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那个死去的婢女到底是,被元公子害死的,还是自尽的。
在传言中,她是被蒋元逼死的。
蒋元回到蒋国公府后,脸上的笑容更加甜蜜。
府里的下人都知道,每每元公子从安定伯府回来,就是他心情最好的时候。
因此,平日他经过屏声敛息的奴仆们,也稍微敢呼吸了。
蒋元站在走廊里,逗了一下笼子里的翠鹦鹉,鹦鹉唱了几句吉祥的话。
“池姐姐最喜欢元儿了。”
“池姐姐最疼元儿了。”
蒋元笑得酒窝都盛在脸颊上,他白皙纤长的手指点了点鹦鹉的鸟嘴。“真乖。”
“好孩子,快跟跟我学……元儿最喜欢……池姐姐。”
初夏的阳光徘徊在走廊上,光影跃动中,葱茏的绿意花影随之摇曳出风声。
雪白的袍角蹁跹地擦过将要凋谢的紫色牡丹花,沾着了几片花瓣又被黑靴踩着。
青年就沐浴在庭院的辰光中,凝视着蒋元。
“元儿,你回来了。”
低低的声音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别的情绪。
蒋元纤长的手指捏住了鹦鹉的嘴,吃疼的翠鹦鹉不停地在笼子里扑棱的翅膀,却无处可逃。
他回过头来,脸上甜美的笑容已经消失了。
他不太愿意在这时见到蒋唯。
“原来是哥哥啊。”
他手下一松,鹦鹉得到了自由。
但它还是害怕地抵着笼子,扑棱着翅膀,讨好地直唤:“元儿最喜欢池姐姐。”
“元儿最喜欢池姐姐。”
鹦鹉的声音嘹亮而清脆,听在蒋唯耳里就分外刺耳了。
这位一向沉静温和的贵公子脸色也变得很难看。“元儿,你最近去李府格外的频繁,是去见池儿了?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好好守礼,不要误了她的名声。”
“哥哥这般理直气壮的,难道还真把自己当做池姐姐的妹婿了,所以格外的关照姐姐。”蒋元笑了一下,“我忘了,哥哥如今和那位李蓉蓉相处得极好,以后肯定能够相敬如宾。”
他脸上的笑仿佛就在嘲讽蒋唯的无能:“元儿,你怎么能这样说话,我……和李蓉蓉不是你想的那样。”
蒋元嬉笑地抱胸道:“哥哥这时候在我的面前倒知道逞兄长的威风了。”
“不是哪样,那是哪样。池姐姐近来对哥哥很是失望。”蒋元幽幽地说,“她如今已经彻底放下哥哥,一心准备嫁给顾文知那个老男人了。当初若是和池姐姐定下婚约的是我,我定然不会让她这么伤心。”
“住口!”蒋唯望着眼前的美丽少年,从未认识他一样。
“这些只不过是我的心里话。”
兄弟俩针锋相对,对视着的两双眼睛。
一双温润秀气,一双漂亮幽长,都带着同样的一种情绪。
对眼前人的厌恶。
其实蒋唯一直都知道,弟弟对清池存在着怪异的情绪。
他一直以为只要有他在,就不会有这么一天。
从没想过,有一天,蒋元居然亲自在他面前吐露了自己的心思。
“兄友弟恭的把戏,我早早就玩厌了。”蒋元看破了他的心思,冷冰冰地说。
蒋唯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有种如坠冰窟的寒冷在全身蔓延开来。
他原本很生气,想要教训一下弟弟。
可从那张绯色的唇里听到这句冷漠的话时,他才知道什么是真的失望。
“元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哥哥,我一直最讨厌你霸占着池姐姐,你难道心里不清楚吗?”
他们一人在光里,一人在影中。
仿佛从此之后就有了隔阂,再也回不到了从前。
“现在池姐姐很信任我呢,我真的很开心。所以……”蒋元阴桀暴戾地盯着他,“哥哥,不要和我抢她了。”
蒋唯仿佛被他的桎梏了身形。
乌发被风吹过,露出一张僵硬苍白的俊脸。
“不,我心里还有她。”
“那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好说了。”
蒋元听到他这句话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元儿。”
“别跟过来,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蒋元回头说。
那秀美如春水的眉眼满是阴翳,如蜘蛛般纠缠的巢穴。
浑身上下都流溢着一种想要发泄的恶意。
蒋唯止步了。
他望着弟弟阴冷的背影渐渐远去后,缄默了许久。
他呢喃着:“元儿,不论如何,我都不会把她让给你。我什么都能让,即便是蒋国公的爵位……我都可以让给你。”
若是说之前他对李蓉蓉的话只有些心动。
如今在清池和蒋元相处得越来越亲密后,他终于再也忍不了。
他会将一切安排后,带着池儿远走高飞。
往后,他们也一定会幸福的。
近来,清池总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它总是淡淡缠绕在心头。
她分不清这种情绪是因不动声色的李叹,还是因自以为是的李蓉蓉。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如深渊般的安定伯府了。
嫁给顾文知虽然前路难料,总比深陷安定伯府这个诡异的地方要好。
冥冥中,清池感觉到李叹身上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一定会是让她致命的那种。
她最近这么乖,这么小心翼翼也是因为这种直觉。
说不定,前世她的死,也许就是因为牵扯到了李叹的秘密。
所以紫袖才要害死她的吗?
她甚至多次犹豫过要不要告诉蒋元。
她知道蒋元一定会帮她,但她害怕……
“小姐,大公子来了。”
在清走紫袖后,清池便提拔了心细的般般贴身侍奉,小薇接替紫袖的工作掌管芷梨院中的内事。
般般来报时,声音忐忑,仿佛还记得上次送百花金疮药被李叹吓着的场景。
仍然有些怕他。
上次后,清池真的许久没有见到他了。
他也很少在府里出现。
她右眼跳了一下,总有些不安的感觉。“嗯,茶点都送了?”
般般点头。
清池走到厅里,就见男人正面朝墙壁,沉默地望着挂着上面的山水画。
清池记得,那是从前蒋唯送给她的。
一直挂着习惯了,也就忘记取下来了。
“大兄。”
李叹回过头来,“这幅画不错,是蒋唯送你的。”
清池颔首道:“听说是这一两年很流行的仇白子画师所做。”
“东风一样翠红新,绿水青山又可人,料得春山更深处,仙源初不限红尘。仇白子的《游春图》,绘山水春景,也是当世有名的山水画。他的眼光不错。”李叹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但清池明显地觉得不妙,她也觉得有点尴尬,“看来这是不可多得的好画。”
“般般,快取下来。”清池吩咐道。
李叹止住了她的行为,“画就是拿来赏玩的。”
清池讪讪道:“听了哥哥的话,我才知道,也许这是蒋世子的心爱之物,如今我们已经没干系了,也不好继续留着……”
这回李叹没有阻止了,般般很顺利地取下了画准备退下。
这时,李叹瞧了清池一眼,问:“你打算自己退回去,还是让蒋元帮你送回去?”
清池觉得他话里有话。
很快,清池仿佛明白了什么,“大兄,我听说你和蒋世子还算熟络,可否帮我把这幅画物归原主?”
她明眸善睐,恳切期盼,顾盼之间生动流辉。
那漆黑如鹰般锐亮的眼瞳里,照着她纤细的身形。
他周身萦绕着的冷气,也不知不觉中消散了大半。
李叹从般般的手里取了画卷,“我和蒋世子虽只有几面之缘,送副画也不难。只是往后,你该省得,不要轻易收这些东西。”
般般缓了口气,立即行了礼告退。
她那逃似的样子看得清池有点无语。
但李叹这句话更让她蹙起眉头,他这有点管得太宽了吧。
还有,他和蒋唯撇清关系又是什么意思?
“大兄,难道你觉得我举止轻薄浮浪了?”清池实在忍不住了。
从一进来,先是暗示她不该挂蒋唯的画,又暗指她和蒋元太过亲密。
他以为他是谁啊,还管到她的身上来了。
气得双颊泛起薄红的清池,容色却仿佛更加明艳动人了。
他目光深邃地望着她,清池也被这直接而深沉的视线绞得心头乱撞。
“我从没这么说。”他低低沉沉的磁音听上去很隐忍,“你还太年轻了,不知道男人心里都在想什么。”
觊觎我的,难道不是你?
清池冷冷地在心里说。
“大兄想说蒋元吗?”清池嘲笑了一声,道:“他只不过十三四岁,还是个孩子,难道还能危险到什么地步?”
也许是清池这种无所谓的语气,惹恼了他。
李叹冷冰冰地说:“说起蒋元,你最好离他远点,他不是你嘴里那么天真的孩子。”
清池竭力忍住不生气,可还是好气哦。
她见蒋元,就是安定伯夫妇都没说什么,到他嘴里就没好事。“大兄,未免管得太宽了。”
他们这里气氛一变,丫鬟们都怕受牵连般,早就躲得远远的。
“那你是觉得我说错了?”李叹平静地说着,仿佛暴风雨前。
他右手紧紧地攥着那幅画卷,粗大修长的手掌指节都泛出了青筋。
冷厉硬朗的脸庞轮廓一半在阴影当中,逼迫而近,带给清池强烈的压迫力。
“李叹!”清池内心翻江倒海。
李叹逼得她步步后退,直至退无可退。
他低头望着她,那狭长冰冷的眼眸充斥着还未褪去的怒意,令清池不寒而栗。
然而更可怕的还是她被禁锢了,无法逃脱的身体。
“大兄……”清池瞳孔震荡,如花蕊摇曳盛放,湿润起来。
猝然地,他峻拔的身体往一侧转了方向,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那副凶狠危险的样子仿佛都是清池的错觉。
她得到了久违的自由,这一刻品尝到的空气都感觉是那么的清甜自由。
“现在你还觉得你眼中的熟人让你很安心吗?”李叹欣赏着她苍白楚楚的模样,淡淡地问。
清池在心里暗骂一声变态!
李叹微微一笑,脸上那些阴沉冷漠全都驱散了,甚至流露出些不羁轻狂。“吓坏了吧。逗逗你而已。”
她强颜欢笑地道:“大兄,你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嗯,是不好笑。”李叹也这么认为。
随后他坐下,喝了一口茶,问起她最近如何。
清池是巴不得赶紧把刚才那种带给她不安的场面赶走,自然也就附和了他。
她还是不死心地隐晦提起李蓉蓉。
但李叹的神情是她完全看不出深浅的那种:“看来府上人倒是没有胡说八道,你和她处得不错。”
清池眼皮子一跳,回道:“我和她虽没有血脉,但如今也是义姐妹了,总不能闹得太难看。”
不知道他是试探还是什么。
总之,她还是得否认她和李蓉蓉关系好。
不过,本来她和李蓉蓉也关系不深,这一点倒不怕他查。
李叹看了她一眼,“你的性子谁都能处,这点我从不担心。”
清池不知道该怎么笑比较合适,恨不能早点送走这尊冷面煞神。
李叹走出内院时,发觉般般的视线落在他手上的山水画上。
“大公子……!”她被吓了一跳,立即低下了脑袋。
“嗯。”
李叹若无其事地把画卷翻了个面,不让被他弄坏的一面露在外边。
屋内,清池在他一离开,就忍不住喝了一口茶,暖着心肺。
可心里还是乱糟糟的。
李叹这个人心思细,鬼蜮甚深。
和他相处多年,清池当然很清楚这个人的霸道强势,控制欲旺盛。
从前也没这么把她看得紧,但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一样了。
清池不知是不是她触及到了他的底细,才引发了他。
刚才真是好危险。
回想起来,她甚至觉得李叹在那时,恐怕是真的要对她做出什么事。
好在,他似乎在忌惮着什么,最终什么也没做。
清池心想,以后不能再和他独处了。
但她也不能继续这样一直被他掣肘着。
她眼里冒出火苗儿。
蒋元是把合适的刀,但他还对上李叹还是太嫩了些。
对了,她想起了李蓉蓉和蒋唯,他们会是她能够用得上的筹码。
废是废了点,但谁让她太弱小了。清池无奈地想着。
李蓉蓉的性子,清池老早就知道了。
她这个人算不上坏,顶多算是有点蠢,一根筋。
她最近频繁地和蒋唯会面,而蒋唯似乎也有些松动。
起码在和她见面时,也不再阴郁着一张脸,这几乎是让两府都慢慢地放下心来。
李蓉蓉鼓动着蒋唯,“与其看着她嫁给别的男人,不如你带她远走高飞。否则,你真的会后悔的。蒋唯,你要是个男人,就应该带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双宿双飞。”
蒋唯觉得她很轻浮,皱了皱眉头,但其实心底十分意动。
唯一让他觉得麻烦的便是,该如何在两府的追踪下,顺利地带着清池逃出盛京。
李蓉蓉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还害怕他不敢,破坏了自己大计呢。
她着急地说:“我都给你们做红娘了啊,我们府上若是有什么动静,都有我知会你,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便是。”
蒋唯的视线从花间收回,轻声问:“真的可以吗?”
初夏的荷塘,早有蜻蜓飞上含苞待放的荷花花苞,淡淡的幽香被风吹散。
刹那时,那阵风转头朝这边轻轻拂过。
他黑发如溪,烟雨眸子温润秀气。
站在风中白袍翩跹,身姿更是长身玉立,真宛若回风流雪般的贵公子风度标杆。
他周身更是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气氛。
那一瞬间,就是李蓉蓉都看呆了。
“李小姐,我想再见她一面。”他的声音也仿佛要消散在风里。
很快风停了。
李蓉蓉也回过神来,她脸颊有些泛红,“好,好啊!没问题,我一定让你们能够倾诉哀肠!”
蒋唯看着她,脸上是真切的微笑。“那蒋唯便要多谢李小姐了。”
李蓉蓉不知为何,心里竟然隐隐有些失望。
李小姐吗?好客气疏远的称呼。
若是能够听到他唤一句蓉蓉小姐就好了。
“他要见我?”
李蓉蓉骄傲地仰起脑袋,在瞧见清池露出吃惊的神情后,回道:“你难道就不想见蒋公子?”
清池注意到了李蓉蓉称呼上的改变。
从前都是直呼其名,这才多久,都变成蒋公子啊。
清池背过身去,纠结地道:“这……于礼不合。”
李蓉蓉着急地道:“这有什么于礼不合的,你别担心,我既然答应了他,就会帮你。”
她看不见清池脸上笑容微妙,只觉得清池这个大小姐就是矫情。
清池眼眶微红,转身牵住了李蓉蓉的手,“那便有劳蓉蓉了。”
她容貌娇美清艳,这似哭未哭的模样,仿佛垂泪的鲜花。
就是李蓉蓉看了也于心不忍。
她嘟囔着,“小事一桩嘛。你以后别和我抢叹哥最好了。”
后面一句话说得很含糊。
清池抬眼望她,“蓉蓉,你在说什么?”
李蓉蓉当然不愿意泻露自己的秘密,随口搪塞道:“没什么。那我就和蒋公子说去了。”
清池羞涩地道:“拜托妹妹了。”
李蓉蓉审视着她,慢慢地笑了。
清池仿若未察,可微微抿起的嘴角,也能看出她的好心情。
李蓉蓉也许是真的想要帮她的,但她也从来都不喜欢她。
这一点,清池一直很清楚。
“小姐,蓉蓉小姐……又来见您啦。”小薇在李蓉蓉离开后,才走了进来。
“是啊。”清池心情还不错。
小薇和般般却有些奇怪,什么时候小姐和蓉蓉小姐的关系这般要好了?
要见蒋唯的事,清池自然谁也不会说。
事到如此,她也并不好拒绝李蓉蓉,这会引起她的怀疑。
不过见蒋唯,倒是让她心生了一计。
或许,不止是能给李叹找麻烦,还能让两府闹腾一番。
届时,再好好看个热闹。
过了几日,李蓉蓉找了姐妹同游出门的借口,在安定伯夫人哪里过了明面。
她就带着清池坐马车前往大相国寺。
没错,她和蒋唯就约在那儿见面。
一到大相国寺,李蓉蓉让笼儿缠住了小薇,和清池借名求姻缘签,实则去了后院的禅房。
花木深处,鸟雀似乎也止步了。
繁茂的花木垂下细密的阴影,隐蔽而清修。
李蓉蓉对清池说:“蒋公子就在里面等着你。”
于清池来说,这是一个大胆的举动。
一旦被发现,她将身败名裂。
可她到底不是古代女子,除了怀疑李蓉蓉,担心她不够小心,倒也没别的什么情绪。
清池对她颔首,便向那里走去。
走过短短的路径,她蓦然看见了蒋唯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他就站在清溪边,绣着青竹的雪袍滚着细风,簌簌花声。
他烟雨般朦胧,在注视着她时,那双温润的眼,细长而幽深。
“池儿,你来了。”
清池平静地道:“蒋唯哥哥。”
蒋唯望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心里很是欢喜,原来他不是自作多情,她还是来了。
“池儿,你别怕,我就站在这里。”蒋唯苦涩地笑。
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这般没有话了,变得如此的疏离,就仿佛是两个从未认识的人。
清池脸蛋雪白,肤色细如琉璃,透着一股脆弱之感。
那样子仿佛正在等待着他开口。
“既然你来了,那就证明你心里是有我的。”蒋唯声音低低,透着股奇异的温柔,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望着她,克制地道:“池儿,最近元儿经常和你见面吧。我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和他之间这么熟了。反而是从前无话不说的我们之间,竟然连说什么都变得困难了。”
蒋唯苦涩一笑,叹息很轻,仿佛也落在风里那样轻。
清池看着他如此黯然的样子,到底有些于心不忍:“蒋唯哥哥,元儿他……”
“我知道,不管是元儿也好,顾文知也罢,我们之间的事和他们没有干系,我只是……只是不甘心。”
清池拿着绣帕捂着唇,伤心地道:“蒋唯哥哥,也许我们就是没有缘分。”
“不。”蒋唯冷声道。
一向温润的他,红着眼圈,坚定冷酷的样子又仿佛是另外一个人了,他的瞳孔黑而幽深,凝视着她,“池儿,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吗?只要离开盛京,一切都可以当做不存在。”
清池愕然受惊,直愣愣地望着他。
她艰涩地启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蒋唯很是失望,看来已经知晓了她的答案。
可是,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池儿,你别拒绝我,我知道我这样做,很自私,也会让你担惊受怕。可眼下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我可以等,等到你想好为止。”
“在秋天之前,我都还有机会吧。”
他眼尾曳红,怕吓到她似的。
只好抿唇,微微一笑。
却壮烈得如抱柱的尾生。
清池心情复杂地盯着眼前的青年,这是他迟来的叛逆和勇气吗?
可惜,她很早以前就无法相信任何人了。
“蒋唯哥哥,我以为你已经放下了。”
“我试过,但是不行。我忘不了你。”蒋唯低声。
他们并不知道,除了李蓉蓉外,这里还有两个不归之客。
隔着花树的深密处,有一双温婉的眼睛得意地望着他们,也望着就站在外围守着的李蓉蓉。
果然被她抓住把柄了。
紫袖幸灾乐祸地想,她就说李蓉蓉明明一副爱惨了主子,最近又怎会和蒋唯走得那么近。
就算是故意取信两府,她那样的人也不会那么频繁地见蒋唯,还和李清池相处融洽,经常见面。
所以,在她留意到这点的时候,就知道李蓉蓉是想要做什么。
果然,在今天跟过来后,就发现了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
李蓉蓉在撮合蒋唯和李清池私奔。
李清池有这么想法吗?
紫袖忽然有些琢磨不透她了,即便在她身边待了快三年,她也始终看不懂她。
明明只是一个生活在后院的女子,一眼瞧上去,也就是温柔娴淑的千金小姐。
谁能想到她只是一个假货,又谁能想到看起来温柔的小姐,其实都是装出来的。
她很警惕。
不管她会不会和蒋唯私奔。
紫袖当然都不会放过这次报复清池的机会。
一想到之前被她陷害得丢脸地离开了芷梨院,她就怒火中烧。
还就为此,主子对她都失望了。
这一次,她怎么也要雪耻回来。
一想到主子,紫袖就有些忐忑。
李蓉蓉在破坏主子的计划,她应该及时告知主子才对。
可她还是抵抗不过报复李清池的诱惑啊。
她忍不住为自己找借口。
只要在李清池和蒋唯私奔前通知了主子,这样既不会破坏主子的计划,又能让李清池没法见人。
这是个好主意。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紫袖不知道,在她的身后,还有一个人早就发现了她。
少年容貌秀美精致,明若蔷薇,同样也冷若冰霜,仿佛要冻结周边的一切。
那双蛊人的眼睛里透着一种疯,一种妖气,一种凉薄凶残。
不知何时,他又忽然笑了,露出了醉人的酒窝,无声地阴郁疯狂。
他注视着那对如天作之合般的有情人,手指上的花叶碾碎了,沾着秀美的指尖。
“池姐姐啊,池姐姐,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枉我还担心这只小老鼠会伤害到你。”
“池姐姐,我不会让你和哥哥一起逃走的。”
他的声音低低的,仿佛只说给自己听。
紫袖敏锐地察知到了什么,望了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只有风擦过茂盛的枝梢。
清池虽然是拒绝了蒋唯,但那只是一个态度。
若太轻易同意了,才显得她奇怪好吧。
其实,那时她的神情、话语,都流露出一股欲拒还迎的希望。无
意中给了蒋唯一丝渺茫的希望。
这也是计划里的一步。
清池对自己说。
可不知为何,见了蒋唯这一面后,她的那种不安感却更强烈了。
她真的能哄住蒋唯和李蓉蓉,让他们反目为仇,让李蓉蓉彻底失去希望后大闹一场吗?
这时,清池反而不确信了。
回程路上,李蓉蓉还取笑般地逗她:“见了他一面,总算安下心来了吧。”
清池低头羞涩着,还有些小脾气,“蓉蓉……”
李蓉蓉根本就不知道她憋着坏,“清池,我有时候还真是羡慕你,蒋世子对你多深情啊,为了你甚至连国公府的一切都能抛下啊。要是能有一个人能这么对我就好了。”
李蓉蓉语气中都透着一股羡慕。
清池似笑非笑:“蓉蓉心中的那个人,难道就不好了?”
李蓉蓉一想起李叹,顿时眉飞色舞的,她又使劲压住,“那是自然,他当然好了。不过,我可不能告诉你。”
李蓉蓉警惕地望着清池,当然不愿意让她知道这个人就是李叹。
清池:“……”
和恋爱脑是说不通的。
事实上,清池觉得蒋唯私奔的这一步,是一点也不像他,更不像是一个出仕的贵公子。
太过儿女私情了。
清池在心中叹道。
他是变了,可温吞懦弱的性情其实并没有多少改变。
他难道不知道,一旦离了蒋国公府,离了京城,他们什么都不是吗?
贫贱夫妻百事哀,所谓的爱意又能支撑多久?
况且,她并不爱他。
清池冷漠地想着。
清池这才回到宜梨院,喝了一口茶,就听到般般来报。
“小姐,元公子来了。”
清池手上的茶碗还没搁下,就听到这句话。
她眼皮子跳了一下,都不知道这是不是巧合了。
“他怎么又来了。”
般般听到清池这句话后,有些诧异。
听上去小姐并不愿意见到元公子?
清池很快若无其事地道:“请他进来吧。”
“是。”
蒋元轻巧如猫儿般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醉人的酒窝,“元儿见过池姐姐。”
清池温柔地笑:“元儿来了啊。”
不过眼前的少年却给她一种不太对劲的感觉。
尤其是那盯着她的眼神,火热粘黏,又如紧紧要缠住她的蛛网。
叫她甚至有些透不过气来。
“元儿……?”
蒋元似乎才醒过神来一般,细声细气地说:“池姐姐的眼睛怎么红红的,是谁叫你受了委屈?”
他忽然靠得太近,太缠人。
清池格外意外,她遮了下眼睛,“谁会让我受委屈,应该是出门的时候被风沙迷了眼睛。”
蒋元哦了一声,“早些时候来找池姐姐,才知道姐姐出门了,还是和那位蓉蓉一起出去的。”
清池挥退了婢女,淡淡地说:“我是她姐姐,一块儿出门有什么稀奇的。”
蒋元实在太敏锐了。
有时她无意一句话,就会被他看出破绽。
“池姐姐。”蒋元甜腻腻地唤她。
“元儿,可是有何事?”清池的语气已经是送客了。
也不知道他是听不出来,还是不想离开。
“池姐姐,可巧的是,我在大相国寺遇见你和那位蓉蓉了,我还以为是我瞧错了呢。”蒋唯有些孩子气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