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港蝶眠—— by野蓝树
野蓝树  发于:2024年03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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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蝶珍咬住一个酸涩的泡椒。
不怎么吃辣的自己,任由酸辣的感觉,在舌尖蔓延。
她露出一个调皮的、猫咪使坏般的笑容:“我们一会儿去买樱花味的冰淇淋,好不好。”
第一次,她没称呼他,景先生。

姜蝶珍偶尔也会想起,那晚提出,想吃樱花冰淇淋的任性。
她还不太了解景煾予,却对他有一种没来由的信任。
在黑暗、疼痛、寒冷,没有着落的夜晚。
她却被另一种酸涩的心情牵绊着。
听说了景煾予有喜欢的女人,她心里闷闷的。
所以才用和周漾有关的樱花冰,和他博弈。
青春里,她对周漾的回忆,是在放学后的黄昏。
在古旧的北京巷弄中回家。
她坐在他单车后面,举着樱花冰淇淋,小口舔舐的经历。
已经朦胧了。
满脑子都是那晚。
清醒状态下,景煾予给她的那个宛如蝉翼和薄纱一样的月光吻。
就像现在,她还不知道景煾予的身份,却被他带进了一间漫天银杏的院弄里。
景煾予: “你坐好,我给你上药。”
这里的银杏叶在院里铺了薄薄一层。
空气中弥漫着草腥味。
他轻车熟路地把她安置在院落中的石凳上。
景煾予半跪在地上,示意她把脚靠在他腿上。
两人宛如情人般亲昵。
“是不是很疼。”
他修长手指捂住她赤.裸的脚,并没有什么情.色意味地摩挲,充满怜惜。
月光下,姜蝶珍轻摇着头,温软笑着:“怎么不在店里涂药。”
景煾予:“感觉你不太开心。”
他一副禁欲的模样,专心地帮她喷药,用掌心揉着崴伤的地方。
男人袖口解开,衣袖皱褶弯曲,露出腕骨线条清晰:“会冷吗,马上就好。”
她小口吞咽了几下,被他覆盖的那小块皮肤,滚烫得像要灼烧。
可是被烫,还是想要靠近他。
雪白脚掌搭在他膝盖上,恋恋不舍地,依偎着他的手指。
“我没有不开心。”
她小声说完,鼻尖和眼睛在月光下也是红的。
只有嘴唇发白,看上去很可怜的样子。
被店主太太,告知他心里有人。
她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
“你吃得很快,就像不想在那里久呆。”他低声说。
姜蝶珍反应钝了须臾。
她缓慢想了一会儿:“你不是在休息吗,你没看我,怎么会知道。”
他细致照顾她的时候,周围都是弥散的药味。
那人散漫垂着眼,帮她冰敷关节处。
轻柔地对着她的脚踝吹覆,呼吸掠过。
他说:“嗯。”
他细致地拆纱布包裹着,宛如装帧一个珍贵的宝物:“我一直在看着你。”
闻言,姜蝶珍垂着眼睛,无措到不敢看他。
她的慌乱,马上就被他缓解了。
“不光是买药,我还捎了半袋零食。”
他给她翻出来用纸袋装的,带着焦糖香味的糖炒栗子:“吃点热的,就不冷了。”
她之前就嗅到蔗糖和糖沙的味道,还以为是馋出了幻觉。
姜蝶珍接过来,手指在甜甜的流沙里掠过,拿出来一颗,剥出澄黄的果肉。
她用手掌拍了拍,拂走细碎的薄沙。
第一个喂给他。
那人也没打算用手拿。
就这样任由她递过来。
他的薄唇边,抵着颗热气腾腾的软糯栗子。
他半垂着眼睛吃掉了。
舌尖和她的手指接触,含着一点。
她蹭到了温热的软湿,微痒缠绵,把手缩了回去。
他一点欲都不沾,注意力在帮她套上兔毛袜子上,没有趁人之危,撩拨她心绪的意思。
姜蝶珍手心却潮热了会儿。
她望着远处昏沉的夜雾,尝试着平复心跳。
包扎好了脚踝。
她能勉强撑着走动。
刚挪几步,又回到他温热的怀抱。
他抱着她,穿过一扇扇屏风和刺绣。
来到温暖的房间。
姜蝶珍这才发现。
这里放着很多瓷器,木雕,之类的古董,架子上全放着黑胶和收集的电影。
厢房被改造成了一个大型的放映室,这里开着暖气,舒适干燥。
景煾予没有卖弄珍藏,她也没问。
艺术家的心思,已经没有在艺术上了。
她被英俊的男人迷住了。
景煾予担心她口渴,去冰箱里选汽水。
他的手指在樱花味上顿了顿,拿了薄荷叶苏打水。
他回来才注意到,姜蝶珍的眼睛长在他身上,连手上温热的栗子都忘了剥。
“你也一直看着我。”
他话音刚落。
姜蝶珍软软的声音,就传进他的耳朵里:“那我们互相扯平了。”
景煾予给她找来了一个小毯子,搭在膝盖上,只说一起看部之前没有看完的老片。
姜蝶珍漂亮的眼睛弯着,觉得他会选「花样年华」或者「苏州河」
这样的气氛才最粘稠,可以在紧靠的温度里,谈论一些虚无缥缈的爱情。
就像毕赣的那首诗:“当我的光曝在你身上/重逢就是一间暗室。”
两个人被电影屏幕,模糊的光影照着。
最后选定观看的,是一部2004年法国的电影《艺术桥》。
窗外的银杏树。
金灿灿的构成部分,被风分解成很多个小精灵。
它们都安恬地躺在窗棂上,装裱点缀在两人温馨的画卷里。
景煾予和她一起,搭着一个毯子。
他漫不经心地低垂着眼眸。
电影青蓝的冷光,照在他的喉结上,看上去像起伏的雪山。
让人想要,用薄荷味弥漫的唇齿尖,舔舐雪山做的喉结。
姜蝶珍在空镜头前发呆。
她小声问他,为什么没有同意她的微信。
“忙了一天,有些迫不及待,想等着你面试结束,去找你。”
他有些倦,眉骨抵在她的肩膀上,仿佛她纤薄的脊梁,是他温暖的港湾。
景煾予声音有些沉。
“我家里那边事儿多,我怕他们找你的麻烦,于是提前拜访了你的父母。”
“姜教授风骨铮铮,清白了一辈子,不能被人情世故压弯了。所以我等了一天,也不算程门立雪吧,是我自己心思不纯。”
“什么资源我都有,不用担心盛纨之类的骚扰你。”
“这个院落你喜欢吗,我只占了两间厢房,平时也不常来。”
“上午在找人整理干净,用来做你设计衣服的工作室好吗。”
电影里。
卢浮宫旁边的艺术桥上,满是爱情锁,远处塞纳河的光影,在两人眼睛里浮光跃金。
光影明灭,只留一束月光。
这里比十六岁教室里暖橘色铺满的黄昏,还要温馨。
姜蝶珍慌乱中触碰到他的手指。
两个人肌肤紧挨着,清淡薄荷苏打味道,荡漾在两个人周围。
“你家里人问我对你是什么心思,我郑重地对他们说起了结婚。”
他懒散地往后靠,臂弯松弛地搭在沙发上,她的长发丝挠着他的指尖,痒痒的。
他认真道:“真不是临时起意。”
“傍晚的时候心思很乱,总觉得这么草率,像是在欺负你。”
电影结束了,房间里安静地厉害。
他的嗓子很痒,想要点燃烟草,在青蓝火焰里缓解沉默。
但是她还很乖地坐在他怀里。
姜蝶珍没有说话。
她没有想过,他居然会对她负责到这种地步。
两人凑得很紧,他几乎能看见她脖颈上的青色血管。
薄薄的皮肤下,和她一样像受惊的小兔一样乱跳。
“很为难吗。”他低咳了声,有些哑。
姜蝶珍咬着下唇,手在绒毯上揉捏了几下,很乖,像小猫踩奶。
“结婚.....多久.....”
他回答得很快,“两年,怎么样?”
姜蝶珍问:“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嗯?”他有些不解。
姜蝶珍:“就是我需要履行什么义务吗。”
姜蝶珍的眼睫扑棱着,眨巴出来一点点迷蒙的水汽,心口很酸酸涨涨的。
她认定被他这样对待,是为了帮他挡住狂蜂浪或者家里的催婚。
直到他真正喜欢的人,愿意和他在一起。
景煾予没察觉她那些弯绕心思,懒散的笑着:“那你有空陪我去玉渊潭那边,看看我姥爷吧。”
“只有这个?”姜蝶珍咬住下唇。
男人问:“那天晚上的事,你觉得舒服吗。”
“哎你干嘛。”姜蝶珍耳朵一下烧起来,唇角绷得有点紧,腿上的绒毯布满褶皱:“不许想那个!”
“那一周一次怎么样?”他说。
“我怕疼。”她眼睫受惊颤抖,呼吸都乱了,有些慌地往他身上蹭:“一个月一次!”
他低沉笑了一声,带着笑意说:“嗯,成交。”
“姥爷多疑,到时候你可能要演一下。”
“怎么演呀,”她乖巧看他,坐姿规矩极了:“示范一下呀。”
“比如,亲我。”
他刚说完这句,手机屏幕亮了,在茶几上震动起来。
她趁着那个人去看手机,下意识和他拉远了距离。
刚才类似调情的氛围,就好像初春时堆的雪人,被烈阳烤化了。
他并没有回复,拨了静音,随手灭掉了屏幕。
姜蝶珍脸很燥,想要逃跑。
她的手腕被他拉住。
那人浑身透着一股倦懒劲儿,唇角含笑:“你躲什么?”
姜蝶珍的情绪已经变了。
手机的亮光以后。
她就像火车匝道上贪玩的小孩,在预警声中,茫然无措地站好。
刚才的悸动消磨殆尽。
只剩下,她在两年后要退出的空虚。
“刚才是谁的消息。”
明知道不合时宜,她还是问了。
“朋友。”他回答得很淡,不在意的样子。
“这样呀。”姜蝶珍静了一下。
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竭力伪装得不那么失落:“这么晚了,看起来很关心你。”
景煾予应了声。
他没觉得贺嘉辛那群人,有多关心他。
他看见姜蝶珍眼光垂下来,有种不想让他看见的委屈。
就好像两个人相隔的很远的不是距离,而是心。
他想起了她那晚叫错的名字。
想起她挂念的漾哥哥。
他的唇角忽然弯出了一点自嘲的笑意。
景煾予:“我们要是有天没在一起,就一起去吃樱花冰吧。”
景煾予在黑暗里,微凉的手指,骤然蒙住她的眼睛。
不想让她看见他的落寞。
他的声音有点哑,混着笑。
男人很轻地吻在她的唇角,就像蜻蜓点水:“我给你最后一次认错我的机会。”
那晚喝醉了。
姜蝶珍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认错过他。
月光下,他的指节有点薄荷味的潮湿,还沾着清淡的药味。
让她依恋的温热,带给她安心的气息。
完全没办法当成另一个人。
她的睫毛,在他的手指尖扑棱。
就像有一只蝴蝶,被他禁锢在黑暗的掌心世界里,撒下闪粉,在到处乱撞。
这个吻真的很轻,就像雾笼在小小翅膀上,带来一点濡湿,然后烟消云散。
他松开她,摸索到一只老旧的轮轴打火机。
“扑哧”。
景煾予没用桦木,就这样点燃了烟。
就像她心有所属,原来不是不可以将就。
用拇指和食指捻住,走到院外。
他踩碎跌落的银杏叶,就像走过一个秋天。
原来心里有一个人。
只是一分钟不见,也如隔三秋。
景煾予的手机亮了起来。
在刚通过的好友申请上。
有一句姜蝶珍害羞又认真的话。
“没有认错过。”
“我答应你。”
黑暗的房间里,她细弱的手指还在发抖,却带给那个人,一场面红耳赤的纵容。

本来她构想的墙面是青绿色,落地的窗帘是白纱幔。
第二天,他的助理池铭,就带来了专业的金牌室内设计团队。
采用水墨晕染和淡彩做基础。
家具和灯罩,都使用青绿矿灰的浓厚色调。
墙绘使用了宋代的著名山水画,江帆楼阁、茂林远岫、溪山行旅。
工作室各处的色调清润,舒适。
他那些名贵的古董,都被妥善安置在她青绿色的小天地里。
黑胶和碟片,也有被她这个新主人好好保存。
放映室里。
在暖光的照射下,一抷薄荷安然生长着。
她想要永远记住那天晚上。
庭院中,他们搭建好了温室,疏落有致地种植着他全城找来的名贵花草,方便她做草木染。
带着朝露的植株,从首都国际机场空运过来,不到一天就爬满了花架。
仿佛昨天还是萧瑟寂寥的寒冬。
今天满园春色已经透着竹篱,冒出了尖。
姜蝶珍都没有怎么亲手操持。
舒适又安恬地睡了几天。
中途她去宠物店,看望了之前生病的拿破仑小猫。
小猫叫咩咩,肚子和脚有些杂乱的橘色毛。
它恢复了一些精力,小口吃完了她喂的猫条。
吃东西的时候,小猫咪在颤动着耳朵的绒毛。
姜蝶珍觉得心里甜甜的。
现在有着落的她,只想好好照顾自己的小宠物。
姜蝶珍问:“我什么时候能接咩咩回去?”
店里回复道:“可能还要二十天左右,需要留在这里观察一段时间。”
姜蝶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刚走出宠物店。
她接到了许帘淇的消息。
许帘淇:“我通过君恩的面试啦,看到了官方放出的录取函件上也有你的名字。我和你一个分支诶,真的没想到苏娜会选我,应该是我分享了做晚礼服视频,被她选中了。”
姜蝶珍:“太好啦,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许帘淇:“好紧张。下周一晚上,一起参加迎新仪式呀。”
姜蝶珍:“好!”
回到工作室。
姜蝶珍认真研究了轻奢婚纱和晚礼服的缝制技巧和做法。
巨大的工作台面上,铺满了网格面料和软纱层。
翻开之前君恩的定制婚纱。
她看见了一件有数不清蝴蝶,点缀着亮片珍珠和钻石的粉紫色婚纱裙。
这是2017年春夏的款式。
她的手指触碰着铜版纸,光面印刷在手指拂过有一层薄雾。
想到景煾予说的订婚。
“如果我能设计出,以后结婚穿的婚纱就好了。”
很好,一切都很好。
只是那个人,没在她身边。
他的司机黎源和助理池铭,载着她,一路陪同,去了位于景山公园的宅邸。
今天北京限号1,6。
来接她的,并不是那天送她去面试的商务车。
看上去依然黑沉,低调,内饰奢华。
姜蝶珍今天穿着一件藏蓝偏灰的呢绒大衣。
领口上裹着一圈雪白的长毛。
她教养很好,在宽敞昂贵的车里端坐,体态袅袅婷婷,腰背纤薄又直。
双手规矩地交叠在膝盖上。
这里位于故宫东北侧,雪中角楼耸立,安保程序非常复杂。
车辆一直畅通无阻,驶过汉白玉围栏和雕花红木层墙。
在明代麒麟和青石狮子的看守下。
驶入一幢复古雅致的平层前。
下车以后,池铭举着黑伞。
一路护送她,走进了宅邸里。
这里是大平层的构造,在北京中轴线上,毗邻故宫,所以没有高层建筑。
整个小区只有三十二户,全是四百平以上的大平层。
“姜小姐,小心地滑。”
池铭止住她前进的步伐,微蹲下身,替她整理了地毯。
他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一边介绍着:
“从六层到八层,都是景先生的房子,楼上是偶尔来人设置的商务会所,所以不会打扰到你们休息。”
听到他说「你们休息」。
姜蝶珍紧张地扶住墙面,陷入进退维谷的慌乱里。
池铭倒是温和地对她笑笑:“不用紧张,姜小姐,这里以后就是您的家了,算起来是我这个外人,应该小心翼翼才对。”
她探身进去,观察着这里的装饰。
整体构造是染墨灰和偏赭茶的颜色,家具都用实木。
淡雅的木质纹理,融合了现代的设计元素。
这里层高接近五米,空阔宽敞。
月下青竹,雪中金鱼,竹叶翻飞,凤高红尾游曳。
在醇厚的装修风格里,显得清雅舒适。
“姜小姐?”
“你讲。”
“景先生之前常年在国外,仲公实在是太思念他了。老爷子差人,在前厅那里安置了一个摄像头,想着景先生什么时候回来,仲公能观察到他的一举一动。”
池铭有些抱歉地提醒道:
“如果您以后在这里住下来,还请在玄关到前厅这一小截路,那里在监控范围内,请您多加注意。”
“姥爷会随时通过监控里,看着这里吗?”姜蝶珍问。
“我想,是的,而且他可能会观察你们的互动。”
池铭笑着,“您不用太紧张,他一点也不严肃,温和、爱笑,很好说话。我想他会非常喜欢您。”
恍然想起。
那天景煾予说,要在姥爷面前演戏。
姜蝶珍应承下来。
她理解,老年人太过孤独,就像她的外婆。
总需要一些情感寄托,想要离后辈近一点。
“您的房间是六楼的主卧,这里有单独的浴室、衣帽间,和私人书房。”
池铭把姜蝶珍带到门口。
姜蝶珍走进去,发现书房里装着的都是画册,服饰之韵的书籍,唐宋元明的刺绣纹样。
以及从江南书局拍下的丝线勾勒技法,“青蓝竹”的染法,色彩调就的方式。
“这里居然有非遗织锦的孤本。”
姜蝶珍欣喜地翻开线装本,上面介绍着宋锦纹样的「球路纹、万字纹、八大晕、龟背纹」。
“这些都是他为我准备的吗?”
“这些我就不知道了。”
池铭恭敬地说:“这里是他吩咐我,给您准备的卧室。但是这里没有缝纫机和工作台,我想,应该是景先生舍不得您过分操劳,回家了就好好休息吧。
他又领她熟悉了家里的餐厅构造,阳台布置,琴室,书房,各个浴室和走道,保姆间和茶室的情况。
“您可以在房间里稍微休息一下。工作室那边,等他们把后续装修完善好,会通知您。”
“他,什么时候回来呀。”
姜蝶珍换好毛绒拖鞋,抬头问。
“景先生的行踪,是齐总助的职务管辖之内,我只是他的一个生活助理而已。”
“对不起,多问了例外的话。”姜蝶珍说。
“没解决您的问题,应该是我感到抱歉才对,姜小姐,您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我想接下来,等景先生主动联系您就好。”
房间里,暖气开着,加湿器的白雾也在空气中弥漫。
她站在窗明几净的阳台落地窗。
故宫就在脚下,钟鼓楼和景山公园也近在咫尺。
这是童话故事吗。
外面下着雪,鹅毛般纷纷扬扬。
这里却宛如银屏金屋。
之前她和黄微苑,缩在怡升园的小房间里,一起看酸涩的青春爱情电影。
在夜里煮韩式泡面,购买临期的水牛奶,吃炸酱面和手抓饼也不亦乐乎。
一起打闹着,用各种颜色的浴球泡脚,敷完面膜,用剩下的水乳抹脖颈。
她从来没有想过。
有一天会过现在这样的生活。
书架上有本亦舒的《灿烂的美元》。
「我不羡慕结婚,厌恶盛大婚礼,但是看到恋人旖旎缠绵,真会艳羡得伤心落泪。刚才在电梯内,一个小青年死命护着女友,生怕有人碰撞,咄,碰得坏吗?」
姜蝶珍的眼睛有点湿润。
她本应该满足的,可是现在却觉得寥落。
因为她从来没有这样,被别人对待过。
想起来。
她已经接近一周,都没有看见那个人了。
周六下午,她在浴室里泡精油浴,吃着甜甜的树莓。
家里的酒柜琳琅满目。
她在众多天价藏酒里。
找到一瓶最便宜的白葡萄酒,氛围正好,可以重温《欲望都市》。
Mr. Big,他花了六年的时间和一段失败的婚姻为代价,才最终确认Carrie是他的the one.
不过这也怪不得Big,谁让他是个“大人物”呢。
可是Carrie,却在和高级玩家对垒的过程中,心力交瘁、伤痕累累,又沉迷其中。
她在挑战和失败中,不断成为了更优秀又更真诚的自己。
姜蝶珍叹了口气,刚用蘸着泡沫的手指,抹干眼睑的泪痕。
眼角被精油刺激到,一直往外溢出,生理性眼泪。
她还没缓解过来,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的来电。
“姜小姐,您好,我是你面试公司的执行人事,我是温觅,官网可查,可以约您见见面吗。”
这里是中式庭院改建的会客式私人茶室。
位于国子监街道里。
古风装饰,紫檀屏风用来做隔断,顶灯如月,明亮皎洁。
青翠的竹斋,在巨大的松柏掩映下,静水流深,雾气弥漫。
她比约的时间,提前早到了十五分钟。
但令姜蝶珍没有想到的是。
除了执行人事温觅以外。
还有一位穿着黛蓝和白茶交织,丝绸质地,披着羊驼毛披肩的女士。
坐在一旁。
看起来不苟言笑的模样。
女人静坐在旁边,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她。
这个小姑娘,这就是「姜蝶珍」
是阿予选中的结婚对象吗。
眼前的女生,未免太过贞弱。
她像一朵欲放未放的白兰。被雪水浸染过,只会为没抢到心仪教授的选课烦恼。
并不像能勾引到景煾予,雪腻酥香,夜夜春宵的风情美人。
仲时锦稍微有些疑惑。
不禁怀疑,她今天检查的目标,出了差错。
“你们好,我叫姜蝶珍。”
姜蝶珍带来的伴手礼,是景煾予准备好,放在家里的橱窗上的。
是一对景泰蓝的瓷瓶,上面有四色缠枝莲花。
“我姓仲。”
女人声音威严,缓又沉稳:“我想,我需要告诉你相关的规矩,现在由温秘书为你介绍。”
但是奇怪的是。
温觅并没有和她讲述任何公司有关的事情,反而聊了仲家的情况。
那些繁复的人名和旁支,社会各界的知名人士。
“姜小姐需要从第一条开始记:【仲云泽,是君恩掌管腕表,精致器械的分支。】”
原来君恩会给第一次入职的员工。
培养这么详细的品牌发家史吗。
姜蝶珍深吸一口气,随即对答如流。
这些她都翻阅过千百遍,背得滚瓜烂熟。
“我很喜欢这个公司。之前读书的时候,就一直翻阅君恩的详细资料。”
仲女士听她讲完,满意地点头。
温觅在她示意以后,接着交代道:“光有公司的还不够,你必须要了解其他的礼仪。”
服务生把热气腾腾的凤凰单枞呈上来。
空气中弥漫着檀木和橙花的甜味。
【你的名字、发型、服装、妆容,都要更改。聚会时,必须穿长尾礼服,要保持妆发,和身体卫生的一尘不染,从而体现高贵与细致的生活品味。用餐时要注意礼仪,应该选择配套定制的珠宝和礼物,表情也不能过于夸张。】
最后细致到,【进门应该迈哪只脚,翡翠佩戴的方式,收礼时偏好的茶品。】
姜蝶珍越听越奇怪。
就好像这根本不是一对一的工作培训。
而是嫁入豪门之前,提前被夫人一项一项地教授家规。
就在她有些茫然之时——
“她不用学任何规矩。”
他笃定沉稳的声音。
从远处逐步渐近,嗓音带着微微的磁性,让她的耳根酥麻。
那个人,来了。
景煾予步伐很沉。
他今天穿着一件银灰色的西服,双手随意地插在裤袋里。
“她是我选择的合法妻子,不是被你们规训的下属。”
他坐下来的姿势闲散,且和她并肩靠在一起。
衬衣袖端,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雾面陀飞轮的袖扣,闪着清沉的光。
光线笼罩在姜蝶珍一个人身上,是偏爱。
景煾予当着仲时锦的面,坐在姜蝶珍身边。
他修长的手指,覆盖在她因为紧张汗湿的手上,让她无端觉得安心。
男人握紧她的手,撑住她的肩膀。
眉目宛如门前凛然傲立的雪松,清逸卓绝:“我在呢,别紧张。”
窗外,夜风掠到面颊上,寒冷带雪。
两人身高和体型差很大。
他的坐姿,正好悉数帮她,把冷风挡了彻底,只带来浮着乌木沉香的暖意。
“她只需要听我一个人说话,和我平等交流,她喜欢做的事,就是规矩。”
他俩的眼中,此刻仿佛只有彼此。
坐在对面的仲时锦,抿了一口凤凰单枞。
女人眉眼带着细纹,嘴角微微上扬。
垂眼看着景煾予帮纤弱的女友,理好兔毛围巾的样子。
「一个小青年死命护着女友,生怕有人碰撞,咄,碰得坏吗?」
姜蝶珍垂着眼睛,围巾掩住苍白脸颊上的冰凉红唇。
黑色发丝被风吹得荡漾,宛如水波里的青藻。
她比那盏价值不菲的景泰蓝瓷器,看起来更加易碎。
“碰得坏吗?”仲时锦想。
「平等交流?」
雍容贵气的女人,伸出手指,叩了叩黄梨木做的茶桌。
“煾予,你没告诉过她,你在公司的身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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