这样期待地望着她。
四周静悄悄的。
所有人都没有动。
姜青姝看着谢安韫,没有说话,袖中的手无声捏紧了第二支响箭,大脑飞快地运转——现在距离约好的地方还有一小段距离,但姚启那边应该听得到信号声,就是不知道动手的速度会有多快?
她注视着谢安韫的脸。
而谢安韫身后,陆方听到郎君说的话,猛地抬头,颇为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都到这个时候了,郎君居然还在说这样的话,他还是没法放下女帝!他简直是无药可救。
陆方狠狠地咬着牙,眸底越发阴狠,无声地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尸体身上的弓箭。
既然郎君没法狠心……
他无声地后退,悄悄弯腰,拿起了弓箭。
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都汇聚在谢安韫和姜青姝身上,几乎没有人注意到陆方的小动作,只有王璟言眼尖地注意到了。
他瞳孔一缩,出声道:“陛下小心!”
“咻!”
一只冷箭猝不及防地射来。
陆方的武功并不低,射箭也极准。
王璟言出声刹那,薛兆立刻反应过来,猛地拔剑欲挥落这支箭,只是王璟言比他更快,在他前一刹那紧紧抱住了姜青姝。
薛兆一滞,眼睁睁看着流箭没入他的身体。
“唔。”
他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哼。
姜青姝骤然被他抱紧,听到耳边传来的闷哼声,瞬间怔住。
她猛地扶住他的肩,抬头看到他毫无血色的脸,眸色遽然波动,唇动了动。
“你怎么……”
她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说。
王璟言望着她惊怔又漂亮的双眼,扯起唇角痛苦地笑了笑,眼前这个人,是他的仇人,是他一开始就想刺杀的仇人,在她身边的很多时候,他都在恼恨自己为什么要喜欢上仇人。
可是,她从不像其他人那样轻贱他。
她甚至给了他继续站立的尊严。
上天何其爱捉弄人,让看淡生死之人有了牵挂,让心怀仇恨之人爱上仇人,自此以后,每一日都是在痛苦中煎熬,王璟言忍着剧痛悲凉地笑了,终于不必再顾忌罪奴的身份。
死对于他而言,早已成了一种解脱,他本就欠她两条命,不是吗?
只是,若是再能摸一摸她的脸,或许他将死而无憾。
然而那支箭刺中了心脏。
他竭力抬起的那只手停留在她鬓角,终究脱力地垂落了下去。
姜青姝被他护在怀里,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听他说什么,就感觉到他的体重沉沉地压了过来,随后脱力般地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薛兆猛地翻身下马,蹲下身来,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他神色复杂,抬头看着姜青姝,“陛下,他已经没气了。”
他……死了?
这么死了?
姜青姝望着王璟言苍白的脸,方才被他抱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有温暖的余温。
她猛地闭了闭眼,袖中的手越攥越紧,疼到失去知觉。
她猛地睁眼,目光霎时冷厉如剑,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盯着谢安韫。
“谢安韫,你休想让朕低头!今日只要朕活着,定要杀了你。”
她一字一顿,无比清晰。
谢安韫目睹了全程。
他不知道谁在放箭,看着王璟言为了救她而死,有些怔然,但随后又听到她如此决绝的话,他心里酸苦,更加讽刺地笑了起来。
“好、好,好得很……”
果然啊。
他就不该在这个时候了,还抱有什么期望。
原本他想着,如果她听话,她就仅仅只是丢掉皇位而已。可惜她还是这么不领情,那么,女帝就会在混乱下重伤,随后会在临死前写下传位遗诏。
现在他不要了。
他再也不想要她了。
谢安韫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到眼角都有了泪光,随即盯着她,咬牙切齿地说:“早该如此了,你看,他们都爱你,甚至都愿意为你去死,可是你有看到过他们吗?”
她没有。
她根本,就是个没有心的人。
谢安韫嘲笑着这些人,他嘲笑赵玉珩和王璟言,又何尝不是在嘲笑自己,时至今日,他终于亲耳听见,她要杀了他。
她可以对张瑜好,可以护着赵玉珩,但就是讨厌他啊,从一开始就讨厌。
一份情都没有,可他还抱有希冀。
他真可笑。
他笑容渐渐癫狂,眸底潋滟着水光,映着这周围的火光,好似要滴出血来。
他咬着牙,双眸猩红,含恨道:“杀了她,给我杀了她!让她给我消失,彻底消失……我宁可不要她……我再也不要她了……”
她就是他一直无法治愈拔除的毒,现在,他宁可亲手毁了她。
也不要看到她这么厌恶冰冷的眼神。
他话音一落,第一列的某个士兵突然惨叫一声,中箭倒地。
众人纷纷抬头。
只见不远处的树枝上,少年一身利落黑衣迎风而立,树影拓落一片阴翳,衬得少年原本明媚漂亮的脸,此刻只剩凛冽的杀意。
他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第123章 死则同穴5
这突然出现的少年,令所有人都惊了一下,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在这两方厮杀的紧绷场面下,他的出现就和风一样悄无声息。
不认识他的人,会吃惊于他的神出鬼没,不知此人武功多高,又是什么不速之客。
可谢安韫和姜青姝,在同一时刻认出了他。
——张瑜。
他怎么来了?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张瑾怎么会放他过来?!
姜青姝神色变了变,想说什么,却一时发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实在是无从解释,也没有在臣下跟前向他解释的机会,她心里叹息了一声,静静地望着阿奚。
终究还是到了这一天。
他会怪她吗?
谢安韫望着树上突然出现的张瑜,眯了眯眸子,随后冷冷笑了起来,“想不到你来的这么快。”
少年冷声说:“是你,在设计这一切。”
“只不过告诉你真相。”
谢安韫大笑道:“你看啊,当初我便没有骗你,咱们的陛下,可是苦苦隐瞒了好久。”
“今天你知道了真相,可有什么感想?”
“一直以来,你都被她利用了。”
少年眉目凛冽,冷冷盯着谢安韫,听到他这么说,抬眼看了一眼姜青姝。
被士兵护在身后的少女,今日穿着一身好看的骑装,但从所有人对她的恭敬态度上来看,她的身份不言而喻。
她是皇帝。
坐拥江山的皇帝。
他想过,七娘的身份会很尊贵。
否则兄长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是不会那样坚决反对的,兄长迟迟不愿意告诉他七娘的身份,可他的权势都到了这个地步,这天下有什么人,是需要他再三隐瞒忌惮的呢?
张瑜并不傻。
他能隐隐猜到什么,只是他不问。
他总想着,无论她是公主,是敌对世家的女郎,抑或是个死囚、叛党,他都不会因为这一层身份而不喜欢七娘,只要七娘和他两情相悦,那么就算是为了她与全世界为敌,他也丝毫不惧。
可为什么,偏偏是皇帝?
这天下最不能轻易爱的人,便是皇帝。
张瑜下颌绷得死紧,握着弓箭的手指愈发用力,骨节泛白。
京城,是昨晚开始生变的。
生变之前,张瑜还独自在府中练剑,他去阿兄的书房找阿兄,却发现阿兄早已进宫,正要离开时,发现阿兄的桌案上突兀地压着一封信,信上却是写的是“阿奚亲启”。
——七娘曾给他回过信,这信上字迹很像七娘。
张瑜犹豫片刻,还是打开了信。
信中人向他求助,说自己有危险,还求他不要告诉张瑾,说如今皇帝不在京城,张瑾一人独掌大权,为了趁此机会铲除朝中异党,现在要抓她全族,如果她的家人被抓,她也不会独活。
信中还说了具体时间,说就是今晚,张瑾就会动手。
张瑜一时无法确定这信真假,兄长既然答应过他,他不觉得兄长会出尔反尔,又对七娘下手,只是,按照兄长的风格,如果信中说的是真,那么这封信的确是会被截下,不会让他看见。
如果他问周管家,无论真假,周管家都不会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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