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港蝶眠—— by野蓝树
野蓝树  发于:2024年03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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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姑娘啊,风格多变,已?经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品牌,koody,在涉谷的109商场有门店,是一个很出名?的地雷系少女服饰。”
“她的履历很好看。初中毕业,在罗德岛设计学院学习,两年后回日本读东大经济学部,不仅漫画和?君恩有联名?,已?经担任了七八部动漫的视觉顾问。前?几?天,她的设计作品,还在原宿举办了个人展览。”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优秀的人。
“她要订婚了,这段时间很忙,今天来店里?取样衣。”
导购指给她看,“这位就是齐汐微小姐,也是中国人哦。”
“今天啊,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的恋人贺少爷送她过来的。”
姜蝶珍把脸转过去。
看着?一个穿着?黑裙套装的女人,站在门口。
齐汐薇频频侧头,和?恋人聊着?之前?去过的京都?的苔寺。
他们聊天,说去那里?上香,看雨。
她的恋人不是别人。
——是久违的贺嘉辛。
男人清瘦了不少,但看上去很有精神。
他还是棠礼喜欢的模样,眼睛深邃,面容英俊,沉默倾听身边的人说话。
直到他绕过众人,看到了站在角落的姜蝶珍。
姜蝶珍想要转过脸,逃避和?他的对视。
“这位——”
她的心脏蓦得一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如果站在这里?的不是她,是棠礼。
姜蝶珍浑身发冷,不敢想棠礼会有多难过。
“姜蝶珍。”
男人本来眼神空洞,直到看见熟悉的人。
贺嘉辛微微眯起眼睛,随即瞳孔一下聚焦。
他顾不得周围站着?助理和?他的未婚妻。
贺嘉辛径直冲到姜蝶珍面前?。
“还真是你。”
贺嘉辛面容疲惫,漆黑的眼睛里?满是焦虑:“你怎么在这里?。”
“是她和?你一起来的吗,棠礼呢,她呢,她在哪。”
姜蝶珍微微摇头:“她不在。”
贺嘉辛不信。
他情绪失控,不管不顾地冲出店门。
“棠礼,棠礼!”
齐汐微把脸转过来,和?姜蝶珍对视。
她看起来很冷淡,是那种清冷挂的,黑头发,红唇,眼神沉寂。
她没有在意情绪几?乎失控的贺嘉辛。
齐汐薇走上前?来。
她和?姜蝶珍握手:“你好,姜小姐,久仰大名?。”
姜蝶珍和?她回握了手。
“我认识你。”
齐汐薇欣赏道:“我很喜欢伦敦时装周发布的那条「黑天鹅」,后来巴黎展览了设计的第一条裙子「海报情人」,我也收集了。”
姜蝶珍感激道:“谢谢你的赞赏。”
“齐小姐,你也很优秀,你才?二十五岁,已?经有自?己的品牌和?个人展览了。”
齐汐薇笑?了一下:“我很欣赏你的能力,期望有一天能和?你一起共事。”
姜蝶珍还在担忧贺嘉辛。
她收回目光,轻声说:“嗯,一定?有机会的。”
齐汐薇像是终于回过神。
“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
齐汐薇有些不确定?地,看向姜蝶珍,问:“棠礼,是你朋友吗。”
姜蝶珍想要说什么。
她思考了一会儿,咬住下唇。
还没等她开口,齐汐薇笑?了。
“我之前?很想知道,到底美到什么程度,才?能让一个男人魂牵梦萦地思念她。”
“——可现在,我忽然不想知道了。”
“对还没见到的女人,竖起敌意,这本来就很丑陋吧。”
齐汐薇说:“比起棠礼,我一直更想见到你。”
“我和?景煾予有过一面之缘,慈善宴上,我画了一只落在地上的鸟,所有人都?说是莺哥儿,他说是凤凰。只有他欣赏过我。”
“我很想见见,他亲手栽培的女人,到底有多好。”
齐汐薇像是想起了什么:“姜小姐,你知道琼·克劳馥和?贝蒂戴维斯吗。”
“我对棠礼没什么兴趣。但我认定?,你会成为我的宿敌。”
姜蝶珍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不是说,对还没见到的女人,竖起敌意......”
齐汐薇抿了口咖啡,摇头道:“我欣赏的人,只有景先生一个。我并不是真把你当敌人,而是对手。”
“姜蝶珍,和?我比试一下。”
“这一季的蒸汽波主题,我会做出十套衣服供选择。”
“你也要有十套的构思,愿意接受挑战吗。”
姜蝶珍:“我当然愿意。可你要结婚了,这几?个月应该很忙吧。”
“忙得不是我,而是我的家族。”
齐汐薇淡淡地说:“我和?贺嘉辛的确要订婚了,我并不天真,和?他联姻是一件顺气自?然的事情。我没办法反抗什么。”
“说实?话吧,我对贺嘉辛,是有感情的。”
“感情不受控制,能发生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我第一次意识到,他这么散漫的性格,会对一个女人那么深情。”
“但我,也并不想拆散谁。”
她笑?了一下:“我很羡慕你。在巴黎的时候,看你被几?个女孩子簇拥着?,平凡幸福,美好。”
“就像不知道有的地方,有所谓的上级国民;也有世袭议员独.裁的群愚政权;更有数代人,都?没法逾越的阶级格差。”
“说多了你也不会共情,但我想帮贺嘉辛做点什么。”
齐汐薇的神色冷下来:“只希望他疯完以后,要陪我演好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角色。”
“姜小姐,那天你和?裴老说的那段话。我陪藤原老师来的,在会客室听到了。你说是环境培养得你这么优秀。这段是上野千鹤子教授,在东京大学入学式上的演讲吧。”
“19年的那次演讲,我就在台下。教授说,‘不要用?得天独厚的环境和?与生俱来的能力,贬低不受眷顾的人’。”
齐汐薇笑?了:“所以,我会最后帮助你们一次。”
齐汐薇问道:“姜小姐,我这个宿敌,是会让你佩服的对手吗。”
姜蝶珍用?力点头:“你已?经做得够多了,谢谢你。”
她深深地,用?力地鞠了一躬。
“齐小姐,我会努力提升自?己,让你享受和?我的竞争。”
齐汐薇站定?,凝视她,轻柔地说:“你只需要向我证明,他选择了世界上最好的小姑娘,做妻子。加油吧,小姜。”
“对了。”
她揽起黑发,抵住唇轻微地咳嗽一声。
齐汐薇:“如果你看见棠礼,记得和?她说,有些事儿我也没办法选择。我自?由惯了,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想爱上让我痛苦的人。”
“你让她别放弃,或许我也在等待一个契机,可以救赎自?己。”
姜蝶珍说:“我以为你不会爱上他。”
齐汐薇无奈地笑?了:“贺嘉辛很好,任何女人都?无法抑制地会迷恋得不到的男人吧。毕竟,心,是控制不住的。
“希望她啊,别让我久等。”
姜蝶珍叫住她:“如果可以的话,不是宿敌,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齐汐薇走下台阶。
女人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想,你不需要朋友。我要做,就做唯一。贺嘉辛的心底也是,不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位,我不要。”
她和?棠姐姐,都?是很有人格魅力的人。
姜蝶珍目送她远去,怅然地想。
是啊,煾予说得对。
愿意静下心了解一个作品的内涵。
会发现每一个作品,都?存在灵魂。
只是有些灵魂的接口,暂时没有共通,并不妨碍意义深远。
她只想要快一点,成为让齐小姐佩服的对手。
手机里?,传来齐汐薇的消息。
“订婚的前?一天,贺嘉辛会在这个酒店。我给他们一夜的时间,第二天,他就要原封不动地回到这里?,好好地和?我进?行订婚仪式。”
“能做到吗。”
紧接着?。
姜蝶珍就和?藤原女士,预约了七大品牌的设计部的面试。
呈上去的作品,不出意外。
每一册,都?通过三十六页,都?让品牌记住了姜蝶珍的名?字。
姜蝶珍没有因为这个原因,感到骄傲。
被他们夸奖的间隙,她总是难以自?制地想起齐汐薇。
她后知后觉地明白?了。
齐汐薇为什么要用?琼·克劳馥和?贝蒂戴维斯举例子。
因为《兰闺惊变》那一年的奥斯卡。
琼·克劳馥没有被提名?,却当了评委,贝蒂戴维斯被提名?,也没获得最佳女主角。
如果对手已?经成为了面试官一样优秀的人。
作为参赛选手获得赞誉,已?经无关紧要了。
当天的晚宴,是她期待已?久的艺术展。
她亲眼见到了山本耀司本人。
她被藤原女士带领着?。
第一次融入了东京的上流艺术圈子。
齐汐薇也来了,站在二楼的楼梯口,遥遥对她举起香槟。
对方用?唇语,说恭喜。
然后齐汐薇的神情,出现微微的波动。
顺着?她的眼神。
姜蝶珍看到了久别重逢的景煾予。
男人穿着?衬衣,袖口翻折出褶皱,用?黑色的袖箍调出合适的长?度,露出手臂淡青色的静脉。
他挽起姜蝶珍的手,弯起唇角,一语不发。
景煾予从身后走过来,陪她站定?。
这个白?日里?,被君恩的高层,陪同?来参加面试的女孩子。
光是和?景煾予并肩,已?经是独一无二的殊荣了。
景煾予:“来晚了,听藤原说,那几?个品牌都?对你很满意。”
姜蝶珍点头道:“嗯!你陪我花费了整整一个月诶,我的努力中有你的一半。”
男人脸庞棱角分明,英俊凌冽。
额发上有汗,半湿的脸庞呈现出强烈的诱惑力。
他来的路上,应该赶得很急。
是担心她会紧张吗。
景煾予:“还不够,我要他们都?记住你。”
“姜蝶珍,把手交给我,我带你去认识各个品牌的chef d'école。”
他身上有淡淡的乌木沉香。
姜蝶珍闻到了很安心的味道。
她就像误入了一场童话。
他会挽起她的手,陪她长?长?的舞。
她并不特殊。
他在她身边,无条件的陪伴和?肯定?,让她成为了最特殊的一个。
这些设计师都?盛赞她的优秀,说如果跟着?他们品牌,她一定?会成为最出色的设计师。
但姜蝶珍点头,说认识他们本身,就是她希冀的事了。
但她很明白?,只有在君恩,她才?是自?由的,不被束缚的。
她可以开创自?己的流派,而不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别人走。
姜蝶珍被这七个品牌,彻底记住的这天。
她喝醉了。
景煾予扶她上车。
“他们说记住我了。”
女生嗓音绵软,清甜雀跃,兴奋得不得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参与到这么多品牌的审美标准中,让他们每一个人都?记住我。”
她侧身抱住他的脖颈,在男人的耳廓旁,呼着?热气说:“煾予,谢谢你。让我更好地成为了我。”
姜蝶珍很容易和?他讲谢谢。
唯有这一次,他满耳朵里?都?绕着?她甜蜜的句子,在共振,让他甜到了心底。
景煾予吩咐司机开车。
他说完后侧过身,看见姜蝶珍盈盈笑?着?望向他。
她小小的脸颊上,泛着?柔嫩的粉色,眼波潋滟,娇俏可爱。
“你来的路上,一定?很着?急吧。”
姜蝶珍嘴唇水润,像小猫一样弯弯翘翘的。
“你是不是很担心,我会被他们挖走。”
景煾予淡淡地笑?了一下。
姜蝶珍:“你别不承认!你看宴会上,你都?不肯放开我一秒钟。”
景煾予很宠溺地弯唇。
他沉声说,我承认。
然后,男人似有若无地亲了她耳垂一下。
姜蝶珍很没出息地扑上来,窝进?了他的怀里?。
她又接着?说,“这两天我很想你,你一直都?不回来,害我等了很久。”
姜蝶珍的撩拨总是无辜又媚骨天成。
她把两条腿收起来,并膝依偎着?他坐着?。
从景煾予的角度,可以看到两条白?嫩的细腿,和?不盈一握的浅薄脊背,柔软的胸线弧度很性.感。
她的裙摆从膝弯上滑下来,滚落在大腿根的位置。
蝴蝶胎记若隐若现。
姜蝶珍嘿嘿笑?着?,在汽车转弯的时候。
她拽着?景煾予的手,环住她的腰。
她往男人怀里?躲,吊着?他的脖子,撒娇一样摇晃着?:“我是不是很好看呀。”
姜蝶珍做出解释:“我之前?都?没觉得自?己好看。谁知道呀,有的人,眼睛恨不得长?在我身上。”
景煾予咳嗽了一声,别开脸。
看见男人不理她。
姜蝶珍有点委屈地嘟起嘴:“你之前?一直盯着?我看,都?没挪开过眼睛。难道你看的不是我!”
景煾予揉了一下她的头发:“是你。”
“那就好!”她趁着?醉意,紧景抱住景煾予的腰。
姜蝶珍的吐息很甜,又热又嗲地道歉:“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不要你的话了。老公,没有你,我不行的。”
“什么不行。”男人的嗓音很哑。
姜蝶珍一字一顿,耐心解释:“没有你,他们不会记住我。是因为你肯定?了我的价值,他们才?愿意了解我的作品,从而看见我。”
“煾予,你知道吗,你对我来说,特别特别重要。”
“我说我只在乎你,不是一句敷衍的话。”
景煾予没料到,她会对那天的事情做出回应。
当时,两人都?是熬了一夜。
他去洗澡缓解睡意,工作到清晨的确不太清醒。
男人承认,那天确实?很不满足。
——主要是结束了一个月的黏腻,他也有戒断反应。
可是现在,他心尖用?糖霜和?甜奶糖做出来的小恋人。
在他的怀里?又拱又哄的,一直给他道歉,认真回应他的每一句话。
他哪里?还顶得住。
景煾予端抱着?姜蝶珍的腿,把她置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男人没有忍耐了,掐着?她的下颌,狠狠地吻了上去。
她好甜。
和?那天舔舐过的香槟,是同?样的甜蜜。
姜蝶珍被他抚摸得好痒,压在她心底的沉重大石就像被凿开了一样轻松。
她银铃一样动听的笑?着?。
接吻的间隙里?,从她泛着?水光的唇边流泻出来。
景煾予感觉手感不对。
他本来想帮她遮住蝴蝶胎记。
到腿间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她没穿。
景煾予的眼睛,彻底暗了:“小乖怎么这么浪啊。”
姜蝶珍像是得逞了一样甜甜的笑?。
她乱扭着?腰,好像过去被他裁开丝袜的缝线也会害怕得不知所措的女孩子,已?经蜕变成了一个趁醉勾引她的,骨骼酥软的妖精。
她搂着?他,伏在他耳畔,呼出热气,撩拨道:“你那天说,结束后,在高楼隔着?玻璃上做一夜,是不是真的?”
姜蝶珍的手掌抵在他的胸口上,又热又烫。
像是在期待。
他仰起头,轻轻咬她因为喝醉而变红的鼻尖。
男人暧昧笑?道:“你是在质疑我吗?”

五月, 棠礼重刷了一遍法语的delf, 拿到?了C2的好成绩。
这门她学了十多年的语言, 从来没有辜负她。
棠礼和仲时锦商量以后。
打算明年去?巴黎索邦大学文?学院,读比较文?学。
如?果宁宁要来巴黎发展的话。
她也可以帮到?她。
几年之前。
棠礼在?伦敦读硕。
她学的专业, 交往的朋友, 完全是贺家的意思, 把?她培养成一个不见光的情人。
这次,她想为自己?活一次,安静地在?喧嚣之外,感受人生的旷野。
不为了别人活, 为自己?活。
最近初乳结痂。
棠礼在?这里, 不习惯东京的气候。
乳.头痒得厉害。
她很敏感, 一抓挠就?会?出?现宫缩。
加上这几天运动量很大。
棠礼经常头晕眼花, 身上冒虚汗。
为此她只能去?医院检查一下。
回来的路上。
刚下出?租车。
棠礼就?看到?有一辆黑色轿车, 停在?宅邸前。
有保镖在?车旁值守。
几乎是瞬间。
她意识到?了, 一定是贺家主动找上门了。
只是棠礼不知道。
车里坐的是贺嘉辛还是他的母亲。
棠礼心跳的很快, 却陷入进退维谷的局面。
这段时间,只要她站久了,膝盖和脚踝都会?疼。
她要找地方?落脚。
还没等她迈下台阶。
男人已经迈着长腿从车上下来了。
周围的人毕恭毕敬地叫他:“贺先生。”
棠礼心脏蓦得一沉。
她还没有来得及躲,只感觉自己?眩晕的症状,再次加剧。
她被男人打横抱了起来。
贺嘉辛几乎是不容置哙地, 把?她塞进了车里。
男人关车门的声音很重。
“躲得了吗?”贺嘉辛在?她耳畔问。
“嗯。”棠礼根本没有抬眼看他。
她紧张得浑身发抖,却说:“我没躲。”
如?果没有躲的话, 为什么?要颤栗呢。
她好担心车里坐的不是贺嘉辛,而是他的母亲顾岚。
她尽量绷直脊背,不让贺嘉辛发现她在?恐惧。
棠礼对?贺家人的惧怕,根植在?她大脑皮层深处。
她看见停在?眼前的黑色汽车,就?陷入浓烈的不安。
脑袋里全是不好的记忆。
不管是被迫打掉小孩,还是被威胁人生安全。
她曾经如?此依赖贺嘉辛。
只因为他能帮她,摆脱贺家人的骚扰。
现在?她不怕颠沛流离了。
更?不敢设想,和他有什么?以后。
贺家为了让姻亲齐家放心。
一定会?做出?更?狠绝的行为。
棠礼只能像惊弓之鸟一样提防着,希望噩梦暂时不会?降临。
贺嘉辛看她怕成这样。
他叹了口气,温柔地揉了下棠礼的头发:“别怕,是我,没有别人,我连四哥都没有通知。”
棠礼这么?恐惧,却为了他不远万里过来。
贺嘉辛心里柔软地厉害。
他微微拢着她的臂弯,让她靠近自己?。
“怎么?怕成这样,我不是找到?你了吗。”
棠礼吸了吸鼻子:“我们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
贺嘉辛愣了下。
他强势地掰过她的下颚,让她看清他漆黑的眼睛。
棠礼翕动着眼睑,认真凝视了他片刻。
她鼻子酸了。
看得出?来,他过得很不好。
贺嘉辛瘦了太多。
男人笃定道:“棠礼,不管你身在?何处,我一定第一个找到?你。”
她和他碰了碰,垂落下来的手。
这个微小的举动。
对?不擅长主动的棠礼来说,已经是信任他的体现了。
她闭了闭眼,说:“我知道,我没有怀疑过。”
贺嘉辛盯着她看了很久,像是要把?她看进心底。
他在?片刻的忍耐后,还是忍不住想吻上去?。
棠礼偏头躲开了。
男人只感觉心脏被人捏了一下:“棠礼”。
他只想不能再让她害怕了,于是稳定了情绪:“你从北京到?这里来,不远千辛万苦,不就?是为了来看我的吗。”
棠礼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捏得骨节发白。
她颤抖着说:“......是的。”
“我很想你,但是就?保持这种距离就?好。”
几天前,她才?去?新宿,看了齐汐薇的艺术展。
从一个人的作品,应该能看到?对?方?的灵魂。
齐汐薇有与生俱来的艺术天赋,和浑然天成的点石成金能力。
棠礼很欣赏她。
她不想破坏他们。
贺嘉辛抓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棠礼想躲。
男人抓得更?用力,让她的手背都感觉到?微疼。
贺嘉辛侧头看她,用一种商量的语气:“你也知道,我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好,你明白的,只有你才?能让我好过。”
“......”
“我和她还没订婚呢,你放松点,好不好。”
棠礼眼睛湿漉漉的。
她不明白自己?那些别扭从哪里来的。
明明千里迢迢来看他了,又不敢再往前迈一步。
她真的舍不得推开他。
她抹了两把?脸颊,把?乱糟糟的头发拉到?侧脸前,尝试着把?泪眼盈盈的模样藏进头发里。
“我好想你。”贺嘉辛抱住她,呼吸埋入她的头发中。
男人的低哑的鼻音像撒娇,他的语气珍惜无比,就?像哄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
贺嘉辛:“我老是睡不着,因为我总想起之前在?伦敦,你给我煮牛奶和醒酒汤。”
“你这个人好执拗,都不知道把?牛奶放在?锅里烫。每次都剪开了来煮,漫出?来的牛奶到?处都是,最后冷了以后,会?凝结成一层奶皮。”
“棠礼,你知道吗,半年了。没有人给我煮牛奶了,我再也没有吃过奶皮了。”
“也许对?别人来说是小事,可我无论什么?微不足道的瞬间,都能想起你。”
贺嘉辛鼻尖酸涩,最后嗓子越来越哑。
他把?脸埋进她的头发,像一个失去?依靠的小孩一样,低声呜咽了起来:“我已经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找你。”
“我找过很多人,他们都说没有你的下落。”
“你看,还是让我找到?了。”
“我有很上进的,我有很努力。还记得......你最早陪我创业,我一事无成,只想啃老。你做代购赚钱,有一天,你买下了好多衣服和鞋,你摆在?床上,眼睛亮晶晶地,问我好不好看。我当时泼你冷水,说还不是要卖出?去?。你看......你都舍不得自己?穿。”
“现在?不一样了。我在?新宿有一幢百货大楼,里面你想要的衣服和包都有,我带你去?买好不好。”
棠礼很想狠下心肠,说晚了。
这些碎片一样的只言片语,渗进她的记忆中。
就?像玫瑰星云一样的仲夏夜甜梦。
她还是忍不住弯着眼睛,对?他笑,说,“好”。
贺嘉辛真的很幸运,什么?都唾手可得。
他可以随便?地补救之前种下的坏和恶。
也可以再一次拥有她的爱。
在?她说完这个好字以后。
男人锋利怅惘的五官,被欣喜的情绪包裹,眼神写满了温柔。
他被宠溺着长大,为她做出?的抗争,是他吃过最大的苦。
棠礼嗅着那人怀中的味道,她再一次沦陷了。
他触碰她的力度。
就?像很害怕她会?碎掉,又珍惜她的感觉。
“再给我一晚吧。”
棠礼颤抖着眼睫,向上天祈求道。
也许是上天应允,真的给了她最后的一晚。
他们的感情,宛如?夜雾下的昙花。
露水会?蒸发,再也无人知晓。
贺嘉辛带她去?内藤新宿,逛百货商店。
他陪伴在?旁。
男人充满耐心,让身材有些走样地棠礼,一件一件地试衣服。
之前他没有做到?的事,现在?悉数补偿她。
凡是她眼睛扫过的衣服。
他都让导购拿了。
棠礼愿意试,他就?耐心等。
她不愿意试,他就?买下,让人定制她的尺码。
中途棠礼情绪崩溃了一次。
因为她怀孕身材走样,在?以瘦弱为美的日本,并不好买衣服。
直到?,她连xxl也穿不下。
导购语气不善:“这件衣服,实?在?没有小姐您的尺码。”
她看着导购望向她的眼神,有些情绪低落地说。“我不想试了。”
贺嘉辛还没揣摩到?她的情绪。
待到?他发现棠礼,从更?衣室出?来,眼睛泛红。
男人看着不断拉扯衣摆,遮住赘肉的她,柔声道:“很好看的。”
他缓解了她的委屈和不安:“你怎么?样都好看。”
然后,贺嘉辛声音低沉地命令导购道:“去?把?你们的店长叫来。”
他搂着她的腰,示意她别怕。
琳琅满目的高奢品牌,也再也换不回当年她闪闪发光的眼睛。
他太心痛了。
店长来了,慌忙给他们赔不是。
贺嘉辛冷肃地说:“我不能就?这么?轻轻放过。这位导购,对?待顾客,态度这么?恶劣,再去?多上上就?职培训班吧。”
鞋也不太合适。
贺嘉辛半跪在?地上,给棠礼穿上四十码的鞋。
他不知道她因为怀孕水肿,码数变大。
男人只觉得,他伸手按下去?。
她的脚会?出?来小小的印痕,让他觉得心疼。
棠礼终究还是很温柔。
她知道今天xxl的雪纺衬衫,销售金额会?计入那名店员的名下。
于是结算的时候。
棠礼拜托经理?又拿了几套同样货架的衣服。
在?外面工作,人人都不容易。
她并不希望为难谁。
本来就?是她自己?身材走样,她不想连累一个无辜的小姑娘。
被批评的店员叫奈美。
虽然她被批评,但是今天她的业绩最高。
几乎一天,就?得到?了其他同事一个月的业绩。
下班之前,被同期恭喜的时候。
奈美愧疚地写了一张小卡片,放进送货上门的奢侈品小袋中。
“谢谢你,被爱着的你,其实?很漂亮。”
她想她明白这位英俊多金的男人,对?这个微胖虚弱的女人,那么?执着的原因了。
心比长相好,懂比爱重要。
回到?家。
午夜十二点钟声敲响。
陪伴在?贺嘉辛身边的魔法,悉数消失了。
彻底让棠礼意识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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