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明?千里,银河璀璨,一身莲冠道袍的真君漫步而行,仿佛也?在欣赏着美景般,出尘淡然一笑,仿若是昙花一谢。
“顾相,可是有?话要和贫道言说?”他含笑而问,望向身后不远处那人。
顾文知?从树荫里走了出来,“道君,今晚的事你也?有?所预料?”
明?明?平淡无奇的语气,也?硬是有?一种潜流其中的讥嘲。可宁司君闻言,眼边笑意不变,语气仍然温和:“是或不是,有?何意义?顾相,你在执着什么?”
顾文知?蓦地眼眸一眯,有?些不善:“宁司君,我只要你一个答案,你能叫她完好无缺地离开这儿?”
宁司君淡淡地道:“蒋大人也?是如此问我。”
“蒋唯……?”顾文知?那在阴影下的面目轮廓看不清神情,也?只有?声音能够暴露出他的一些心绪:“看来是我不该多问了。”
“宁司君,我希望她能离开盛京……”顾文知?顿了一下,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一样,似乎还有?什么要说。
可宁司君在月光里站了一会儿也?没有?听到下文,反而是听到了他离去那笃定的脚步声。
月光像是霜白,万物都?覆上一层光泽。
青玉砖上也?覆盖着静谧的岁月。
宁司君继续走着,在这宫里,他行走之间仿佛就像是在自己的道观里一样,绕了暗道,又绕了出来,就是闲庭漫步着,就已?然到了落花宫一隅。
第231章 六周目(42)
尽管早就?约定了今晚相会, 可清池并不知道宁司君会在何时出现,又会在落花宫的何处出现?
她手里拿着一把秋绢团扇,也不?让任何一个宫婢跟着, 独自一人走在月光下。
白天?的落花宫就?已然静谧,入了夜的落花宫在银白如霜的月光里, 只有秋虫飞蛩的些许喧哗。天上银河耿耿, 上弦月似露珠弓, 落花宫里的人工湖波光潋滟,玉做扶手栏杆, 浑然似神仙宫殿。
她只是?远远地瞧着,却蓦然发现, 在这静谧风景之中多出一道仙人的身影,手把拂尘, 飘飘欲仙。
莲冠出尘, 双眸温和慈悲, 注视着她,也令她有种无?法言说的心悸。
“宁、道君。”
他?难道真的是?神仙, 否则怎会就?真的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身边?
“月魄。”他?又唤了这个已经不?属于她的道号。
她还在原地踟蹰着, 宁司君就?已经踏着那霜白的月光来到她身边。
他?双眸有一种洞察万事的魄力, 落在她身上后,缓缓下移,就?在她都不?由纳闷是?不?是?自己的身上真有什么不?妥。
他?说:“看来你过得还不?错。”
明明是?老?熟人了, 眼前人也早已摆脱了俗世超脱, 知道了太多秘密。
但他?说上这句话,清池心底还是?有些?别扭, “道君,你是?特地过来笑话我吗?”
“我为何要笑话你?”他?反问。
往昔清池会不?喜欢他?那看向她的眸光, 而如今……不?知为何,却并不?讨厌,大概便是?他?这个人也跟着变了。
清池说不?清这种变化在哪儿。
也有些?不?习惯他?看自己的目光,她手别着团扇,说:“道君,你今日?为何要来?”
这句话她想问很久了,也在自己的心里问了很久,越问越迷茫,越问越不?明白宁司君现在又是?什么套数。第四次重生的时候,她曾经就?被他?坑过一次。
这一次该也不?会……?
“为了弥补错误。”他?仿佛也是?看破了她心底的软弱,说。
他?们对彼此?知道的一些?秘密,向来是?心知肚明,从来不?会摆在明面上说的。
可今晚很不?一样。
清池笑了,“错误?弥补什么样的错误?宁司君,你不?觉得我就?是?一个错误?”
宁司君凝视着她,“本君从没有觉得你是?一个错误。”
清池冷声道:“这件事不?是?我们能得了算。”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这一次你要怎么帮我?”到现在,她已经累了,不?管是?继续留在这落花宫里也好,还是?离开盛京,什么时候才有一个结束的时候?
“不?只是?我,很有许多人想要帮你。”或许是?看出了她的自暴自弃,宁司君口吻淡淡地说着。
清池猛地看他?,皱眉道:“帮我?”
宁司君不?着白衣,也有清旷之绝,惯常温和慈悲的人,这会儿淡淡的,他?站在清池面前,也就?像是?一尊玉像,阴影洒落,那双清棱棱的眸明镜般映着她。
“这是?蒋唯托我给你。”
清池看着他?手里的一封书信,心里始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他?知道了?”
这是?蒋唯写的和离书,只差她的名字了。
清池左手捏着团扇,一起?握看这封和离书,嘴角弯了一下,看向宁司君说:“是?你说服了他??”
明明在笑,可眼睛却很悲伤,宁司君眼眸微沉,情绪却不?外露,“他?不?是?你的归宿?”
“……那你说我的归属是?什么?”清池追着问他?。
“你的归宿只有你才知道。”宁司君叹了一声,继续说:“若你还愿意离开,我会助你离开这儿。”
清池却是?少见的迷茫,“那我该去?哪儿?”
宁司君很想抚摸她的头,安抚着她,可这会儿他?却还是?硬下了心肠,什么也没做。
他?手里拂尘浸着温润的月光,人如玉树芝兰,“你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也不?该被拘束在这儿。”
清池发出讥嘲的笑声,不?知是?也不?是?在笑自己,“道君早就?知道了。那道君知道,这一世我能摆脱得掉吗?若还有来生,我恐怕再也不?行了。”
“不?会再有来生了。传奇已走到结局,谢玄度称帝,圆圆为后,而你离开就?会谢幕。”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宁司君微笑着问。
清池翻了一个白眼,说:“道君你是?不?会骗我!”可我不?知道被你误导过多少次!
宁司君望向她,清池也在他?眸底的温暖里渐渐迷失,或许是?今夜的月光太迷人,又或许是?他?的这些?话给了她一种无?形的力量。
“道君,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清池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答复他?,反而是?提起?了另外一个要求。
“你说。”宁司君看她心情轻快了许多,唇瓣也是?微勾。
“小薇,般般,她们虽然是?我的婢女,可胜若亲人,若我真的离开……道君你能护下她二人?”清池没有说李家的两?位兄长,因为她知道,只要圆圆还在的一天?,他?们必然不?会有事。
宁司君说:“可以。”
清池又说:“谢谢你。”
宁司君见她释然地微笑着,心底千般滋味,也只是?颔首。
须臾,他?说:“离开这里,去?做你想要做的事,过你想要的生活。忘了曾经的一切,可以做到吗?”
清池迟缓地点点头。
宁司君又告诉她一个好消息,“应宇师兄快到了,你不?是?一直想要和他?游山玩水,这一次看来也是?终于能够实现了。”
清池微微诧异,“应宇师父……?”
她这眼神就?差直接问了,应宇师父也知道?
宁司君却款款一笑,“到时候你便知道。”
清池哼了一声,“又开始装神弄鬼……”
她这句嘀咕完全还没说完,就?接到了宁司君的眼神了,马上乖乖闭嘴。
宁司君说:“月中时候,我会安排……”
清池仔细地听着他?的安排,却发现这一次他?并没有给自己羽化丹,可能是?那一世,不?仅给她留下了阴影,或许他?也是?。不?用羽化丹,少受一点折磨,只不?过这样想要在谢玄度的眼皮子底下离开,可不?就?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不?过,他?既然都这样说了,清池觉得自己再质疑也是?有点没有必要。
而且,她也听得出来,他?还有帮手。
是?顾文知他?们了?
蒋唯……
清池握紧了手里的和离书,或许如今这样,对他?们俩来说也都是?一种解脱。
“道君,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可以问你吗?”
宁司君好笑的看着她:“你想要问什么?”
“为何……”为何要助我?为何要去?说服蒋唯,去?说服顾文知他?们?难道他?不?知道,他?们也是?真的很讨厌他?吗?
为了让她离开?值得吗?
她的双眸明亮如月却带了一层迷雾。
他?却没有在看她,“值得也不?值得,总归还是?要试试的。”
他?看向天?上那轮露珠似的弯弓月,谪仙般的容颜气度,可看在了清池眼底,也像是?笼罩着更深的迷雾。
宁司君来如梦,去?也如梦,何苦太匆匆。
清池望向那处,已经有些?想不?起?来,他?是?何时离开了,手心里捏着的和离书像是?一捧冰雪浸入她的心。
她另一只手孤零零地拣着团扇,在这秋露白的时候回正?殿。
似乎也是?她出来得太久了,就?连星悦也打算出来找她,脸上更是?带着喜不?自禁的笑容:“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满落花宫的宫人好似也在这会儿齐聚一团,跟着星悦一起?跪下,贺喜她。
清池袖子里就?藏着和离书,明眸顾向他?们,“我何喜之有?”
星悦连忙也把给她封赐的圣旨带上,“娘娘方才不?在,魏来公公亲自送了过来,您以后便是?仅次于皇后之下的夫人!黛药夫人!魏来公公方才还送来了许多皇上赏赐的厚礼,娘娘……娘娘要不?要去?看看?”
清池瞥了一眼圣旨,然后淡淡地转开了眸光。
星悦看了看清池的脸色,机灵地说着,也是?联想到她今日?和皇帝生的间?隙,有意叫她知道皇上的心意。
“不?必了,明儿再看。”
星悦步随在她身后,“娘娘,原来今儿皇上是?给您准备惊喜啊,难怪一直叫娘娘您过去?……皇上对娘娘之心,日?月可诏……”
“我累了。”
星悦这满嘴的话自然也就?说不?出来了。
心中也很无?奈,看来娘娘还是?没能放下。
“那娘娘明儿再瞧,奴婢侍奉您。”
“嗯。”清池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她换下簪环。星悦这会儿倒也乖巧,知道清池不?想听到谢玄度的事情,也是?绝口不?提,只是?拐弯抹角地问她方才去?哪儿了。
清池在心底冷笑,不?过回不?回答她,也得要看自己的心情,“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睡吧。”
和离书就?在她的衣袖间?,自然也是?不?会让星悦替她褪衣的。星悦也早就?习惯了她这不?爱人贴身伺候的性子了,闻言欠了欠身,瞥了一眼清池,见她容颜上一眼可见的疲惫后,也不?再多做打扰地退出了内殿。
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清池轻叹了一口气,只觉心绪难收。殿内幽寂,帷幔风吹摇曳,地毯上都是?一片影子,交织着月光。和离书很薄,蒋唯的字温润秀长,内敛慎重,五年来,她不?知看他?题过多少这样的字。
早已刻在心间?。
她以为会有那么一天?,是?她主动和他?和离,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这么猝不?及防。
会是?他?写下这一纸和离。
卿卿安好……
为何会有人能把一份和离书都写得这么美?,这么哀伤,祝愿她前程似锦。
可她更希望他?从今以后能够前程似锦,以后娶上一位好夫人。她不?是?一个好妻子,可能他?们的缘分,也就?只有这五年而已。
妆台前,牡丹黄金灯盏灯火莹莹,清池把这一纸和离书点燃,看它慢慢燃烧成灰烬,也渐渐释然。
宁司君说得对,往后她不?再亏欠任何人。
山高?水长,那么这一次一定能和应宇师父踏遍天?下的吧?
他?说顾文知也会助她,还有其他?人,也算是?偿还了他?们之间?和她的情,到此?尽了所有情分。
宁司君在其中调和,竟然说服了他?们,这是?清池怎么也没想到的,可更让她茫然的是?,为何……为何他?要帮她,上次被他?坑了。
这一次他?终于没有继续做一个谜语人,反而是?吐露了所有的真相,说到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时,但是?她浑身都战栗一下。
他?说:“……你不?该被拘束在这儿。”
宁司君!他?到底什么意思!
她咬牙切齿地想了半天?,也没想清楚,却一想到这会儿对方一定正?慢悠悠地猜想着她的状态,就?仿佛是?自己被逗弄了一般。
“也罢,想那么多作甚呢!”
清池脱了罗袜,行到了床上,更漏声点点滴滴,夜也静谧了起?来,只有窗前覆盖那一片的霜白月色明亮又温柔。
她想着想着,渐渐地有些?困了,或许也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也复杂麻烦到了她需要好好休息才能想得清楚。
“谁!”
还在浅眠的清池一下就?清醒了起?来,金合欢床帐幔里她发如溪,白色亵衣拥着锦被坐起?,警惕地顾向外边。
帐外寝殿灯火幽微,夜风簌簌地拂动。
一道修长强健的男人身影从寝殿一角的黑暗里走了出来,那身武将的礼服,挑飞的墨眉,俊朗的面容,即便是?隔着帐幔,清池也是?第一时间?就?认了出来。
“萧朗阳!?”这个时候竟然出现在后宫,还到了这落花宫里。
“你怎么在这!”
清池一贯清甜悦耳的声音也有些?尖锐地,发出了破音来。
“小声!”蓦地,被他?捂住了唇,眼前男人身上的热量,还有传递过来的淡淡酒气,都令清池不?毛而栗。
“你作甚!”清池拧眉,拿开他?的手。
他?倒也生涩,竟然比她拿之前更飞快地缩回了自己的手。
清池也眼尖地瞥见了他?耳根子红得滴血一般。
他?喝醉了没有?清池不?免审视着他?,然而他?却把这审视当做是?认真的看自己,内心都跟着雀跃,甜蜜了起?来。
“清池,我……夫人……”可惜他?这句话没有机会说出来,外间?的星悦仿佛也听到了什么动静,脚步急急地过来问:“娘娘,可……”
“无?事!”清池道。
“不?必过来了。”
“这……好吧,那娘娘有时叫奴婢。”星悦倒是?又下去?了。
清池回眸,就?见萧朗阳正?有些?局促地坐在床边,和她拉开着距离,却又忍不?住地把目光流连在她身上。
“你来这作甚?”清池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口吻有些?亲近,到底她对萧朗阳的印象还留在前世那个永远被她欺负的傻大个上。可萧朗阳听着却是?一愣,一时间?漆黑的眼眸有些?发光,他?还是?不?敢多看她,夜晚的她远比从前看见的更靡丽,肌肤赛雪,般若羊脂,那唇一瓣红,像是?绯色的碧桃。
“我……”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当听见皇叔封赐她为夫人的时候,他?耳鸣如雷,那些?过去?在午夜时分绮丽出现的梦,仿佛也链接起?了另外一个世界的他?们。
不?是?这样的!
他?心底有道声音在嘶吼。
她不?该成为皇叔的妃子,她是?清池啊!
萧朗阳望向她的眼眸有些?发红,黝暗里藏着偏执:“清池,我带你离开吧!蒋唯不?行,我可以!”
清池怔怔地看着他?,很快也是?清醒起?来,冷冰冰地道:“萧将军,这儿不?是?你该久待的地方,快走吧,我就?当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发生。”
可他?却箍住了她的手臂,那羊脂玉般的手感也令他?一滑,险些?失神,随即也是?执拗地抓住。
“我今儿就?是?要带你离开这!”
“萧将军,你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清池叹了一声,问。
她发上的香,身上的香,像是?把他?所有的心神都给牵引,他?痴痴地望着她,在这夜色朦胧里,人的胆子也总是?会变得更大。何况,萧朗阳他?本来就?是?一个小霸王:“我敢!”
他?信誓旦旦,铁血不?减。
清池仿佛看见了金戈铁马里那位所向披靡的战神。
眼前年轻的男人器宇轩昂,噙着热血,无?所畏惧,只要她一声令下赴汤蹈火无?所不?为。
可她……不?能!
况且,她早就?已经有了路。若是?宁司君没来之前,他?来找她,或许她会答应下来也说不?定。
“不?好。”她淡淡的语气像是?一盆冷水泼在了他?的头上。
“你是?他?的义子,你们俩要是?为了一个女人反目,像什么样子?”清池看向他?,“我不?想,百年之后,留在史?书之上,竟然只有苍白的妖妃二字。萧将军,你未来定然是?这大夏史?书列传上的名将……”
“你为什么要为了我考虑这么多?”他?却打断她,凝视着她逼问:“你口口声声说这么多,都只不?过是?为了让我放弃?难道你已经爱上了义父?”
他?手掌抚摸着那一管柔弱的颈项,她有些?不?适地仰头,发如墨溪,那一张芙蓉花面明艳瑰丽,唯独眉眼却淡倦如月神般清冷。清池隔开他?的手,垂眸道:“萧朗阳,你走吧,你再不?走,我就?要生气了。”
“你会怎么生气?打我吗?”萧朗阳嗤笑地问。
却眼前浮现出一些?片段,少年追逐少女,费劲了心思逗弄她,她却只是?站在远处一冷笑,手上辇着长长的银针,很快少年就?倒在了地上,身上起?了红疹,脸蛋像是?猪头,哀嚎了起?来……
这样的片段记忆,在最近夜梦她绮丽入眠后,经常梦见。
望着眼前的她,仿佛也和那个冷淡恶劣的少女重叠到了一起?。
“你……!”他?瞳眸震荡,“清池,我……”
听到他?这熟悉的呼唤,清池也是?乍然一怔,很快脑海里也浮现出了一个可怕的答案,那就?是?他?也觉醒了前世的记忆。
可她还来不?及问,忽而身边这人从床上一退,凝着她,声音有些?沉:“有人来了!”
这会儿还能有谁来?
外殿果然有些?动静,似乎不?只是?宫人。
清池蹙眉着:“你快走吧!”
萧朗阳眼眸有些?黝暗,仿佛也是?知道了这来者是?谁,这会儿反而也是?变得更加的倔强,他?低声说:“我不?……”
有熟悉的脚步已踏过了门槛,拂起?了珠帘,大步行来,这沉沉的脚步声,后边还有宫人微远的着急呼唤:“皇上,您忙着点,忙着点……夫人就?在里边……”
“那你快躲好。”清池翻了一个白眼,无?奈地推了他?一把。
她手心柔软,触之肌肤也在发热。
即便知道了这来者,萧朗阳也只是?有些?不?甘地吭了一声,轻功上了悬梁上站着。
他?望着幽微灯火里,龙骧虎步走来的谢玄度,眼神复杂。
第232章 六周目(完)
谢玄度到底是军人出身, 更别说他内力深厚,即便是醉酒也是耳聪目明,脚步沉稳。他走进来后, 就若有所感地看了一眼内殿。
已经假装躺下的清池乍地发觉,也是额头微汗。
这种心惊胆颤之感, 在她目光上瞥, 望见悬梁上站着的萧朗阳就更重了一点。
清池:“……”她是什么冤种啊, 他们这对义父子还真是赖上她了?!
“清池。”谢玄度拂开帐幔,一身白色龙袍在月光下, 流纹涟涟,他长袖垂在床边, 身上带着一股浓烈暖春般的?酒气,俯身和她说话, 荷尔蒙熏人热气也就逗留耳边。
清池这会儿再想不睁开眼睛也难, 他这番亲热的?口吻, 手臂推向她的?身体,相贴, 半个人也是差不离地上了?床。
清池眉目蹙起, 望向他, 朦胧灯火里边,他背着阴影,手指抚摸上她的?脸蛋, 热气轻吐, 似还有些懒散笑意,“怎么醒了??朕闹醒你了?, 莫要生朕的?气。”
清池有意要刺他一句,可一对上他那双浓情?的?雪眸, 只?是不冷不热地道:“皇上,夜已深了?,您要还是不困,不如去?找我妹妹……”
她话还未说完,唇瓣就被他吻住。
如此激烈的?吻,他的?嘴里也渡着含着馨香的?烈酒气息,蹂躏着她的?唇瓣。
唇舌缠绵热烈,令她的?脑子也跟着闷了?一下。
她被他吻着,就连气息也是跟着缭乱,可失神?望着帐顶那片浓烈的?黑暗,又瞧见了?一道自悬梁上落下的?阴影。
萧朗阳……一直都?在!猛然地意识到这个可能,她竟然也忘记了?抵御谢玄度撬她的?舌尖。
一只?手游走进了?锦被之中?,滚烫发热地,烫了?她的?肌肤。
清池按住了?他的?手,声音有些过分的?柔媚发甜:“……不要!”
他发了?狠地咬了?一下她唇,似也在发泄着今日以来的?暗怒,她微疼,叮了?一声,皱眉,就要推开他之际,他却也这时离开了?她的?唇。
他轻轻喘息着,沙哑磁性的?声音似也染着微醺醉意,俯身问她:“刚刚怎么在走神??”
“你在看哪儿?”他这会儿注意到了?她的?反常,看了?过去?。
清池一刹那心跳也加快。
那个方向什么也没有,谢玄度收回眸光。
他躺在她的?身侧,居高?临下地把玩着她的?绸发,漫不经心地问:“屋里也没别的?人。”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为何?要心虚,就算做了?又如何?。
清池这会儿也终于醒神?过来,“我困了?。”
她懒洋洋的?嗓音,可却蓦然发觉他鼻尖凑到她身边闻着,“你在作甚?”
谢玄度眸色微暗,夜色里,清池没看见那之中?的?阴鸷,“你身上……为何?会有陌生的?熏香?”
骤然的?,清池瞳孔微缩,她不知道他闻到的?是萧朗阳身上的?气息,还是道君身上的?篱落香。上首,他俯视着她,身上携来的?那种危险气息,也像是狂风骤雨向她袭来。
她冷静地问:“有吗?”
她身上有很淡的?熏香,他在她身上嗅着,几乎覆盖着她。
“你别闹了?。”她这会儿态度有些放软,似就像是对醉酒的?他没有办法。
她鼻子一皱,叹了?一声,“身上全都?是酒气!”
那微弱的?香气,谢玄度一时想不起来,可她这副稀松平常的?态度,略微的?不满,倒也将他的?怀疑消释去?了?。
他的?手撑起脸庞,望着她,就是不说话。
清池淡淡地说:“你醉了??”
撇头,却乍得瞧见了?站在帐幔外?不远处屏风边的?萧朗阳,也是心里一咯噔,他们义父子俩今晚就是故意来折腾她的?吧!
萧朗阳眼神?向她致意,显然也是听到方才他们的?对话,在问清池要不要帮忙。
清池小幅度地向他摇头,赶紧走吧!
萧朗阳什么表示也没有,只?是站在那儿,阴影里像是一座冰冷的?雕塑,从始至终看着他们。
谢玄度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气息暖烫,“看我可好?”
“我没醉……清池,今晚让我陪你。”他低声在她耳畔说出求欢之言。
“我……”
忽然,屋子里响起动静,仿佛是什么掉在了?地毯上,有些笨沉。
谢玄度的?眼眸一下也是如雪般锐亮,看向屏风所在的?位置,“我去?看看……看来这落花宫里也跑进了?夜猫。”
他声音冰冷,在这初秋的?晚上响起。
他下床走了?过去?。
床上的?清池坐了?起来,蹙眉看着,在瞧见屏风处没有人后,心里略定。
帐外?,谢玄度眸光逡巡了?一遍,在心底冷笑着。
很快,他又转身走了?回来,路过烛盏,内力一拂也就灭了?。
“你说是不是今晚朕不太?对劲。”他握住了?她的?柔荑,将她拥入怀里,悄声问。
清池垂眸,“我困了?。”
好一会儿,也没听到他的?动静,似乎也是在她真的?困着,朦胧间听见他说:“朕给你封赐了?,可你并不在意……朕该如何?,才能留住你?”
他箍着她身体很疼,“疼……”
他却一点儿也没放松。
这一次,宁司君没有给她羽化丹,可清池却主动问他要了?。
清池的?原话是这样的?:“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这一次他们承担了?太?多的?风险,我若不假死离开,不管是他们还是我,只?会永无宁日。”
宁司君却说:“你不该为了?别人考虑这么多。”
“你以为他们需要你担心?月魄。”这一次他又唤她的?道名,那双慈柔的?眼眸仿佛也要最后把她定在自己?的?眼眸当中?。
清池一怔,“道君,也许你说得没错。”
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善良的?角色,只?是习惯了?在人前装出一副温善的?形容,被他一眼看穿,却不是发窘,反而是一点也不意外?。
当即也是一笑莞尔。
终于那双眼睛里又有了?曾经那时的?狡黠。
这一次见面,不管是星悦,还是莲雪,清池也都?是避开了?。
手心里的?羽化丹,和上一次看见的?没两样,她一口吞下,回到正殿,慢饮了?一杯茶。
谢玄度也发觉到最近的?她有些奇怪,每每和他说着话,便犯困了?起来。请来御医看过,说是秋乏,宜保养。
清池是瘦了?许多,哪里像是没有事,只?是脸色红润,容颜也像是开到了?极致绚烂的?芙蓉花,更是一改从前冷酷相对的?脾性,不说如何?的?温柔,起码就日夜相对的?时候,人也温和多了?。这也就叫谢玄度有些受宠若惊。
其时,皇帝新宠黛药夫人就连民间亦有耳闻,只?是一说起这位夫人的?身份,那些暗里的?传闻也是铺天盖地的?。宠妃,宠妃,向来不是贵在出身,叫人八卦的?也是疑君夺臣妻的?传闻。
当然,谢玄度根本?也就无惧人说,只?担心清池,暗中?使谢琼玖掌管之下的?仪鸾司盯了?些人后。很快,也只?要是聪明人也都?学会了?闭嘴。
也正是由于清池近来的?“乖巧”,更令谢玄度的?脾性也跟着柔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