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聚集在他们身上的这些目光里面,作?为一向和顾文知斗得厉害的主角,荣安王殿下就已经率先地跳了出来?,“顾相,我看你还是别棒打鸳鸯,成全他们算了。咱们俩之间的斗争,还是别牵扯到后?辈。”
周无缺不?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现在说着的这玩笑话,完全也像是一个冷笑话。
顾文知扫他一眼,那怨气重得就连周无缺也是神情一变,“荣安王殿下,本相不?是那种爱开玩笑的人,也无意拿五小姐的婚事?和你开玩笑。既然……”他的语气里是带着许多的不?舍,周无缺从?不?觉得顾文知是那种仁善的人,既然明明这样想要一个女?人,为何还是选择了放下。
只因为她更愿意嫁给另外一个男人?
周无缺思忖着,身边一直不?说话的蒋唯也终于在这会儿出声,向顾文知作?揖道:“顾相垂怜,蒋唯幸之所甚。愿往后?能够足下驱使。”
顾文知冷笑,在心里嘲讽,看来?最终满足了心愿的竟然是他啊。
顾文知不?说话,荣安王这时倒是主动出来?道:“好了,蒋主事?,你和五小姐姻缘天定,还是别刺激顾相了。顾相,喝口茶,可别生气,这京中愿意嫁给您的小姐,能从?城南排到城北,没有?五小姐,还有?四?小姐,三小姐,你顾家主母,往后?我帮你看着点。”
事?情解决了,就连荣安王都敢开顾文知的玩笑了。
“那就罢了。”顾文知忽然起身,一袭紫袍贵不?可言,端肃眉目看不?出情绪,“荣安王殿下,安定伯,既然此事?已了,恕本相先告辞一步。”
“顾相,我亲自送您!”一直在大?厅里当哑巴的安定伯这会儿也知道修补关系了,态度十分谄媚,可惜顾文知这会儿心情不?快,自然也是懒得理?他。
挥袖就否了安定伯,和蓝沅离开了正厅。
走过清池面前时,就连坐在前边的安定伯夫人都感觉到了他视线里的一种压力,胸口凝着一团气。清池略微一礼,见?那紫色袍角擦过眼角,他在看她,为何不?生气,为何是那样复杂的视线,竟然无端地令她都屏住了呼吸。短暂地停留了三四?秒,却像是天长地久的时间,一瞬之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一世?,她曾是他的妻,她久病卧床,他也是这样看向她。
“五小姐,珍重。”
“蒙顾相错爱,清池没有?这个福气,只盼顾相官途坦顺,早得良配。”她缓缓道。
“没有?这个福气?”他跟着念了一遍,眉宇笼罩着些情绪,但看不?破说不?透,“也许吧。”
那一袭翩跹紫袍已经从?眼前远去,清池慢慢抬头,然后?发觉蒋唯在看她,似乎看了很久,也许从?她和顾文知最后?说话的时候,就一直在看着吧。
他是赢了,但看起来?却没有?一点欣喜和满足,反而让清池觉得离他更远了。
咫尺之间,便如天涯。
清池向他一笑,贝齿轻露,这是一个足够灿烂的笑容,也立即让沉浸在莫名情绪里的蒋唯清醒了过来?,随即那清俊的公子也是有?点儿迟疑地,却又向她安抚地一笑。
看了这好一出戏码的周无缺只觉得今日是来?对了,真是有?趣啊。明明这三个人,一共都没见?过几?面,三个人聚在一起,今天更是头一次,这一瞥一语当中却有?很多“故事?”?
“安定伯,本王亲自为蒋主事?说亲,你当如何?”周无缺忽然发难,安定伯也是头大?,自然不?敢得罪这位权势滔天的荣安王殿下。没想到绕了一圈,最后?还是要和蒋国公府结亲,当然,比起之前结亲,如今蒋国公府走通了荣安王的路,只要这位贤侄不?走歪了,未来?也是前途可期。
很快,周无缺就利落地安定伯定好了迎亲的日子,便在下个月,好在之前有?过准备,因为要是不?出这些事?,原本清池也该是在金秋嫁到蒋国公府,一应嫁妆嫁衣几?年前就一直在准备着,如今提前了婚约,除了安定伯和安定伯夫人感慨了一句这么赶以外,倒是没有?别的想法。
另外,安定伯想起之间和蒋国公闹翻了的事?情,也是看向蒋唯。蒋唯马上就明白了这位未来?岳父的想法,亲自答应会说服蒋国公那边,届时也让清池风风光光地嫁入蒋国公府。
清池全程都在走神,也不?算走神,只是这些事?她也插入不?进去,在旁边也不?过是乖乖地当一个花瓶。
尔后?,安定伯和安定伯夫人给了机会让清池和蒋唯之间独处,这大?概也是他们成亲前的最后?一面了。
安定伯府的花园,时值初夏,绿肥红瘦,但专门培育的一些鲜花名品还仍然是以绚烂的姿态盛放着,午后?热烈的阳光让这些甜美?温润的花香也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两人相对无言,或许是婚约已定,婚期也敲定了,最让人担心的困难也都破解了,眼前接下来?的路已经是一片坦途。
“池儿,你……”走在青石小道上,蒋唯忽而脚下步伐一顿,犹豫地问出口来?了,他脸庞却不?见?丝毫的犹豫,只是在观察着清池的态度。
清池微微一笑,有?些开玩笑般的轻松:“蒋唯哥哥,你可别千万在这个时候告诉我,你开始后?悔了?”
“池儿!”蒋唯有?些不?虞,一向温润的人也是叹了一声气,站在她面前,细细地看她,花样年华青葱岁,天姿国色难比描,“我怎会后?悔,只怕这一切只是我的一个梦。我不?如顾相,不?能给你安稳雍容的生活,但我还是贪心地想要带你离开。”
自从?那日见?面以后?,两人独处时,清池发现蒋唯是越来?越强势了,就譬如此刻,明明说着这样的软语,可他的黑眸却是逼炯而来?,丝毫不?给她放弃的想法。
亦或者说,清池有?种强烈的感觉,若是她对他产生了抗拒,可能会发生就连她都了不?得的后?果?。
恨啊,怨啊,这多般的情绪一时之间,竟在这些男人身上看到。
是执是迷?
她不?曾做过什么。
清池转身避开他那如炯炯视线,细削圆肩衬得身姿婀娜修长,石榴红裙如火轻摆,脚下珍珠绣花鞋略显示出了主人内心的纠结。
她措词道:“蒋唯哥哥,我是愿意的。你若在问我,我便生气了。”
仿佛也像是小女?儿一般的羞涩腼腆,说不?出的娇俏可爱。
花园里响起了蒋唯清朗的笑声,这一笑,像是把迷茫都已经扫去,之前那个为情纠结的年轻男子已经不?见?了。他牵住了清池的手,把她拥入怀里,彼此体温相贴,便是隔了一层的心或许都同一了。
他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珍惜爱怜之意尽显。
“咳咳——”跟着来?,盯着这对未婚夫妻分寸的翡翠姑姑在假山外轻咳了一声以作?提醒,也打算了他们的亲热。
清池第一时间也是下意识地要和蒋唯分开,可蒋唯却未松开束缚在她腰身上的手,反而在她要离开之际,更加箍紧了些,在那双细雨般柔和的眼眸里,清池看到了狂风骤雨要来?之前的风波。
“蒋唯哥哥……”
他也终于从?那丝飘离的梦里清醒了过来?,慢慢地放开了自己的手,“池儿,等我。”
等我娶你。
清池那瞳眸仿佛是寒月冰轮般美?丽,可在这样该高兴的日子里过于清醒,总会叫人产生挫败。
他一直到知道那个事?实,可难免贪心,既想要她,又想要她的一心一意。
清池目送着他。
荣安王被圆圆缠住了,轮椅上的他那雍容面庞上都
露出了一些不?耐烦,西?桑在一边也很无奈,来?都来?了,圆圆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被缠上定然的。
“蒋主事?,看来?和你的未婚妻是说完了?”
“回殿下,下臣是是说完了,让殿下久等了。”蒋唯眼风掠过一边噘嘴不?快的圆圆,再看神情冷酷的荣安王,眸色有?几?许的猜疑。
“走吧。”荣安王直接道,一点也不?掩饰自己想要马上离开的想法。
“殿下,您不?再在多留一会儿?”安定伯这会儿看了下泫然若泣的小女?儿,还是冒头出来?说了这么一句。
“是啊,殿下不?如我带你逛逛安定伯府?”圆圆也是努力争取。
“下次吧。”不?知是不?是扫到了一边旁观的清池,周无缺本来?直接要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也只是这么说了一句。
“西?桑。”周无缺道,最后?离开前看了一眼清池,那目光里倒是带了一些探究,仿佛是对这个迷倒了他看好的两个对象的少女?的好奇。
但这像是看美?女?蛇的目光,清池就有?些敬谢不?敏了。
在安定伯府和蒋国公府终于决定了婚事, 清池在芷梨院待嫁,李叹这忽然登门。
紫袖款款地跟在他的身后,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装模作样的难为。
清池只是看了她一眼, 紫袖退后,就把这个场地留给他们兄妹二人。
“大哥哥忽然而至, 是清池有失远迎。”
她这般的客气, 款款一拜, 十分淑女,可若是兄妹之间, 又如何需要这样生?疏的礼节。
李叹就那样看着她,容颜冷峻, 气质更冰冷,一手负于背后, 站在那里?就已经自成一座寒冰。
在这样的目视当中, 还能?无惧的, 只能?是今生?的她。若是从前?这个?时候,怕是早就忍不?住向他服软了。
迎接着他的目光, 清池脸上慢慢地调节了一个?合适的微笑。
“看来五妹最近心情很不?错。”这个?平淡无奇的开头, 就已经给人一种不?祥的意味。
“大哥……”清池语调悠悠, 咬词软糯甜美,眼睛也像是月牙般含着笑意,“我嫁人的日子在即了, 你莫不?是也来笑话我?”
“你看我像?”李叹说着, 那直盯着她的眼睛里?仿佛藏着什么东西,可就在清池有意探究, 便不?见了。
清池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甜美,仿佛是诱引蜜蜂和蝴蝶的美丽鲜花, 有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份甜美诱引而来的或许是毒蜂鬼蝶。
她歪歪头,又很快意识到这种作?态有些天真,只是抿了抿唇,“大哥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不?如尝尝我的茶?”
“不?必了。”李叹拒绝得也更利落。
他人往外走,什么也没说,就只是浑身那股冷峻严酷的气质,绝大多数也都会下意识地跟着他。
因他本?身就是那种领袖级的人物,一言一行都是不?禁地叫人审视自己。
清池自然是惯知?他的性子,脚步一迟疑。
“我有话和你说。”
清池暗中翻了一个?白眼,可有还是跟了上去?。芷梨院不?算大,只是一个?双进的四合院,外接安定伯府的花园,景色清幽,隐在深处。
眼下初夏,午后阳光密密匝匝地和树影缠绵悱恻,树荫光影错落。男人高大峻拔,黑发束在银冠当中,即便是从侧面去?瞧,也能?瞧得见那挺拔深峻的鼻梁,剑眉墨眼,明明生?得一张贵公子的面容,却是冷气逼人,叫人不?敢直视。
清池跟在他的身侧,在这种沉静之中,很难不?想到过去?发生?的事情。
眼前?这个?人,永远野心勃勃,永远视江山为重,他说过要放下她。
可他有爱过她吗?
不?,也许只是一时的喜欢,一定也能?像是前?世前?前?世一样从容斩断青丝的吧。
“最近我很忙,没想到就在我忙的时候,安定伯府里?发生?了这么多的大事。”李叹在那棵已经花谢了,接着累累青果的梨树前?止步,“听说就连顾文?知?都亲自上门来求娶,可你最后选的却是蒋唯?”
李叹的话却不?是叫清池回答,在那之前?,他就已经自问自答地继续了:“你和蒋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这句半是带着轻哂,不?以为然,“你们之间一年都见不?了两面,这些年感情倒是更好了?看来是我这个?做哥哥的,遗漏了妹妹?”
李叹一连三个?问,气势如虹,步步逼近,叫人喘不?过气。
纤纤弱质的少女怎容得这样的问询,她露出惊讶的神情,又像是被李叹逼得不?知?所措,“大哥……?”
“可我和蒋唯哥哥自小婚事并定了下来,我总不?能?攀高枝,却丢下他一人?”少女找到了借口?,笃定地说着。在李叹有些嘲弄的神情下,皱了皱眉,启唇欲语,可是这一回又被李叹抢过去?了话语的主动权。
“攀高枝?不?能?丢下他一人?”李叹语速很快,那冷沉音色寒郁,又似在嘲笑自己,为什么要问。她本?就是他手心里?的棋子,无论是去?蒋国公府,还是去?相府,未来何时启用,总该是有用的。
那些梦,终究只不?过是他的梦。
在梦里?,他选择了旁观,那么现在他又为什么要跳出来?
很快地,他就收敛了那些不?该冒头的情绪,本?来他可以淡淡地以一句只是兄长关怀妹妹过渡,直接走掉,可是只要转头对上她,尤其是看见她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那样害怕的举动,这些时日克制在心里?的暴虐也控制不?住地跳了出来。
“你怕我,为何怕我,只因我说了这几句话?”
“大哥,你……”少女绣花鞋往后一退,靠近那梨树的树身,清亮的眼眸闪过一丝情绪,左右为难地道:“我知?道大哥是担心我,可嫁给蒋唯哥哥,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我不?是安定伯府真正的五小姐,能?得到的东西是有限的。”
她语气甜蜜里?带着忧愁。
还带着那种让人很想打破的向往。
她偏身,看向天上白云苍狗,企图把这种奇怪的气氛给化解掉。
回头看向李叹,也不?知?道眼前?这人能?否冷静下来。
“五妹,你和我说这个?,是想要我也认同你?嫁给蒋唯?”
清池错愕,慢慢地道:“大哥难道觉得还有比蒋唯哥哥更适合我的?”
李叹嘲讽地道:“你能?习惯外放的生?活?听说你们婚后,蒋唯就要前?往江南一个?偏僻的县城下治,你是盛京的贵女,习惯了这里?的繁华方便,那乡下小地方能?养得活你这娇贵的牡丹?”
“可我想,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慢慢地总会习惯吧。”
“天真!”李叹道,凝视着她,在这危险锐利的眸光里?,清池竟然也是下意识地心跳减速,转瞬又听到他沉凝地道:“你嫁给蒋唯,就一定要跟着他去?江南,抛下我们这些亲人,去?往千里?之外?何不?留在盛京。”
清池眼皮子一跳,简直觉得这样说话的,不?像他了。
“可若我嫁他,便是他的妻,随他去?往天下便都是要应该。大哥,我知?你担忧我。”清池微笑着道:“我定会好好照顾自己,不?叫你们这些爱惜我的人牵挂担忧。”
他的妻!
这些字眼一直在往他的心眼里?去?钻,某个?地方麻木了,已经不?知?是何滋味。
梨树下,青涩果香淡淡流逸。
眼前?的男人冷酷而立,望着她,思绪万千,那双眼睛却已经道尽千言万语。
那眼睛里?一时平静,一时涌动,就如那暗嘲深海,癫狂而不?受控制。说不?出来的,心底对危险的预防机制冒头出来,让她马上离开。
“大哥。”她又唤了他一声,仿佛也是要把他的理智一起唤回来。
终于到了最后,他还是隐忍着,清池目送他离开,摇摇头,也不?知?道他这一趟过来是什么意思,但有惊无险,接下来该期待着她出嫁的日子了。
安定伯夫人问过她对于丫鬟的安排,清池点了般般和小薇,反而把最能?干的紫袖给落了。安定伯夫人还有些诧异,可清池早就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只是温和地笑着说:“紫袖素来能?干,跟着我倒是耽误了,我看不?如娘另外给她安排个?出去?。紫袖谨慎细致,倒是和六妹正好合适。”
安定伯夫人也是觉得很合适,其实?在很久之前?,她是有过打算调紫袖到圆圆那里?去?的,可是后来清池这边的灶炉又烧热了。当然也是不?好调人,眼下清池主动让人,安定伯夫人倒是没有向紫袖这边想问题,纯粹就是觉得自己这个?女儿是关心妹妹。
一时之间,想起过去?对她的疏忽,安定伯夫人都有些歉然,“她那边倒不?用,我看你还是带着紫袖过去?,蒋国公府那边还不?知?是什么情况。蒋唯再爱惜你,也不?能?时时刻刻看着你。下半年你们就要外放出去?……”一想到好好的女儿就要去?那穷山僻壤之地,安定伯夫人也就更加难以开心颜了。
心里?暗想,要是当初清池愿意许给顾相,那用离开盛京这一等繁华之地,跟着蒋唯去?吃亏。
又一想到这个?养在身边的女儿就要远走,安定伯夫人都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
清池愕然,一边哄着她,一边把紫袖这个?烫手山芋给甩了出去?。
清池不?是第一次出嫁了,却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并蒂莲花红盖头遮住了绝大多数视线,只有脚下的方寸之地,当视觉弱减,那么听觉和感知?就会被放大。
清池出嫁,安定伯府里?所有的人都为她高兴,只除了一人,李叹。
他亲自送她上花轿,就和那一次她嫁给顾文?知?一样,浑身冷硬如冰,和她说话也不?见一丝温度,竟然就连一贯的演戏都放弃了。
这到底是受到了多大的刺激?
不?管,从今日开始,往后的好几年,她都远离了这些是是非非之人,也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到了。”李叹说。鞭炮唢呐吵耳又喜庆的声音里?,他的音色像是缠绵在暗处嘶哑着红信的蛇类。
一身彩凤金绣红嫁衣的清池,纤细如削葱般的手腕束着天水碧镯子,修长双袖里?露出来,正要弯腰在他的扶持下踏进花轿。
大夏的传统便是由新娘的兄长送上花轿,听说这样新嫁娘就会得到娘家的祝愿,在夫家美美满满的。
所以,便是来了迎娶的蒋唯,此刻和安定伯府的男眷寒暄过后,同样一身红色喜服的他便是含笑立于一侧,那双细雨般温润的眼眸就望着她。
此刻,媒人揭开轿子帘子,小薇和般般随侍在后边。
按照所有的安排,此刻她应该进入花轿,可身侧的李叹却没有放开她的手。不?知?何时,他的手也变得阴冷潮湿而粘凝,难以逃脱。
清池眉头一皱,催促了一声,“大哥。”
这一次他终于松开了手,可是周围喜庆的气氛在骤然冷了下来,明明该看不?见他的视线,却能?够感知?得到,那种隐忍和克制,像是火山爆发前?的缭绕烟雾。
会爆发吗?
眼下可不?好。
她软下声音,“大哥,到时候了。”
这时,便是安定伯府的人也都感觉到了他们这边的滞后,蒋唯更是嘴角的笑意停了下来,和李叹对上了目光。那种同类之间的厌恶警惕,同时给彼此留下了印象。
蒋唯不?太对劲。
想到近来他巨大的变化,李叹开始怀疑是不?是眼前?这个?人,也和他一样有了奇遇。
蒋唯亦是难掩眸中厌恶,好在都是老?油条了,想要藏住自己的情绪不?难。再说,今日是他的大喜日子,何必为了人叫清池不?高兴。
他们之间的暗潮涌流,清池隐隐也是能?够感觉得到,不?过这也不?该是她要管的事情。
最终她顺顺利利地坐上了花轿。
清池这一次嫁人,是十里?红妆,整个?盛京的人们都知?道她的嫁妆多么丰富,嫁的夫君又是多么的年轻有为。
时晴朗,万里?无云,天碧如洗。
又正逢初夏,菡萏香盛,夏风微热,迎面而来便是暖风阵阵。
花轿穗子随风摇摆,前?边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官清俊秀气,文?雅内敛,在这样的大好日子里?,眉眼也是带着笑意的。
长街十里?,绵延不?断的嫁妆一抬又一抬,“足足有一百抬!不?愧是安定伯府嫁女,蒋国公府娶媳妇啊!”
就有闲人在一边说着。
年轻的女孩子们是艳羡不?已,“倒也不?求这样盛大的婚礼,要是能?嫁给如新郎官这样俊秀的人才,那才叫一个?心满意足。”
“听说安定伯府的五小姐是咱们盛京有名的美人,还有如此多的嫁妆,娶女当如此啊!”当然也有年轻的男子们面红耳赤地争辩着。
长街左右,尽是看热闹的人们,脸上带着笑容,一边凑热闹,一边好奇地聊天。
迎亲队伍经过朱雀大桥,碧莹莹波纹里?也倒映着桥上走过的花轿、高头大马,对面京玉楼上,有人凭栏看着这一幕,白衣琴师衣带随风,黑发如溪流乱飞,明明清雅的气质,却在眉眼之间疏冷妖娆。
有些记忆已经在慢慢复苏。
只是有些人还不?愿意相信。
人群里?,看着花轿经过,手里?握着折扇的白秋园桃花眼慵懒,慢悠悠地瞧着,“可惜了!”他轻叹一声,不?知?是在叹惋错过,还是在叹息只能?放下。
与此同时,国师府里?。
一身简素道袍的宁司君似有所感地看向窗外,沿着那个?方向,正是她花轿会经过的朱雀大街。
他神色平静,眸中光华流转之间,出尘飞仙,高华难描,手中经卷似也被风吹乱了。
眼前?那少女一身嫁衣,笑颜盈盈地问:“红尘劫中劫……道君,莫非这也是劫中的一劫?”
明知?这是幻象,可他还是回道:“这一世,你会得偿所愿。”
“即便这样又一次看着我嫁人?”少女皱眉,心情不?佳,“道君啊,你好虚伪,我记得上一次你明明就很生?气,还亲自见了我。这一次真的放下了?”
宁司君没有直接回她问题的答案,曲折地绕了一个?小弯:“还记得吗?上次,上上次……从无善终。”他却仍然是目不?转睛地瞧着她,眉眼带着轻盈的笑意,注视着她,也像是注视着每一世的她,那种悲天悯人里?更有一种仙君降落凡尘,自甘落败的温柔。
“或许从一开始,你如凤凰落在我身边的卦象只是一个?假象,凤凰栖于梧桐枝上,可你的梧桐枝不?是玄清洞,也不?是我。”
少女有些愕然,似乎是没想到一向骄傲的他会这么说。宁司君出尘又入尘,他的骄傲和所有人都不?同,凌驾于世人之上,便如夜观星象,已经洞察所有人命运的人,又如何会低头?
“道君……?”她站在光影里?,那一身鲜红嫁衣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淡蓝色的道袍,芙蓉面俏生?生?,巧笑嫣然,眸色狡黠。
“道君~哎呀,让我上山不?好嘛?玄清洞里?,怎么就容不?下我一个?小女子、”她百般挑逗,想要他许诺。
一颦一笑,似她又非她。
宁司君叹道:“终究是幻象。”
可明知?是幻象,却还是一味地沉溺了进来,不?愿让它愿一阵清风般散去?。
“这便是执。”当年的师父,圆缺道君在耳边说。
蒋国公府,蒋国公和蒋国公夫人坐在上位,一边还另外搬了一把高椅,上边坐着的男人眉心朱砂痣,一张观音面,兮太肃杀也。
作?为给蒋李两府做媒的贵人,在这喜堂当中,他也是接受着两位新人的一拜。
“好好好!”有这位荣安王在,蒋国公和蒋国公夫人也是满面笑容,至于之前?和安定伯府之间的矛盾,当然也是不?存在的。
“唯儿,带着你媳妇拜一下殿下!”
蒋唯点头,牵着清池,也是真心实?意地向周无缺一礼。
坐在椅子上的周无缺目光淡淡地落在这一对新人身上,“那本?王便祝贺你夫妻两人鸾凤和鸣,永偕同欢。”
“谢殿下。”蒋唯如愿以偿,心情亦然不?错,就连站在一侧蒋元那阴沉的神情都被他选择性忽略了。
“快快快,把新娘子送入洞房,新郎官得赶紧来给各位大人敬酒!”
蒋唯不?舍得松开清池的手,可在催促之下,不?得不?放下,在喧闹的喜堂里?,他低头轻声靠近那绣着并蒂莲的红色盖头,“池儿,我晚点过去?,你且松快点。”
在有限的时间里?,他仍然不?忘叮嘱送清池离开的嬷嬷,轻声细语,柔情脉脉。盯着两位嬷嬷那笑意,这位惯会看人眼色,沉浮宦海的未来尚书、顾命大臣,面容上仍然是带着春风得意的柔笑。
无奈却不?能?目送清池离开,被同辈人拉着去?陪酒了。
满堂的喧闹,满堂的喜气,明明是作?为主人公之一,清池却觉自己仿佛游离其外,一直到蒋唯离开,她才轻呼了一下。
“少夫人,请随奴婢们去?后边。”两位嬷嬷的态度都很和睦。
清池点点头,视线只有脚下那点地方的她,眼下就如盲人,跟着两位嬷嬷走着。可她骤然地感觉到有两道视线凝在她的身上,便也在这时,有礼官高唱道:“顾相至——”
这道视线,她熟悉的,只是注定就此别过。
“少夫人……?”
“走吧。”
第214章 六周目(25)
虽然都知道应该是下半年才离开?盛京, 整个初夏也是新婚应当渡过的?日子。
可实际上,就在婚前蒋唯就已经准备好了外派的?事务,更是遣派了出身江南的?嬷嬷丫鬟陪伴着清池, 给她说说江南等地的?风俗习惯,也是怕她到了那个地方不能习惯。
清池想起前世, 蒋唯因为不惯凤凰镇的饮食, 到了厌食症的?症状, 还?是她和师父前去看病,才有了再次的相会。
看来?这一世, 他大概也是正因前世的阴影,才格外在意这些吧。
想到这里, 清池也是不由低头一笑。
婚后一段时间后,虽然蒋唯除了前七天?休假, 其他时候都?是在为外派的?事务忙碌不停。
可到底是相处的?时间长了, 是不是从?前那个蒋唯, 清池当然也是能够分辨得出来?的?。
只是很?意外,才不到一个月便要离开?盛京了。蒋唯很?歉意地看着她, “池儿, 让你也跟着我去那儿……”
清池蔻指止住了他的?唇, 脸上带着笑意:“这些话你日日地说,你不嫌累得慌,我还?听得累了。常常看见书上说江南风景好, 如今真的?有缘一观, 岂不是我的?荣幸?况且也准备了这么久,要是你说我去不了, 反而?才真的?是一种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