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叹道:“的确很天真。难道安定伯府的日子还比不上那一点血脉?你真的愿意回去过普通人家的生活?”
清池自嘲一笑,很是凄美,仿佛要凋零的一丛春花。
李叹甚至觉得,他的话是不是太严苛了。
“大兄你还不清楚我?我一贯就是个享乐的人,怎么舍得了这锦衣富贵的生活。这个念头……就是忽然从脑子里冒出来,我当然不会破坏现在的生活。”
李叹叹了一声,低声道:“清池,你要明白,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清池在心底漠然地问道。
“最近过得怎么样?”看来是打消了他怀疑的念头。
李叹这一转头就关心起了妹妹。
“最近……”清池脚步停下。
李叹盯着她看,仿佛要从她的脸上看出蛛丝马迹。
“你不信我?”他冷冰冰地问。
清池苦笑一下,摆手道:“当然不是啦。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实话实话。”李叹冷酷地道。
清池只好把最近芷梨院的月供被压说了出来。
李叹听着她的话,眉头一直皱得紧巴巴的,甚至都露出了几分凌厉气质。
他不喜不怒地道:“这件事我来处理。”
清池乐滋滋地道:“那多劳大兄了。”
向来只要是李叹答应要做的事,一向都不会食言。
这一点上,她就很喜欢。
清池骤然发现,她的大兄看她的目光很奇妙。
怎么来说呢?
他这时不像是哥哥,更像是……
更像是以男人的目光在怜惜、俯视一个需要他拯救的女子。
这种视线令清池感到了危险。
他的眼神像是攫夺猎物。
“大兄……我到了!”
“嗯。”
“那大兄……再见。”
“再见。”他饶有兴致地咀嚼着两个字,觉得清池嘴里偶尔冒出的这些新奇的词语当中,有些还真是意味悠深。
清池眸中极力压制的慌乱,是他的乐趣。
一朵开得正好的花,需要雨露浇灌。
也许,这正是为他而开的花,才会哪儿都那么适合他,娇媚,带点儿刺,比整个春天还要浓烈。
“奴婢见过大公子。”紫袖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
但不得不说,她的到来,也让清池从这种奇怪的气氛中解脱出来了。
李叹脸上那些许的笑意消失了,他看向紫袖的目光冷淡而锐利。“嗯。”
“好好侍奉小姐。”
紫袖头皮一麻,“奴婢谨尊公子教诲。”
她就这样蹲身,一直到男人的脚步声远去了很久,才站了起来。
清池看着她。
“小姐。”她仍然还是从前那副温柔形容的大丫鬟模样。
清池却不知为何地觉得作呕。
也许在她眼中,就是李叹这个早已经掌握了实权的义子,也比她这个主子更可尊敬吧。
清池没让她扶,冷淡地道:“回去吧。”
她没有看见,紫袖温柔的脸上一瞬间划开裂缝,一闪而过的阴鸷和妒恨。
她盯着清池,眸中透着满满的嘲讽,几乎压制不住鄙夷。
清池算是过了一段平静日子。
其间,李蓉蓉还是不死心地想要约见她。
清池婉拒。
李蓉蓉很生气。
可她也不想,自从她和蒋唯的婚约定下来以后,别说是她李蓉蓉,就是她自己也被影响得出不了门。
也许是蒋唯那边反抗得挺严重吧,两家都怕他们干出私奔的丑事,因此在这方面上管得严酷了些。
清池很早就知道,他们这样的人是无法决定自己的婚姻的,就算是踏入官场的蒋唯,也无法撼动两个门阀。
除非,他能够在这时成为蒋国公。
否则,无论多么披肝沥胆的承诺,都只是空中楼台,风吹就散了。
这段时间,伯爵夫人已经在尽快和另一方确定了,大概是想稳住她。
伯爵夫人还亲自告诉她,三天后,男方会登门拜访。
届时她可以在屏风后审看。
伯爵夫人亲自保证,男方除了年龄大了她一轮,是个鳏夫,还有孩子外。
真是哪哪都出挑。
清池真是笑不出来了。
比她大十多岁,是个鳏夫,还有孩子,指不定还有一屋子的妾,这种条件也能说是出挑?
清池那怀疑的眼神也让伯爵夫人感到了尴尬,她马上解释道:“你这孩子可真是……!你这夫婿可是我和你爹亲自挑的,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他啊……要是那一天你们互相见面了,可就知道我所言不假了。我是你娘,难不成还会害了你。”
清池根本还没从这个惊天霹雳里中醒来。
一听到伯爵夫人的这番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话里话外,无非是,只要那男人看中她了,那她就一定得嫁过去了。
看来,他们夫妻两人果然是恨不得早点把她给嫁出去啊。
不是这样,又怎么好让心爱的亲生女儿出闺呢。
清池暗暗地冷笑,她感觉到了一股冷。
冷得她每一颗骨头都发颤。
难怪他们趁着三位兄长都不在府中的时候,就要把这件事给做了。
只有无依无靠的她才能顺着他们的意思。
顾氏始终不愿意和她对上视线,看来多少有些愧疚。“清池,娘说得对,男方这边的条件是极好的,八字也对过,上面说你们是天作之合,金玉满堂呢。”
清池笑得有点勉强。“我听爹娘的安排。”
伯爵夫人脸上的不满这才消失,又变成了乐呵呵的慈母模样。
她亲热地捧着清池雪嫩的柔荑,“自小你就是个好孩子,爹娘不会亏待你的。等你见了他啊,就知道这桩婚事我们是费了多少苦心。一点也不比你妹妹的差哦。”
“娘。”顾氏喊了一声。
伯爵夫人有点尴尬,这时在清池面前提到蒋家,的确不太好。
再说,就连顾氏和她心底也清楚,无论为清池选的这个人权势地位有多显赫,但到底年龄大了太多,还不是初婚,嫡子嫡女都有了。
怎么能和家里承爵、性格温柔的蒋唯相比呢。
清池低头,脸上神情淡漠得像雪。
清池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试试走他这边的路线。
也正是因为李叹现在府外,所以她特意写了一封信托人送去。
清池不知道他会不会帮她,又会帮到什么程度,但至少这也是一个法子。
本来这件事就已经很让她心烦了。
李蓉蓉那边还不消停。
本来禁足的她竟然偷偷地跑到了她这里。
“你就真的愿意嫁给那个老男人!”李蓉蓉挑衅地说着。
清池没想到她还是这样幼稚,“李蓉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明艳的容色似燃烧的夕阳霞色,有一种近乎残酷的美艳,在那一瞬间李蓉蓉甚至不敢看她。
可她还是倔强地道:“我当然知道。我不想嫁给蒋唯,你就不想和我一起反抗吗?”
她真是殷殷切切地望着清池,明亮的眸子里还带着希望。
“反抗?然后像你一样被禁足?”清池嘲弄地笑。
“你——”
“蓉蓉妹妹,别忘了你现在还在禁足,如果不想闹出什么事,还是赶紧回去。”清池一副送客的神情。
“哼!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李蓉蓉大声吼她,然后怒火冲冲地跑走了。
清池长叹了一声。
般般和小薇都是一副惴惴不安的神情。
下午李叹就回信了。
寥寥四字:等我安排。
但无疑这简单有力的四个字,给了清池一记定心丸。
清池还想过如果李叹不帮忙,就用那个秘密威胁他呢。
当然,那是一种与虎谋皮的方法,就算渡过了眼前的难关。
但,谁知道她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该庆幸的是,他还是愿意信守承诺的当一个好哥哥。
婚约的事有回转,清池也并没有告诉小薇她们,谁也不知明天的事呢。
但她们那副天都要落下来的样子,她的确是不喜。
所以出去散步时,就点了温婉沉默的紫袖。
天色有些黑了,她们一前一后的走着。
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水榭边,远方稀稀落落的灯火落在湖水中,映着天上摇坠的星子。
春夜的风像是母亲温柔的手抚慰过四际。
桃花李花的香气淡淡袭来,就像美人脸上的那层胭脂。
“今晚天气真不错。”清池站在湖畔道:“星星和月亮都出来了。”
“小姐,你出来久了,是不是该回去了。”紫袖温声道。
清池笑着觑她:“什么久了,我才回来。”
她摸了摸头上的珍珠簪,“哎呀,我的花鸟钗不见了。”
紫袖格外地被她吓坏了,随即就开始在地面上找了起来。
“紫袖,可能是在来的路上掉了。”
紫袖的眼睛望着她,“小姐,那奴婢回去找。那您……”
清池甜甜地笑:“我就在吹吹风,你快去快回。”
紫袖仿佛明白了什么,月光的照拂下,她的那双眼睛带着奇异的神采,她服了服身,道:“奴婢回去找,小姐安心……夜色寒凉,小姐切莫走近了湖面,小心落水。”
清池觉得她后半句话有些幽森阴气的,怪吓人的。
她怕露出破绽,也就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紫袖温婉修长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了这附近时,清池才留意起四周,不由有些忐忑。
李叹除了那封信,还捎了口信给她,就约在这个时辰在这儿见面。
清池觉得怪奇怪的,但是一想人家都费尽心思入府帮忙了,难道她还能说太晚了,改到明天再约?
她站在湖边,风吹衣衫,时间长了,还真有些凉意。
忽而听到沙沙一声——
她甚至没有回头,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背后猛然遭受冲击,她被一双手推下了湖。
清池呛水得厉害,眼皮子一睁开,下意识地自救。
她忽然发现身上酥酥麻麻的,根本使不上力,就连意识都在渐渐迷失。
扑棱的手脚都开始失去了力量——
“谁……?”
是谁要害她?
或许是上天垂怜,在溺水垂亡的时刻,她探出水面看见了在岸边有道熟悉的影子。
月光如乳,半被乌云遮蔽,她的身体有一半在黑暗当中,就在那时,她对她笑,仿佛来自炼狱的妖鬼般阴鸷残酷。
清池拼命的挣扎,她越来越绝望,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的力量越来越小。
你有被溺水的时刻吗?
你知道溺水死亡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越是使劲想要自己的头伸出水面,就会因为没有力气而沉入水中。
然后是耳膜进水,这个世界的声音好似都和你隔了一层。
身体无力,脑子缺氧,意识也开始薄弱……
眼前一片黑暗,耳朵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清池想,她要死了。
她从来没想到她会死。
她一直以为,像她这样自私又浅薄的人应该活得很久。
就像她一直觉得,这个世界是因为有了她才真实。
没想到,原来她才是死得最早的那个。
临时前,她还在想,紫袖原来是李叹的人啊。
李叹是觉得她知道太多了,所以要杀她吗?
她感觉到很冷,仿佛全身都浸泡在冰水当中。
“冷。”
“好冷。”
她感觉到浸入骨髓般的寒意在身体里漫开,意识慢慢回笼,眼皮子顶了千层般重。
“小姐,小姐……”
是般般和小薇的声音慢慢地在耳边真实地响起,原来她还活着吗?
她睁开眼睛,就见到了在床边喜极而泣的小薇。
“小姐您可算是醒来了,你方才被梦魇住了。”
清池现在才发现,她屋子里的摆设很有些不同往日的样子。
小薇扶着她坐了起来,般般往她背后垫了一个软枕,帷幔上是清丽的菊纹。
清池敏锐地观察到,花瓶里还有一枝滟滟的红梅,现在都已经是四月晚春了,哪来的梅花?
“小姐,您……没事吧?”小薇担忧地望着她。
清池不动声色,“我没事。对了,小薇,今天府里不是有贵人要做客吗?”
“贵人?什么贵人?小姐,我怎么没听说。”小薇疑惑极了。
清池笑了一下,“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如果按照正常的时间线,应该是伯爵夫人给她找的婚约者上门的日子,但现在看来,恐怕……不是原来的时间线了。
也许,她重生了?
清池早就发现了,小薇她们的着装比起往日就多了一层,更像是初春时节。
很快,在般般送茶给她时,清池又试探了一下,拿李蓉蓉问她,没想到般般也是一脸的不解,还说什么小姐,府里哪有什么蓉蓉小姐啊。
还担心她是不是还没从梦魇里醒来。
她果然是重生到了李蓉蓉还没回来的时间点。
太奇怪了?
但这种事很显然,并不是她能够控制的。
她大概也只能庆幸自己运气很好,多了一条命。
紫袖,李叹……一想起这两个人,清池眼睛里就只有冰冷的恨意。
这一次,她绝不会坐以待毙。
李叹的心狠手辣,她终于领会了一次。
什么哥哥妹妹,什么兄妹之情,又哪里比得上利益。
清池知道,李叹的秘密一定很大,说不定这背后的东西超出了她的想想。
那她要不要掺和一脚?
当然要。
不过这次,绝对要小心。
二月天,春日温缱,杂花生树。
清池站在高楼之上,风吹裙衫飘飘,眸光望着不远处正在说话的一对男女。
她没想到,原来李叹那么早就搭上了李蓉蓉。
果然,这一定是他很早之前就成熟了的计划吧。
也许是重生一次后带来的信息,她很快就打听到了很多的事情。
譬如吴嬷嬷,她是因为十五年前她弄丢了小姐,惨遭伯爵夫人厌弃,去了乡下的庄子。
她是怎么弄丢了小姐?这也是前世,清池最想知道的,这辈子一点都不费劲地查到了。
崇平二十年,先帝迁都,安定伯积极响应皇令。
当安定伯夫人身怀六甲,已近临盆,不宜奔波,于是就等生下了小千金,由当时方十四岁的义子李叹护送。
本来是一路平安的,谁料就在快距盛京城外五十里的居山遇见了盘旋的山匪。
李叹护住了伯爵夫人,但抱着小千金的吴嬷嬷却被山匪抢走。
吴嬷嬷自称她昏迷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就看见小千金在路边。
很快,李叹找到了她们,有惊无险地渡过。
清池知道后面李蓉蓉会冒出来,她才是真的小姐,而她是假的。
所以,吴嬷嬷的话应该只说了一半,她在路边捡到的小千金当然不是李蓉蓉,而是她。
吴嬷嬷后来说自己老眼昏花,她是真的没认出来吗?
清池不觉得一个能够在伯爵府混了这么多年的嬷嬷,在发生真假千金案后还能平安脱身的她,会真的没认出来。
这番话里简直满是破绽。
还有一种对过口供的欺瞒感。
恐怕,是为了保命而拿一个孩子充当小千金吧。
那李叹又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如果说他在十四岁的那年就计划了这么多,那他这个人果然是城府极深,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为名为利?
作为都尉府中掌握盛京防务的正五品千户实职,二十九岁的李叹就算在他的同龄人中也是一骑绝尘的存在。
就是挺多勋贵家的孩子也比不过他。
所以,才会在安定伯府中,除了安定伯,就属他说话最有份量了。
那他做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清池实在想不出来。
“小姐,就算给奴婢天大的胆子,奴婢也不敢拿小姐您的东西!”紫袖苍白着一张脸,跪在地上解释。
“人赃并获,你还敢撒谎。”清池坐在梨花榻上,淡漠地俯视着她。
般般等丫鬟也是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谁也没想到芷梨院里素来最可靠的大丫鬟紫袖,竟然会偷偷拿了小姐的金镶玉蝴蝶钗。
紫袖跪在地上的背影纤细而柔弱。
她望着丰姿冶丽的小姐,忽而明白了什么,眼睛里露出一抹沉思和惊讶。“你……”
“带下去。”
清池不会给她时间反应回来,当天就让郑婆子派人送回了珠绕院,让伯爵夫人来发落。
没错,紫袖作为李叹的眼线,当然不可能偷她的东西,是清池故意污蔑她的。
她想杀了她。
但是,现在还不行,她不能打草惊蛇。
清池平复了一下心情。
紫袖作为府里的大丫鬟之一,竟然偷了主子的爱物,这当然是个丢脸的事。
珠绕院那边,伯爵夫人得知后,便让翡翠姑姑罚了二十小鞭,幽闭数月。
清池得知这个消息后,觉得重生以来,总算是有一个好消息了。
不由有点遗憾的是,罚的属实有些轻啊。
想也是,李叹在府中的势力,又岂是她轻易能够撬动的。
郑婆子大概是想紫袖没了,以后这芷梨院她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吧。
没承想,清池可不是吃素的。
清池没去找李叹。
李叹却主动上门了。
清池慢慢地倒了一杯明前茶,端给他,笑着道:“大兄喝茶。”
李叹嗯了一声,他稳稳地接了茶。
他坐在椅子里,那双鹰眸很亮而锐,望着她,仿佛攫住猎物的眼神。
他的身形,气势,就给人一种压迫感。
“最近怎么样?”
清池望着漫进窗的春阳,贴着墙角放着的盆栽里,白山茶、金盏菊迎风飘舞着,淡淡的香气似雾般散开。
清池笑得楚楚玉致,也仿佛一朵粉山茶。“最近小姐们流行踏春斗草呢,我玩得挺痛快的。这么好的春天,大兄你啊,真是白白浪费了。”
李叹审视着她,“此外呢?”
清池片刻的懵懂,在李叹等候的目光下,露出点厌恶的神情。
“说来,最近真是发生了一桩晦气的事儿。大兄,你知道紫袖吗?”
“你那个丫鬟?”
“大兄也知道了?枉我平日以来最信任她了,她竟然还偷了我的东西,不就是一只金钗嘛,以我们主仆之间的情谊,她主动问我要,难道我还舍不得给她。”清池很是伤心地道。
李叹看她是真伤心,便缓缓地道:“一个不忠心的丫鬟罢了,也能让人这么伤心?”
清池在心里冷笑,不知失去了一个眼线的你,伤心不伤心?
清池很自然地把话题移开了,却没想到李叹忽然问起:“你最近对府里的往事很有趣?”
清池知道,大概是她问吴嬷嬷的事引起了李叹的怀疑。
他这个人尤其心眼多,心思重,她得小心回答。
“随便听听而已,又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李叹仿佛相信了她的口吻。
当然,清池并不打算阻碍李蓉蓉回府。
事实上,她没有那个能力,而且利用前世已知的事情,后续才会更好的行事。
清池想起李蓉蓉对眼前男人的炙热爱怜,心里就涌出莫名的激动。
如果拿李蓉蓉毁了他的计划,毁了他的名声……
和自己有了婚约的义妹相恋,安定伯会怎么看他,他的同党上司又会怎么看他?
真是想想都激动。
这不就正能报复到他了。
“清池,你走神了。”男人低沉冷漠的声音响起。
清池嘴角扯出一个笑意,她那双珠眸含情凝涕地望着他,微微一笑,耀如春华。
“大兄,你喜欢怎样的女子啊?”她面不红心不跳,大胆地开口。
李叹望着她,那双眼睛黑黝黝的不见底。
那一刻,清池被他看得头皮都发麻,“你问这个作甚?”
清池马上道:“大兄,你总该给我找个嫂子啊。唐嫂嫂都去了多少年了。”
清池可不觉得他是一个很深情的人。
恐怕唐氏当年就是受不了他的薄情吧,不然才嫁了过来没几年就香消玉殒了?
李叹忽然薅了薅了她的脑袋,冷肃地道:“这不是你该管的。”
“我的头发啊!”清池有脾气地打开了他的手。
抬头却见李叹在笑,他是一个不怎么笑的人,这笑起来却比不笑时多了几分韵味,俊朗的五官也多了些成熟撩人的调调。
就这长相,这身家,一直不娶妻,除了是想选更好的,清池不做他想。
他鹰眸难得流露出些温情,望着她说:“若是妻子,只要是我喜欢的就好。”
身上的冷锐之气,也淡了很多。
剑眉高鼻,鹰眼薄唇,俊武不凡。
衬得一边的那株镶边芙蓉色的牡丹都颇为秀美动人。
她呵呵地干笑,这个回答了等于没有回答。
如前世那样,过了没多久,李蓉蓉回到了安定伯府。
在所有人面前,清池都是一个好姐姐,反而显得李蓉蓉有些无理取闹了。
“你真的愿意帮我?”清池哀婉地望着她。
李蓉蓉来的目的只是想要一个帮手,和自己一起抵抗婚约。
这会儿珠玉生辉,皎颜艳色的美人微带伤心的神情,就仿佛泣露的牡丹般美丽。
她难免生了一下愧疚之心。
两姐妹仿佛在这时才因为这件连接彼此的祸事,而真的有了那么一丝姐妹之情。
“清池……姐姐,你和蒋唯从小就青梅竹马了,我才不想做那个拆散你们的,而且……而且……”
李蓉蓉红着脸,大胆地说:“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
清池绣帕捂着唇,受惊地道:“是谁啊?”
李蓉蓉笑得甜蜜又忧伤。
很快她又望着眼前的清池:“你有时候……也不是那么讨厌嘛。”
清池心想,我都来讨好你了,你当然不会觉得我讨厌了。
清池忽然牵住了她的手,李蓉蓉有点抗拒。
但眼前的芙蓉玉色,如朝霞映雪,她觉得呼吸都有点发颤。
“蓉蓉,既然有了喜欢的人,就应该好好的争取啊。”
“那该……怎么争取?”李蓉蓉被蛊惑了地问。
清池露齿一笑,“自然是要让他知道你的这份心情。”
“没错,你说得对!”李蓉蓉仿佛从来没想到这一点一样,她激动得脸都红了。
当很快又觉得自己上当了,“你真的是想帮我?”
“瞧妹妹说的,我连你喜欢的人都不知道,难道还能害你不成?”
清池哀伤地道:“我只是不想再看见一对像我和蒋世子一样的悲剧。”
李蓉蓉看着她,慢慢的,心头的怀疑开始散去。
她迫不及待地就想要离开,想要让李叹明白自己的心意。
她这么美,又是伯爵千金。
所以她一点都不怀疑,李叹会不喜欢她。
他一定是不知道她有多么爱他,他一定只是在避嫌!
小薇瞧着飞奔出去的李蓉蓉,走进来看着自家小姐,有些被吓着了。“小姐,这位蓉蓉小姐又在胡闹什么啊!”
清池假装听不懂她的埋怨,“她还在禁足,她若是来了咱们这,小心帮她掩饰。”
小薇不忿:“小姐对她多好,她倒好,老是对您这么不客气。”
清池慢慢地喝了一口茶,道:“毕竟,是我对不起她。”
小薇自知失言,都想扇自己一巴掌了。
“没什么,我本来就不是这府里的正经主子,多亏爹娘垂怜,才有脸继续待在这儿。”清池温柔地对她道。
小薇听着她的话,却觉得眼前这个小姐,她越发看不懂了。
一切仿佛就是那天开始的。
清池没想到李蓉蓉这么给力。
她这一闹腾,就连珠绕院都瞒不住了,李叹作为义子很避嫌没错,但就是一直待在府外,同样也被李蓉蓉牵连了。
原因就是在那一份并没成功送出的情信,言辞大胆热情,安定伯夫人瞧了都晕厥的那种。
安定伯夫人都被李蓉蓉吓到了,她根本不敢让这件事被安定伯发现。
珠绕院中,她苦口婆心地劝慰李蓉蓉,想让她明白这是畸恋,让她忘了。
没想到李蓉蓉反应特别大,激动起来砸屋里的东西,屋里的丫鬟们也被牵连了。
“孽障,我该是前世欠了你的账!”养尊处优的安定伯夫人捏着绣帕,脸色难看极了。
屋里很乱。
珍贵的玉瓶宝器纷纷散落摔破在地上。
几个婆子丫鬟死死地压住了李蓉蓉。
李蓉蓉脸都哭花了,表情狰狞,“你干脆掐死我算了!我不嫁,我就是不嫁,我只要叹哥!”
安定伯夫人:“你!你!你!”
她兰花指一瞧,整个人都被气晕了。
“夫人!”丫鬟婆子们惊呼。
一时间里,珠绕院里是闹得人仰马翻。
清池在珠绕院里有眼线,尽管事后安定伯夫人若无其事地压了下去,但清池还是知道了不少。
她笑得花枝乱颤,一时皎艳容颜也令内室珠玉生辉。
眼下李蓉蓉就是火桶药,再推一把,噗的,就会爆炸。
李叹也想不到,他送回府的李蓉蓉会这样迷恋他吧。
现在这出戏,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事实上,李叹也因李蓉蓉的发疯感到掣肘。
他不能见李蓉蓉,但必须有个人盯着她。
李叹眼神深邃:“紫袖,这次别让我失望。”
“主人,奴一定会将功赎罪。”紫袖低着头道。
朝着地面的那双婉丽的眼眸里又痴又怨。
“清池……”
安定伯夫人有些诧异清池冷淡的态度,“他要见你一面。”
安定伯夫人脸也有点热。
但蒋府那面朝她商量,一直固执得不肯换人的蒋唯终于松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