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九拼着?最后的体力,在洞穴前做好遮掩,将宁雪滢强行?塞了进去。
他站在徐徐山风中,抬手抵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展颜,淡笑,在大片夕阳中,给?予哭泣的少女最后的安慰。
破碎的布衫随风扬起,血水模糊了面庞,粘黏了一绺绺墨发?。
“砰......”
倒地?声响起,惊飞了落地?觅食的雀鸟。
听见?动静,宁雪滢拨开洞穴的遮掩,不管不顾冲了出去,“卫九!”
“啊,不!!!”
第74章
月上中天,花影重,葳蕤千岩在宁雪滢的眼中失了色,她摇晃着醒不来?的卫九,哭得肝肠寸断。
好在,影卫在野兽围攻前,寻到了他们。
可寻到时的场景,令众人错愕不已。
宁雪滢坐在地上,半抱着失了血色的男子,呆滞地望着星空,泪已枯竭。
在被寻到前?,纵使有?野兽围困,她似乎也不怕了。
心如枯河,什么都不怕了。
秋荷和?青橘跑上前?,她呆愣不动,似一只倒在侧柏旁的雪兔,不与山色相融,眼底尽是飞雪。
秋荷医术精湛,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姑爷、姑爷怎么了?”
印象里?的姑爷挺拔如松,冷峻强大,哪像此刻浑身是血,狼狈破碎。
她哽咽着问,眼眶通红,甚至不敢擅自去试男人的气息,恐会第?一个知?晓结果。
这一结果,是她家?小?姐承受不起的。
青橘蹲在一侧,早已哭成泪人,习武之?人又岂会看?不出端倪。
可宁雪滢在听得问话后,忽然止了哭声,垂头抚上男人精致的眉眼,唇畔泛起温柔的笑,“没大事,他累了,睡着了而已。”
没事的,会没事的。
她不断说服自己,只有?这样?才有?勇气走出山谷,回到现实中。
被带上山壁后,宁雪滢敌不过疲惫,昏睡过去。
梦里?,她又回到前?世,穿过层层轻渺如云的纱帘,被人带进一间素雅的书房。
一男人静坐烛火旁,手持书卷,懒懒划过一页纸张。
显然没把心思完全用在书籍上。
听见动静,也只是侧过眸,随意一颔首,清正又慵懒,慵懒中还有?一丝内敛的乖张,那感觉混合了两重灵魂的特性。
没同往常那样?守规矩,她快步上前?,绕过竹制的书案,来?到男人面前?,怀揣着忐忑和?激动,弯下腰,大胆地直视起男人的双眸。
侍从?一怔,刚要上前?提醒,被男人抬手制止。
“退下吧。”
侍从?躬身,默默退出书房。
随着竹门闭合,书房陷入幽静沉寂。
四目相对中,男子微提唇角,“怎么?”
失态过后,她意识到自己身处梦境,也难得意识到这是一场温柔的梦。
可梦境中的人,如何知?晓自己身在虚幻?
或许潜意识里?,她希望自己回到梦里?,回到鲜活的男子身边。
“卫湛。”
没顾规矩,她直呼他的名字,倾身拥住了他。
“阿湛。”
男人微愣,轻笑着扶住她的背,半开玩笑道?:“昨晚还同我见外,今儿怎么想开了?”
若是没猜错,她身处在刚被卫湛带离东宫的那段旧事中,被安置在了伯府的偏院里?,每日最怕的事是面对卫湛,可不面对,又没办法向沈懿行交差。
卫湛朝事繁忙,不常过来?,而每次前?来?,都只是静静将她打量,没有?提出过非分的要求,更不会强求,偶尔尝一尝她的唇,又因她身体的本能排斥而作?罢。
这会儿,温香软玉在怀,男人没再做柳下惠,将人抱坐在腿上,含弄起她小?小?的嘴儿。
她哽咽一声,却在男人蹙眉拉开距离时,主动迎了上去,吻住那两片淡唇。
可梦里?的吻终究没有?温度,无论她如何主动,都感受不到男人的温度。
她紧攥男人墨蓝色的锦衣,生怕他消失在眼前?。
不知?为何,她觉得面前?的人既是卫湛又是卫九,无法区分开来?,又一次不由生出疑惑,难不成,卫九从?来?不是衍生,而是在重生醒来?时丢失了七情六欲,错以为自己是卫湛的“影子”?
他们本就是一重灵魂,生生在今生劈砍成了两重?
愈发觉得有?这种可能,她躲开男人的吻,附在他耳边轻唤了声:“卫九。”
男人的轮廓忽然变得模糊,连同这座竹制的书房一同化为无声的风,萦绕在她周遭,撩起她的发梢,作?为最后的眷恋。
她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睡梦中的人儿睁开眼,泪湿了枕头。
梦醒空虚。
怅然若失。
车队在行驶三日后抵达一座小?城,宁雪滢一直陪在昏迷不醒的男人身边,日夜不离,衣不解带。
一行人下榻在一家?临近医馆的客栈中。
秋荷和?宁雪滢每日都会为男人把脉,脉搏越来?越弱,几近于无。
可只要有?一点?儿希望,宁雪滢都没打算放弃。
行程被搁置,宁雪滢寄信回金陵,不打算再奔波了。
她的丈夫需要静养,不能再受累了。
这日灯前?细雨,秋荷撑伞从?医馆回来?,手里?拎着瓶瓶罐罐,都是消炎化瘀的药膏。
扒开男人的衣衫,宁雪滢剜出药膏,在手掌揉匀温热,再一点?点?涂抹在男人的刀伤上,面上笑吟吟的,温声细语说着家?常话,“今日烟雨朦胧的,对面的医馆也经营艾灸,夫君想不想试试?”
她喃喃自语,都不知?唤的是卫湛还是卫九。
每每夜半梦醒,她都会窝在男人怀里?,极力汲取那微凉的体温。
不过也有?好的一面,男人的气息虽弱,却不再有?心悸脉象。
曾困扰他的心疾自愈了。
这是大仇终得报后,于潜意识里?放下了执念吧。
“夫君,今儿天晴了,你醒醒,陪我去看?繁星好吗?”
宁雪滢仍会自言自语,乐此不疲。
她会在夕阳西下布满霞光的傍晚,为男人擦拭面庞。
会在阴雨天,为他搓揉躯体。
会在晨曦中,拥着他喊“晨安”。
会在每一个日出日落陪在他身边。
虽没有?胃口,却不落一顿饭,只为维系体力。
又几日,她在检查完男人的伤势后,温柔笑道?:“夫君的伤口快要愈合了,快夸夸妾身。”
她坐在杌子上,紧握男人的左手,呢哝道?:“夸夸滢儿好不好?滢儿不想哭,不想夫君担忧。”
“滢儿有?好好用膳,没有?消瘦,夫君起来?夸夸我好吗?”
她闷头抽泣,泪水大颗大颗滴落,滴落在系有?绒球的草鞋上。
鼻尖悬挂一滴泪,她抬手擦掉,又吸了吸鼻子:“我快坚持不住了,夫君要是再不醒来?,我就一直哭,让外人看?了笑话去。”
她趴在床边,哭得嗓音发哑,双眼红肿。
倏然,发顶落下一只大手,轻轻抓揉起她的发旋。
她蓦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面色苍白的男子睁开了狭长?的眼。
瞳眸漆黑潋滟。
男子薄唇干裂,喑哑开口:“滢儿不哭。”
日光洒进屋子,照在宁雪滢的半边脸上,怔愣过后,她破涕为笑,脸上挂着晶莹的泪滴。
她的夫君醒了。
终于醒了。
当世子醒来?的消息传遍客栈后,影卫们齐齐舒口气。
秋荷站在客房外,抱住哇哇大哭自责不已的青橘,“行了,你赎罪的方式就是闭上嘴筒子。”
青橘抹眼泪,又哭又笑,紧紧抿着嘴。
薄雾散开,晴空湛蓝,宁雪滢吹拂着汤药,一勺勺喂给靠坐在床围上的男子。
药汁苦涩,男子眉头不皱一下,在喝完药汁后,拉过忙前?忙后的妻子,“滢儿,坐。”
宁雪滢放下盛粥的碗勺,一瞬不瞬地盯着男子的脸,深知?醒来?的是卫湛。
她弯唇,眼底恢复了亮晶晶的光晕,“怎么啦?”
“我有?话跟你讲。”
“嗯。”
卫湛握住她的手,覆盖在自己的心口上,默然片刻,道?:“我感受不到他了。”
随即紧凝她的双眸,辨别着她隐藏的那部分情绪。
宁雪滢主动抱住他,歪头靠在他肩头,水润的杏眼泛着点?点?涟漪,“卫九曾说,他是为护你而生,如今,他的任务完成了。”
心中灼痛难忍,她却笑得云淡风轻,“夫君,他没有?消失,只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融入了你的骨血,你们是一个人,从?来?都是。”
不知?不觉,眼泪又流了出来?,纯粹而剔透,是为卫九而流。
她也不知?从?何时起,习惯了卫九的黏糊、狡猾和?善变,习惯了这重灵魂的存在,如今反倒不适应了。
可事已至此,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卫九,谢谢你。
谢谢你来?过。
卫湛虽醒了过来?,但伤口还未彻底愈合,不过好在年?轻,身子骨又健壮,静养了一段时日后,基本恢复如初,但身上多多少少留了刀伤的痕迹。
五月阴雨连绵,风干的棉被又有?些潮湿。
深夜,宁雪滢铺好被子,坐在桌边用杵臼捣着草药。
卫湛沐浴走来?,身上的绸缎衣衫贴在强壮的身躯上,被汤浴的热气氤氲的有?些半透。
宁雪滢瞥一眼,继续低头捣药,直到卫湛拿开她手里?的杵臼。
“很晚了,咱们睡吧。”
“喔。”
宁雪滢张开手,带着撒娇等待男人抱起。
卫湛勾起她的腿弯,将人打横抱起,平放在床上。
“廿九,可过月事了?”
宁雪滢羞赧,没有?直接回答,“让我再看?看?夫君的伤。”
说着爬起来?,跨坐到卫湛身上,扒开了他的中衣查看?。
秋荷配制的药膏极为有?效,不到一个月,刀疤已经变得平滑,留下深浅色泽的刀痕,没有?一处凹凸不平的伤疤。
宁雪滢满意地点?点?头,视线落在他肚脐右侧的伤口上,附身吻了吻,明显感觉唇下的肌肤抽搐了下。
她坐起身,却被卫湛转了一圈,同向而坐。
宁雪滢背对男子的胸膛扭头,“要做什么?”
卫湛自后面搂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头,“月事可净了?”
“嗯。”
卫湛双手绕过她的腰,“那就好。”
当腰肢被掐住,整个人先上后下时,宁雪滢脸蛋泛红,轻咬下唇,十根脚趾不停绞动,气息不稳道?:“卫郎......”
“嗯,我在。”卫湛蜷缩着十指,感受着小?妻子体态的变化。
比之?刚成亲那会儿,更为婀娜,腰细臀圆,该丰腴的地儿一点?儿也不含糊。
天气本就热,宁雪滢额头溢出汗,脸颊红得快要滴血。
像是坐进了最颠簸的车厢。
漫漫无尽头。
珠钗横斜,云髻松垮,眼前?发花,她压着低吟,面上浮现痛与愉。
烛火映出两人的影子,落在帐子上,儇狎无边。
一墙之?隔,沉睡的两个小?丫头被动静惊醒,都露出不解的目光。
墙体怎么在哐哐响动?
青橘迷迷糊糊地问:“啥声啊?”
秋荷辨认过动静,隐约听见小?姐的轻吟,扯过被子蒙住自己,“没啥声,睡吧。”
“我听着......”
“少说点?儿话。”
青橘捂嘴自己的嘴,揪了揪秋荷胖胖的脸。
星月羞得躲进云絮中,卫湛掐住宁雪滢的腰缓和?了下来?,汗涔涔靠在床头喘气。
宁雪滢转身趴在他怀里?,仰头吮掉他滑落下颔的汗滴。
卫湛低头吻她。
宁雪滢主动迎合,将自己又一次交了出去。
青丝缭乱,媚眼如丝。
卫湛举着她来?回,看?她为他动情,心生怜爱,在她后仰起优美的雪颈时,忘情道?:“滢儿,你好美。”
太过沉溺,宁雪滢没有?听清,十指陷入卫湛的手臂。
漏尽更阑,宁雪滢气喘吁吁趴在里?侧,看?着沉睡的男子,轻轻吻在他面庞。
她淡笑,却有?不自知?的惆怅。
今日逢九,那个家?伙没有?出现。
第75章
疲惫入眠,宁雪滢在无意识中仍握着卫湛的手,生怕这场清欢是梦,禁不起梦醒后的残酷摧残。
听见悚然的哼唧声,浅眠的卫湛睁开薄帘,于沉沉静谧中凝着妻子柔美的脸,缓缓抬手,划过她一侧黛眉,来?到侧额的位置,轻轻按揉起来。
入睡的人儿果真不再哼唧。
没了睡意,卫湛将人?拥进怀里,目光似穿透黑夜的细碎流光,臻萃涟漪。
他?感受不到卫九的存在了。
那个家伙用命护住了滢儿。
滢儿说,他?完成了守护的职责。
那他?的守护里,也包括滢儿吧。
而自?己从来?没有期许过他?的出现,更没有真正接纳过他?。
惹人?厌的家伙,时常自?作主张、自?以为是、自?命不凡,可他?的突然消失,倒让自?己有些不习惯了。
默叹一声,卫湛闭上眼,对?另一个自?己说了句什么。
至于说了什么,只有卫湛清楚。
也许是“多谢”,也许是“永别”。
六月气候闷热,夜里虫蚊绕灯,宁雪滢坐在床边,懒洋洋地摇着团扇。
有熏风吹来?,输送清凉,扬起她身上淡粉的轻纱。
他?们在此逗留多时,从春到夏,静心感受着当地的风土人?情。
听见吆喝声,粉衣白裙的少女探出窗外,脆声道:“老板,来?碗糖水。”
狭窄的烟火小巷里,推车贩卖糖水的摊主在灯火阑珊中仰头,使劲儿眨眨眼,还以为自?己瞧见了千年?狐妖。
“好、好。”
倏然,女子身后出现另一道身影,俊雅风逸,俊美如俦。
摊主“诶呀”一声,心道不会?是成对?的妖狐蹿入城中了吧。
卫湛步下客栈,买了一碗摊主推荐的糯米红糖小汤圆。
回到客栈,被女子问了句:“怎就买了一碗?”
“你?食量小。”
意思是,他?会?吃完她剩下的。
宁雪滢满意地点点头,刚拿起勺子,妙目一转,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团扇。
卫湛会?意,任劳任怨地拿起团扇为小妻子扇凉。
看?到糯米红糖小汤圆,不禁想?起自?己刚重生那会?儿,派人?去监视俞翠春,那老媪每晚都会?给自?己熬上一碗滋补。
“滢儿可想?知道俞翠春现在何处?”
“在哪儿?”
“交给陛下了。”
“哦。”宁雪滢没有多问,也不想?知道这个人?的结局,想?必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我?不想?见她了。”
“明白。”
等待俞翠春的,是漫漫的赎罪之路。
红糖味很?浓,宁雪滢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勺子,“夫君吃吧。”
看?出她明显不喜这个味道,卫湛扣住她的后颈,吮去她嘴角残留的一点儿汤汁。
宁雪滢推开他?,反手蹭了蹭,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浪费,她认真问到:“是不是太甜了?”
“刚刚好。”
“啊?”宁雪滢记得卫湛不喜太甜的,怎么成了刚刚好?
卫湛没解释,拿起勺子尝了一口,随即推开。
这碗糖水甜到发?齁。
宁雪滢笑弯一双眼,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还以为你?变了口味。”
卫湛抿口茶水,冲淡了口壁的味道。
甜度刚刚好的不是糖水,而是妻子唇上的味道。
可矜冷的男人?说不出腻人?的情话,只用目光追随那道粉衣身影,流露出缱绻。
夜半,不知宁雪滢讲了什么笑话,被抱到床上时还在咯咯笑。
卫湛单手解开腰封,系住她两?条细细的胳膊,绑缚在床围的镂空处。
宁雪滢低呼一声,又笑又羞,扭动着曼妙的腰线,却?在雨打芭蕉中,失了主动。
“卫湛!”宁雪滢哼吟一声,声音难耐,哪里能想?到一个清冷的丈夫,会?荒唐成这样,“放开我?。”
卫湛眼尾蔓延薄红,“滢儿,是你?先开始的。”
宁雪滢欲哭无泪,承受起自?己掀起的狂澜,声音断断续续。
一切结束后,卫湛放下肩头的一对?玉足,栽倒在旁,拍了拍妻子白白的肚皮。
宁雪滢捂住肚子,不太舒坦地转过身,瓮声瓮气道:“不许再闹我?了。”
一条手臂环了过来?,将她搂进怀里。
卫湛靠在她的背上,没有多余的动作。
宁雪滢揣着他?修长的手,渐渐有了睡意。
又逢九,宁雪滢带着秋荷在小城中闲逛。
身后影卫重重,护着主仆二人?的安危。
“小姐,姑爷恢复得差不多了,咱们是不是该赶路了?”
秋荷想?,他?们一行人?再不动身,老爷都要回大同?镇了。这会?儿肯定与夫人?每日翘首以盼能与小姐尽快团圆。
宁雪滢呆呆望着一个方向,没有回答。
那是山崖的方向。
她坠崖的方向。
人?群比肩接踵,秋荷踮起脚,抬手遮住映眼的街上灯火,“小姐在看?什么?”
宁雪滢摇摇头,刚要提着竹篮回客栈,山崖的方向忽然窜起一簇簇烟火。
缤纷璀璨,绚丽漫浪,吸引了城中百姓的视线。
有知情的百姓大声道:“这是商会?张老板的手笔,意在给长女抛绣球招婿造势呢,谁家有适婚年?纪未娶妻的儿郎,都可过去试试,万一能抢到呢!”
百姓们议论纷纷,不少年?轻的小伙朝那边奔去。
秋荷笑道:“夫人?曾经还想?给小姐招婿呢,结果?便?宜了季......”
沉重往事不宜提起,秋荷暗自?吐吐舌,仰头观赏起烟火。
陡然,她瞧见拱桥下有人?在放河灯。
“小姐,咱们也过去放河灯许愿吧。”
熠熠烟火映在眼底,宁雪滢收回视线,拉着秋荷去往河边。
两?人?各买了一盏,各自?许下心愿。
烟火燃尽,一晌的璀璨,消失无影。
秋荷问道:“小姐许的什么愿?”
宁雪滢摇摇头,拒绝回答。
秋荷滴溜溜转动起瞳仁,“小姐许的愿,是与姑爷百年?好合吧。”
宁雪滢淡笑,以食指抵在唇间?,不想?她再问下去。她会?竭尽全力与卫湛厮守一生,百年?好合,但与适才许的愿望无关。
适才的愿望,与卫九有关。
近段时日,在一次次夜半的梦中,她记起了更多关于前世的事,也愈发?觉得卫湛和卫九曾是一重灵魂,而她与卫九的数次春.梦,不过是与前世那个完完整整的卫相之间?产生的种种纠葛所致。
当然,这仅是她的推测,只因卫湛和卫九都不知晓这一谜底。
有些事强求不得,有些秘密无从破解,但不管他?们曾经是不是一重灵魂,如今仍是一个人?。
她不愿相信卫九真的消失了。
卫九存在于卫湛的心底,承载了卫湛最真实的情绪。
人?性?有多面,卫九是卫湛的一面。
回去的路上,主仆二人?手挽手,像极了年?纪相差无几的姐妹。
宁雪滢无亲生姐妹,将秋荷视为半个妹妹。
“你?也及笄了,等回到金陵,我?会?与母亲商量,给你?择一户合适的人?家。”
秋荷立马噘起嘴,“奴婢才不要嫁人?,奴婢要一直跟在小姐身边。”
酒宴会?散场,缘起缘又尽,没有谁会?永远与谁在一起,宁雪滢既视秋荷为妹妹,就不会?将她一直留在身边使唤。
可谈及婚事为时尚早,沉闷许久的心也激荡不起半点别的兴致,宁雪滢没有借机打趣秋荷,只将这件事默默记挂在心里。
若有合适的再议。
若没有,她就一直养着妹妹。
回到客栈,宁雪滢将竹篮中的饭菜摆桌,招呼男人?过来?用膳,“快去盥手。”
男人?净手后,坐在桌边,静静听着宁雪滢介绍菜品。
“早就听说城边的褚家菜馆有位名厨,今儿排了几个时辰,也不知值不值得,夫君尝尝味道如何。”
男人?拿起筷子,在女子的布菜中,每样尝了一口。
其中一盘糖醋小排,酥脆可口,味道偏酸甜。
除了太过甜腻的,卫湛几乎不挑食,应是喜欢的,可男人?的筷头在这道菜上转了个旋儿,落在了另一道小菜上。
察觉到这个细节,宁雪滢心口一紧,定定看?向面色淡然的男子,“夫君?”
“怎么?”
“你?不喜欢糖醋小排吗?”
男人?瞥一眼,夹起一块送入口中。
宁雪滢垂眸笑了笑,“好吃吗?”
“还行。”
宁雪滢跟着落座,偶尔偷觑一眼身边的人?,用饭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不敢轻易叫出那个家伙的名字,她抿口凉茶唤了声:“阿湛。”
“嗯?”
男人?看?过来?,斜抬眉宇,被灯火拉长了眼尾的弧度,隐隐带有审视的意味。
浮沉朝野的卫湛才会?时而流露这种目光,也直接打消了宁雪滢的猜测,眼底不自?觉燃起的希冀顷刻间?湮灭殆尽。
她笑了笑,又给男人?夹了一块小排,“这块最嫩,夫君多进补些,有助恢复。”
体贴如她,男人?没有拒绝,但随着瓷碗被糖醋小排推成山,他?按按鼻骨,面无表情地品尝着。
这是羊排,即便?被去除了膻味,还是味道重,加上糖醋的口感,直冲味蕾。
可好心不该被辜负,他?默默吃下一小碗的排骨,又给自?己倒了杯清水。
用膳后,由青橘进来?收拾碗筷,宁雪滢坐在梳妆台前卸去朱钗,通过铜镜悄然观察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见他?是一贯的淡然从容,没有吊儿郎当的一面,便?彻底打消了猜疑。
“大奶奶在瞧什么?”
坐在窗前的男人?放下手中书卷,跟着笑问道:“是啊,滢儿在打量什么?”
宁雪滢一惊,怪嗔地看?向收拾完碗筷的青橘,“这里没你?的事,回屋歇着吧。”
青橘鼓鼓腮,欠欠身子退了出去。她明明察觉到大奶奶鬼鬼祟祟的,也不知在偷瞄什么。
可主子的事,她不该插嘴。
屋里没了外人?,宁雪滢拿起桃木梳子打理长发?,知晓丈夫有极强的洞察力,只好作出解释:“我?在观察夫君的气色。”
“那该仔细些,过来?吧。”
男人?向后靠去,坦然闲适地搭起腿,大方至极。
宁雪滢梳理好长发?,慢吞吞走过去,弯腰细细观察男人?的脸色。
虽还有些苍白,但已恢复了血色。
仍旧俊美无俦。
没等她适时巴结,腰间?一紧,被男人?揽住腰,抱坐在腿上。
男人?颠了颠,看?她流露慌张,敛着坏笑勾了勾唇,收紧手指,按揉起她不堪一握的细腰。
宁雪滢扭捏两?下,羞涩笑道:“痒。”
男人?没理,继续按揉,带着眷恋。
“为夫气色如何?”
“恢复的不错。”
“多亏了滢儿。”
处于下风,宁雪滢不想?再折磨自?己,也不想?再猜疑下去,她歪头靠在男人?肩上,试图掐开他?的大手,尝试几次均告败,索性?由着他?肆意施为了。
男人?也只是按揉着她的软腰,没有其余动作,似这样就能得到满足。
星光投入木窗,笼罩住了静静相依的两?人?。
深夜,蟾月挂梢头,斜照城中草木上,枝影重重。
宁雪滢摇着团扇歪倚在床上,曳地的裙摆盖在曲起?的腿上,隐约可见里面光景。
皙白?的腿,没有穿中裤,被镀了一层浅暖的灯火,宛如羊脂白?玉。
秾丽明艳,芙蕖飘香的女子,宛若画中走出的罗裙美人。
男子进来,徒手掐灭熏炉里的兰香,屏退屋里的秋荷和?青橘。
长指扯了扯衣襟,他紧紧盯着?那道歪倚的倩影问道:“不睡?”
踢了踢搭在榻边的赤足,宁雪滢很是犯懒,抬手道:“夫君抱我去?沐浴。”
面前的女子光凭相貌就?已占尽优势,偏又爱撒娇,性子温软讨人喜欢,男子眸光变得?深沉,将她竖着?抱起?,沙哑道:“盘上。”
趴在男子肩头,宁雪滢双脚一勾,稳稳跨住他强劲的腰身。
小巧的足缩起?脚趾,弯起?足弓。
一道榉木屏折后,如重重叠叠的榆叶梅散落,漂亮的粉白?衣裙散落一地。
宁雪滢被?放进温热的浴汤,露出曲起?的膝头。
男子站在一旁,舀起?一瓢牛乳浇灌在她的肩上和?膝头,“水温行吗?”
“刚好。”
凸起?的喉结上下轻滚,男子碰了碰她的膝,很想就?这么拨开,可最终拨开的是女子沾在背上的长发。
宁雪滢的背削薄,并不骨感,软柔匀称,尤其在水中趴卧时,镶了一层莹亮的水膜,令人想要戳一戳。
男子倾斜葫芦瓢,将牛乳浇在她的背上,再用指腹均匀抹开。
灯下女子容色姣好,被?牛乳抹开的背部变得?微红,鲜桃色泽,禁不住一点儿磋磨。
宁雪滢懒洋洋的,动都不动一下。
扯下椸架上的布巾包裹住快要入睡的少女,男子直接将她扛上肩头,握住她的一条小腿,以防她滑落下去?。
线条漂亮的腿肚掌控在一只大手中,宁雪滢激灵一下清醒过来,隐隐察觉到陌生的气?息环绕着?她。
“夫君,我头晕。”
听她可怜巴巴地吐出几个字,男子发笑,将人丢在绵絮似的被?褥上,令门?外的两个小丫头进来收拾浴桶。
两人目不斜视,很快离开,全程没敢多瞟一眼。
直到合上门?扉,秋荷才吐口浊气?,“小姐喜静,咱们走远些,别惹小姐不快。”
实?则,秋荷想说的是“小姐脸皮薄,恐会忍着?不敢发出声响从而自个儿遭罪”,但这些话,没必要解释给一个呆头鹅。
可青橘这回?机灵了,懂得?了审时度势,没有多嘴,拉着?小姐妹默默走开,还支开了所有离得?近的隐卫。
客房内,男子捏住包裹宁雪滢的布巾,凭着?巧劲儿,向一侧抖开,眼看着?少女滚了几圈,仰面倒在床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