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行。”
抵达神社。
在完成了新年伊始的参拜仪式后, 对?一切都似乎感到新奇忍不住东看看西瞧瞧的千鲤被盯紧她看的五条悟谨慎地牵住手?,防止乱跑走丢。
“这边有分发的甜酒哦?”
家入硝子招呼一声。
两个人听到走过去,便被夏油杰递了两只一次性纸杯在手上。
入手?的分量沉甸甸的、稍微有些烫。
千鲤捧住纸杯, 埋头?瞅一眼里边装住的透明液体。
先?是警惕地凑近点嗅嗅,转而看向?已经小口啜饮起来的硝子和夏油。
见她张望来,夏油杰笑着说。
“度数很低的,喝一点点没关系。”
端起纸杯又?喝一口,眯起的狐狸眼似向?她诠释“很好喝”。
千鲤依旧没敢动,转了头?。
看一眼同样先?是对?着杯口警惕闻闻嗅嗅、然后拧起一点眉的五条悟。
直到看到他也像是不熟练地、鼓起勇气伸出?舌头?飞快地舔上一口, 又?像是被辣到一样将脸皱成一团。
这也有学有样, 伸出?舌尖尝试小口舔。
而千鲤的反应显然不像五条那么大。
似乎感觉接收良好, 味道也甜。
很快便鼓着脸, 端起杯咕嘟咕嘟将整杯全部喝下。
“……”
五条悟有些讶异地看向?一旁整杯下肚, 这时抱着空杯闻闻嗅嗅似乎并不满足、伸头?再?次去瞅分发队伍的女孩。
又?看看自己手?里没法下口还剩大半的甜酒,忽然觉得有些挂不住。
和谁较劲似的, 一咬牙。
他憋足一口气,几乎是捏着鼻子像喝中药一样将纸杯中的液体仰头?全喝光。
察觉到望来的视线,甩了甩脑袋的五条垂眼再?看。
仰着小脑袋盯他看的千鲤,睁着对?探究的猫眼,默不作声望过来。
而她的人已经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五条悟甩甩头?。
忽然感觉脑袋有些晕晕乎乎。
他瞪大眼。
……不会吧?
千鲤一瞬间?表情也“不会吧?”
“小千,悟,快过来,要抽签咯?”
那边有人在喊, 五条悟身体本能动起来。
没迈出?半步便有微微倾斜的趋势。
好在被整个人贴上来的千鲤用小脑袋奋力?顶住, 五条悟这才没有直接失了颜面一屁股坐趴在地上。
“怎么了?”
查看完签条的家入硝子走回来, 一抬眼注意到这边有些异常的表现。
“没事。”
五条悟装作无事发生。
赶紧用掐大腿的方式让自己清醒了点,站好。
顺便将头?发给?自己压得乱糟糟的千鲤也给?捞好扶正。
——这种事情绝对?不想让第二个人知道!
“小悟, ”这时千鲤递来一块糖,“吃。”
五条悟甩了几遍脑袋,好容易才将三个千鲤甩回一个。
定睛看,发现被递到面前的是一颗强劲薄荷糖。
道了谢,五条悟接过来,当即打开扔到嘴巴里。
又?是辣得他吐出?舌头?,差点没把眼泪激出?来。
不过好在缓和了些酒精,脑袋清醒不少?。
“帮大忙了。”
倒还记得要摸她仰高起来的小脑袋,夸两下。
之后去取签。
花开院千鲤看看几乎是被自己搀扶着的五条悟像是感冒一样红着脸、迷迷糊糊心不在焉地拆签纸,不由觉得感到抱歉。
看起来很难受。
要是能提前阻止就好了。
而接下来,原本还心不在焉的五条悟看到拆好的字条,微微皱起眉头?。
“居然是‘大凶’么?”
夏油杰走过时看一眼,转而问?千鲤。
“小千呢?”
千鲤这才也学着拆开来,看一眼,尝试念:“吉大?”
“是大吉啊。”
夏油杰揉了揉她脑袋,笑着说。
“看来今年小千会相当好运气。”
“居然是大吉。”
又?去拿了杯甜酒边喝边走回的硝子也探头?看了眼。
“好厉害。”
千鲤眼睛亮了下。
“幸运、厉害…?”
“是啊,可以?带回去保存起来。”
夏油杰点点头?,又?有些遗憾地看向?一旁眼神有点发直表情灰暗的五条悟。
“抽到‘凶’或者?‘大凶’的话,就要找个高一点的树杈系起来了。”
“你们?两个是什么?”
一边脸颊被嘴里的糖撑住鼓起来,五条悟不高兴地嚼碎糖,问?二人。
夏油杰:“是‘吉’。”
家入硝子:“我也是。”
五条悟:“……”
他这回看起来整个人都失去了色彩。
……居然输掉了。
两个小伙伴表示怜悯。
只有千鲤还懵懂着,没搞清情况。
她有些急切地左右看。
最后拉住夏油杰的袖子,轻轻扯了扯。
“夏夏?”
之后,最有耐心的夏油杰温声用最简练的语言又?和她解释了遍。
这回明白了五条悟为何愁眉苦脸的千鲤转过身,跑向?刚被硝子安慰着陪同去找了枝桠系好凶签的五条。
“小悟!”
无精打采走回来的五条悟下意识抬手?接住这颗风风火火冲过来的小炮弹。
还没问?发生了什么,一张“大吉”的签条便被递到了眼前。
“欸?”
“给?你。”
“给?我吗?”
“给?你。”
“可以?吗?”
“可以?。”
将严肃着一张小脸的女孩抱起来,他有点被逗笑。
“真的可以?吗?这是千鲤的吧?”
他记得她占有欲还蛮强的。
之前一次侍从把她的安抚毯子拿去洗,没提前告知被她撞上,那回她整个人都炸毛了。
凶巴巴抢过来和人强调“是我的”、“不给?你”,把人家直接吓跑了。
从那时起五条悟就反应过来,狗狗那回没准这小家伙也并不是为了防止狗狗误食,而是人家抢了她东西。
她很喜欢占有一件东西。
所以?不管是陌生人,还是夏油杰,只要送给?她什么,都会很高兴。
因为从那刻起那就变成了“她的”。
她专有的。
“可以?的,给?小悟,小悟的。”
而这次,千鲤还是坚持道。
怕他不接,还鼓起脸,强硬地将幸运物的签条塞到了五条悟的和服里。
“千鲤的东西,都可以?给?小悟。”她认认真真说,“都是小悟的。”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缘故,听了这么一两句好话,五条悟很容易脑袋就飘飘忽忽地高兴起来。
一高兴,他就揉千鲤。
将她毛绒绒的脑袋揉得一下子乱蓬蓬,整个人搓得东倒西歪。
“乖孩子乖孩子……”
兴许是觉得有意思,家入硝子也想掺一脚。
“那我呢?”
她指指自己,很期待问?:
“万一抽到大凶的是我,小千会送我大吉么?”
毫不犹豫地,千鲤用力?点头?:“给?的。”
夏油杰觉得自己不能被排除,也凑来:
“我呢?小千给?吗?”
千鲤还是点头?点头?,猫眼盛满诚意:“也给?的。”
“你怎么都给?啊!”
五条悟不高兴了,他大着舌头?,眼圈因酒气都有点泛红,不知道的以?为是在假哭。
“姆……明%明我先?的!”
有些胡言乱语,不过不高兴倒不像装的。
“才不和他们?分!”
他震声。
千鲤赶紧安慰他,反过来给?他摸头?顺毛:“小悟乖。”
哄好了,五条悟被风一吹,酒劲也清醒了些,不再?闹脾气。
回去的路上,他再?次拿出?被塞到内搭里的小签条,揉了把在前面走的女孩子的发旋。
“给?我真的没关系吗?其实还蛮稀有的,大吉欸。”
千鲤回过脸,摇摇头?:“没关系。”
她表情严肃,顿了顿,说:“因为你们?都是我的。”
“所以?,没关系。”
“……”
一旁的家入硝子与夏油杰脚步同时一顿。
和喜滋滋翻来覆去看吉签的五条不同,神经并没那么粗大条的他俩显然听到了千鲤最后的那番话。
所以?,最起初每次都会盯着他们?看好久……
实际上是在进行某种标记吗?
二人想。
起?先, 四个人本来是打算在参拜完以后到其他地方逛逛,再?各自解散。
只是中半途,所有人都发现某个人不对劲。
“那是醉了吧?”
“丢了糖把糖纸吃了啊……”
“他喝了多少??”
“一杯吧。”
“真假?那可是甜酒。”
“悟, 狗怎么叫?”
“咪?”
“……”
结果是只能临时取消了计划,将某个省人事的小少?爷连同千鲤一起?送返回家。
“少?爷小姐们,你们可给我添苦头吃了……”
五条宅,灰头土脸的木村迎接了他们。
“家里集结去?参拜的大人们找不到悟少?爷,全部都急得焦头烂额。”
这事告一段落。
之后?,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都离开。
木村则跑去?找侍女做醒酒的汤。
房间?里。
千鲤看了看已?经被弄到床上, 皱着眉有点难受哼哼唧唧的五条悟。
他平常睡相?很好, 端端正正、双手置于腹前。
但是喝了酒显然不, 本来被盖得好好的被子滚来滚去?让一大半都掉到床底下。
……让人操心?。
见状, 千鲤立刻停了在本子上乱涂乱画的笔。
从被炉里爬出?来, 一点脚步声没有地蹭到床边。
她将被子的一角提上来,奋力一掀, 盖住了上边四仰八叉睡着的整个人。
检查无误后?放下心?,千鲤刚要往回走,窸窣的动静外加厚被落地的闷响声。
她转回身,漠然无波的猫瞳中映照出?对方睡成劈叉的滑稽模样。
千鲤:“……”
默默走回去?。
当做没看见对面毫无形象的女孩,拽起?对方睡得连同滑下的被子一起?掉到床下的一条腿,将腿连同被子一把掀到床上。
冬天的被褥很厚,再?加上人的重量,光是作出?这么个“掀”的简单动作就让她气喘吁吁了。
她一屁股坐地上, 打算歇会儿再?挪动。
可是, 床上又传来布料摩擦的响动声。
伴随着嘟哝出?来的梦呓, 千鲤警惕地抬起?头,眼见着不安分睡着的家伙又有故技重施蹬被子的架势。
不要吧……
前功不能尽弃, 她立马急了。
一下子扑上去?直接用?自身重量压倒那叠即将雪崩式滑落的厚棉被。
“——!”
感受到身上一沉的五条悟历时惊醒。
坐起?来发现被褥上趴住的女孩子正巧与自己大眼瞪小眼。
他迷迷糊糊揉眼睛。
“……打雷了?”
显然误以为是半夜,被雷声吵醒的千鲤又偷偷钻来他这里,在害怕。
惺忪着睡眼也没去?确认,意识朦胧间?,五条悟边打着哈欠边一面熟门?熟路掀开被子的一角。
“进?来吧。”
千鲤盯了眼看起?来被焐得很暖和的被窝,想了想,缓缓钻进?去?。
“……不怕不怕。”
带着浓重的鼻音,白?发男孩声音轻到随时要睡着,甚至有那么点敷衍。
手臂还是绕过缩成团的女孩环上一圈,安哄着,抚着背轻轻拍。
千鲤眨眨眼。
忽然记起?有一次雷打雪,她半夜惊醒躲壁橱。
那时的女孩蜷缩起?来,瑟瑟发抖。
头发和浑身寒毛都竖着,眼睛瞪大直勾勾看门?外。
看着看着,发现拉门?上多出?一个诺大的阴影。
黑色的轮廓被室外的闪电照得巨大又清晰。
都准备要炸毛了,下一秒却囦頩03○伍是听到熟悉的声音。
“是我。”
顶着整面被子的五条悟拉开门?,走进?来,看向眼睛快要晕成荷包蛋,害怕裹在被子里的小姑娘,平静问:
“要喝牛奶吗?”
那之后?,被加了蜂蜜的热牛奶很快安抚好,从惊魂未定状态下解除后?的千鲤依旧拽住五条悟不肯放。
直到对方打发走端空牛奶杯的木村,顶着困顿的表情又将她哄睡着,五条这也才摇摇晃晃包着被子折返进?自己房。
而其实那时千鲤并没有睡着,她装的。
被落下的她黑暗里眼睛忽睁开,不安地转过几下,立刻裹着被子拉门?而出?,移动年糕般迅速摸进?了五条悟房。
她蹑手蹑脚,悄悄钻进?他被窝,一抬头,还是看到黑暗中睁开来的蓝眼睛。
五条悟垂眼看着偷跑过来的小姑娘。
正缩成个球,身上还小幅度哆哆嗦嗦。
也不知道是冬天里一来二?去?跑着温度散掉了给冻到,还是一路过来又给雷吓的,总之最终也还是没狠心?再?把她撵回去?。
只能松了口。
“仅此?一次。”
千鲤拼命点着头,警惕左右看一看,这才小心?翼翼地贴过来。
脑袋蹭到他随意搁在枕头边的手心?里,猫眼静静盯上来。
五条悟无奈,只能再?次轻轻拍着哄起?她。
“睡吧,”他帮她掖掖被,“在你睡着前,我都会醒着的。”
思绪拉回。
此?时的千鲤,抬眼看了看拍着她哄睡把自己哄睡着的白?发男孩。
他轻浅地呼吸着,鼻子里微不可闻的鼾声,像小猫一样。
她有些高?兴。
因为对方好像忘掉了上次亲口说的“仅此?一次”。
趁他下次记起?来前,千鲤觉得机会不能放过。
“***”
用?完术式,伸出?手。
她尝试戳戳睡眠者毫无防备的腮边肉。
被枕头挤得有点鼓,软软的,还回弹。
花开院千鲤开心?地多戳了几下,她手小,覆上去?小心?捏了捏。
见人没醒,索性更加放肆。
摸耳朵,玩他手,玩头发,甚至要扎个小啾啾。
可惜啾啾没扎成,手便被捉住,提醒意味地捏了捏。
别-玩-了
“……!”
醒了吗?
千鲤立马乖乖不动弹。
确认对方眼闭着,睡很熟。
方才的行为也不过是睡梦中的条件反射,这也才放下心?。
她手悄悄退出?去?,想要跳下床。
身边人却因她这一挪窝,感到空间?变宽敞,再?一次重又变得不安分。
他动作极大翻一个身。
蹬出?的厚被刚好把千鲤连同着一起?掀下床。
又踢被子了。
千鲤:“……”
她不高?兴。
片刻后?,端来侍女做好醒酒汤的木村终于找过来。
甫一拉开障子门?,青年的脸上便露出?了无法理解的复杂表情。
——床褥上,略微皱眉的自家小少?爷正被一床厚棉被严实地糊住。
而之所以要用?“糊”这个词来形容……那是因为在对方身上被子的四个角、三条边,全部被成人拳头那么大小的大石头,给密密实实压紧了。
木村:“???”
这是在干什么?
谁把院子里的石头都挪来了?
有人想要压死他家少?爷吗?
看着此?刻五条小少?爷宛如佩戴痛苦面具的难过表情,好像在做噩梦,饶是木村也不由?地心?生怜悯。
转过头,他将视线投向已?经察觉到他的到来、揉着眼睛从被炉面抬起?脑袋的千鲤身上。
后?者看到他,眨了几下眼眨散了眸中刚醒时的迷茫和困恹,埋头在桌面摊开的本子上迅速书写。
片刻后?,本子被举起?。
本子主人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对猫瞳灼灼闪光。
【我把小悟哄睡着,还想办法让他不踢被】
【夸我,森村】
木村:“……”
他好想吐槽啊。
但是木村不能吐。
他不想浇灭了小姑娘的一番好意,只能微笑地走过来,伸出?手揉揉她。
灿烂地夸夸:“我们家小姐真聪明!”
而等到木村把醒酒汤端给一脸生无可恋幽幽坐起?的五条悟,看他不情愿地喝下去?,千鲤早已?跑没影。
“咦?千鲤小姐呢?”
“院里玩,看得到,没关系。”
“……”
“笑什么?”
“少?爷,这些石头……”
“……”
“放着吧,不碍事。”
“好。”
门?外。
并没听到屋内二?人的交谈声,千鲤蹲在院子里,看着脚边缺了一小块的石头路。
院里她能搬得动的石头不太够,她之前临时扣了几块出?来用?。
而刚才,醒来时,“虫”给她传递回来的信息说:
木村过来时木屐卡进?去?,绊了下。
木村虽然是大人,但是好多时候笨笨的。
千鲤担心?他下次经过又摔了,这才急切跑出?来,想把窟窿填回去?。
千鲤修复过玻璃,石头应该也可以。
这难不倒她。
嘟嘟囔囔念叨了几句,再?看时,残缺的石路果然已?被“虫”填平。
半点凹凸不平的痕迹都没有。
满意了,重新站起?来,花开院千鲤拍一拍下摆。
刚要折回,突然——
蜂巢般复杂交错的视野里,某块部分捕捉到一闪而逝的熟悉身影。
绿色的猫眼中央呈现的竖线缩小又放大,像是走神?般,她一瞬直直呆愣在原地。
旁人看来就好像没有反应的人偶,突然一动也不动。
而实则,在无数只共享出?去?的“虫”的视野中,千鲤正极力翻找她想看到的区域,筛选有用?信息。
片刻后?,目标锁定了——
那是某处宅院中避开人群、像是悠游自在先逛着的黑发男人。
身材高?大,肌肉鼓胀,唇侧一道纵向贯彻的疤痕。
“……!”
必须要解决掉的人。
同一时刻,和室。
嚼着糖块疯狂压下醒酒汤味道的五条悟忽然一顿。
六眼纳入的范围内,他清楚地看到双目就像是失焦般、毫无神?采注视向前方的浅茶发女孩。
“千鲤?”
感到不对劲。
男孩蓦地回忆起?和自己第一次见面时,对方也像是那样,目光空洞像是注视着空气里某些不可视物体的状态。
她的“虫”看到了什么?
现在要去?哪?
眼见着千鲤越走越远,速度还罕见地非常快,显然拥有明确的目标。
五条悟顾不上其他,掀开被,从床到窗,一气呵成地迅速翻出?。
木村:“???”
目睹了突如其来、几乎是一整个生龙活虎飞出?去?的自家少?爷,木村瞳孔地震。
什么情况?
醒酒汤……效果好过头了吧?
观赏似地,避开来来往往的人, 悠闲漫步。
啃一口随手从侍女篮中悄然无声拿到?的多汁果子,男人拐个角,眼微抬。
与石板路上趴住的一个团状物不期而遇。
“…?”
太意外,禅院甚尔眼眨眨,啃果子的动作都顿住。
……小鬼?
不到?一两步的距离处,几乎是脚边, 赫然面朝下趴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幼童。
浅茶色的毛绒绒头发?最末尾被梳成两条松松散散的辫子, 软绵绵搭肩上, 和她?本人整个软趴在地的状态一模一样。
搞什么?
挑了?眉, 男人试探地走近。
蹲下来, 刚想要戳戳。
浅茶发?发?辫的女孩子猛然抬起头,碧翠如宝石的猫眼从下望来。
她?盯着他, 张张嘴。
忽地自口中吐出一句简短的话语——
“**”
禅院甚尔:“……?”
无事发?生。
“外国人?”
确认了?自己的确对这?发?音陌生的男人略微扩大下眼睛。
面前,同?样感到?不可置信的女孩同?时圆睁了?双眼。
她?的眼睛本就生得浑圆,脸还小,现在这?么一瞪,就更让人有种像是在看大眼娃娃的错觉。
……该不会是假的吧?
换了?个舒适点的蹲姿,禅院甚尔皱了?眉,下意识伸手去?捏女孩一边的脸肉。
软的,但是有些?凉。
应该不是假娃娃。
毕竟看着要咬他, 还挺凶。
小朋友力气小, 掰不过他。
一下就被他摁住脑袋, 往后倒。
被惹到?,猫眼一下凌厉且凶恶, 眼神?愤愤瞪过来。
“****,**!”
嘴里也不知一个劲地说了?什么,禅院甚尔听不懂,感到?苦恼。
“……你要找妈妈?”
听了?半天,问出一句。
他轻推了?一把抱住自己胳膊就要啃、露出小尖牙小姑娘的小脑袋。
见她?被推得趔趔趄趄往后栽,耷拉着眼又慵懒地将她?随手拎回来。
还挺好玩。
然而……
“去?死。”
终于?的,小家伙说了?一句他能懂的话。
顶着被他大手随意摁得有点乱蓬蓬的浅茶发?,猫眼倒竖着,整个人气咻咻。
像是炸毛的小动物。
“哈?”
然而禅院甚尔直接抬手搓了?一把她?脑袋。
稍稍用了?点力,她?这?会儿东倒西歪一阵子,重心没稳住,一屁股坐地上。
“不可以乱咒人啊,臭小鬼。”
男人蹙起眉。
兴许是表情过于?凶,也兴许是屁股蹲摔得疼。
坐地一时没起来的小姑娘仰高脸,呆愣愣看着他。
静片刻,蓦地像是委屈了?,圆滚滚的猫瞳倏然包上一层泪。
禅院甚尔:“……!?”
他没有要凶她?的意思啊。
不会要哭吧?
小鬼哭起来最麻烦了?,男人想。
翻个白眼,拍拍身,站起身来刚想溜。
和服下摆传来紧绷的牵扯力。
向下看。
浅茶发?的小孩抬起头,望着他。
脸颊和鼻尖红红的,尤其是眼尾。
可她?抽抽鼻子,将眼泪努力忍下来,到?底没有哭。
“讨厌、讨厌你。”
“讨厌。讨厌。讨厌。”
像是再也找不到?骂人的话,小家伙只是那么死拽着他,不放。
一直一直重复着“讨厌他”。
搞什么…
禅院甚尔咧咧嘴,好气又好笑。
但他并不打算久留。
已经?察觉到?有人朝这?里靠近的动静,这?回本就是偷跑进?来的,他可不想被发?现。
只是,未等男人速战速决把这?缠人的小鬼一手刀劈晕,瞬息间,仿佛某种微妙而隐秘的连锁反应在上演。
“……!”
一侧的建筑小幅度嗡动,道旁的碎石草屑位置偏移。
叶片飘零,鸟雀惊飞。
禅院甚尔骤缩了?瞳孔,条件反射地朝后猛地急退十数米。
【——】
轰然巨响。
浮尘激起。
再定睛。
愕然发?现原本站住的方位,已是被倒塌的房屋、倾折的树,连同?四面八方违抗引力而来的碎石掩埋了?个彻彻底底。
“……”
显然不。
男人惊疑不定的目光回落烟尘中的年?幼女孩。
那些?莫名的攻击,就好像完全避开她?,分明站在最靠近危险源的角落,却毫发?无损。
建筑的碎片与树和碎石全部绕出一个大弧,离她?隔开不正常的距离。
此刻,女孩猫一般的双瞳正亮起异样的光。
像是正中点了?盏荧绿的幽灯。
冰冷,漠然。
毋庸置疑的杀气。
术式吗?
稍有兴致地提起眉,禅院甚尔嘴角微微噙上一抹笑。
看来她?的那句叫他“去?死”,并非孩童的戏言。
虽然不知道对面对于?自己的敌意为何如此之大……
就因?为他刚才看她?挺小只、好玩,所以稍微逗了?那么一两下?
但面对此情况,甚尔显然不打算迎战。
毕竟又没钱,他白费力。
“小小年?纪火气别这?么大。”
但这?并不影响他拉嘲讽,边掏耳朵边后退。
“小心长大变成刺猬头。”
果然被惹炸毛了?。
对方三两步迈着小短腿就要追上。
未等女孩度过“冷却”的时间、再度开口指令,蓦地被人一把从身后截停。
抱起来桎梏住,堪堪张开一点准备下令的嘴,也被一手伸来捂上。
“**?***!”
她?说不出话了?,无端只能发?出呜呜声。
禅院甚尔早已跑掉。
被五条悟抱离地面的花开院千鲤双腿扑腾。
不甘心地在他双臂间扭来扭去?,向着男人离开的方向,闹腾得厉害。
“千鲤,怎么回事?”
兴许是意识到?现在再要追也追不上,半晌后,女孩总算平静。
赶过来的五条悟也终于?得以问清事情原委。
其实?他刚出和室那时,抬头就不见了?千鲤的影,跟丢了?。
奇怪的是,像上次贩卖机买汽水一样,每次她?悄无声息跑掉,就连六眼也一时难以察觉她?到?底去?了?哪里。
这?感觉很像是……
她?的气息一瞬消散。
好像无处不在,也好像哪都不在。
区分不开。
不见了?,就难以找到?。
像极了?那些?不可捉摸、融入空气的“虫”。
不过似乎这?也并不奇怪。
毕竟“虫”是她?的延伸,反过来她?也是它们的一部分,和它们共享一部分。
也正因?如此,中半途花了?点时间,五条悟这?才晚来一步。
而当时,一上来就看到?千鲤情绪极其不稳、面对着一名和服男子似乎有要攻击的架势。
反常的举止将他也稍微吓了?一跳。
五条悟知道千鲤虽然基本上都对熟知以外的人漠然无感情,但也只会当空气无视。
不太可能会在短时间内产生如此明晰的敌意……甚至可说是杀气。
这?很奇怪。
“讨厌、我讨厌他。”
而问其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