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头一激,王东尼却忽然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站起来:“老周。”
周鸣初看他一眼:“什么事?”
“没什么,商量点小事。”王东尼还是满脸笑,当着文禾的面就问:“这都快三个月了,你当上司的不打算帮人家一把?”
周鸣初直接走回办公室。
王东尼跟在后面:“人家千求万求来你手底下,你真就放养,不管人家死活?”
“那你的意思,我应该请她进来坐我办公室,我手把手教?”
王东尼这个脸皮,含沙射影对他作用不大,反而笑眯眯地看向文禾:“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你太凶,怕吓到人家。”
周鸣初没理他:“说正事。”
“关心新人,怎么不是正事了?”王东尼看着周鸣初,这种人常年跟他妈冷藏室的冰一样,很难不让人怀疑是隐藏比较深的反社会人格。
周鸣初说:“看不出来你这么上心,连我部门的新人也记得关照。”
“别人还真不一定,但文禾在前台那么久,早就认识的,我跟她还算有点交情,关照两句应该的。”王东尼看起来遗憾且意味深长:“本来还想让她去我那边,哪里知道人家一心想到你手下,看来论魅力还是周总强,哄得了客户,收得了人才。”
周鸣初没兴趣听这些口水话,拉开抽屉找车钥匙:“不着急就下次再说。”
“别走啊,等你半天。”王东尼笑着把门推上:“你说要设区域督导的事我想过了,有一定道理,但太突然太强硬也不好,就怕代理商抱团。”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分区域推进,比如先从长三角开始?”王东尼两手插兜,站在他后面。
周鸣初看了看他双耳茶壶一样的站姿,车钥匙扔台面,从烟盒抖出两支烟:“新加坡天气怎么样?”
“热,和广州差不多。”王东尼接过烟往他跟前一坐,提起这趟出差很不以为意,屁大点地方规矩还多得很:“说是国际化都市,但要技术没技术,要资金缺资金,商业模式也落后……”
他侃侃而谈,周鸣初没有要打断的意思,过会王东尼话锋一转:“当然,那边做贸易还是很有优势,你说呢?”
周鸣初咬着烟看他,想当个神秘的有见地的臭脚文人,肚子里还缺点儿墨水。
他转身推了推窗问:“你找我是为了欧洲的标?”
王东尼也没否认,手臂搭在椅背问:“欧洲的标我们合作一把?”
“可以。”
答应这么痛快,王东尼反而犹豫了。
有句话叫闷声狗能咬死人,斗这么久在他手里没少吃亏,王东尼警惕地问:“你有条件?”
当然有,周鸣初说:“七成的标,交给一部的代理来投。”
谁他妈没个国外代理啊,王东尼气笑了:“凭什么?”既然合作,五五才该是默契,而且面对对家,他们本该在同一战壕。
周鸣初弹了一下烟,看见文禾正举着手机在打电话,还一边飞快在纸上记着什么,转开眼,又见王东尼被窗外的风吹得打了个冷颤,像一只瘟鸡。
一个蠢得挂像的对手,只知道在身边找消遣,周鸣初掐掉烟说:“境外单你做不过我。”
这种语气更像心不在焉的挑衅,王东尼冷笑:“我做不过你还挤不掉你?”
“那你可以开始准备标书。”
妈的,这世界疯了。
王东尼肝火大动,咬着后槽牙却还要保持云淡风轻:“行,你狂,你牛逼,那你自己去跟对家打,反正Q1指标我已经稳了。”
游刃有余到怒气冲冲,情绪化的人最好激。
王东尼大步离开,外面的人都投来目光,周鸣初车钥匙在掌心打转,看到文禾把电脑塞进包里,接着提包离开,急匆匆的。
文禾要去高铁站。
有位上了年纪的女大夫看她在走廊总是一等一上午,觉得年轻人不容易,就说粤北有间医学院在采购教学仪器,把微信推给她,介绍她过去问问。
顺利加到微信后,文禾得知明天校内活动负责人会值半天班,所以打算立马赶过去。
还没到下班时间,共享单车是够的,文禾到便利店买完三明治才去扫车,骑出外面马路时,看到周鸣初的车驶向道闸。
着急赶行程,她没什么时间和上司打招呼,想周鸣初应该也不会停下来听自己一声招呼,于是当没看见,把自行车龙头往里面摆,骑到地铁站后又着急地去赶高铁。
跑这一趟,柳暗花明。
文禾不仅在第二天顺利见到采购老师,顺利对上设备的参数,还在头天晚上收到章茹发来的一份医生列表,列表里都是主任级人物,让她去拜访看看。
文禾再一次振奋起来,只是粤北比广州更冷,她回来后就开始发烧,在家躺了两天。
躺到周二下午,毛露露打电话让帮忙收被子,文禾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
出门时正好碰到房东提着个五金箱经过,文禾打了声招呼:“梁叔。”
房东点点头看她:“靓女你今天不用上班?”
“今天休息一天。”站着小聊几句,文禾转身收被子去了。
她们这个房东规矩有点多,脾气怪怪的但人又很好,平时要修点什么他都记得,没事也经常糊一下这里的墙,换一下那里的砖,反正自己的楼,当打发时间了。
天要黑不黑,文禾走到楼顶去收被子,她人还有点晕,来阵风直接把被子吹过脑袋,等咳嗽着扒下来后,发现有个男的站在水箱旁边看她。
文禾回望一眼,心里奇怪但也没当回事,折好被子又去等电梯,男的跟她前后脚进去,没按梯键。
电梯一层层下,文禾脸越绷越紧,等电梯门一开她率先走出去,抱着被子快步回到自己房间,接着在群里艾特房东,说有个陌生男性进了房子,还游荡到了她们这一层。
不久房东回复语音,说是他侄子:“我叫他帮手拉点瓷砖的,没事,他不是坏人。”
『呃,好的。』文禾愣愣地回复完,很快又接到毛露露信息:『房东侄子长什么样?』
『不太记得。』文禾确实没太大印象,只记得戴副眼镜,气质有点痞,个子挺高也挺危险,她那时候心咚咚跳,所有的注意力都用来提防他了。
好在就是一场乌龙。
文禾没再理会毛露露的调侃,比如刚好相亲什么的,她睡一天没吃东西,把冰箱里的菜洗出来煮面,面出锅,刚好下楼去拿糖水外卖。
巷子很窄,房东专用车位上停着辆黑色雅阁,叔侄两个正从后备箱搬瓷砖,刚才被认成坏人的房东侄子最先看了她一眼。
文禾跟房东打声招呼,尴尬地拿着外卖上楼。
楼下叔侄把瓷砖卸完,梁叔跟自己侄子说:“就是刚才那个女孩子,我跟你讲过的。”
梁昆廷说:“人家当我坏人。”
梁叔骂声衰仔:“人家不认识你,当你坏人不正常?”
梁昆廷笑了下,是正常,就是冷着张脸,跟他在医院里看到的不一样。刚刚在电梯里,他猜她大概以为他是什么不要脸的男租客,但没想到直接把他当坏人,警惕心太强。
但个头高的女孩子,不说话时原来也是一副冷艳神态。
“哪里人?”梁昆廷问。
“安徽的。”
“你们以前不是不让找外地的?”
以前是以前,人的想法是会变的,广州这么多年的发展也离不开外地人,梁叔摸着块瓷砖说:“只要人品好,这些都没所谓的,而且这个外地妹够高,跟你搭得不得了啊。”
梁昆廷笑了下:“意思是只要个子高,跟我都搭。”
“那也不是这么说,但个子高是基本条件,你找个矮残残的在一起不像样,出去也被人笑。”毕竟长相可以整,身高没得变,梁叔边干活边说:“而且那个安徽的女孩子,人家也不比你谈过的女朋友差。”
一大家之长,说话总是少不了一股武断劲,梁昆廷忽然没了兴致,等瓷砖铺完后借口医院找,自己走先了。
但几天后,却又在医院碰见文禾。
那天他下三楼会诊,正好看见文禾走进隔壁诊室,她坐在凳子上,脚尖微微踮起,身体前倾。
虽然看着还是紧张,但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说话时嘴角轻轻上扬。
当医生的多多少少都接触过一些销售,梁昆廷同样,他见过小心翼翼卑微过头的,见过目的性明确到令人反感的,能做到落落大方的谁都愿意多聊两句,起码他是这样。
会诊结束刚好文禾也出来,她走到同一楼层的另一个科室,对着照片墙上的医生介绍看了会,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这里要找许主任,张主任上个星期退休了。”
文禾回头见是个白大褂:“谢谢,您……是这个科室的医生吗?”
“很明显不是吧?”梁昆廷看了看那个妇产的牌子:“不过据我所知,他们科刚买了一批超声仪器,估计短期没有采购需求。”
“好的。”文禾感激地对他笑了笑,看眼他的胸牌,再看看这副眉眼,不太确定地问:“我们是不是见过?”
梁昆廷说:“你做好事救人的时候见过。”
文禾看着他,单眼皮,戴眼镜,外科医生工作时的标准视线,鹰一样能把人扫透:“是那天做急救的医生。”她终于想起来了。
梁昆廷把口罩一摘:“上个星期在你住的地方也见过,应该还有印象?”
没了口罩,文禾也慢慢把他和天台那张脸对上,只是穿上白大褂加上里面扣得一丝不苟的衬衫,那股痞劲稍微中和了一些,文禾迟疑了下:“你是梁叔侄子?”
“不是在你们那一层游荡的陌生男性?”梁昆廷故意问。
文禾被他问得脸一红,但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也很想笑,而梁昆廷听她还在咳嗽:“感冒还没好?”
“稍微有一点咳,所以……”
“所以刚刚趁感冒挂了个号,又拜访了一位医生。”
给他点破,文禾也不好否认:“聊了几句,顺便的……”她忽然想起:“那天晕倒的阿伯怎么样了?”
“急性心梗,人救回来了。”梁昆廷说:“你做了一件大好事。”
文禾摇头:“是那位阿伯幸运,他倒在医院,怎么都会没事的。”
梁昆廷也笑了笑,不知道这是销售的圆滑还是她本身的诚恳,他两只手揣在白大褂的口袋里问:“还准备去哪个科?”
“我要去那边找一下熊护士长……”文禾跟他说着话,手机突然打进来一个电话,是粤北那个采购老师打的,说之前答应她的单子可能走不通了。
事情突然有变,文禾急慌慌赶回公司,正好张尔珍在,她一五一十把变故给说了。
张尔珍也听得直皱眉:“所以那个学校确定要买我们设备,但不从你手里买?”
文禾点点头,E康这边参数能对上,学校对他们产品也信任,本来都确定了的事,突然杀出个抢单的:“他说那个经销商直接找的副校长,副校长决定的,不从我们厂家买。”
事情有点难搞,张尔珍沉吟着,很明显是那家经销商也得知学校的采购需求,所以走了更好的门路去抢单。
文禾不理解:“我都已经报备过了,怎么还能抢呢?”
张尔珍摇摇头,很多事情一旦落到关系里,先来后到这种规则是讲不通的。
她让文禾先别急,想了想:“明天开月会,你着急的话可以把这件事说一下,看看领导什么态度?”
好像只能这么做了,文禾定定神:“好的,我明天说。”
她很坚定的样子,张尔珍怕她期望太高,还是要提前预警一下:“这种事以前也有,但按经验来看,都是我们让步。”
文禾顿了会:“我明白,谢谢珍姐。”但不管怎么样她都要试一试,不然不甘心。
转天,她在会议上说出这件事。
文禾把自己做的工作一项一项列出来:“最先拜访的是我,参数也是我报的,原本也有竞品,但我把竞品做了个分析报告……”
会议室很静,只有文禾说话的声音,因为激动她甚至侧过脸咳了一阵,然后忍着身体上的不适把所有话说完,最后喘了一口气,忐忑地看向周鸣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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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单,销售再常见不过的事,都不用周鸣初开口,经理已经有了判断:“既然对方找了更大的决策人,说明你没有把所有环节打通。”
什么意思呢,文禾不懂:“可这个单一开始就是我的,学校都准备走流程了他们才硬插进来,是他们抢单才对。”
经理能理解她的急切,但经销商偏偏是二部那边的,所以这种事不仅复杂还敏感,弄不好就是厂家和经销商抢单,传开了,以后谁还敢做E康的经销商?
所以舍小保大,经理说:“算了,让他们做吧,你再跟一下其它的。”
“但这样抢单明显是不合理的,都报备过了还能被抢,难道规则只是用来约束我们的吗?”文禾问。
“吵什么?”经理不太高兴地看着她:“有话说话,不要带情绪。”
文禾没有带情绪,她只是不理解:“我觉得这样不公平。”
经理皱眉看她,这么久才发现原来是个犟种,明明上次和胡芳对阵的时候半天都没话说,怎么今天就不依不饶了。
感觉威信被挑战,他严肃地斥了文禾几句:“这种事情不止你一个人碰到,别人都知道调整心态再去攻下一个单,你有在这里吵的时间,不如找找自己手头资源,抓紧去做点有用的事。”
销售是最残酷的职业,单子没到你出货那一刻谁都说不准,这点挫折都接受不了,以后还想走更远吗?
他一锤定音,没再给文禾继续说话的机会,文禾再次看向周鸣初,期待这位顶头上司能说两句话,但周鸣初很平静,没态度,于是她慢慢明白过来,这是一件不需要他开口,不值得他浪费时间的事。
她喝口水,在发直的视线里缓慢地低下头。
离开会议室后,文禾抱着杯子去接水,胡芳正在里面准备吃药,瞟她一眼忽然说:“我要是你,就先查那个经销商谁负责的,想办法让那边分一台利润最低的设备给你,先帮你开单转正,别的以后再说。”
文禾转头,然而胡芳说这些明显不是为了给她支招,毕竟现在事情已经讲出去了,再找也没用。
药丸在瓶子里哩哩啦啦响,胡芳仰头吞下一把美容丸,又嘲弄地问:“会上告状是张尔珍教你的吧,蠢不蠢的,她说你就做?你当周总是王总,你进他办公室撒个娇哭两声他就会帮你?做梦呢。”
文禾接完水,在茶水间站得有点久。
中午去吃饭,电梯里碰到刚开完会的高层们,人资曹总问她吃饭没有:“上次那家餐厅,一起去?”
文禾借口感冒拒绝了,她毕竟不是章茹,不敢跟高层们嘻嘻哈哈。
曹总随口问:“怎么感冒的?广州这么热。”
文禾用手臂拦住一个喷嚏,说话的声音有点堵:“去了趟粤北,那边好冷。”她当时刚下高铁,风抽到身上都发疼。
电梯很快到楼下,文禾挡住门等领导们出去,周鸣初是离开的最后一个,他从低着头的文禾身边走出电梯,没多远,接到表弟宋川的电话。
“哥……”听筒传来宋川战战兢兢的声音,说把他给车撞了,问要不要报保险。
周鸣初听他口吃:“你酒驾?”
“没没没。”宋川连忙解释说并线的时候被怼了一下,挂到别车的车门,他忐忑得很:“要不,我跟他们私了?”
“报事故报保险,该怎么样怎么样。”周鸣初挂断电话,曹屹山在旁边已经笑得不行:“你这车半年撞第二次了吧,趁早卖掉算了,不吉利。”
确实不吉利,周鸣初收起手机听到一串咳嗽声,走过在前台跟人说话的文禾。
文禾正跟一个叫潇潇的同事聊天,就是那次周会碰洒咖啡的人,因为文禾递过一包纸巾而对她很有好感,两个人也算有交情,这会商量着去对面的茶餐厅吃饭。
茶餐厅有碟头饭,一人一份也不怕感冒传染。
文禾叫了份叉烧餐蛋饭,上面卧一个太阳蛋,用叉烧汁捞着米饭再挖一口流心的蛋,从舌到胃的满足。
潇潇坐她对面吃鸡扒,也在说她被抢单的事,毕竟销售没有秘密,很多事这一秒发生,下一秒就已经传遍整个部门:“那个经销商不讲武德,确实过分。”
文禾说:“我们经理讲,以前也有这样的事。”
“有啊,我就碰到过。”潇潇想到就一把火:“真他妈倒了大霉,傻逼经销商,就是给惯的。”
倒了大霉,文禾也这么觉得。她在粤北待了两天,把学校现有器械都拍了一遍,对参数,合报价,还有一台学校本来没想现在换的仪器,也是看她带了资料过去,听她讲原料技术性能售后这些,才新增的采购项目。
结果现在,都是给别人做嫁衣。
她很勉强地笑了一下,决定暂时不想这些事:“听说你们去清远了,好不好玩?”
“好玩个鬼。”潇潇喝了口冻柠茶:“说得好听是王总请我们,实际是让我们陪他玩,有他在,我们就是换了个地方拍他马屁听他吹嘘。”提到这个就免不了要对比:“还是你们周总好,凶是凶,但不像王总爱找茬,指手画脚的。”而且他们每天在外面舔客户已经很累了,回公司还要擦王的鞋,烦得很。
文禾有点意外,她以为二部对周鸣初都是敌视的,没想到听潇潇的意思,他们居然还羡慕一部有周鸣初这样的上司。
“我跟你说,一个部门风气是很重要的。”潇潇提起一件事:“你有没有听过,周总之前和采购叶总去出差,供应商送女上门,反而被他们当把柄,把供应商给踢出去了。”
文禾点点头:“听过。”传了很久的一件事,当时都说周总叶总多么的正人君子,还有人悄悄说要是王总可能就不一样了。
文禾想起那天在工位的那几分钟,想起王东尼那条胳膊擦过她耳朵的触感,心底一阵不适,又一阵后怕,要不是周鸣初松口,她现在就在王东尼手下。
手机震动,潇潇接了个电话,说王总又通知开什么死人会。
“屁事真多。”一通电话让人连食欲都没了,午饭匆匆结束,潇潇临走前安慰文禾:“其实我们这个行业的单本来就不好开,三五个月都正常的,你再挺挺,不行就申请试用期延长一个月,就是可能要降底薪?”
“好,我回头问问。”文禾让她赶紧回去开会,自己则看了看微信,发出去的邀约基本石沉大海,有几个医生的朋友圈还屏蔽了她。
站在太阳底下,文禾忽然感觉浑身没劲。
感冒好像有加重的趋势,她干脆回家吃药,吃完躺在被子里一觉睡到晚上,直到奶奶打来电话,问她哪天到家过年。
文禾迷迷糊糊地接完电话,刚好毛露露也带着宵夜回来,说今晚又加班,还给带回个八卦,说她们一位女股东的前夫带朋友过去吃饭,女股东直接就赶人了,半点面子都不给。
文禾自己闷睡半天,这会听毛露露叽叽喳喳的,感觉房子里重新有了活气,她边吃边附和着毛露露的八卦:“可能不是和平分手。”
“绝对不是!”毛露露很笃定,她觉得今晚的宋斯兰特别吓人,如果说对儿子像仇人,对前夫就更是恨不得咬掉一块肉:“我们那位股东可有气质了,平时也蛮和蔼的,一见她前夫,那脸就拉下来了。”
“那应该是蛮恨的。”文禾打开12306抢票,她在日历上算着时间,微信忽然弹出个好友申请,点进去,上面写着梁昆廷三个字。
她盯着看了会,毛露露伸头问:“谁啊?”
“房东侄子。”文禾点开头像,是一张背影照,面朝海边。
她点击通过,那边发来条信息:『感冒好点没。』
『好些了。』
『还咳吗。』
『稍微有一点。』
『多休息。』
『好的,谢谢。』
至此,那边再没消息了。
毛露露一直在旁边看,结合文禾说在医院的遇见,分析来分析去,觉得梁昆廷绝对喜欢她:“你信不信,男人其实比女人更注重第一眼的感觉,他们更容易一见钟情。”
“没有,你肯定想多了。”文禾边吃饭边抢票,她现在没什么心思管这些。
毛露露摇摇头:“广东矮仔多,他肯定是想娶你回去改善基因。”
“你别乱讲。”文禾笑出声:“人家挺高的。”她认识的广东男性也没有多矮,公司里除了周鸣初,还有几个本地男同事都有那么高。
毛露露郁闷:“那怎么我碰到的都是矮个子。”
文禾去烧水,回来问她:“你买票了吗?”
“不用买啊,我爸爸来接我。”毛露露勾引文禾:“你要不要去我们家过年,我妈妈做菜特别好吃,我哥哥嫂子开奶茶店的,一天十杯都给你管够。”
真好,真幸福的一家人,文禾很羡慕:“我奶奶也说晒了好多香肠腊鸭,都等我回去吃。”
提起回家,年味好像已经飘了过来,两人各自说着老家习俗,期待着返乡的幸福日子,但有一点不好,要相亲。
“你呢,你要相吗?”毛露露问。
家里是一直有亲戚给介绍的,但文禾摇摇头:“我不相。”她现在没这个打算。
毛露露大概知道她怎么想:“别呀,不可能渣男都让你碰到。否极泰来,老天爷怎么都要奖你一个好的,比如房东侄子。”
文禾双手合十:“如果老天爷要奖励我,请先奖励我多挣点钱吧。”
毛露露骂她财迷,也开导她:“别消极呀,世界这么大,还是有好男人的。”
文禾笑笑,吃完饭拖了一遍地,地板质量不太好,微微返腥像海边贝壳的味道,她坐在狭窄的出租房想起老家等自己的奶奶,心气捡起来,决定再拼一把。
◎谢谢周总指点◎
【Chapter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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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用期的最后期限,文禾连周末都在外面跑。
进展还是有的,有几个跟进的医生比以前好约,交谈时间也有提升,她慢慢感觉到这个行业真的很需要耐心去等。没几天,终于有机会去医院参加科室会,讲讲产品。
东莞的医院,交谈中对方提到一位姓叶的老教授,言语很尊敬,文禾有点儿懵,嘴上却含糊其词,表现得好像真跟那位教授有什么交情。
但压根不认识。
她只认识一个姓叶的,就是采购那位叶总,可这家医院又是章茹介绍的……文禾心里隐隐约约一个念头,没敢深想。
回广州的路上文禾想,销售这个行业对人的影响真大,才多久,她已经学会说一些半真不假的鬼话。
比如现在,一起去东莞的同事问:“这医院你哪里找的?”
“客户介绍的。”文禾说:“我也没想到这么快有消息。”
“好事啊。”因为请款顺利,心情不错的同事帮她分析起这个单子:“机会肯定有的,慢慢等吧。”还告诉她,销售做到最后其实都是玄学,有时候跑断腿没收获,在家里躺着反而掉下来一单。
文禾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她现在还不到拼玄学的时候,能不能留下来都是个问题。
下高速后找了个地方加油,同事说:“怕哪天周总要用,一发没油。”
他们开的是周鸣初的备用车,文禾好奇问:“周总不是另外有车吗?”
“好像是卖了,他换新车。”
“哦,这样。”文禾扭了扭发硬的脖子,手机收到护士长熊美仪发来的消息,问能不能帮忙接一下娃。
纳闷着,同事把发票递过来:“一会你开回公司,我约了朋友吃饭。”
“行。”文禾换到主驾位,等把同事送到吃饭的地方,熊美仪直接打来电话:“亲爱的,我这里忙到走不开,我老公又出差去了,你帮我一回好吗?老师说我儿子今天摔了。”
“受伤很严重吗?”文禾问。
“我看照片是有一点,擦伤好几个地方,具体的我也还不清楚。”熊美仪焦急得很:“我儿子最怕疼的,我怕他一个人在学校哭病了,你帮我接回家让他自己休息就行。”
文禾犹豫了下,看眼时间,还是按定位开去学校。
熊美仪儿子才一年级,委委屈屈地跟她上了车:“姐姐,为什么妈妈不来接我?”
“妈妈在忙,她很快就下班去陪你了。”文禾哄着他,看了看受伤的几个地方,还好不严重,只是创可贴被蹭掉了,伤口挨着布料可能会粘上。
她去便利店重新买创可贴,出来时看到电话,连忙接起来:“周总。”
“我车在你那里?”周鸣初说了个地址:“我要用车,你开过来。”
“您大概几点用?”
“现在。”
文禾迟疑了下:“现在的话……我车上还有客户孩子。”
听筒沉默两秒:“你先开过来,我喝了酒。”
虽然离得不远,但有点堵。
文禾在二十分钟后接到周鸣初,他酒好像喝得有点多,人也等得不耐烦,衬衫扣子散开几颗,西服外套拎在手里,也不说话,一上车就甩了西服,往椅背一靠。
小孩子被他吓得泪巴巴看着文禾,文禾打开自己包,递去一根芝士条。
小孩子拿着芝士条默默地啃一会,再怯怯地看一眼后视镜里的周鸣初:“姐姐,他是谁啊?”
文禾朝他嘘一声,摸摸脑袋:“别怕,我们很快就到了。”
小孩子安静是安静了一段,但东西吃完又开始哭,一会要妈妈,一会要让周鸣初下去。
不久车子停在越秀一栋小区,文禾把小孩送回家,安顿好后匆匆回到车里,给周鸣初带了瓶怡宝:“周总,喝点水。”
周鸣初睁眼,眼里有酒精和睡眠不足带来的腥红,开口问她:“你改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