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烛光中,女子露出一丝不可思议,隐隐掺杂着看傻子的表情。
自己就那么好笑吗?
卫九握握拳,单膝跪到床边,如附身的猎豹,堵住了傲娇又跑不快的兔子。
“收起?你的厌恶,我?也是你的丈夫。”
宁雪滢向床角缩去?,扭头不理。
不知为何,在意?识到自己一直是卫湛的影子后,卫九最厌烦的就是被无?视,而?最为无?视他的人便是面前的女子。
一股愠火不受控制地?上蹿,他扣住女子的下巴,逼她正视自己。
卫九从?不是温和的月光,他是由卫湛的仇恨幻化的,代表着卫湛内心的阴暗面,脾气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且从?不内耗,是为卫湛排忧解难而?生的。
扣在女子下巴的手指一点点收紧,他沉声道:“你想与卫湛长相?守,就要接受我?,你多喜欢他,就要......”
多喜欢我?。
后面几个字,止在舌尖。
宁雪滢直截了当,“一个影子谈喜欢,不荒唐吗?”
正视起?他淬刃的眸,宁雪滢反而?镇定了,“再者,你要清楚一点,我?也没有多喜欢卫湛,之所以不离开?,是因为有一纸婚书在。”
直至现今,宁雪滢也没有梳理开?自己对?卫湛的情意?,总归是喜欢吧,但的确没到非他不可的地?步。不过此刻面对?卫九,宁雪滢否定掉了对?卫湛的那一点点的情意?,只为及时抑制住卫九莫名其妙的攻占欲。
她可不是他的。
不知为何,在听见女子亲口承认对?卫湛情意?不深时,本该开?怀、该肆意?嘲笑卫湛的卫九并不畅快,反而?心里惴惴的。
她没那么喜欢卫湛,是不是意?味着,可以如前世一般随时抽身?
捏在女子下巴上的力道不由失控,在听得一声痛吟时,又下意?识缓和了力道。
脱离开?桎梏,宁雪滢使?劲儿一推,将床边的男人推了个趔趄。
她揉揉发红的下颏,指向隔扇外?的兰堂,“闹够了吗?闹够了就出去?。”
卫九站定,挺拔的身姿一半拢在灯火中,一半拢在冷月中。
他不疾不徐地?坐在床边,理了理衣衫,却在下一息一把抓住女子的脚踝,将人拖向自己,扑倒在床上。
“你只要不离开?伯府,就是卫湛的妻子,他能对?你做的,我?也能。”
“啊——”
布帛的撕扯声在静夜中尤为突兀,宁雪滢身上一凉,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如坠冰窟。
卫九靠过来,埋头在她雪白的脖颈,生疏却执拗地?索取着。
宁雪滢被吓得不轻,不停踢踹,被卫九压制住双膝。
“卫九,你疯了吗?放开?我?!”
拒绝的话语无?力又苍白,浇不灭一个疯子的怒火。
“你记住,我?不是影子。”长指用?力一挑,绣有鸳鸯的小衣被抛出帐外?。
当目睹润白一片时,眸光一沉。
宁雪滢惊吓过度,以纤细的手臂环住自己,泪水不自觉地?滑落眼尾,大颗大颗地?落在龙凤百子图的被面上。
肌肤上传来齿咬的触觉,身体不受控地?战栗,从?未如此无?助过,可纵使?这?样,她也未说一句服软的话。
察觉到泪滴的濡湿,如一盆冷水兜头浇来,卫九撑起?手臂,呆呆看着一手捂胸一手抹眼泪的女子。
烛台映亮她如玉的肌肤,也映亮了她脸上的一道道泪痕。
青丝散乱的她,柔媚而?脆弱。
说不出心里的滋味,总归是煎熬的,卫九坐起?身,扯过被子罩住她。
歪斜的领口下,是健硕挺阔的胸膛。
有锦被遮掩,宁雪滢彻底绷不住,哭声断断续续。
心口传来捶砸的闷痛,卫九躬起?身,咬牙缓释着不适,不知是未得到医治,还是心里烦乱所致。
明日本该针灸的,可宁雪滢怎会在意?他有无?心疾,自是没打算为他医治。
“我?不会再这?么对?你,别哭了。”
从?未哄过人,他生硬地?给出保证,然而?换来的,是女子更为委屈的抽泣。
起?身捡起?落在地?上的小衣放在床边,卫九赤脚离开?,身上也只穿着一件绸缎寝衣。
床边没有动?静,宁雪滢悄悄探出脑袋偷瞄一眼,慢慢止住了哭声。
这一晚,宁雪滢又梦见那座山、那条河。
山坡上,胜利的一方高举火把,自称太子的男人跨坐在高头大马上,睥睨山下的河畔。
河畔跪着一人,身上插了九把刀剑,早已没了气息。
在太子驱马下山的一瞬,她不管不顾地绕到跪地的男子前,赫然?看清了男子的脸。
是?卫湛!
视线下移,留血最多的心口?上插着一把刀,刀尖刚好?穿过胸膛,在背部露出一个尖头。
夜风拂过卫湛额前落下的碎发?,也拂过他没有血色的面庞。
她颤着手指想要触碰他的脸,却被一支冷箭射中。
她握住穿入自己胸口?的箭矢,抬眸看向上坡上持弓的人。是?个老妇人,好?像是?俞夫人。
可她没有见过俞夫人,又怎知那是?俞夫人?
好?疼啊。
她启唇大口?呼吸,最终无力地倒在卫湛的身边。闭眼前,听得太子怒吼一声:“俞氏,谁让你杀她的?!”
再次睁眼时,窗外日头大亮,投入寸寸暖光,斜照在半垂的帷幔上。
宁雪滢从混沌中坐起,见枕边放着个奇怪的竹筒,像雪人的形状,身体?圆滚滚的,鼻头插着个萝卜条。
卫九连夜做的?
想到有此可能,她撇开竹筒雪人,曲膝抱住自己。
又是?没去给公婆请安的一日,但心里?静如潭水,只因公婆慈爱,后院也没有喜欢搅弄是?非的姨娘和子嗣,算得上是?贵胄世家中最清净省心的府邸。
穿戴好?衣裙首饰,宁雪滢简单用过膳,见青橘将阿顺牵了进来。
经过几次换药,阿顺的伤势已减轻,小家伙一进门就倒在宁雪滢的脚边撒欢。
卫湛迟迟不醒,宁雪滢不愿去求卫九帮忙,这才拖至今日,等到了贾暄来接。
宁雪滢弯腰揉揉它的狗头,柔声道?:“好?啦,该送你回去了。”
阿顺极为聪敏,不舍地窝在宁雪滢的脚边,怎么也拉不走?。
宁雪滢拿出一个亲手做的刺绣脖套,套在了阿顺的脖子上。
笑着祝它狗生?安好?顺遂。
阿顺在暖融的日光中被贾暄牵走?,在长长的巷陌中一步三回头。
纵使不舍,宁雪滢还是?笑着挥手告别。
回到卧房,见董妈妈正在带人打扫,她便去往对面的西卧,半拉下窗上的疏帘,坐在紫檀角几前翻阅起医书。
卫九走?进来,倚靠在碧纱橱旁,发?觉正房没有配套的桌椅。
之前也不是?卫湛没有提议过,而?是?宁雪滢有个不好?的习惯,在看书时坐姿不够端正,随意疏懒。
瞥了一眼,卫九没上赶子讨嫌,转身默默离开。
后半晌,宁雪滢发?现西卧多了一套桌椅和架格,于?是?让人请来卫九,当面问道?:“你让人搬来的?”
“喜欢吗?”
“我不喜欢坐在书桌前读书。”
她才不愿领情。
“搬都搬来了,总比横躺竖卧□□九指了指堆放在东卧多宝阁的医书,“这回都摆放到架格上吧。”
是?啊,搬都搬来了,宁雪滢没再折腾仆人将桌椅和架格搬出去。她捧来医书,一本本摆放起来。
有些不常看的书,她想放在最上面一排,可架格很?高,踮脚有些吃力。
一只大手接过书,替她放了上去。
宁雪滢被男人和架格挤在中间进退不得,她转过身背贴架格,仰头时无意看到男人凸起的喉结轻滚了下。
她挪向一侧,试图逃离这份“逼仄”,却被一条手臂拦住去路。
卫九一手抵在架格上,更?低地附下.身,“去哪儿?”
彼此的距离太过接近,宁雪滢不自在起来,忽然?朝他身后唤了一声“青岑”,在他下意识回头之际,趁机曲膝钻出他的手臂,拿过一本医术坐在圈椅上,逐客之意明显。
被摆了一道?,卫九走?过去,报复似的捏了捏她的脸蛋,却被一巴掌拍开。
虎口?泛红。
宁雪滢扭转身子面朝窗子,将书蒙在脸上,“我要忙了,请便。”
看不惯她的坐姿,卫九走?到圈椅后,将她硬生?生?扳端正了,“坐好?。”
为了让他尽快离开,宁雪滢坐姿端正地研读起书本。
卫九满意了,绕过书桌向外走?,却在走?出三步后突然?回头,刚好?捕捉到小娘子趴在了桌面上。
被当场抓包,宁雪滢直起背,有种被教书先生?看管的错觉。
傍晚,卫九回到府中,掩在宽袖中的手里?拿着个瓷妞妞,双腮桃粉,很?是?讨喜。
将瓷妞妞递给青橘,他指了指正房,“给她。”
好?精致漂亮的瓷人!青橘只当是?世子买来哄大奶奶的,不禁大着胆子问道?:“世子又惹大奶奶生?气了?其实大奶奶挺好?哄的,您稍微伏低做小些就成了。”
自从伯府迎来世子夫人,青橘的胆子愈发?的大,也肉眼可见世子这朵高岭之花为情绽放,有了人情味。
卫湛时常惹宁雪滢生?气吗?为何自己无法感知?
卫九来了兴致,双手插袖管,靠在廊柱上问道?:“嗯,具体?怎么做?”
青橘滴溜溜转动眼珠子,凑近道?:“大奶奶喜欢吃糖葫芦,还喜欢城北陈记的山楂白果、城南张记的蟹膏、城西甫记的小馄饨、城东酥记的藕粉麻花......”
看着小丫头快要掰不过来的手指头,卫九冷飕飕地戳破了,“是?她喜欢,还是?你喜欢?”
什么都难以瞒过世子爷,青橘嘿嘿一笑,“自然?是?大奶奶喜欢,奴婢跟着借光。”
回话?时眼眸莹亮,充满对美食的渴望。
世子会差人去买吗?或是?为表诚意亲自前去?
算盘子敲得叮当响,心眼子用到他身上了,卫九呵笑一声,没再多问,迈开步子走?进书房。
稍许,七名影卫离开府邸,去执行?主子交代的任务......
当一包包美食被堆放在兰堂的食桌上时,宁雪滢责怪地睨了青橘一眼。
青橘吐吐舌,将瓷妞妞放在食桌边,脚底抹油地跑开。
看着丑不拉几的小瓷人,宁雪滢拿手推开,又被走?进来的卫九放回原位。
“轻些,易碎。”
像她一样易碎。
宁雪滢带着轻嘲故意膈应他,“小伯爷若是?闲到无事可做,不如让卫湛醒来,做些有意义的事。”
满室飘散着美食交织的味道?,可“食”不对味,无法激起在场者的食欲。宁雪滢回到卧房,反手带上门。
兰堂空荡荡的,一灯一人一暗影。卫九静默了会儿,不想再惹她哭,至于?原因,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灯下细雪,细细密密连成丝,许是?今冬最后的几场雪了。
宁雪滢再次走?进兰堂时,那人已不见了身影,角几上也没了那个丑不拉几的小瓷人。
没有打听那人的去向,宁雪滢让秋荷将桌上的食物?全都拿去了灶房。
元宵节已过去两?日,年味渐渐消散,街市也比前些日子冷清不少,加之风雪来袭,路人闷头走?着,各有各的心事。
卫九身披墨蓝毛领大氅,闲走?在街头,身姿挺立,如月没参横中的玉树,虽冠绝,却矜冷的不容旁人靠近。
因气场太过凛然?,迎面的行?人自行?避开,衬得他更?为孤独,只有影子相伴。
黑靴踩在深浅不一的积雪上,发?出咯咯声,一路漫无目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路遇一块磐石,掸开雪随意坐在上面,低头看着手里?的小瓷人。
风雪中,一个卖花的女子走?过来,体?态婀娜,衣衫单薄,裹不住丰腴的身姿。
见卫九独自坐在灯火阑珊的长街上,女子递上一只覆雪的粉红芍药,“公子买支花吧。”
地冻天寒,女子捧着一大束采撷而?来的芍药,冻得指尖红透。
卫湛瞥一眼,接过那支芍药,捻转在指腹。
女子从未遇见过这般矜贵的人,面庞在风雪中毫无狼狈,玉质白皙,像是?哪户高门的公子读书读累了出来透口?气。
芍药递了出去,却没得到相应的铜钱,女子也不着急,靠在路边的垂柳上,看向卫九摊放在衣摆上的小瓷人,“真?精致,是?公子亲手做的?”
卫九将手里?的芍药插在小瓷人握拳的手中,淡漠开口?,“有人说它丑。”
“哪里?丑了?奴家瞧着极为漂亮呢。”
卫九转眸,“你是?哪个楼里?的姑娘?”
女子妙目流转,失笑着指向斜对面的花沁楼,“楼里?的妈妈瞧见公子一身富贵相,特让奴家过来试探。公子若是?不介意,可随奴家进去,烫壶酒暖暖身子。”
卫九提提唇角,不为所动,倒也没有丢开那朵暗含纸醉金迷的芍药花。
芍药本无罪,罪在人的欲念。
“她让你过来招揽生?意,你就来招揽生?意?”
“楼里?的姑娘多数身不由己,卖身契攥在他们手里?,奴家又有什么法子?除非有人赎身。”
两?人在风中静立,女子打个寒颤,“公子要不要进去?奴家不图别的,给公子唱支曲讨个赏钱也行?。”
温柔的语气,循循诱之,如解语花。
雪势转大,迷了眼,女子放下一捧花束,抬手揉起眼皮,待视线恢复清朗时,惊讶地发?现上一刻还坐在磐石上的公子不见了影踪,只留下那枝芍药花。
她绕过垂柳左右寻找,发?现那人走?向了长街尽头。
月上中天,大雪初霁,宁雪滢在听见窗外传来仆人的问安声后,让董妈妈去书房打听,得知那人无恙,心里?踏实下来。
那人消耗的是?卫湛的身体?,说不心疼是?假。
“让后厨煲些暖汤过去。”
也当小夫妻产生?了矛盾的董妈妈应了一声“是?”,闷头走?出正房。
“等等。”
“大奶奶请讲。”
宁雪滢上前一步,“他要问起,别说是?我的意思,就说是?婆母让人准备的。”
董妈妈摇摇头,为她合上房门。
宁雪滢坐在软榻上按了按发?胀的额,许久没有为“卫湛”针灸,不知“他”是?否忍受得住心疾。
但愿十九那日,卫湛能够“醒”来。
正月十八,深夜。
终于?快熬到期盼的日子,宁雪滢安静等在房中,在子夜中段来临的一刻,迫不及待地拉开房门,却在抬脚迈出门槛时,发?现门槛外头放着三个不同形态的小瓷人,每个小瓷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朵艳红的梅。
宁雪滢弯腰拿起三个瓷人,发?觉瓷人的身后各写着三个大字:宁、雪、滢。
哪里?像她了?
作势要丢开三个瓷人,可在下一瞬又收住手,将瓷人摆放在了西卧的架格上。
走?出正房,她怀揣着忐忑推开书房的门。
青岑已站在外间,见她进来,稍一施礼。
宁雪滢合上门,看向正从摇椅上起身的男人,试探唤道?:“世子?”
卫湛转过身,将卫九留下的字条丢进了燃着的火盆里?,却只是?看向了青岑,“辛苦了。”
这一次,青岑无比肯定,面前的人是?世子,而?非小伯爷。
“世......”
“你先出去。”
卫湛打断他,面无表情地走?到书案前落座。
青岑与宁雪滢对视一眼,默默退了出去。
宁雪滢不明所以,刚迈开步子,就听珠帘内的男子问道?:“卫九说,你对我没有多少感情,是?这样吗?”
抬起的脚复又落下,宁雪滢双手交叠在前,淡笑道?:“世子不会自个儿感觉吗?若什么都信他的,日子还能过吗?”
摘掉银戒的动作变得迟缓,卫湛胸口?酸胀,在处理这段感情上永远做不到她那般冷静。
不动情的人才能永远保持冷静。
宁雪滢一向是?个犟的,逼问只会让彼此陷入不悦。
短暂的僵持后,卫湛起身走?向屏风,将银戒放回木匣。
一侧墙体?传来细微的动静,微不可察,卫湛漠然?走?出屏风,径自来到女子面前,伸手握住她的腕骨。
“回屋吧。”
宁雪滢没有借机闹脾气,她素来是?讲理的。
回到卧房,两?人先后沐浴,稍后进去的卫湛洗了很?久,彻底洗掉了身上的鹅梨香。
双双躺入床帐已是?四更?天,十日不见的两?人谈不上温存,更?没有亲昵,就那么背对而?眠。
宁雪滢侧身思量着自己对卫湛的感情,是?否真?的不够深沉?
似乎不是?。
似乎只是?在回怼卫九。
“夫君,我......”她转过身面朝男人的背,“我与卫九说的是?气话?。”
卫湛睁开眼,黑瞳在暗夜中弥漫一层水质清澈,他也转过身,面朝妻子,冷峻在一瞬收敛个干净。
带薄茧的大手触上女子的脸颊,辗转至嘴角,一下下用力剐蹭。
宁雪滢缩缩脖子,刚要开口?,忽然?舌尖尝到咸味。
卫湛将拇指探进她的嘴里?,翻搅起来。
口?中本能地吞咽,臊意也开始不受控制地乱窜,宁雪滢别开脸,埋进被子里?。
卫湛追过来,拉下被子含起她的唇,用力吮住。
久日不曾有的狎昵,令宁雪滢招架不住,她没有向卫湛讲出卫九的无礼,不愿在良辰美景时破坏气氛。
“唔......你别嘬了。”
她娇声开口?,如沁蜜糖,也发?觉,卫湛还是?很?好?哄的。
卫湛捏揉她的一侧耳垂,由轻至重,吻却由重转轻,轻柔的像在舔舐玉石表面的甜汁。
耳垂热辣辣的,宁雪滢扯开他的手,可立即又后悔了。
卫湛转到了她小衣的绣线上,沿着纹路肆意游弋。
腰肢被扶住时,宁雪滢的体?态呈现出优美的弧形,一头长发?垂落枕上,有规律地泛起黑缎亮痕。
须臾,膝盖被碰了下。
卫湛靠在她耳边,“自己分开。”
宁雪滢抱住他的后颈,没有在书房时的倔强,听话?的像是?变了一个人。
唇轻启,齿微张,仿若河水中的芦苇,随着淙淙水流晃荡。
因着宁雪滢将要来月事,卫湛不敢太过随性。
稍稍纾解了几下就退离了开,撑起上半身看着湿漉漉的妻子。
一滴汗落下。
宁雪滢自是娇气,没有欲拒还迎更没有纵容之意,侧身曲了曲膝,缓释不适。
侧躺的曲线曼妙的难以言说。
卫湛呼吸略重,抓起她的手轻吻。
女子肌肤湿潮,像是润了一层春潮。
四更万籁俱寂,玉照苑却忙碌不已,董妈妈笑得合不拢嘴,庆幸小?夫妻和好如?初。
青橘捧着点心吃得香,“我就说,没有美食哄不好的人。”
董妈妈拍拍她的头,“就知道吃!”
寅时,卫湛独自穿好官袍,手拿乌纱走到床边,附身吻了吻沉睡中的人。
离开府邸时,还叮嘱董妈妈去二?进院打声招呼。
一连两日没见儿媳过来请安,邓氏起初有些?担忧是儿子惹了儿媳不快,在从董妈妈口中得知夜里的情况后,立即以绢帕掩嘴偷笑出声,“真的?”
“是啊,夜里就和。”
见有其他子嗣过来,邓氏扣紧双手,又恢复了主母的稳重。
同样起晚的卫昊可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被母亲揪着耳朵训斥了几句。
“不到一个月就要会试了,你怎么这?么有心啊?”
“才寅时。”
“你父兄都?去上朝了,你的妹婿在寅时前就开始背书了。”
卫昊一向油盐不进,打着哈欠往外跑,生?怕再被母亲拽住劈头盖脸训责一顿。
日上三竿,宁雪滢坐在妆台前上妆,脸色粉润,明艳若桃李,无需粉黛遮掩。
她放下胭脂,拍了拍发烫的脸,还是无法消解夜里的燥意。
这?就是小?别胜新婚吗?
夜里卫湛双臂撑起时,有一滴汗珠自额头落下,好巧不巧滴落在她的嘴里。
她嫌弃说咸,他就......
宁雪滢无法再去回忆那个场景。
看她青涩的模样,董妈妈有些?惊讶,莫不是还适应不了自己?的夫君?
“世子年轻力壮,可能会不知节制,大?奶奶下次可以尝试用手。”
老嬷嬷的话让宁雪滢回忆起上次的经?历,心虚地趴在妆台上不敢抬头。
董妈妈失笑,拿起嫣红的口脂示意,“夫妻你侬我侬本就正常,大?奶奶不必羞臊,有些?小?夫妻还会另辟蹊径呢。”
“......”
宁雪滢听不下去了,脸红的快要滴血。
另一边,剿匪的禁军陆陆续续地返程,拉运着一口由寒冰打造的棺椁。
一部分将领已开始有意无意地寻找机会与季懿行攀谈,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听着天花乱坠的夸赞和奉承,季懿行僵着脸不为所动,已不再是先前那个野心勃勃的小?将。
送行禁军的宁嵩将一切看在眼里,有一丝疑惑,倒也没有多?想,他勒紧马匹,停在了一处枯草地上,目送大?军浩浩荡荡地离去。
拜别太子时,他递上一封写给女儿的书信,请求太子转送。
军职在身,没有圣旨传唤,是不能随意离开大?同镇的。
在妻子的来信中,听闻女儿过得很好,他稍稍安心,也期盼着朝廷的准假,也好尽早与女相见。
行了小?半日的路程,大?军在一处山峦下休息。
太子屏退一众侍从,独自走到季懿行的身前,淡笑道:“小?将军手刃尹轩,为陛下立下汗马功劳,孤还没来得及道一声恭喜。”
汗马功劳属实?夸赞,季懿行从树干旁起身行礼,嘴里还塞着一小?块发面饼。
他的目光麻木呆滞,像是盛了万千心事,即便面对储君,也不显热络,更没有显露出受宠若惊。
在旁人眼里就显得过于自以为是了。
可太子就想要他保持这?样的态度,直至面见圣上。
转身之际,十六岁的储君压下嘴角的笑,全然不见方才的宽厚仁和。
季懿行被安排在了单独的马车里歇息,已提前享受起皇家给予的殊荣。
可他做不到心安理?得,一想到尹轩握着他的手捅刀的场景,就冷汗涔涔。
那是他的父亲。
躺在棺椁里,却无法入土为安。
浓烈的愁绪频频涌来,他倒在简易的木床上,呆呆望着车顶。
这?时,有侍卫的声音响在车外,像是在与主帅禀告着什么。
“将军,刚刚末将几个去林子里解手,发现几个可疑的人尾随在咱们队伍后头,会不会是尹轩的同伙?”
主帅:“先抓了再说。”
季懿行坐起身,听见车厢外传来撕心裂肺的叫骂,他掀开棉帘看去,见三个蓬头垢面的男子被主帅亲手砍杀。
鲜血溅在雪地上。
他们倒地前,嘴里还嚷嚷着“寨主冤啊”。
季懿行认出了他们,是尹轩的心腹部下,纵使在弹尽粮绝时,也没有背离尹轩。
若是没记错,山寨被攻破前,尹轩说他放走六人,如?今有三人折返,是不舍尹轩吗?
山匪尚且对尹轩有情有义,他这?个做儿子的却......
季懿行忽然胃部翻涌,转身弯腰干呕起来。
主帅瞥一眼,没有在意,让下属处理?现场。
坦白地说,被抢了头功,主帅心里不怎么舒坦。
后半晌,庄舒雯过来府中做客。
“雪滢姐姐,劳烦帮我多?督促督促卫昊读书,他懒散惯了,不鞭策不成器。”
宁雪滢无奈地笑笑,小?叔的功课还轮不到她这?个嫂子来督促,自有一群人在耳提面命。
“小?叔聪慧,只要肯下功夫,不会落榜的。”
“就怕他偷懒。”庄舒雯摇摇头,“不瞒姐姐,其实?家父一直不看好卫昊,几次想要悔婚的,是我拦下了。”
宁雪滢摇摇头,情之一字,困住了多?少男女,亦如?庄舒雯这?样豁达的女子,也被困在其中。
众所周知,庄御史是出了名的女儿奴,怎会乐意将女儿嫁给卫昊这?种游手好闲之辈!宁雪滢对此并不诧异,青梅竹马的情意固然美好,可美好是需要用至诚去维系的。
希望卫昊珍惜。
庄舒雯在玉照苑用了晚膳,回府后却听侍女急匆匆禀告,说是长兄在花沁楼与人打了起来。
庄御史奉旨南下,庄夫人又因胸闷气短,一直在静养,府中大?小?事宜都?交给了女儿打理?。
庄舒雯带人去往花沁楼前,知伯府势力雄厚,让人给卫昊传了个信儿。
被课业的事折腾去了全部精力,近来还真没有去注意未婚妻那边的动静,卫昊在收到消息后,猛地站起,二?话不说就往外冲。
边冲边问道:“讲清楚,具体怎么回事!”
门侍急切禀告:“听庄府来人说,是庄大?公子在花沁楼里与人争夺花魁,动起手了。”
打架斗殴卫昊自认最在行,重重一叹,本想“金盆洗手”的。
他握了握手里的长剑,登上马车赶往花沁楼。
入夜,卫湛回府时,青橘忙不失迭地跑过去,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风声,说二?公子被人打趴在地。
“世子,庄府大?公子与锦衣卫指挥使因抢夺花魁大?打出手,事情在城中闹开了,不少锦衣卫都?去了花沁楼,庄家小?姐也去了,然后二?公子去接应,被打伤了......”
锦衣卫指挥使秦菱!
卫湛面色凝重。
花沁楼是城中有名的青楼,光顾的恩客非富即贵,在那里惹事的人,多?半也是世家的纨绔子。
毫无条理?的叙述让卫湛耳鸣,他淡淡吩咐道:“去备马车。”
宁雪滢听后,想要一同前往,卫湛没拒绝。
季懿行即将归京,卫湛近来无暇顾及其他事,没想到这?个节骨眼闹出这?么一桩麻烦事。
前世景安二?十七年的正月,父亲不愿归于新太子麾下,辞官后带着家人回往姑苏,二?弟为了不牵连庄舒雯,忍痛退婚,却在返回姑苏的途中遭遇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