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游戏攻略—— by雪鸦
雪鸦  发于:2024年03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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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兄长要造反?明明他亲口说过,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明明亲口答应过他,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造反。
若非信任兄长,看出兄长对七娘也有喜欢,张瑜当初绝不会放心离开,把她托付给兄长照顾。
他食言了。
“我不明白阿兄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张瑜抿紧唇,心情沉到了极点,实在是想不通兄长怎么会变成这样,咬牙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一定,会当面找他问清楚的。”
姜青姝看着他气愤又难过的样子,轻声道:“我和你阿兄的事太复杂,以后再跟你慢慢说。”
张瑜轻轻“嗯”了一声。
她收回手,环顾四周,看到不远处湍急的河流,若有所思道:“阿奚,把剑给我一用。”
张瑜把手按向剑鞘,下意识要抽剑,却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要干什么?”
姜青姝说:“我从上面摔下来,为了营造尸身被河流冲走的假象,需要做一些布置。”
张瑜立刻明白了,利落地拔剑出鞘,剑锋对着自己手掌毫不犹豫地一划。
姜青姝一惊,“阿奚?!”
少年抿紧唇,大步流星地走到河边,对着浅水处冒出来的几块尖石,将掌心的血一滴滴地挤落在上面。
从高处落下的人,必会砸出血来,水流会冲刷掉大多数血迹,但会有残留。
张瑜挤出了一些血,仍觉不够,又重新割了一刀。
做这些时,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不知疼痛。侧脸在阴冷无光的崖底越发冷白如玉,散开的额发微微遮蔽漆黑双眸。
“好了。”
他大概布置得差不多,起身偏头看她,“七娘,你看怎么样?”
这一转头,却发现她在盯着自己看。
“怎么了?”张瑜一怔,不解地歪了下脑袋,“我脸上有东西?”
姜青姝摇头,似笑非笑道:“只是忽然觉得,阿奚一个人在外游历的这两年,真是比从前要沉稳了不少。”
张瑜被喜欢的人夸了,忍不住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乌眸熠熠发亮,“那是,本大侠行走江湖,什么事没碰见过?别说我一个人了,就算是七娘在我身边,我也可以很好地照顾你。”说起这个,他忽然沉默下来,不再继续说了。
姜青姝明白了这少年隐秘的心事,立刻笑着接茬道:“虽然不知道以后,但能跟阿奚一起游历江湖,一定会是天底下最开心的事。”
张瑜一怔。
她走上前去,来到河流边蹲下,张瑜的目光一路定定地追寻着她,唇瓣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她抬手,从张瑜手里接过剑,去割破自己的衣袖,仔细挂在那些尖石上。
张瑜见状,再次蹭了些血上去,染红那些布料。
二人认真布置。
等上面派人下来搜,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觉得女帝已经不可能生还了。
姜青姝又撕掉一截布料,对他说:“手拿来。”
“嗯?”
“包扎。”
张瑜忍不住笑了,乖乖伸出被割破了的手掌,“喏。”
姜青姝亲自把布条缠上去,动作利索,一边低头仔细打结,一边道:“这里没有金疮药,我已让梅浩南在别处接应,距离此地约莫二里,我们即刻过去,待会和后,我还要安排许多事,届时再让人给你重新上药包扎……”
她说的话,张瑜听了,又好像没听清,只是定定地瞧着她的侧颜,眼睛里情愫翻涌。
他忍不住嘀咕:真的好像在梦里啊。
这两年来,他只能在梦里和她这样自在地聊着天,梦里的心上人比不上眼前的生动,而他只能一遍遍徒劳地告诉她,他有多想她。
姜青姝正在担心邓漪的安危、还有与梅浩南会和之后的事,包扎完抬头,眼前的少年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似在走神。
“我方才说的话,你听到了吗?”她狐疑地问。
少年一本正经地摇头,很是坦然,“只顾着瞧你了,没听清,七娘再说一遍吧。”
姜青姝:“……”
行宫之中的事,暂时还传不到盖山那边。
士兵拉开弓箭,要将赵玉珩当场射杀于此。
然而赵玉珩却有准备,在士兵拉弓的刹那,林间忽然腾起浓浓白烟,似是有人在暗处焚烧东西,白烟呛得士兵们咳嗽不已,而男人的身影转瞬就隐没在迷雾之中,虚无缥缈,宛若下凡的谪仙。
人就这样消失了。
这山间地形复杂,且赵玉珩早就得到皇帝的消息筹备多日,事先挖好了无数地道。
“去追!”
张瑾站在山间,满身凛冽杀意,每个字都如刀锋般冰冷,“杀了他!不必留活口!”
士兵们涌上去追,张瑾冷冷盯着赵玉珩消失的方向,仍然觉得不够,赵玉珩对此处熟悉,一定能逃出这里……
他不能容忍赵玉珩活着,有赵玉珩在一日,她便不会真心对他。
张瑾猛地闭眼,冷声说:“准备火弩,封闭山上所有出口,放火烧山!”
士兵们得到命令,去准备火弩。
顷刻间。
大火腾起,满山浓烟滚滚。
火光吞噬一切,越燎越远,张瑾站在山脚下,冷眼看着那些士兵放箭,火点燃了草木,刺目的火光跳动他的瞳孔里,带着焚毁一切的快意与恸意,带着被心上人欺骗的愤怒与仇怨。
他甚至想不通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明明恩爱两不疑,明明像话本子里写的一样情深义重,偏偏成了他一个人的执念深重。
他本不是对情爱有执念之人。
他本不是这样。
张瑾眼里充斥着这滔天火光,殷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冷静而疯狂,然而心脏却疼得快要碎裂,感受不到丝毫快意。
他想着:等他杀了赵玉珩,倘若她因此而怨恨他,那就让他们互相折磨一辈子,也好过这再般小心翼翼地乞求她的爱……
爱得肝肠寸断锥心蚀骨,到头来,不过是他一人妄想。
“司空——”
马蹄声带着士兵焦急的呼喊声,从身后传入耳中。
张瑾猛地回身,看着来报信的士兵因为太焦急而从马背上滚落,直直摔在他跟前。
“禀司空,行宫那边传来消息,陛下她……”那士兵浑身颤栗着,像是知道了什么极为不好的消息,抬头道:“陛下跌落山崖了……”

张瑾怔住。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那个士兵,上一刻还满心阴狠决绝、爱恨交织,此刻所有的情绪都凝固在了那张冷峻的容颜上。
大脑彻底放空,许久,他才不确定似的,低声问:“你说什么?”
那士兵匍匐在地上,神色也很惶恐,飞快道:“司空,是、是行宫那边传来消息,梁将军突然倒戈,带着陛下杀出临华殿,一路逃至山崖边,陛下不肯被抓回去,便自己跳了下去……”
她不肯被抓回去……
所以,自己跳了山崖……
这一刻,张瑾彻底愣在了原地,久久忘记了怎么反应。
他身后的士兵们,还在疯狂对着那座山放着火弩,滔天大火映红的天空、映红了所有人的脸,红得滴血,如同他对她报复般的愤怒和恨意。
可是越爱,才越有恨。
他爱的人怎么能不在?
他还打算,和她纠缠一辈子。
张瑾再也顾忌不上赵玉珩,慌张地下令让所有人停手,焦急地翻身上了马,用最快的速度朝着行宫的方向赶去。
一路马不蹄停,玄色衣袂在空中猎猎作响。
风刀剐蹭着脸颊,刮得耳廓生疼。
张瑾握着缰绳的手用力到嵌入肉里,脸色好似被冰雪凝固,四肢的血液都逆着冲上颅顶,让他忘记了执着的一切,忘记了赵玉珩、忘记了本就不在乎的皇图霸业、忘记她骗过他……
也忘记他亲口说的,“这一次,我不会再对她心软。”
张瑾慌了,彻彻底底的。
只希望她能活着,只要活着,什么都好。
盖山颇大,烧了一半的山火被夏日的微风吹着,慢慢蔓延到整座山,原是封锁严密、无人能逃出升天的死路,此刻因为张瑾的突然撤离而功亏一篑。
赵玉珩来到安全的地方,才收到底下人传来的消息。
“禀殿下,陛下已经平安离开行宫,此刻刚与梅将军会和,霍将军带几万兵马也在赶来的路上。”
赵玉珩听到这句,闭了闭眼,好像终于放下心里悬着的石。
“没事就好。”他说。
知道七娘的计划,他亦辗转反侧、担忧不已,方才对峙张瑾时,看似丝毫不乱,实则心里一直在记挂她那边的情况,就怕她这兵行险着的一步出了什么差错。
好在,她聪慧过人,从来不让他失望。
即使是多智善谋的赵玉珩,也惊叹于七娘现在丝毫不输于自己的魄力谋略,从前他时常放心不下她,现在却早已不再过问她的安排,放心将后背尽数托付于她。
因为他知道。
这天下重担,她扛得住。
行宫之中,葛明辉许骞等人皆已经被皇帝跳崖的事吓得不轻,不知怎么收场,一边在派人去山下搜查尸身,一边在等着张司空的到来。
眼睁睁看着女帝崖底时,许骞就一面擒住梁毫,一边立刻派人去崖底搜寻,但他知道,从陛下跳崖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希望了,陛下不会武功,而哪怕是许骞此生见过的武功最厉害的人,都没有把握从这里跳下去而毫发无伤。
这下好了。
天定血脉的帝王,当真死于他的手中了。
姜氏皇族的百年国祚,就此要中断了……
明明弑君之时没有犹豫,此刻许骞冷静下来一想,却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股恐惧和慌张,不知是因为悖逆天命,还是因为作为臣子却做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事。
唯一觉得没错的是:他只是奉命行事。
奉司空的命令。
但之后,许骞看到的却是从未见过的慌乱的司空。他认识司空多年,所看到的张司空一直是冷血刚硬、杀伐无情,绝不会为任何人事而手软丝毫,可这一次,却完完全全颠覆了他的印象。
这个手握生杀大权、正在造反的权臣,却无力地跪倒在了山崖边,双眼通红。
许骞和葛明辉面面相觑。
他们从彼此的脸上,都看到惊疑不定的慌乱。
司空为何是这个反应?
不是他下令杀弑君的吗?
张瑾马不蹄停地抵达行宫,只看到一片混乱的景象,他来不及过问什么,只是脚步沉重地来到崖边,他们说她从这里跳下去了,所有人都看见了。
张瑾死死盯着深不见底的山崖,眼睛盯得发红发痛,都没有移开目光。此刻日薄西山,山崖之下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好像吞噬一切的深渊,他无法想象她从这里跳下去的样子。
是怎样的决绝,才会宁可跳崖?
他不过是让他们幽禁她,他只是一时生气才不去见她,并不是要伤害她,也不是真的要夺了她的皇位……
为什么他稍稍狠下心一点,她就一点余地都不留地跳崖了?
张瑾无法接受,更不愿接受,盯得久了,甚至有一种跳下去的冲动,可他还不愿意接受她死的事实,狠狠咬着牙,转身大步朝着山崖底下走去。
崖底已经被士兵围住,只有被溅上血的尖石、几块残破的衣料。
料子为宫廷最上等的贡品,绣工精美,乃是天子身上的。
溪流湍急,可以将一切冲走。
而此溪汇入江河湖海,又从何处去寻她的尸身?
山间夜里极冷,张瑾站在冰冷的崖底,掌心攥着那一截布料,看着上面的斑斑血迹,呼吸已经彻底乱了,却在竭力保持冷静,试图从其中寻找出破绽来。
许骞再三犹豫,才上前道:“司空,末将已经派人去下游捕捞,如果陛下的尸身……”
“尸身”二字,像刀子扎入张瑾的肺腑。
他将这一块衣料揉入掌心,死死攥着拳,指骨泛白,手背上青筋纵横。
他问:“她为什么跳崖?”
这话像是在问许骞,后者惊了一下还没说话,他却喃喃自语般,又含恨说了一句:“我不过是在跟她置气,她为什么就不明白?”
他也有怒、有怨,这么做只是想让她明白,他实在是被逼得无法忍受了,被心上人欺骗的滋味真的痛不欲生。
如果她肯放软态度,哪怕是骗他的,他都会心软。
她怎么就不明白?
张瑾无论如何都开解不了自己,也不甘心,拂袖转身,走向她所居住的临华殿。
临华殿中此刻已经一片狼藉,全无之前的富丽堂皇,还未能来得及清理残局,地上依然躺着好些个士兵的尸体,雕龙漆柱上满是刀剑砍过的痕迹。
可见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激烈的厮杀。
张瑾站在殿中,环顾四周,看到地上翻倒的托盘,还有一把匕首,一个瓷瓶。
他蹲下身来,亲自捡起那瓷瓶。
他打开瓷瓶闻了闻,回头,问跟在身后的众人:“这是什么?”
许骞再傻,此刻也看出司空这么在乎陛下,不可能有弑君的意思。他猛地跪倒在地,头皮发紧,支支吾吾道:“是、是毒药……”
张瑾捏着瓷瓶的手指猛地缩紧,冷声问:“谁备的?”
许骞硬着头皮道:“是、是末将……末将从周管家那里得知,是您授意要杀了皇帝,末将不敢对陛下动手,这才备了毒药,让陛下她……自行了断。”
让她自行了断。
张瑾怔住,眼底的情绪顿时从愤怒不甘转为惊惶心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没想到竟然是自己手下的人……
他没有要杀她,他怎么可能舍得杀她?
可她以为他要杀她。
所以才拼命反抗,才宁可跳悬崖,也不愿意被灌下毒酒。
张瑾心潮翻涌,喉间猛地涌出一股腥甜,竭力压抑着情绪,头脑却依然一片清明,含着杀意说:“去把周铨绑来。”
“……是。”
许骞挥了一下手,身后的士兵快步出去了。
张瑾又上前一步,哑声问:“她……有没有说什么?”
许骞不知道他是指什么,便一五一十交代道:“陛下起初不信……只说想见司空您,但周管家说,您这次不会对她心软,绝不会再见她,陛下知道了,却依然不愿意就这样服下毒酒,此时梁毫突然倒戈,末将唯恐完不成任务,便派兵一路追至崖边……陛下跳下去之前,只说了一句……”
许骞说到这里,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张瑾:“说!”
许骞闭眼道:“陛下说,她便是粉身碎骨,也不会将尸身交给您。”
张瑾身子晃了晃,脸上彻底失去血色。
他握拳放在心口,却依然感到心尖被一只手死死揪着,更加剧烈地痉挛起来,惊惶、后悔、委屈、又迷茫,揉碎成一团,让他快要呼吸不过来。
所以她是含着对他的恨意跳下去的……
她恨他,所以宁可跳崖,宁可死无全尸。
张瑾往后踉跄几步,手扶着柱子,心疼到腰背都站不直了,眼睛酸涩异常,难以言喻的悔意与内疚席卷上来。
他终于压抑不住喉间那股血气,唇上溢出丝丝猩红。
很快,周铨被士兵五花大绑,押了过来。
周铨脸上毫无悔意,被押着跪在地上,依然毫不心虚地看着张瑾道:“奴这么做,都只是为了郎主好!皇帝不除,郎主又何以坐上至尊之位?!奴跟了您这么多年,岂能看着您陷在这里,自寻死路?”
张瑾冷冷抬眼,每个字都带着癫狂的杀意:“我已经警告过你,不能自作主张,你害了她,我必不会放过你。”
周铨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闻言,只是仰头大笑着,说:“郎主以为奴是为了谁?您这么问,看来到现在还不明白,更说明奴做的是对的!您当真以为皇帝是奴害死的么?是你!是你一直执着不下,妄求根本不属于你的东西!女帝根本不属于你,是你的强求把她逼到绝路!”
张瑾充耳不闻,猛地闭眼道:“拖下去,枭首。”
周铨听到这句,越发癫狂起来,一边被士兵拖下去,一边仰天大呼:“身居此位,何以贪得无厌!若不是我杀了皇帝,您以为您日后就有好下场么!你最该感谢的应该是我!”
周铨的声音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
张瑾站在原地,满身霜意,一袭玄衣让他阴沉得如地狱里来的阎罗。
他眼底红得滴血,想怨,却不知道该怨谁,也许当真如周铨所说,该怨他自己。攥着瓷瓶的手掌用力过猛,竟生生捏碎了,碎瓷狠狠扎进肉里,毒药混着殷红的血一滴滴落在地上。
许骞等人看着这一幕,顿时大气也不敢出。
一片死寂中,还是葛明辉斗胆拱手道:“司空,事已至此,末将以为,您还是节哀顺变……早做决断。”
虽然皇帝的死是个误会,但在他们眼里,既然陛下已经驾崩了,没有留下天定血脉,宗室的那些公主王爷根本不成气候,就只剩下眼前的张司空有资格坐上那个尊贵的位置。
再如何不愿,他都注定要成为他们的主君,君临天下。
龙袍加身。
这是多少人一辈子也不敢想的事。
若是其他人当高兴得疯了,可眼前这个即将成为帝王的人……却丝毫不在状态,只是沉浸在浓重的悲伤之中,好像在乎的一切都被抽离了般。
失魂落魄。

第258章 碧落黄泉2
天色彻底暗下去之前,张瑜带着姜青姝一路策马,来到几里外约定好的会和地点。
梅浩南一早便在此处等候,时辰越晚,越是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直到远远听到马蹄声逼近,才骤然一惊,快步上前迎去,“陛下!”
来者越来越近。
当梅浩南看清带着陛下的少年容颜时,不由得惊了一下,愣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反应。
马蹄渐止,马背上的劲装少年利落地翻身下马,朝马背上伸出手。
“来。”
姜青姝把手递给他,借力下了马背,转过身来,一双漆黑的眼眸径直掠向梅浩南。
梅浩南这才回神,单膝跪下道:“臣叩见陛下!臣在此已经等候多时,看到陛下平安过来,总算是放下心来。”
姜青姝淡淡道:“起来吧,你此番也辛苦了,赵玉珩那边情况如何?”
张瑜是知道赵玉珩的,当初赵玉珩性命垂危时,还是他亲自赶去京城找来神医,更知道这个人是七娘的夫君,已离世许久。
此刻听到这句,不由得微微怔住。
姜青姝没有避开阿奚,她不打算瞒他了,一方面,阿奚远离朝堂,就算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何况以阿奚的为人,他就算知道,也不会到处乱说的。
另一方面,阿奚是张瑾的亲弟弟,也许他以后会从兄长那里知道这件事,与其这样,倒不如从她这里知道的好。
梅浩南道:“回陛下,张司空果然亲自去了盖山,为了杀君后,不惜放火烧山,好在火烧了四成时司空突然撤离,君后安然无恙。”
姜青姝听到“放火烧山”时,眉头皱得很紧,良久才道:“近日少雨,山下村民恐怕会被火波及。”
梅浩南立即笑道:“陛下放心,臣猜到火势蔓延可能伤及无辜,事后已派人去悄悄转移村民。”
“做得好。”
入夜了,气温已经冷了下来,姜青姝拢紧了袖子,又问:“京城那边如何?”
梅浩南说:“臣今日探听得知,今日天未亮京城城门便已经全部关闭,想必城门郎是受命于张司空,金吾卫那边情况不明,但可以肯定的是,京兆府和门下省都有人脱不了干系。”
梅浩南一边说,一边暗道:京城城门主要由四品城门郎管理,城门郎隶属于门下省,此外,关闭城门这么大的事也必会惊动京兆府尹李巡,金吾卫现在几乎由申超做主,他们为了防止被坏事,八成也要解决掉申超。
城门关闭了以后,行宫的消息传不过来,有些对陛下忠心耿耿大臣不知陛下已经“遇难”,根本毫无准备,已经失去了先机。
等朝野上下该控制的人都被控制好了、事情基本成定局时,就是张司空向百官公布皇帝驾崩消息的时候。
那时满朝文武一定会陷入惊恐之中,张司空再借机站出来主持大局、控制朝野内外,司空就能借着这个由头,顺理成章地篡位。
那时,那些忠君之臣纵使想反对司空也毫无办法,因为陛下无后,没有血脉的宗室根本无法服众,选择拥立谁都成问题,谁还能阻止司空?
而木已成舟之后,京城外的那些地方官和藩镇若有异议,则是公然违抗朝廷,罪同谋反。
可惜,姜青姝早就有准备了。
早就在去行宫之前,姜青姝就通知了郑宽在内的几个大臣,让他们做好应对张瑾谋反的准备,到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他们会先装得浑然不知,避免与张瑾发生正面冲突,实际上暗中联络好对抗张党的文武百官,等她号令。
在和阿奚一路骑马过来的路上,姜青姝都在查看实时。
实时里都一目了然。
【尚书右仆射郑宽得知城门被关闭,已经预感到了什么,暗中派家仆去兵部尚书李俨、大理寺卿郭宵、鸿胪寺卿董青、卫尉寺少卿戚文礼等官员的府上送信。】
【左监门卫大将军姚启按例在宫门附近巡逻,得知城门被关闭的消息,看着出入宫门最频繁的几个门下省官员,悄悄留了个心眼。】
【金吾卫将军申超正在家中睡觉,突然被人带兵闯入家中,一番缠斗之后,为了保命,申超乖乖放下刀,任由他们绑住自己。】
【神策军将军贺凌霜暗中派麾下擅长轻功的将士邹常在申府屋檐上蹲守,看到申超天未亮时被人押走,邹常暗中跟踪过去。】
大家都挺忙的。
他们都是姜青姝培养的亲信大臣,忠诚度和能力都不用质疑。
至于关城门,和梅浩南想的一样,的确和京兆尹李巡脱不了干系,姜青姝的上帝视角看得清清楚楚,李巡这个见风使舵的墙头墙,一开始没接到天子诏书,还死活不答应关城门的事,但一听是司空的命令就想都没想直接滑跪了。
明明感觉到有大事发生,但李巡都没那个胆子去问一声,关城门是要干嘛?
姜青姝:“……”
李巡这个怂货!
等秋后算账的时候,李巡这个京兆府尹也不用做了。
眼下,姜青姝很快就整理好了思绪,对梅浩南道:“你继续派人去探听消息,祁王那边应该还会传消息来,当第一时刻禀报朕。”
梅浩南抱拳:“是。”
梅浩南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姜青姝负手静静立在原地,看着梅浩南离去的方向,眼神有些放空,似是看他,又好像没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她在想祁王的事。
这是姜青姝一早就埋的暗棋。
早在祁王把崔珲的一部分罪证交给姜青姝时,她就让祁王代为保管,此外,她还将崔弈临死前留下的那封信交给了祁王,让他在最恰当的时机将此物拿出来。
——交给沐阳郡公杜如衾。
祁王当时不解,还问:“臣弟不明白,辛辛苦苦收集到此物,为何要交给郡公?她毕竟是崔尚书的母亲。”
姜青姝微笑着解释道:“杜如衾虽是崔珲、崔令之的母亲,却与其子不同,她历经三朝,从布衣到如今的地位,皆因几代帝王赏识器重,对昭皇室可谓是忠心耿耿。”
杜如衾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这几年连上朝的次数都越来越少。
她的两个儿子在朝中活动频繁,她平时也无暇管束,极少过问。
但她若是知道,她的儿子要造反,要让大昭就此覆灭、改朝换代呢?
杜如衾一生为国,若不是受两代帝王赏识提拔,岂能从一介孤女做到位列朝班、荣封郡公,而后又嫁入崔氏一族,至今历经三朝得满朝敬重?皇家于她之恩高义重,非肝脑涂地无以为报,而如今子孙所为,又将她推到了什么不忠不义的境地?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见先帝?
如果是平时去找她,杜如衾必会避讳万分,认为来者是蓄意挑拨母子关系,更不相信儿子会如此大逆不道。
所以祁王要见杜如衾,必须在他们的的确确已经动手的时候去见,让杜如衾避无可避,亲眼看着已经发生的一切。
至于拿着崔珲的罪证,则是在告诉杜如衾,她的儿子背地里干了什么勾当,以及天子早就知道了此事,之所以一直不曾发作,是因为天子看在杜如衾劳苦功高的份上,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天子对崔氏一族如此宽容仁慈,但崔氏却在谋划弑君。
而崔令之、崔珲兄弟二人所效忠拥护之人,正是害死她孙儿崔弈的凶手。
这让杜如衾作何感想?
【祁王姜承昼听说京城城门已关闭,亲自拿着新得的千年灵芝去了崔府,一面与崔珲寒暄,一面说要将灵芝送给近日染疾的沐阳郡公杜如衾,顺带探望一二。】
【得知祁王姜承昼要见母亲,吏部尚书崔珲不便拒绝,带着他来到沐阳郡公杜如衾养病的院落。】
祁王也动身了。
姜青姝查看了一眼祁王的动向,放下心来,事情目前都在计划内有序进行,只要张瑾那边没有留什么后招,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张瑾也很难留后招。
她之所以设计自己跳下悬崖,不单是为了转明为暗,更是想要张瑾方寸大乱。
这个人手腕太强、十几年的官场厮杀所积攒下来的沉着冷静不是那么好打乱的,他太懂克制自己,只有在她跟前动情时,才稍稍会失态,其他时候,便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
没有这样的魄力,他也不会成为击垮所有政敌、乃至先帝的赢家。
所以,此人不可硬刚。
要令其乱,当以攻心为上。
先用情爱背叛来刺激他,令他被愤怒冲毁理智而贸然谋反;再令她的“死”来打击他,令他自责内疚消沉,扰其判断,乱其心神,露出更多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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