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柯里主任的表情不太好，似乎想说什么，克奇继续道：“现在他的情况已经趋向稳定了，精神力爆发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你需要时刻注意他的精神力数值，一旦临近我们设置的安全阈值，你有权按下中止按钮。”
中止按钮是冷冻疗法中最坏病程的措施之一，按下后，病人的大脑会直接进入冷冻状态，这对人体伤害很大——风险非常大，也是没有办法的时候才这么做。
麦柯里主任顿了顿，忍不住道：“他是第一批伤员中唯一清醒的幸存者，意义重大，如果有什么闪失……”
克奇医生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但是Omega也很珍贵，麦柯里——你也不想第十二区出现第一例Omega医生伤亡的事情吧？”
麦柯里主任被噎了一下。
克奇继续对时意道：“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所以对你开放了中止按钮的权限，你身为Omega却愿意来战备区这样危险的地方，我很感谢你，请你好好照顾他——正如麦柯里说的那样，易擎对我们来说意义重大，他不仅仅是为帝国而战，也是为了整个人类与虫族战斗……”
“希望你能明白。”这个年过半生的小老头对时意说完这些，就匆匆离开了。
麦柯里看着她叹气，最后什么都没说。
时意回了办公室，开始仔细看易擎的身体数据和治疗方案。
六院的水平还是非常可以的，基本上绝大多数问题都纠正过来了，而大脑方面时意比较精通，一些操作也很熟练，易擎的治疗方案也是以康复治疗为主，都很简单。
但她不仅仅负责监护治疗，还要照顾病人生活，这有些难到时意了。
唔，绝大部分护理可以用小机器人处理，但是病人会不会觉得太敷衍了？
在这个机器人可以解决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工操作时代，医院里还是有很多很多的人类为病人提供服务——就是因为很多人觉得机器太冷漠。
时意看了一圈，默默给易擎加了一个陪餐和早晚心理沟通服务。
易擎给时意第一印象不算差，一个在抗击虫族一线死里逃生的战士，除了脑子不太正常，看起来有些凶的男人罢了。
这算什么，时意可不会害怕。
她不是那种遇到危险束手就擒的Omega，曾经完整解剖过活体虫族，还没成年精神力被评为3+。
克奇先生给她中止按钮的权限完全没必要——易擎这样脆弱的精神状况，她只要稍稍释放精神力入侵他的大脑，他就只能躺着了。
不过这个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面临的危险并不是来自这方面的。
时意很快发现，她的新病人除了不爱说话，其实很好相处。
一开始她以为他连基本的行动都困难，给他准备好了小机器人，结果发现他其实完全可以下床活动，行动自如，基本生活都没有太大问题。
“所以，他们为什么给你基础分判的这么低？”时意一遍在屏幕上打着勾，一边问正在机器上做深呼吸的易擎。
易擎做完一组，看着站在边上的娇小女孩，答道：“只通过了吃饭喝水这样简单的测试，其他的都没有通过。”
“其他的是指什么？”时意歪着脑袋看他，水蓝色的眼睛像是一片海。
易擎移开了视线，他知道时意已经看完了那个评分所有项目，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要问。
时意又重复了一遍，其实她看见了后面的数据，她就是想让他多说说话。
然后就看见易擎指了指窗户，面无表情道：“从这个高度跳下去。”
时意：“哈啊？”
评分上写的不是肌肉强度吗？
易擎又补了句：“然后再爬上来。”
时意摸了摸胳膊，感觉有点冷，他大概是在讲冷笑话吧。
“那你失败了吗？”她很艰难的把话题续了上去。
易擎不说话了，时意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已经摘下贴片，指了指屏幕。
屏幕上是他的肺功能数据，时意看了一眼，飞快的记下来。
“数据会自动传到处理器分析，你为什么要记下来？”易擎从机器上下来，走到她身边。
一个一米九的强壮Alpha站到她身边，还是很有压迫感的，时意微微往左偏了偏，淡定回答：“我有记笔记的习惯。”
易擎嗯了一声，看着她娟秀的小字，听见她笑着问道：“你是觉得我侵犯了你的隐私吗？”
男人呼吸一滞，刚刚移开的视线又落在她身上，过了许久，时意才听见他硬邦邦说了句：“没有。”
环境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尴尬。
时意在心里叹了口气，易擎总能把天聊死，她一贯优秀的沟通能力，在他这里惨遭滑铁卢。

因为接受精神治疗，所以易擎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他每天要做什么，都是固定的。
时意依旧会记录数据，她比较喜欢自己从数据中得出结论，虽然自动生成的报告很准确，但并不能完全代替大脑，尤其是在精神评估上。
精神和情感是非常主观的东西。
“……打个比方，你可以从一个人的呼吸心跳，血流速度简单判断他此刻的心情，甚至可以判断他是暗恋你还是讨厌你，人是很情绪化的动物——”时意在一页页翻着记录，对易擎解释道。
他们正在一起用午餐，这是时意为他加的陪餐服务，这个时候她会和易擎随便聊聊——早晚的心理治疗也是闲聊，只不过会专业一些。
易擎看着兴致勃勃和他聊天的女孩，有一搭没一搭应着，他看过自己的治疗计划，里面有一个沟通需求。
“其实你不用每天都和我聊天。”易擎淡淡道。
时意顿了顿，放下了勺子，有些不确定道：“你觉得我打扰到你了？”
确实，她忽略了一点，正常人有交流需求，但每个人的需求都是不一样的，像易擎这种喜欢安静的，可能她需要调整一下？
男人看着桌子上的饭菜，他吃的很清淡，时意的就很丰富了，她的口味明显偏酸甜，像她的信息素一样。
青涩又甜美，让人忍不住想闻一闻。
时意注意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饭菜上，歪头看他的脸色，奇怪道：“你想吃这个？”
她问过易擎的口味，他只说了句随便，时意便按病人的标准给他选了这套清淡的，还有一道药膳。
易擎摇摇头：“没有打扰，我只是不想麻烦你。”
这个回答在她意料中，时意满意的点点头，笑了：“那就好，我也是第一次碰到你这样特殊的病例，所以会关注的多了，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就照旧。”
时意的观察力非常敏锐，病人没有抵触的情绪，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说话，那她就继续——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能一天到晚不说一句话呢。
易擎初来的几天，除了偶尔会看看新闻什么的，几乎没有其他活动了，这让兴趣爱好十分广泛的时意感到不可思议。
“你有什么爱好呢？每天下午你都有两个小时空闲时间，想做什么都可以，C区配备了很多娱乐设施，你需要什么都可以让机器人送过来。”时意记下他刚刚看的那道菜，等会儿查一查他能不能吃，可以的话明天要两份。
人怎么可以没有爱好呢！
时意跟蒋余见过几次，就知道他很喜欢玩星战类的游戏。
好像还是有排位的高手。
在和平年代，每个大区那么多士兵，不是谁都有实战的机会的，哪怕是最小的星舰，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主控的，所以那些接近真实战场的游戏，就很受到士兵们的欢迎。
军用的模拟系统和游戏系统都是国母阿斯塔做出来的，只不过游戏用来娱乐，简化了很多程序，而军用的要更高级复杂。
时意也很喜欢玩游戏。
谁知道易擎说他没有爱好。
时意觉得他有点油盐不进，放下筷子严肃道：“你不要敷衍我，放松心情对你的恢复很重要，不要让自己太压抑。”
“你玩过《迷失》吗？”时意问道，这是一款非常受欢迎的游戏，阿斯塔一手开发过一款同名游戏，一千多年后，LPL公司做了一款类似的太空游戏，延续了初代的风格，火爆了五十多年。
易擎默了一瞬，点了点头，时意总算找回点自信，问他要不要玩这个。
男人摇了摇头，平静道：“以前玩过，服役后就没玩过了。”
时意瞬间懂了他的意思，当兵后就玩真的了，游戏当然不如战场来的真实。
实在是太挫败了，时意只好建议他看看书什么的。
易擎的作息比她这个健康人还规律，生活方式也是严格要求自己，时意早上打着哈欠看他做肌肉康复训练，觉得自己好像更不健康一点。
第二天上午的常态化治疗完毕，小机器人准时推着餐车进来。
易擎看见了那道菜，看了眼时意。
时意在调整窗户的阳光折射率，把光线调的更亮一点，看见他的目光，说道：“我看过配料了，这个糖醋鱼你可以吃，其实菜单上的东西你都可以点，换换口味嘛……”
她现在能从易擎一个眼神中读懂他的意思了，可喜可贺。
除了话少一点，其实人还挺乖的不是吗。
经常来给易擎做精神力检测的小机器人不这么觉得，它只会呆呆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易擎，然后由时意来手动调整。
易擎有些抵触精神检测，每次检测的时候，仪器释放出来对能量会让他的精神力产生波动，这种波动对他来说有点难受。
时意一开始没发现，因为易擎大多数时候都是没有情绪的，时意让他做什么测试他就做，只有做精神力测试的时候，他会面无表情的站着，无视小机器人的指令。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得亲自盯着，易擎被她盯着才会走进检查仓内，然后面无表情的出来。
几次之后，时意就会问他，他只说有点不舒服。
这是无法避免的，时意调低了参数，也只能稍微让他好受一点，于是便陪着他做。
大概是有医生盯着，病人就会老实一点，时意陪着他，他的抵触明显就好多了，有什么不适应还会告诉她。
时意一边掏小本本记下来，一边很有体会道：“机器终究是替代不了人的。”
易擎默默移开看着她的目光。
“我可以把你的基础数据发给我的老师吗？”时意给他治疗了一段时间后，不是很满意，克奇医生那边没能提供更多有效意见，时意就很想请教自己的老师。
“放心，不会泄露你的隐私，我知道你是S级别的Alpha，数据不会轻易给旁人，所以会模糊处理……”时意给他递了一杯水，易擎正在中场休息。
他刚准备点头，面前的女孩给他递了一份电子协议，上面条条框框列了一大堆，居然是一份保密协议——保护他的隐私的。
易擎大概从来没有被这样过，慢慢喝着水，然后对时意道：“没关系，我的很多数据也是公开的。”
时意嗯了一声，不太理解，但看他不在乎的样子，就没有强求了。
彼时她还不清楚那句公开是什么意思。
还很开心的感谢他的信任，欢欣鼓舞把数据发给老师，请求帮助。
时意的老师索门，是她大学导师之一，如果没有这场相亲，时意大概率已经跟着他在苏卡研究所实习了。
索门是精神力方面的大导师，脾气高傲，性格自大，但是对学生很好——从不因为身份地位看低每一个学生，时意的Omega身份确实带给她很多便利，但也限制了她很多方面的发展。
索门对时意很看重，师兄师姐们一度说她将是索门最喜欢的学生，但时意从苏勒毕业后没有直接进苏卡研究所，让老师非常生气，索门直接去了混乱星域。
苏卡研究所总部就在那里，时意给他道歉了很多次，都没有被原谅。
好在学术方面的问题，老师再生气也会回答，时意发过去后第二天，就收到了回复——没的救，看运气。
硬邦邦的回应，时意愣了很久，想了想，发送了一个通讯请求。
几分钟后，视频被接通，时意还没开口，就听见索门冷酷的声音：“如果是道歉，我不接受，如果是那个病例，我只能说，无法处理。”
时意不能理解为什么，立刻问道：“可是他的病情在好转，身体数据恢复的很快，按照我们的估算，三个月后他就能出院了。”
“那你为什么把病例发给我看？战备区的数据库分析不出来吗，你为什么来问我？”老师的声音带着嘲弄，让时意呆了呆。
是的，为什么她一直觉得不对，数据库每天分析出来的结果都显示易擎的身体在好转，兴许她离开前，易擎就能重新上战场了。
“靠直觉吗？”索门冷笑一声，沙哑的声音带了丝玩味：“小十一，直觉是你的大脑产生的，你的大脑告诉你不对劲，所以你是相信数据呢，还是相信你的大脑。”
时意心脏飞快的跳了起来，她跟随老师学习的第一天，索门就问了一模一样的问题。
那时候她不知道，很迷惑，说大脑和数据都很重要。
索门脾气一向不好，时意看他准备关闭通讯了，忙道：“我相信我的大脑。”
大脑告诉她易擎的情况有问题，大脑更告诉她老师的反应很不对，她对易擎不够熟悉，但是她对这个臭屁的小老头可太熟悉了！
果然，索门哼了一声，慢悠悠道：“你不是相信你的脑子，你是相信我的……”
时意立刻很有眼力见的拍他马屁，含蓄的夸了几句索门，然后忍不住问道：“老师怎么看出问题的？”
索门被她哄了几句后，态度好了不少：“呵呵，六院那些人懂什么，他们治的都是典型病例，靠数据库分析就能治，这种不典型的他们能比我强？”
索门给她大概分析了一遍，挑了几个不断波动的数值，说道：“虽然这几个值一直在降，但是你有没有发现，他们的比值没有变。”
“可是正常人这个数据的比值也是不变的啊？”时意不解。
“我和你说过一百遍了，病人不能用正常人数据估量，他受到这样高强度的冲击，恢复的这么快已经不正常了——如果我猜的没错，他的综合评估不错吧，至少是个A级的ALpha对吧？而且体能非常优秀，才能靠意志力压制着精神力紊乱，六院根本没给他好好治……”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时意情绪有些低落，这还是她第一次全程照顾一个病人。
索门的声音很冷漠：“没办法治，即便是苏卡，对虫子们的大脑还没有完全研究透，他的身体或许会很快恢复正常，但是你说了他是战士，只要他还会上战场，就一定会使用精神力——而他一直压制，势必会反弹，一旦超过那个阈值，就会反噬。”
但是易擎不可能不上战场，他是S级的战士，还不到六十岁，正是最好的时代，而且靠这些天时意对他的观察，他肯定会继续上战场的。
时意沉默了，老师说的很对，易擎只要不用精神力，就不会怎么样——
但是在这个人类已经发现精神力的超级时代，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只能劝他退役？难道让他这样随时可能精神力爆炸的人上战场？”时意轻声道。
索门懒洋洋道：“这是最优解——不上战场也没什么吧，这种级别的伤，曼拉帝国肯定会终身保障他的生活的，做一些其他的事情也不是不行……小十一，你对这个病人很在乎？”
时意沉浸在难过中，没听出索门的话外之意，还应了一声：“他是个很优秀的人，也是为了保护其他人才受伤的，我很希望他能再上战场。”
索门啧了一声，想了想对时意说，他再去研究研究，精神力的事情，不好直接下定论。
时意和老师道别，挂了电话后沉默了好一会儿。

十分钟，她一抬头，发现易擎居然站在她办公室门外。
电子门自动打开，易擎淡淡道：“到训练的时候了。”
时意哦了一声，拿起之前准备好的仪器跟上了他。
走廊很安静，她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男人的背影，心里愈发难过起来。
易擎真的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山杉告诉她这个Alpha不好惹，虽然军衔不高，但是在战区很有名。
时意看了那么多他的训练数据，完全可以估算出他正常时候有多么强了，坦白说，光看他的康复训练，谁都不会觉得他是个病人。
刚刚门没有完全关，他应该听见了什么。
时意能察觉到他比早上的时候要沉默，想了想快步追上去，她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你是不是听见了什么？”
易擎放慢的步子，让他可以和时意并排前行，听见她的问题，应了一声。
“你不想问什么吗？”时意对他这样的冷静有些困惑，又反应过来这么说不太好，于是赶紧道：“我不是不告诉你，虽然我的老师很厉害，但他也不能确定，他认为情况比我们想的都复杂。”
易擎忽然停下来，看着她道：“最坏的结果是精神力爆炸？”
时意跟着他停下来，露出一副很苦恼的样子，点了点头。
男人语气似乎温和了一点，没有那么冷了，对她道：“死在战场上也很好，回归宇宙，重化为物质也是不错的选择。”
时意呆呆的看着他冷峻的面容，第一次发现，这个男人沉默的性格下，是多么坚硬的内核，如同黑洞一样，沉默又安静。
这种话可不是什么好话，听起来不像充满希望一样，时均从小就教导她无论遇到什么样的环境都不可以放弃，生命本就是在一次次死亡中，恰好碰上了那一次希望而已。
她忽然很生气，自己刚刚那么替他难过，他怎么可以现在这么轻描淡写。
于是吓唬他道：“那也要能上战场，你的最后评估可是捏在我的手上……哼……就算我给你通过了，你再回到战场也需要半年的时间去通过测试——你拿什么保证自己这半年不发生精神力□□？”
易擎不说话，盯着她气鼓鼓的脸。
好可爱。
见他沉默的盯着自己，时意以为自己吓到他了，继续下猛药：“精神力□□有什么后果你也体验过了，上次在医院，他们自己疏忽所以没有追究你的责任……你现在只有我一个医生，我可是Omega，现役士兵伤害Omega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就算你是病人！”
时意绷着脸，抬着下巴仰视他——没办法，易擎比她高太多。
导致在男人的角度看来，没有什么威胁。
易擎其实知道自己什么情况，现在呆在战备区也是没有办法，但是时意最后说的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他真的发疯，他那柔弱善良的小Omega医生绝对活不了。
男人垂下眸子，忽然伸手接过时意领着的仪器，轻声道：“我会配合治疗的。”
时意没能抢回箱子，因为手酸。
觉得他这个行为应该是低头了，于是大度的原谅他了，告诫他不要胡思乱想，自己想办法的。
易擎很顺从的点点头，时意心里松了口气。
其实她也没有把握，索门的几句分析，把她惊出一身冷汗，数据分析出了意外，那就绝不是普通问题。
怎么办呢，时意十分苦恼，这不是她能解决的问题，还是要去烦扰老师了。
苏卡研究所人才济济，一定会有办法的。
时意不知道的是，易擎的病例早就被递到苏卡研究所相关部门了，索门因为和她生气的原因回去的晚没来得及看，等他回到混乱星域，大徒弟就递了份资料过来。
赛斯跟随索门博士十几年了，是索门的得力助手之一，很快就看见老师的脸色从漫不经心变成了凝重。
“额，您觉得……”赛斯找不出合适的词，他觉得老师的表情很奇怪，于是道：“对方派来的是……西德利·琼斯少将，他也算是我们的老熟人了，已经在研究所呆了十几天了，一直在等您。”
索门不说话。
赛斯有点拿不住他的态度：“虽然我们不和他们打交道，但是卖个人情也不错嘛……联盟这几年也不太靠谱，至于那几个大帝国——”
年轻的Beta助理滔滔不绝分析着，直到他快把整个宇宙局势讲了一遍，才听见自己的老师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这人多大了？”
赛斯呆了呆，伸手在屏幕上一划，调出了易擎的基本信息——
索门盯着看了会儿，忽然道：“唔，长的还不丑嘛。”
赛斯对这个脱线的老师已经没有想法了，敷衍的回了一句：“确实，长的很像他父亲。”
索门把光脑还给徒弟，伸了个懒腰说道：“虽然那些老家伙对雇佣兵们很反感，但是和联盟军宇宙军还有那些帝国军队比起来，他们还是很可爱的……说说看，那位琼斯少将开了什么条件？”
西德利·琼斯满腹怨气。
这件事很着急，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们也不会找上苏卡研究所，但是该死的，他们居然犹豫了，这些科学疯子不是很牛逼吗？
其实他误会了，病例一拿出来后，十几位主攻精神力的科学家都皱起了眉头。
索门回来的时候，他们正在激烈的争吵，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光是治疗思路，都有四五个大佬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所以，你们都同意治疗这个特殊的先例？”索门在会议上问道。
这句话让其他人一愣，索门挑眉道：“你们都没有想过，为什么西德利·琼斯开出这样丰厚的条件，又是送钱又是免费的实验材料……”
科学家们没什么反应，只有一个年纪不大的研究员答道：“对于我们而言，这个病例远比金钱和名利更具有价值。”
苏卡研究所设立于混乱星域，顾名思义，这块广袤的星域充斥着各种势力，由雇佣兵负责军事保卫，所以苏卡研究所不受任何势力和组织的限制。
这也是为什么，琼斯一个雇佣兵少将求到了研究所头上。
索门身为副所长，脑子里的算盘远比这些献身科学的人们多得多，他点了几个不错的思路，对他们道：“我和张教授的想法差不多，但是你们几个的方法也很不错，你们继续讨论吧，我再去和琼斯少将好好谈一谈。”
科学家们纷纷点头，对他的话完全不放在心上，赛斯听完这场会议，不由得叹了口气。
果然，他师父一脸开心的对他道：“去请琼斯少将过来，告诉他我们有方案了。”
研究所可以换一批新设备了，索门眉飞色舞地看着光脑上的数据。
西德利·琼斯很快就来了，索门没有跟他废话，直接道：“这个病例非常特殊，我已经让大脑研究院的十几位教授开始着手了，再等几天就可以给你完备的治疗方案了。”
琼斯当即表示感谢，并希望索门透露一下治疗方案的内容。
索门淡定地忽悠着他，挑自己和时意聊的那些，大概和琼斯说了点：“……不过有一点我需要向您说明，我们只能保证这是最优方案，并不能保证治疗结果是否能达到最优。”
这话听着耍无赖，但是琼斯一点意外都没有，苏卡研究所不是他们第一个求助的对象，雇佣军内部就有高尖端的医疗水平，对易擎的情况他也很清楚。
“我相信您和苏卡研究所的专业水平。”琼斯少将把索门的话记下来，准备传回去让医疗院的人看一看。
而身在战备军区的易擎，还不知道自己正在被里里外外研究着。
他那温柔善良的Omega小医生，还在努力给他做各种恢复训练。
易擎心里微微叹气。
索门在琼斯面前夸下海口，但是转头就把所有脑科博士叫来开会，希望他们给出一个能让雇佣军满意的方案。
会议非常安静，研究员们一拿到详细的数据，光是智库分析出来的结果，就没有人能坐得住。
“……按照模拟分型，没有人能承受这样高强度的刺激，精神阈值一旦超过危机值，他的大脑就会爆炸！”
“那就提高激发阈值！正常Alpha不能超过500MU，他受伤时的数字远超这个值，既然当时扛住了，那现在只要我们控制好量，为什么不能？”
“索门，你在开什么玩笑！三百年前那群疯子妄图用星源之力提高精神力的操作你忘了吗？没有人能承受，他们当时做实验的是Alpha中最强的那一批，结果呢？强行提高阈值，只会让大脑承受不住，精神力直接被摧毁！”
索门才说完，就被一个年纪很大的Beta教授否决了。
“那不然呢？”索门冷冷道：“六院那群蠢货连他的异样都没有发现，我们也要像他们一样保守治疗吗？那不如直接让他退役，老老实实享受政府福利好了。”
“这当然是最好的选择！”有人说道。
索门翻了个白眼，刚想骂回去，就看见张琪教授站了起来。
她是一位美丽知性的女Omega教授，眼神中的智慧比她的面容更吸引人，她对所有人道：“诸位，我们要清楚，这个病人是一名战士，他是在虫族袭击中受伤的！为了保护更多的人，他在第一时间选择了战斗，作为S+级别的Alpha，如果第一时间选择逃离他就不会落到这种下场！因为保护全人类的利益才承受了这样的痛苦，我们却要他退役，要他像普通人一样活着，归于平凡，在余下的生命中忍受着精神上的折磨——”
“这合理吗？”

第6章 条件
张琪调出一份报告，上面是三百年前那个疯子实验的数据，她冷静分析道：“他能够在超过3000MU的冲击波中活下来，在长达一个多月的昏迷中，精神力一直处于激发态，还能醒过来，这意味着他有可能承受精神力的提升。”
索门也是这么想的，他没有张琪那么感性的思维，他只是一贯激进。
在他看来，与其一辈子归于平凡，不如赌一把——毕竟，赌赢了那就是精神力的飞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