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清欢—— by怡米
怡米  发于:2024年03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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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扭头,盯着垂目的少年,“陛下一向喜欢栽花种草,这些芍药就靠陛下侍弄了。”
少年刚要传授她种花的技巧,忽然意识到什么,诧异地转过眸子。
阿姐的意思是,以后可以常来帮她栽培芍药?
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不是说明,阿姐也是希望他经常过来的?
所以,阿姐没打算避嫌?
惊喜划过心头,少年喜上眉梢,重重点头,却又装作一本正?经,正?经八百讲述起栽花的要领。
季茹思眼窝深深,只觉窗下还未破土的芍药分外清新。
而远在金陵城的宁府,芍药正?处在花期,熏风摇枝,秾艳娇丽。
一大早,田氏笑盈盈来到地锦小楼,刚要叩门?,忽听里面传出?怪异的声音。
再看仆人,早早就被秋荷支开了。
田氏略有惊讶,侧耳贴在门?缝上,听得女儿压抑的抱怨声:“卫九,你别。”
卫九是何人?
田氏使劲儿摇摇头,屋里除了女婿还能有何人?!
卫九肯定是女婿的小名。
察觉到门?外有人,衣衫落肩的宁雪滢使劲儿推开“沉睡”多日的卫九,拢了拢衣襟,“你何时醒来的?”
卫九后退几步坐在床边,身上的宽袍半敞,露出?半边胸肌,一头墨发?披散,妖冶四溢,刚刚尝到甜头,身子骨哪哪儿都不舒坦。
“还知道?关心我?我觉你一路上都挺欢快的。”
宁雪滢暗含警告:“母亲在外头。”
忽然门?外传来田氏讪讪的笑声:“没事,你们继续,为娘就是在附近转转,这就回房了。”
“......”
宁雪滢拉开门?,长?廊空旷无人,她嘴角微搐,倒也无需掩饰,“啪”的合上门?,漠然道?:“一路上,有爱的人陪在身边,的确欢快。”
卫九冷脸,自知永远比不过卫湛。
“行?啊,事后不认账了。”
被说得薄了脸,宁雪滢扭头不理。
卫九拍拍身侧,“过来坐。”
没得到回应,他侧躺在床边,单手撑头,长?叹一声:“唉!”
宁雪滢转过脸,“作何叹气?”
“比不了先前,我已不是逢九就能醒来,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或许一月一次、半年一次、一年一次。”又叹了一声,他难掩失落,翻身面朝里,异常安静。
宁雪滢默了默,走?过去探身看向他的脸,“别闹脾气了,跟小孩子似的。”
卫九压住快要上扬的嘴角,故作忧伤,“一个影子罢了,谁会关心呢?”
知他最在意别人的注意,宁雪滢坐下来,温声细语道?:“我会关心呀。”
闻言,卫九尽数收敛起玩味,慢慢转过身,不可置信地看着眉眼柔和的女子,“宁雪滢,你吃错药了?”
宁雪滢忿忿,做出?缝嘴的手势。
就不能温和待他。
见?女子起身要走?,卫九赶忙将人拉住,“去哪儿?就不能多陪陪我?”
手腕被紧扣,宁雪滢站在床边进退不得,“行?行?行?,陪你好了!”
反正?也让娘亲“听”了笑话,请安也不差一时半会儿了。
卫九这才展颜,面庞呈现出?不自知的朗然舒悦。
将人扯进怀里,他颠了颠女子的重量,“瘦了。”
不适应这样的亲昵,宁雪滢推他胸膛,“没瘦,别没话找话。”
“不讲话还能做什么?”卫九向后靠,轻勾淡唇,忽然将人抱起,大步走?到桌边。
冲劲儿之下,桌腿被迫滑出?一寸的距离。
宁雪滢被正?面抵在桌边,还没来得及生气,就被抱坐其上。
卫九站在桌边,抵在她双踝间,凝睇一瞬后,快速堵住她的唇。
不讲话就交吻。
他捧起宁雪滢的脸,双腮用?力?,下颌缘随之绷起流畅的弧度。
被掠夺呼吸,宁雪滢紧紧闭眼,耳根红透,原本就单薄的衣衫落了一层。
又一层。
等宁嵩兴高采烈来唤女儿前去用?膳时,与妻子的待遇一样,没见?着一个仆人。
“乖女儿,醒了吗?厨役做了你喜欢的饭菜,快随爹爹一块去膳堂吧。”没听见?屋里的动静,宁嵩拍门?,乐呵呵地,别提多开怀了,有妻女在身边,每顿饭都有了意义?。
一门?之隔,宁雪滢被缠络着,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成了秀色可餐的早膳。
不明情况的宁嵩还在拍门?,“乖女儿,回来一趟,不是该多陪陪爹娘?”
总跟那个臭小子腻乎在一起做什么?
看着房门?中映出?的人影,宁雪滢快要招架不住。
可缠络的吻还在继续。
同样盯着门?口的卫九向前一再倾身,好在桌腿下垫了厚厚的毡毯。
拍了很久的门?都没得到回应,宁嵩直觉不对,小两口不会不在房中吧。他转身走?到栏干前,扯起大嗓门?:“云舟!”
即便?女儿就在屋里,他也不好冒冒失失地推门?,万一瞧见?不该瞧的呢。
已为宁嵩副官的何云舟从月门?跑进来,“将军有何吩咐?”
“去府外寻寻滢儿。”
听见?何云舟的声音,卫九微抬眉宇,手上还在作乱,“你的云舟哥哥升官了,要不要去亲自庆贺?”
宁雪滢捂住嘴,很怕破碎的声音被耳力?极佳的父亲听到,她怒踹卫九,疲惫地滑下桌面。
卫九扶住她,让她赤脚站在毡毯上。
可少女有些站立不稳,歪倒下去。
卫九抱起她,大步走?向门?口,吓得宁雪滢求起饶:“别闹了,你说什么我都依你。”
“真的?”
卫九将人放在地上,有着处于上风的轻狂,“那你躺到床上去。”
宁雪滢恨不能剁碎他,气嘟嘟地走?到床边躺下。
一双又细又白的腿在破碎的裙摆里若隐若现。
卫九深吸口气,想要平复刚刚湮灭的燥意,可无济于事。他走?过去,指尖点在她纤细的脚踝上,一点点向上。
宁雪滢觉得痒,向里挪了挪。
“忘记你刚说的话了?”卫九出?言提醒。
宁雪滢不敢再动,任凭卫九那修长?的手游弋在腿线上。
卫九没再犯浑,只用?心感受着,慢慢附身对上她漆黑的眼,从里面找到了自己的虚影。
你瞧,影子也是有轮廓的。
门?扉之外,等了许久没有得到何云舟的回信,宁嵩再次看向紧闭的房门?,笃定两人就在里面,却不能在这个时候冲进去。
忍着火气,他闷头下楼,不想再操心了。
门?外没了动静,卫九温柔地抚上女子的眉眼,三分佻达,七分认真,“宁雪滢,用?心记住我给你的一切。”
实?在不想再被闹下去,原本不愿配合的女子不走?心地应了声:“好。”
卫九淡淡笑开,陡然向前。
宁雪滢后仰,不可抑制的破碎之声溢出?唇齿。
拖到晌午的早膳,在田氏善解人意的笑颜和宁嵩一忍再忍的火气中度过。
宁雪滢心虚地拉过父亲,顺了顺他的背,“爹爹怎么了?”
被妻子的目光制止,宁嵩假笑道?:“女儿长?大了,为父欣慰。但你要记得......”
他话锋一转,小声道?:“要爱护自己的身子,不要一味地顺着他。”
妻子医术高超,他耳熏目染,懂得一些。
宁雪滢摸摸鼻尖,“女儿记下了。”
“跟爹讲实?话,卫家人有没有欺负过你?”
“没有,夫君和公?婆都是明事理的人。”
她没提昔日与小姑、小叔的恩怨,往日成云烟,不值一提。如今的卫昊和卫馠,敬她还来不及。
宁嵩总算舒口气,他的女儿是去夫家享福的,但凡有一点儿委屈,他这个做父亲的都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不了和离,他和妻子继续养着就是。
知道?双亲疼爱自己,宁雪滢心里暖融融的,搂住他们撒起娇,亦如出?阁前。
终于得到女儿的重视,宁嵩那点酸气儿烟消云散,笑哈哈地带着女儿闲话家常。
被排斥在外的卫九漫不经心地扫过老丈人,没有巴结的意思,那累活儿还是留给卫湛去做吧。
倏然,田氏看向自己的女婿,试探性地唤道?:“卫九?”
卫九眸一凛。
宁雪滢一刹慌张。
田氏笑着解释说是自己无意中从门?外听到的,“为娘可以这样唤你吗?”
“卫九”听起来不像是小名,不够亲切,田氏换了个称呼,“唤你阿九可以吗?”
卫九略一思忖,凤眼含了坏笑:“自然,是小婿的荣幸。”
宁雪滢暗道?不妙,又不好当面制止,毕竟这人心眼小,睚眦必报,回头又要闹她。

如今无需医治卫湛的心疾,只?剩练手?。
卫九躺在湘妃竹榻上?,隔空点了点女子,“你是舍不得拿卫湛练手是吧?”
宁雪滢以银针刺入他手腕上的内关穴,看他紧起剑眉,一本正经道:“你们是一个人,别计较那么?多了。”
又刺下一枚银针,她?像是得逞的小狐狸,慧黠地笑了。
卫九喜欢她?笑的模样,不由看得入迷。
视线交汇,宁雪滢却心无旁骛,有条不紊地刺入一枚枚银针。
待到最后一枚时,她?收回手?,翻开放在腿上?医书温习,静静陪在榻旁。
针灸这些穴位对心脏有利,虽说是在练手?,但还是同往常一样,等到了时辰她?才会为他拔针。
“小滢儿。”
以为他要喊疼,宁雪滢认真道:“疼也要忍着?,对你有好处。”
“不是这事儿。”卫九犹豫了下,意有所指道,“你要说到做到,不把我当影子。”
宁雪滢合上?医术,在卫九不解的目光下,抬手?覆在他的心口,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
影子怎会有心跳呢?
宁雪滢莞尔笑道,“我不把你当影子,但我把会自己当匠人。”
让他和卫湛彻底接受彼此的存在,没有彷徨,没有排斥,或许有一日?,他们会变回前世那个七分?矜贵、三分?乖张的卫相。
他们本就是一个人。
卫九握住她?的手?腕,感受她?的温柔和坚韧。
深夜,卫九窝在拔步床的枕簟上?,高大的个儿头仍是只?占了一个边沿,他枕着?手?臂,侧身盯着?将自己裹成粽子的女子。
即便?做影子,他也要做她?的影子,而不是卫湛那个惹人厌的家伙。
“小滢儿。”
宁雪滢佯装很?快,气息微弱地回应了声:“怎么?了?”
“能给?我重新取个名吗?九字太随意了。”
若是没记错,据卫湛所说,“卫九”这个名字是他自个儿取的,怎么?忽然觉得随意了?再者,宁雪滢的确有些困倦,哪有取名的精力?她?拉低被子,仰面盯着?帐顶,半耷眼帘道:“那就改为玖,大写的九。”
“卫玖”两个字只?在脑海里短暂的停留,宁雪滢沉吟道:“还是别改了,那个字文绉绉的,不适合你。”
卫九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在她?眼里,他就那么?粗鲁?
可他再想计较,里侧的女子已发出均匀清浅的呼吸,也不知?是不是装的。
“宁雪滢。”
“喂喂。”
叫了几声不见回应,他嗤了一声,翻身揣手?背对她?,独自生闷气,半晌又转过身,痴痴看着?莹白?如玉的少女。
一处沿途的草棚内,久不现身的杜絮正在一个人品尝摊主酿制的状元红,眼皮懒得动一下。
一身大红锦衣迎风飘逸,三千墨发披散肩后,虽是男子打扮,却是男生女相,雌雄莫辨。
灶台前烙饼的摊主时不时偷觑一眼,从未见过如此秾艳之人,可此人单脚踩在长椅上?,颇为豪放,不像是高门大户养出的闺秀,倒像是羁旅他乡的江湖侠客,恣睢奔放,无拘无束。
少顷,阿枳拎着?个包袱走进草棚,落座在杜絮的对面,提起瓷壶给?自己斟了一碗茶,“咱们之后要去?哪里?”
自从被强行带离季府,又知?他是男儿身后,阿枳从起初的震惊、彷徨,到如今的随遇而安,已转变了不下十次的心态。
杜絮望着?金陵的方向,一口饮尽盅中酒,“回家。”
与卫湛做交易至今,还未回过金陵,漂泊久了,难免思念家人。
爹娘膝下无女,因?他生得秀美?,将他当作女儿养大,久而久之,远亲近邻都当他是女儿身,而父亲与卫湛交情笃厚,才有了后来的种种。
如今新帝登基,他无需再隐瞒男儿的身份,也算逍遥自在。
阿枳却有些低落,勉强笑道:“公子,咱们的路不同,到岔口了,好聚好散。”
杜絮出身大户,又是嫡出,该说个门当户对的女子为妻。
她?出身贫苦人家,打小被父亲卖给?牙行,辗转数次,哪里能被杜氏所接纳?
“阿枳自知?卑微,幸得公子怜惜,才得以在有生之年游历四方,纵览山河之壮阔。阿枳没怨过公子,还要感激公子的垂青。”
这也是她?一再拒绝他的缘由。
一路上?,两人以兄妹相称,克己复礼,没越过雷池,是她?想给?自己退路,不想深陷不可自拔。
听出离别意,杜絮顿觉口中美?酒没了滋味,他放下酒盅,倾身靠近女子的脸,仔细打量后笑道:“说什么?呢?怎么?就扯到分?别了?”
“公子懂我的意思。”
“我不懂。”杜絮挨着?她?坐下,共用一把长椅,“我费尽心机将你带离季府,又冒死将你从秦菱的手?里救回,可不是为了做好事的。”
吹了吹额前碎发,杜絮不怒反笑,谁要与她?分?道扬镳啊?!
挨得太近,阿枳扭腰面向一侧,抬袖擦了擦泪眼,委屈巴巴的,显然是憋了一路,也沉思了一路。
“阿枳不想拖累公子。”
“胡思乱想什么??我娘恨不得有个女人能管住我,我爹就更别提了。”他强行握住阿枳的手?按在心口,干热的手?掌下,是女子微凉的小手?,让他更生怜爱,“你且先随我回府观察几日?,若是哪里不满意......”
再离开也不迟?
阿枳在心里接了他的话,听到的却是:“我让全府的人跟着?改,你不满意哪里,他们就得改哪里。”
阿枳嘴角微抽,羞愤地抽回手?,脆生生地自嘲道:“我哪有那个面子?公子别折煞人了。”
“说真的呢,我骗过你?”
“假扮三少夫人不算欺骗?”
杜絮一噎,立即保证道:“那是卫湛的馊主意,我只?是配合罢了。今日?,我把话撂这儿,日?后若会骗你......”
“唉!”阿枳拍了下他的嘴,渐渐心软,“我又没说不信你。”
含情脉脉地相视良久,杜絮爽朗笑开,抓着?她?的手?贴了贴脸颊,毫不掩饰讨好之意。
他向来脸皮厚,插科打诨不在话下,也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可阿枳不同,她?还是注重脸面的,见别桌的食客投来视线,立即抽回手?捋了捋鬓发。
摊主端着?饭菜走来,不禁笑问:“姐妹俩这是结伴回娘家?”
两人同时瞪向摊主。
可杜絮没有做出解释。
也不能怪摊主误会,能在季府伪装那么?久,无一人识破,可都是凭借着?这张脸啊。
用饭后,他拉起阿枳,笑着?指了指金陵的方向,“该启程了。”
日?暖风恬,流水环柳,羁旅者踏上?了归家的路。
翌日?醒来,宁雪滢有种回到小城客栈的错觉。
男人坐在床边,融入暖阳中,面容温淡。
宁雪滢爬起来,不确定地唤了声:“夫君?”
“是我。”卫湛应了声,声线沉沉,将人一把拉过抱进怀里,严丝合缝不容她?拒绝。他闭上?眼,感受着?她?与日?光相融的温度。
宁雪滢抬起手?环住他,主动吻在他的唇角。
吃味儿的夫君,得好好哄。
吻了一会儿,她?稍稍拉开距离,与他额头相抵。
卫湛附身,再次用力抱住她?,“滢儿,说你爱我。”
感受到男人执着?炽热的心,宁雪滢的身心都被点燃,她?勾住他衣襟的交叉处,稍一用力,拉近彼此距离,“滢儿爱夫君。”
近到毫无间隙。
卫湛顺着?力道压下,吻在她?的唇上?,“唤我的名字。”
“卫湛。”身心都被这个男子闯入,宁雪滢主动迎上?,与之口津交融,“滢儿最爱阿湛。”
熏风徐徐,两人穿戴整齐,并肩坐于屋顶。
柔风吹拂耳边发,宁雪滢歪头靠在男人肩上?,主动提起卫九,“夫君,我不能把你和卫九分?开对待,你们在我眼里是一个人。”
卫湛默然,无法反驳。
过尽千帆,他该心平气和地接受自己的瑕疵,灵魂上?无法修缮如初的瑕疵。
宁雪滢握住他的一只?手?,十指相扣,疏导着?他,“卫九和你在我眼里,只?是性情不同,你们不可分?割,就像人有多面,暴躁、安静、悲伤、欢喜,是情感的表达,而内敛、阴鸷、温和、忧郁,也会在一个人的成长过程中交替变换,没有人永远内敛,也没有人永远狂躁。”
“所以,在我眼里,你和卫九因?心障不愿正视彼此,这才做不到融合,但也没必要陷入彷徨,顺其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她?直起腰,直视卫湛的眼,坦坦荡荡。
“好。”
“不走心啊。”宁雪滢失笑,歪倒在他身上?,哼哼唧唧撒着?娇。
卫湛拨弄着?她?的樱唇,低头吻在唇角,“你也说了,要顺其自然,那我接受你以匠人的身份将我和他慢慢融合,但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是吗?”
“嗯,对。”
所以,他的回答不是敷衍,而是真心接受了她?的建议。
卫湛永远是冷静的,而他热烈的一面是在卫九身上?体?现的。
宁雪滢展颜,更加笃定自己的分?析。
入夜,宁嵩来找卫湛单独喝酒。
翁婿二人同样坐在闺阁屋顶,从朝事聊到私事。
钦佩于女婿的谈吐、见解和眼界,宁嵩忽然有种觅得知?音的畅快。
“不愧是咱们大鄞朝最年轻的次辅。”宁嵩灌口酒,辣得斯哈一声,“老子甘拜下风。”
能在一席话中就让他钦佩的人不多,卫湛算一个。
宁嵩勾唇呢哝,“我闺女的眼光就是好。”
声音不大,但卫湛听得清楚,他低眸看向在庭院荡秋千的女子,冷欲的面容浮现柔色。
深夜,卫湛吻得动情,不放过女子的一点一滴,来来回回几次还觉不够,又将人举起来,在屋子里赤脚走着?。
与秋荷形成了默契,一早的闺阁不会被人打扰,宁雪滢不再拘束自己。
直到倒入汤浴中。
卫湛额头溢出薄汗,大手?仍掐着?她?的腰,“再来,嗯?”
宁雪滢累得眼皮打架,但还是配合着?趴在他的肩头,眉眼间尽显温柔,“夫君想对我做什么?,都不用询问的。”
明显被这句话取悦到,卫湛沉腰的一刹问道:“为何??”
“因?为滢儿与夫君一心,形影不离。”
宁雪滢在极致的痛觉中说出告白?的情话,随即睡了过去?,留卫湛一人在池中清醒。
调整了下妻子的躺姿,使彼此心心相贴,心跳相融,卫湛忽然就释然了,释然了不完美?的自己,也释然了有卫九的存在。
情丝化为连理枝,缠络住彼此。
他与妻子是一体?的。
“夫妻一心”四个字,在他的认知?里有了具体?的轮廓。

三日后,在与妻女团聚后,宁嵩恋恋不舍地踏上了前往大同镇的路途。
他是镇守江山的大将军,是锐不可当?的男儿,也是甘愿沉浸在儿女情长中的丈夫。
抱着田氏没正?经了会?儿,他看向一同前来送行的女儿和女婿。
对于便宜女婿,他暂时还算满意,叮嘱几?句后,泪潸潸地看向宝贝女儿。
宁雪滢忍俊不禁,同时生出怅然?,下次相见又将间隔一个四季。
与父亲在明媚的日光中作别,宁雪滢扶着母亲坐上马车。
再有三日,她也要启程了,卫湛公事繁忙,已有宫里的信差快马加鞭前来催促了。
回到?宁府,田氏拿出自己关于针灸术的手札,转交给女儿和?秋荷。
医痴如?她,能在医术上后继有人,是件值得欣慰的事。
之?后,母女二人闲坐窗前,聊了许久。
三日后,小夫妻与田氏在细雨斜飞的清早作别。
田氏站在高高的山坡上目送马车离去,亦如?正?月时女儿送她南下的场景。
柳絮离开桠枝,是成长的代价,而雨雪天气,有枝可依,是田氏和?宁嵩能为女儿留的后路。
无论?何时,女儿都有回头的机会?。
他们的滢儿长大了,茁壮成长,也能为他们遮风挡雨了。
爱在珍视中可垒砌最坚固的家,让羁旅者和?守家者都有枝可依。
柳暗花遮夜色浓,宁雪滢依偎在卫湛怀里,细说着儿时的事。
卫湛搂住妻子,安抚着她因离别生出的伤感?。
宁雪滢用他的衣袖擦了擦眼睛,咬一口手里的枣泥糕,以甜甜的口感?逼退心中的苦涩。
她生性开朗,不会?一直被情绪左右。
“夫君,咱们回去走水路吗?”
“你想吗?”
“我不想,但夫君若是急着回朝,咱们就走水路。”她老成持重地?摇摇手指,一副淡然?的模样,“没关系的。”
被她慧黠的模样逗笑,卫湛吮掉她指尖上的糕点?碎末,“不走水路,一路景色宜人,咱们且行?且欣赏。”
刚好马车途经一片荒芜之?地?,影卫们在听说主子要赏景后,纷纷感?到?诧异。
哪有美景?
而马车内,卫湛搂着妻子,一路说说笑笑,不觉荒芜。
爱的人在身边,内心充实?,哪里都是旖旎景致。
车队未按原路返回,而是择了一条相对平坦的路线,用时也相对长些,行?驶的一个月里都没有遇见过崎岖山路,宁雪滢时而会?询问卫湛是否急着回朝,得到?的答案都是“不急”。
细数日子来算,老首辅再有一个月就要告老还乡,按理儿,该由卫湛继任首辅一职,但朝廷勾心斗角,对手频出,在吏部的任凭文书下发前,谁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
宁雪滢自是希望卫湛能够升任群臣之?首,那样她有望成为大鄞朝最年轻的诰命夫人,风光无限。
“夫君,作为贤妻的第一步,是不是该督促你勤理政务?”马车上,宁雪滢背对卫湛,坐在他的怀里问道。
马车里有小榻,卫湛支起单膝,靠在榻围上,一下下拨弄着腰间如?意扣的流苏。
如?意扣的旁边系着个精致的荷包,上面绣有一对大雁,是妻子送给他的生辰礼。
二十有二的年纪,年轻俊美,没有岁月的痕迹,却已历尽千帆,练得一身从容。
“不急着回朝,为夫也想顺便浏览沿途的风光。”
“可你不回去,会?不会?被人夺了首辅的位置?”
卫湛垂目看向少女的侧脸,并拢两指掐在她的桃腮上,“那就不做首辅,乐得清闲。”
闻言,宁雪滢张张嘴,立即转过身揪住他的耳朵,奶凶奶凶的,“那怎么行??夫君会?辜负妾身多年的期许。”
成亲还不到?一年,哪来的多年?卫湛控制着力道拍开她的手,仰躺在榻围上,无意中露出修长的脖颈。
宁雪滢靠过去,拨弄起那处锋利的喉结,招惹之?意显而易见。
对他,愈发肆无忌惮。
卫湛抚上她的背,将人按向自己,大手来回几?下,喑哑问道:“皮了?”
问话时,喉结滚动,显得更为锋利。
宁雪滢弯眸,趴在他的怀里,路上无趣,卫湛是她唯一且最大的乐趣。
妻子在怀里作乱,卫湛起初还能懒倦依顺,可随着体内生出的燥意,吞咽喉结的幅度越来越大。
蓦地?,他向前扑去,将猎物困在撑起的双臂间。
宁雪滢却一点?儿也不怕,温顺的好似在设陷。
而眼前的男子甘愿再次步入她设的“陷阱”。
吻,轻柔,如?蝶与花,互相吸引。
卫湛吻了很久,耳边是车轮压过土地?的轱辘声,以及女子嘤声。
“唔,夫君,亲这里好不好?”
樱唇微肿,不堪重负,宁雪滢点?了点?自己的鼻尖,小声乞求着。
卫湛啄了下,声线哑的不像话,“这里不能给予回应。”
鼻尖是不会?回应吻的,可除了嘴,哪里还能呢?
宁雪滢抿抿发疼的唇,捧住男子的脸移向自己的锁骨之?下。
云雾轻绡落榻,她忐忑地?挪到?榻边,以颈为支点?,垂下脑袋。
乌黑的青丝垂在榻边,发梢落在车底,随着车轮的滚动不停拂动。
隐隐破碎的声音被行?驶的声响掩盖,除了当?局者无人再知晓。
宁雪滢被灼烫了灵魂,翻来覆去地?炙烤。
榻上铺着信期绣的垫子,晕染开漉漉汗水。
许久过后,卫湛拿过水囊打湿锦帕,弯腰为指尖都懒得动一下的妻子擦拭。
宁雪滢懒洋洋的,连穿衣都要靠卫湛。
换下湿了的垫子,两人相拥而眠,不再被前世的梦境困扰。
傍晚,车队沿途休息,烈日高照,炎热异常,宁雪滢拉着卫湛坐在路边的树荫下,拿出帕子为他擦拭额头,又拿出团扇扇凉快。
秋荷坐在另一处树荫下,不停擦拭滴落的汗水,“好热啊。”
青橘爬上马车车顶来回张望,想要寻一处水源,却无意发现一处桃林。
“那边有新鲜的桃子!”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未见桃园,先闻到?一股清香。
有望梅止渴那味儿了。
卫湛询问宁雪滢的意思,“想在这边等,还是亲自去摘?”
长途跋涉,腰酸背痛,宁雪滢想要四下走走,于是拉起卫湛,朝那边跑去。
秋荷急切道:“小姐别跑,当?心晒伤!”
见小姐只顾着与姑爷亲昵,秋荷失笑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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