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都不热气—— by瑞曲有银票
瑞曲有银票  发于:2024年03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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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行?文禾以为自己听错。
周鸣初接过水拧开,喝两口重新倒回座椅继续睡,皱眉的样子像能梦中杀人。
喝成这样怎么不打车还要用车,文禾小心翼翼地问:“周总,您去哪?”
周鸣初不说话,而车子在过道停了有一会,小区保安来让开走,文禾只能回到主驾,往周鸣初家的方向开。
天已经黑了,越秀跟天河的交界处文禾停下等红灯,她从中午饿到现在,伸手打算往包里拿吃的,却从后视镜中接触到周鸣初的视线,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在昏暗的后排看着她,一言不发。
这段视线让文禾想起刚进公司不久,有一次内部活动她去当礼仪,因为脚痛跑休息区打盹,醒的时候就发现周鸣初坐在斜对面的沙发里盯着她,专注到像是观察了她很久,又目光沉沉看得人心慌。
但那次也跟这次一样,她看回去,他移开视线闭上眼,表情冷淡到她以为刚刚只是幻觉。
“嘀——”信号灯跳绿,后车开始催促,文禾也顾不上吃东西,连忙换档过线。
车子从琶洲CBD堵一段顺一段地开到终点,文禾停车叫醒周鸣初:“周总,到了。”
“开进去,停负二。”
“好的。”
道闸自动识别车牌,文禾往地下开,贵的房子车库墙面和吊顶都很有设计感,标识也做得很好。她找了个车位倒进去,倒得一边大一边小,好在这里车位充足,旁边都是空的。
送神终于送到庙,文禾松开安全带:“周总,那我先走了。”
“什么时候你工作多了接送孩子这一项?”周鸣初的声音在后排响起。
文禾讷讷地解释:“是一个护士长,她在值班,她老公也在出差……”
“亲戚,朋友,她和她老公都没有?”
文禾一时不知道怎么答,她张张嘴:“我没想太多,就当做客情了。”
周鸣初睁开眼:“你做客情的方式就是鞍前马后,别人说什么你做什么,今天接孩子,明天又准备忙什么?”
文禾在他清明又锐利的视线里像个哑巴,她不能得罪上司,于是选择沉默。
可周鸣初并不放过她,在外面跑这么久还是这样,像个轻飘飘的塑料袋,随便一口气就吹得动,谁都能踩两脚。
他盯着她:“让你接孩子你就帮接孩子,你当销售还是做保姆?觉得随叫随到会让你的形象变得很敬业,还是有求必应这四个字能帮你镀金?不被尊重的销售做不成单,想不通这一点你趁早改行去做别的。”
文禾吞了吞口水:“我就是帮个忙……”她想含糊过去,周鸣初却什么都猜到一样:“除了接孩子,你没替她做别的?”
当然是有的,帮开门,帮做PPT,帮跑燃气公司……文禾脑袋越来越低,脸也越来越烫。
她心里也知道熊美仪的要求越来越多,这会被周鸣初骂到头上,只能发出像被压扁了的一声哼:“谢谢周总指点,我记住了。”
“我没有指点你什么,都是动动脑子就能想到的事情,如果这些都要靠别人指点,你或许更适合你原来的工作。”
文禾嘴唇哆嗦了一下,她忽然用力抓住车钥匙,又听周鸣初说:“销售从来靠的不是忍,如果只会做不会想,连人都不懂看,你还是考虑考虑自己到底适不适合做销售,能忍多久,靠忍又能忍出多少业绩。”
“可如果靠忍能忍出一单,也算我的能力吧?”
周鸣初眼睛微眯。
文禾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好像她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她视线发暗,也有些茫然:“我人是比较笨,也没什么运气,但我从来没偷过懒,报表上面每一家医院都跑过,我也想快点开单,想站着把钱挣了。”
周鸣初没说话。
有新车开到地库,感应灯一路亮过去,文禾喉咙滚动,忽然酸得像有人在钻自己的筋:“如果我有你现在的地位和资源,我也不用帮人接小孩,不用天天坐冷板凳,不用被上司问是不是在当保姆,更不会被人抢单,辛辛苦苦跑出来的订单说没就没了,自己说一句不公平的权利都没有。”
后视镜里,周鸣初的脸像一堵泼了沥青的墙,纹丝不动。
文禾觉得自己在台球厅应该是真的得罪了这个人,甚至开始认为他之所以答应她转岗,就是为了等一个像今天这样的时机,让他更有理由踩她,或者有更多的理由否定她。
她红着眼圈从后视镜里看周鸣初:“你是副总,你坐得太高了,看不到我们底层销售难在哪里,你很多东西根本体会不到,为什么要靠自己的想象去否定别人?”
车厢里安静有一会,周鸣初问:“我的想象,有哪里是你认为不对的?”他提起那个护士长:“你讨好她能得到什么?”
能得到方便,文禾抹了下眼睛:“起码我进出那个科室不会被护士和保安赶。”
“所以其他销售都进不了她们科室,一进去就会被赶,只有你来去自由?”周鸣初声音冷静得像坐在办公室:“她接触的销售不止你一个,但有事只找你。一次是帮忙,两次是碰巧,超过两次,你就该想想后面的原因。”
原因,什么原因呢,文禾恍惚一秒,但还是咬了咬牙:“我在那边科室已经混熟了,可能我再等等……”
“你只是舍不得你的沉没成本。”周鸣初一针见血。
他的话像刚磨好的剪刀,先是锋利到一句一句剪短她的尊严线,再剪开她一直以来自我安慰的包裹。
文禾怔怔地看着他,忽然说:“你说得对。”
她就着那个表情坐了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把车钥匙放到扶手箱,推门下车。
过道的灯都亮着,周鸣初侧过头,看她背着个包走向电梯间,瘦长的影子拖过一辆辆的车,穿门时用手擦了擦眼睛,然后走进电梯。
周鸣初收回视线,过一会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电话打通被挂断,打通又被挂断,他再打,那边终于接了,但就一秒,马上掐了线,快到像是只为浪费他一分钟的电话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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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次,直到有个电话插进来:“高佬周你另一部车呢,不是也要卖吗?”
“不卖了。”周鸣初烦躁地推开车门:“新车明天帮我开到公司。”
“行,你先开着吧,到时候开去黄山拉一下油耗。”
周鸣初锁好车,乘电梯时又接到母亲宋斯兰的来电:“你姨妈给你介绍了个女孩子,明天你去见一下。”
“没兴趣。”
宋斯兰在那边顿了顿:“你到底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周鸣初平静地想了想:“大概到你停止利用我,引起周柏林的注意为止?”
“你什么意思?”宋斯兰知道他是故意的,冲口一句:“你怎么不去死?”
周鸣初想笑:“我死了,你还有什么借口找周柏林?”说完收线,出电梯开门回家。
小时候不懂,把父母的真话当气话,大了却更愿意把气话当真话来听,找点刺激,也算是一种回应。
玄关和客厅各一线光,周鸣初坐到沙发上,手机扔在旁边咚一声响,喝过酒明明能好睡的,但他只觉得脑袋发胀。
同样的,文禾这晚也不好睡。
付出就有回报,有来有往这种观念是她从小就被灌输的,也相信天道酬勤的定律,或者说她只能信这一套,但事实证明,这一套好像真的没什么用。
她推开阳台窗户,在滚雷声中听见路人醉醺醺的粤语,再看看远处高层建筑的一角,脸轻轻趴在胳膊上。
第二天去公司,文禾点开OA系统,开始写延长试用期的申请。
她当然可以辞职,另有发展这样的理由体面通用且简单,但就是因为简单才不能轻易去做。
她不信自己真的差劲到这种地步,如果三个月颗粒无收,那么四个月,她肯定能开上一单。
申请过几天到了经理那里,经理看她态度端正,也说了几句鼓励的话:“我们这一行开张是困难点,但前期的困难你就当积累了,心态呢始终是第一位的,不要困在情绪里出不来……离试用期还有几天嘛,说不定这几天有好消息呢?”
文禾点点头:“我明白。”
聊几句,经理接到电话:“周总……好的好的,我马上到。”他迅速起来找钥匙拿外套,叫文禾先去忙:“你跑你的,这个申请等我回来研究一下。”
“好的。”文禾起身离开,打算到常去的医院碰碰运气。
收拾好东西,窗边几个同事正在研究周鸣初新车的配置,文禾不懂车,坐地铁去了。
因为离得近跑得也最勤,文禾来的还是南济医院,门诊大楼人来人往,她准备要去脑外科,却被同一层楼的熊美仪抓住聊天,八卦一句:“我儿子说昨天你们车上还有个男的,是你男朋友吗?”
文禾摇摇头:“是我们领导。”
“哦,领导啊。”熊美仪笑眯眯地扫了扫她:“我以为是你男朋友,我儿子说他看起来好凶,搞得我还特别不好意思,以为是你男朋友不高兴你帮我接小孩。”
文禾点点头:“是不太高兴。”
熊美仪一愣。
文禾告诉她:“我们领导说我替人家跑腿最积极,单子就一张没有,天天就会忙些没用的事,跟个保姆一样。”
熊美仪脸上的笑有点僵。
文禾看看时间:“熊护长我去脑外了,你忙吧。”
她往脑外走,走了一段却又被熊美仪叫住,熊美仪提着个手机急急忙忙跑过来:“亲爱的你帮我挪一下车好吗,我刚好要去……”
文禾打断她:“我其实驾照才拿几个月,开车不稳停车也很差,昨天接完你小孩以后就把我领导的车给挂了,你还是自己去挪吧,安全一点。”
周鸣初说得对,她之所以总是做不到拒绝熊美仪,潜意识里确实是舍不得沉没成本,帮一件是帮,帮两件也是帮,帮得越多就越期待能有回报,也越不甘心没有回报。
这是个很消耗的循环。
周鸣初还说过她不懂看人,但其实别人好像都看得懂她,所以才能拿捏她。
走出外面,文禾被人拍了拍肩膀:“好久不见啊~”
“晓诗?”她扭头,见是上回在医院哭的那个女孩:“你不是说不来这里了吗?”
吕晓诗说:“气话而已,后面想想,觉得自己太弱了。”都是新人,她跟文禾一对比总觉得自己那天太矫情:“我要向你学习。”
文禾笑了下,吕晓诗问她:“你去哪?”
“去脑外。”
“我刚从那来,好多人,坐都坐不下。”吕晓诗挽住她:“我们先去吃饭吧,下午再来。”
文禾看眼时间:“行。”
天微微有雨,两人从地下通道走到上次那家店,她们坐在靠边的位置点完菜,文禾微信冒出一条未读消息:『来我们院了?刚刚好像看到你。』
是梁昆廷,文禾想起他好像就是脑外的医生:『嗯,下午去你们科室。』
『约了谁?』
『没约到,来碰碰运气。』
『那你可以蹲一下马主任,他今天心情挺靓,很愿意跟人聊天。』
『好的。』文禾向他道谢,梁昆廷回复道:『医院就不说欢迎了,祝你顺利。』
文禾思索着要不要约他出来一起吃饭,但她们点的汤已经上桌了,只能说下次。
梁昆廷也不跟她客气,还开玩笑说:『希望不是约在我们医院附近,不然你请我喝水都有消毒液的味道。』
『行,我找找。』文禾跟他聊完,吕晓诗在对面问:『男朋友吗?』
“客户。”文禾喝了口汤,也问她:“你这段时间在跑哪里?”
“没跑啊,我去厦门玩了一段时间。”
“啊?那你还在原来的公司吗?”
吕晓诗冲她眨眨眼:“公司是我叔开的,我跟他请假,他资助我去玩,说收了心再来工作,不然天天哭。”
文禾也笑:“你叔真好。”
“我叔是好啊,他跟我说做销售要学会保护自己的信心,比如上次那个科室医生太凶,以后尽量就不去了,不然每次都想起那点糗事,打击我积极性。”
这句话在文禾脑子里转了转,她点点头:“你说得对。”
吃完饭再回医院,雨已经停了。
两个女孩子买了点咖啡走在乌云下,吕晓诗拿巴掌跟文禾比划:“你好高啊。”然后走着走着就往她手臂靠,让文禾想起地铁里一些奇怪的男性,也是站着站着莫名其妙依偎起她,而且回想一下,都是不怎么高的那种。
这么想想,其实广州怪人蛮多。
回到门诊大楼,文禾突然接到公司电话,说有几个经销商被暂停代理资格,其中就有截她胡的那一家,所以粤北的单又落回她手上。
文禾错愕:“怎么……什么情况?”
负责通知的同事也说不清楚:“你先看群吧,明天记得回来开会。”
“好……的。”文禾茫然地挂断电话,抬头看天,阳光从乌云里捅出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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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会开了很久,有几家经销商私下代理竞品,因为违反合同而被暂停供货,以及罚款。
这属于比较离谱的失职,文禾听到旁边几个同事在议论:“拿我们资源去投别人的标,牛逼啊,二部的人都瞎吗?”
另一个说:“你怎么知道人家瞎,说不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提成也有他们份。”商大欺厂,早就该揪出来整一整了,搞得他们做厂家的憋屈到死。
果然内部的处理结果下午就出来了,因为包庇和失职,二部被开掉一个又被通报一个,还都是那边的核心成员。
晶晶最先得知消息,私下恭喜文禾:“好好好,这回安全了。”
她拎着文禾一点儿袖子开心地晃,文禾也跟着笑起来,知道自己确实安全了。
两人从洗手间出去,见经理怡怡然地走过,那样子像要在办公室吹口哨。
晶晶捅她手臂:“快看,经理要飞起来了。”
经理转头发现她们两个,朝文禾打了个响指:“来一下。”
“好的。”文禾跟在后面走进洽谈间,端端正正的样子令经理很受用,问她:“跟客户联系过了吧?”
文禾嗯一声:“联系过了,没什么问题。”
经理点点头:“既然单子回来了,后面注意跟进,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其他同事。”
文禾也点了下头:“好的,谢谢经理。”
她的礼仪向来很好,不像其他人有点成绩就没大没小,所以即便对她没多看好,对她手里的单子也不怎么上心,到这会儿,经理也不介意假模假式地鼓励两句,鼓励完又鞭策:“以后还是要更努力一点,这次算是撞运了,单子拿到手里,自己好好珍惜。”
文禾也知道自己撞运,这次是真正的柳暗花明。压在身上的任务完成了,她终于可以松一大口气,不用绷着那根筋,不用担心被开除。
又想,原来她还是有点运气的。
聊完离开洽谈室,经理接了个电话,从周鸣初办公室拿了两支酒,他懒得下去,随手指挥文禾:“把这两瓶酒送停车场。”
文禾提着问:“是给哪位?”
“你找周总的车。”
“好的……”文禾听到这个称呼,脑子里闪回周鸣初那张肃穆的脸。
去到楼下,一路上文禾都在调整自己,但找到周鸣初的车以后,下来拿酒的却是他一个朋友。
文禾觉得自己像个亏心人,做好了要去见鬼的准备,但鬼不在。
她恍恍地回到公司,路上遇到王东尼,平时没事也要凑上来说两句的人此刻脚步匆匆,一言不发。
两天后,传来周鸣初签单的消息,资源型代理,流水大户。
几件事情叠在一起,王东尼那几天铁青着脸,弄得二部大眼瞪小眼的,而扬眉吐气的一部,则集体跑到云浮泡温泉。
年假还差个几天,但这帮人天天吃吃喝喝,泡温泉打牌唱唱歌,已经是放假的氛围。
周鸣初强势,但不是爱指手画脚的那种强势,更没有耐心听人溜须拍马,他不需要有人围着他转,大概也知道领导过度参与团建是不受欢迎的,所以面都没怎么露。
他不在,底下的人说话就没什么顾忌,大咧咧讨论起他跟王东尼的斗争,说周总够狠,关键时刻压着二部打,正好年度董事会,王东尼犯在头上。
“听说王总挨批,董事会认为二部经销商乱,不把公司利益放在首位,对渠道控制力度太弱。”
岂止是乱,根本就是特别乱,经理不屑地说:“他们那边经销商全是爷,一些小代理都把自己当大佬,竞标的时候故意报低价搞恶意竞争,争不过就挤,当我们厂家死的。”
他说出现象,在场的人纷纷附和:“希望周总快点升上去,压死王总。”
晶晶也是这么想的,她跟文禾溜去做SPA,路上聊起这次的事,说:“我一直觉得周总比王总强。”
文禾笑:“要让王总知道你这么讲,他肯定不高兴。”
岂止不高兴:“王总小肚鸡肠,肯定又要告我状,让人力资源部把我换掉。”晶晶挺无所谓的:“换我我就转做培训,我宁愿去搞课件宁愿去上课,好过天天在销售长结节。”
她又开始讲年会的事,文禾安慰说:“可能都比较忙,年底大家到处收帐,确实没什么时间排节目。”
只能这么想了,晶晶叹气,但转头又打起文禾的主意:“其实你可以报名当主持。”
文禾没忍住笑:“我不行。”
“真的,你又高又靓女,往台上一站就是焦点。”
文禾这下真笑了:“我会结巴。”
“结巴更要练啊!”晶晶把玩着酒店送的扇子:“反正下次再有这种事,我直接把你名字报过去,你代表销售参加一下。”
“你是看我好欺负。”文禾说:“胡芳欺负我,你也欺负我。”
晶晶点头:“大家都欺负你,我不欺负你是不合群的,没办法,你忍一下好了。”
文禾一呆,很快挥起扇子要去打她,晶晶跑得比猴还快,两个人打打闹闹地追了一段,又停下来慢慢走。
密林湿地,一切都是悠闲的,说说笑笑再拍拍脚底的沙子,闷闷的心情逐渐被绕开。
风景很好,文禾停下来拍照片发朋友圈,几分钟后梁昆廷也发了张照片给她,拍的是她们公司大楼。
文禾问:『你在附近吗?』
梁昆廷回:『刚在你们楼下买了杯喝的,本来还想找你蹭个饭,来得不巧。』
是不太巧,文禾跟他说在团建,下次再请他。
聊两句,文禾问他去黄埔忙什么,梁昆廷说是一个药企弄的什么交流会,他们过去见见大佬,还给她发了活动现场的茶点照片,说没吃早餐勉强垫了两口,现在饿得喉咙能伸手。
男人分享欲的背后是什么,文禾心里是知道的。
她还没迟钝到这种地步。
低头思索间,晶晶拽了拽她,抬头就见周鸣初和一对男女站在前面说话,也同样的发现她们。
周鸣初看向她们,目光逐一撇过,文禾却很不自在地把披肩往上拉一点。
周鸣初发现她的小动作,没出声,倒是旁边那位男士的目光停在她身上:“这是台球厅那位吧?”
文禾不明所以,周鸣初这才介绍了一句:“DC的谷总。”
文禾知道DC,也是做医疗器械比较出名的同行,她忙打招呼:“谷总好。”
谷志德点点头,算算时间问:“开单没有?”
“开了。”文禾老实地回答,这才想起来台球厅好像确实见过这一位,只是当时人多,她没有特别记住。
谷志德笑着问:“怎么样,这段时间在周总手下,应该有跟着他学到不少东西?”
文禾知道是在调侃,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周总带着整个部门,我们都有跟他学到东西的。”说完看了眼他旁边那位美女,是很白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皮肤特别好,好到能发光的那种。
文禾看她,是因为总感觉她的视线似有若无扫在自己身上。
两道视线碰上,美女朝她弯了弯唇,露出一点浮在表面的笑。
稍微聊几句,文禾拉着晶晶走了,两个人前脚离开,后脚周鸣初跟谷志德也散,谷志德牵着女友卢静珠:“回去休息?”他手放在她臀后,低头确认。
“行啊。”卢静珠懒懒地靠他身上,视线再朝文禾那一挑:“她叫什么?”
谷志德说:“名字不清楚,我只知道是E康销售,你哥那个部门的。”
卢静珠收回视线看看走远的周鸣初,脸上飞起一段似笑非笑的表情,问谷志德:“我哥?”
“你名义上的哥。”有辆摆渡车开过来,谷志德把她拉到一边,说了台球厅那点事。
卢静珠眉梢一挑:“原来周鸣初工作上这么好说话?”她打量着文禾的背影,简单的背心裙,两条腿又白又长,一路都有男人偷瞄。
谷志德笑:“你想错了,他不好说话,当时晾那姑娘挺久的,换个脸皮薄点的,怎么都走了。”
卢静珠随口问:“有没有可能他本来就想答应人家,故意那么为难一道?”
谷志德大致判断了下:“应该一开始就是不想要。”他也管市场,虽然说好销售没有绝对样板,但这姑娘从谈吐到肢体动作都能判断是个中规中矩的性格,也不够机灵,看起来只会死跑医院,他最怕带这样的人,因为有足够的样本证明这种销售做不长,也做不出多大成绩,所以在团队不缺人的情况下,他同样会拒绝。
有调\教的精力,不如找几个脑子够灵,手段够巧的。
卢静珠瞥他一眼:“我在分析人,你在分析工作。”
谷志德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摇摇头:“你想多了,不是每个男的都想跟漂亮女员工发生点什么。”
卢静珠笑了:“你是想说自己吧?”
她笑起来带一点轻飘飘的风流劲,谷志德被勾得像个毛头小子,他情不自禁去吻,等了这么久才等到她,连她耳边毛躁的碎发都想亲一亲。
SPA馆的方向,文禾看到他们两个在接吻,看起来很亲昵,感情很好。
晶晶说:“你知不知道那个女的是谁?”
文禾当然摇头:“你知道啊?”
“是周总妹妹。”晶晶告诉她:“但不是亲妹妹,是继妹,就是他后妈的女儿。”
文禾惊讶她怎么连这个都知道,晶晶拿着扇子扇风:“去年咱们公司有个很大的活动,她跟那个谷总来了,还跟周总打招呼,但周总不理她,估计关系不好。”
怪不得刚刚两个人跟不认识一样,文禾这才知道原来周鸣初爸妈是离了婚的,但重组家庭,关系一般都不会融洽。
那天晚上,周鸣初终于出现在会所,参与了部门的团建。
文禾在SPA馆逗留很久,回去时周鸣初已经不在大厅。她端着酒走到外面,看到周鸣初在拐角的露台接电话。
有一点熟悉的字眼飘到耳边,文禾等他讲完电话才走过去,喊声周总。
周鸣初把手机放到桌子上:“什么事。”
“我敬您一杯。”文禾调整好自己,端着酒杯说:“这回的事,谢谢周总。”说完牵出一个笑,很刻意,应该挺难看的,但她知道自己是沾了光的,刚好碰上他要弄二部,不然她还在为第一单而挣扎。
周鸣初在里面已经被敬过一轮,自己又坐在外面喝了会,酒杯里剩的不多,他端起来喝完。放回去后,文禾又帮他重新倒好一杯。
倒完酒,谁都没说话。
露台很安静,这个方向正对的是乌漆麻黑的湿地,周鸣初目视着那一片黑,文禾像根木头一样在他旁边站了会,觉得就这样走掉好像不太礼貌,她想起自己刚刚听到的,硬起头皮问:“周总要去黄山吗?”
周鸣初应了一声:“过年去。”
黄山离文禾家不远,她说:“那边在下雪,应该会下到过年,您多带点衣服,雪天很冷的。”
算是场面上的一句提醒,但场面话听起来很傻,尤其是在对方没什么反应的情境下。
好在文禾手机及时响起来,她打算去接,却在走开时听到周鸣初问:“你是不是觉得很委屈。”
文禾脚步一顿,又听他问:“是不是觉得自己天天在外面跑,努力抓住每一个可能性的样子特别勤奋?”
文禾埋着脑袋站在他跟前,没说话。
周鸣初晃着杯里的酒,像已经喝得意兴阑珊,他没看她,继续说:“你不认为你的时间值钱,别人也不会把你当回事,你该学的是筛选,不是天天做些苦劳给自己看。想想什么叫客情价值,难啃的骨头没有必要啃,有摸清别人祖宗十八代关系的精力,不如想想什么样的客户值得你下精力。”
文禾握着手机沉默了会:“谢谢周总,我会好好想想的。”
周鸣初说:“销售考验的是软技能,不要用你行动上的积极掩盖自己的无能,苦劳是用来感动你自己的,到处碰灰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也更没必要委屈。”
在他眼里,她那点儿情绪似乎不值一提。
文禾被这段话攥住,过会点点头:“知道了。”
刚做完SPA的人一身乳霜和精油味,周鸣初喝口酒站起来,走过那段湿乎乎的香气。

年会当天,文禾拎着一碗河粉去看章茹。
章茹刚化完妆,用眼线液的笔在山根点了个痣,俏皮地朝她眨眼:“好看吗?”
“好看。”文禾把河粉给她,接手帮她上卷发筒。
晚上就是年会,办公室都无心工作,林聪在她们旁边转笔玩儿,看见几位高管从走廊经过,忽然问了句:“那个就是江总吧?”
文禾见过,点点头说:“是江总。”
“听说她在跟我们叶总相亲。”林聪没话找话,八卦一圈:“他们两个挺合适的。”
文禾转头,见走在最中间的那位江总穿着一条白色西装裙,面料挺括,气场逼人,她正跟采购的叶总并肩走着,看背影确实男俊女靓,很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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