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在骂他。
“我都忍了你几回了,你不仅不知道感恩,还欺负人,没镜子你低头喝水时,总能看得到自己的倒影吧,瞧瞧这一身稀毛,刚从水里捞出来,还以为自己长得多好看呢,丑死了,说你其貌不扬还不服气,还敢攻击我,你说你是不是想死!”
封胥眼皮直抽抽,忍不住出声道:“到底谁想死?”
突然听到声音,姜云冉吓了一跳,忙从案板的角落里直起身来,看向身后来人。
封胥眸子一顿。
似乎是在确认跟前这位手拿菜刀,头发散乱,衣裙脏污,满脸黑灰的女人到底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没等他认清,案板底下忽然飞出来一只落汤鸡,似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毛发湿透,一身光秃秃。
封胥:“......”不是在骂他。
姜云冉同样愣了神,一脸黑灰已看不出原样,唯有那双眼珠子亮如星辰,惊喜地道:“参军?”
这样的目光,他太熟悉,是她了,一声‘参军’唤回了他的理智,再看她那一身怎么也不像是个故意投毒之人,封胥明白了,她不会做饭。
心头倒是生出了一点愧疚之意,很快又被抹杀,他不像将军,她如今也不像世家姑娘,扯平了,故意问:“你在煮饭?”
“对,我在杀鸡。”回头一看,哪里还有鸡。
杀了一个上午的鸡,一只没杀到,适才竟然看到一只倒霉的公鸡掉进了水缸,她好不容易捞起来,准备宰杀,如今又跑了,神色沮丧,问封胥,“刚才的饭菜我让人给将军送过去了,参军吃了吗?”
封胥不说话。
不知道该怎么接。
看出了他神色不对,姜云冉似乎猜到了什么,看了他一眼,小声问道:“将军是不是派你来骂我的?”
封胥点头,“差不多。”
除了将军和陆百户之外,整个军营姜云冉只认识他了,凑近他道:“实不相瞒,我压根儿就不会做饭。”
他看出来了。
“将军什么反应,是不是生气了?”姜云冉一脸期待,问他:“有没有说什么让我滚之类的话。”他要是说了,她立马就滚。
封胥心道:“好险。”
他只差一点,幸好忍住了,他改变主意了,她还是继续待着吧。
“没有。”封胥道:“将军传话,让二少夫人多努力,以便早日走出军营。”
姜云冉骂了半天的羊和鸡,骂顺口了,脱口而出,“天杀的王八......”
封胥脸色一变,“你骂谁?”
意识到自己失言,姜云冉一愣,及时收了回来,“王八,王八羔羊,不是我不给将军宰羊宰鸡,我试过了,行不通,我一过去,它们就冲我咩咩叫,我一心向佛,受佛祖庇佑至今,从未杀过生,将军总不能逼我背叛佛祖,大开杀戒。”
封胥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善解人意地道:“明日我让人替你宰好?”
那可就简单多了,姜云冉欣喜地道了谢,“多谢参军,炖肉我会,在青州我还炖过给长公主殿下吃.......”
但愿她炖的能吃,“二少夫人好好努力。”封胥撂下一句,正要转身往外走,衣袖忽然被拉住。
姜云冉仰起头,眸子里光亮闪烁,“参军,我不会做饭,但我会做其他的。”
封胥看了一眼她攀上来的手,和那双完全不避嫌甚至隐隐透着一抹红杏要出墙的目光,好奇道:“什么?”
“我请参军吃豆腐。”
【??作者有话说】
封胥:娘,你看看,你找的好媳妇,她居然绿我!
姜云冉一锅铲盖头:砸不死你个戏精。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吃豆腐......
封胥从头到脚把她打探了一番, 自认为没有他可以下嘴的地方,但这与她不守妇道,红杏出墙乃两码事, 多年没有回昌都, 昌都的小娘子都如此开放了?内心震惊,还夹杂着一丝愤怒,她还没和离呢,就这么背着‘将军’与别的男人私通了?试想一下, 万一他当真其貌不扬, 头顶岂不是绿油油一片,虽然这样的万一不太可能,继而肃然道:“你好大的胆......”
“没事,将军不会知道。”
封胥:“......”他已经知道了。
还没等他回神, 姜云冉又将他往屋里拽了两步,踮起脚尖附耳道:“一个时辰后,我在柴房等着参军, 你悄悄过来。”
本还被她这一番亲昵的动作所震, 听完那话后, 既震惊又愤怒。
好个不知检点的女人!
他不愿意成亲,就是因怕自己常年在外,兼顾不了家里,与其让人家独守空房, 还不如从一开始不去祸害人,跟前这个女人,就是个例子, 完全把他的顾虑发挥到了极致, 这样的女人, 他留着有何用,“将军晚上要吃羊,还要吃鸡,要求色香味俱全,二少......”她已经不是他的夫人了,“你还是赶紧准备吧。”
只要他帮自己把鸡羊宰好,倒不需要准备,放进锅里煮就好了,她还是有时间做豆腐,“参军放心,我心里有数。”又问道:“那参军不来了吗?”他要不来,她就少做一点。
封胥有些佩服她的毅力,自己长得到底是有多好看?竟让她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如此执着?
“来。”
怎么不来,眼下这般定她的罪,凭她一张利嘴必然会狡辩,得等她与自己有了进一步......拿到有力的证据,他再亮明身份,抓她一个措手不及。
忽然很想看她是什么反应。
后悔莫及,痛哭流涕,对他一个劲儿地道歉......不好意思,那些对他统统没有用,就等他大笔一挥,把和离书扔在她面前。
风风火火的过来,兴冲冲地回去,到了营帐听侍卫淮冬禀报,说郑彪一帮子人果然去吃大锅肉了,也没介意,豪迈地道:“能吃就多吃点,不够了再宰。”
他桌上也摆了一份,身为大将军,随时都有可能提刀上阵,不能饿肚子,淮冬也是去外面的大锅里舀回来的。
烧羊肉,炖鸡,香喷喷的米饭,与之前那一碗石渣子夹心饭,和草木灰菜叶子汤,简直乃天壤之别。
封胥净手坐在了位置上,吩咐淮冬,“让火房的人,替她把羊宰了,晚上那一顿吩咐安婆婆暗里看着点,别浪费了食材。”
淮冬不太明白他的意图,“将军,二少夫人既然不会做饭,何必又派去火房,属下看这营帐内的活儿,最合适她。”
封胥刚拿起碗筷,顿了顿,皱眉道:“不行,岂不是便宜了她。”
淮冬:“......”
许是胡军替他取的‘封美人’名声太响,将军对他自己长相的认知,一向很到位。
用完饭,封胥也没出去,坐在位子上看了一会儿地图。
城门口的侍卫半个时辰报一回城门情况,今早胡军被他忽然反攻,砍下了将领的头颅,至今还没回过神来,哪里还敢冒然前进,每一报皆为喜报。
半个时辰后,参军柳百言先回来。
一炷香内,见封胥抬头瞟了沙漏三次,不由问道:“将军,是与人约了赌局?”
军营内并非外人所说的那般枯燥,反而一帮子粗老爷们儿凑在一起,更闹腾。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了将军带头闹,整日‘赌’成性,底下的人能安静到哪儿去?
与外面的赌不一样,赌的不是钱财,最常见的是胡军的人头,先以数量计算,数量相同的情况下再看切口,是砍了一刀,还是两刀,以此定输赢......
除了胡军的人头,便是刀功和箭法,这些都可以理解,但将军闲得无聊时,还喜欢猜最先进门的是谁,是先跨左脚还是右脚......
上回将军输了,一坛子珍藏的美酒被陆百户提走后,把不知情的郑飚拖到沙场上,杀得哭爹喊娘。
生怕自己身在他的赌局之中,柳百言小心又谨慎。
封胥这回没赌,他在等,等那支红杏慢慢从墙内长出来。
“时辰到了。”没理会柳百言疑惑的目光,封胥放下手里的地图,裹了裹身上的大氅,起身走向账外。
明日便是除夕,有些念家的士兵,在外面的帐子上挂起了用红纸折成的灯笼,寒风一摇,载着薄薄一层积雪,翩然飞舞,在冰天雪地的战场上倒是点缀出了几分温暖。
火房也有,屋檐下挂了两个大红灯笼,门旁则贴上了对联。
姜云冉提着安婆婆找来的灯笼,正要挂去火房外的大门,走到半路便看到了迫不及待赶过来的封胥,知道他是来干嘛的,偷食并非光采之事,之前她在姜家和堂妹偷吃豆花,都是躲在柴房内吃的,忙对他往旁边的柴房内使眼色。
豆腐她已经做好了,放在了柴房内的一张断腿木机上,他一推开门就能看到。
安婆婆适才回来了,她不便跟着一道过去。
封胥没去看她的表情,只注意到她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脸也洗了,连头发都梳好了,盘着简单的妇人鬓,手里再提着一盏灯笼,虽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但也算得上小家碧玉,灵动温婉。
再一看,五官比起上回秀气了不少,属于耐看型的小娘子。
封胥有些遗憾,人长得挺守妇道,但有句老话,人不可貌相,就像自己一样,在她眼里,也不像是将军......
察觉到了她的挤眉弄眼,封胥更为不耻,藏住眼底的一抹讽刺,弯唇笑了笑,出声问道:“姜姑娘,咱们去哪儿?”
姜云冉眼睛都快挤抽筋了,见他还是没懂,正欲拧眉,冷不丁地看到了他唇角的笑容,双眼顿时呆住。
娘亲......她真的看到了神仙。
他身为参军,平日里干的都是脑力活儿,柴房在哪儿,肯定不知道。
她还是带他过去吧。
回头慌张地扫了一眼厨房,幸好安婆婆没听到,生怕他再出声,食指忙放在唇上,对他“嘘——”了一声,确定他不会出声了,才提着灯笼上前,一把又拽住了他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道:“火房的婆子已回来了,待会儿你吃快些......”
封胥对她的大胆,瞠目结舌。
快什么?她要干什么!
他快!他恐怕快不起来......
脑子里仅有的一些画面感浮现出来,脸色黑红相间,前面的人已伸手推开了门。
“吱呀——”门板摇摇晃晃靠向一边,他被迫跨了进去,人刚进去,便见她慌慌张张地掩上了门。
屋内的光线瞬间一黑,以防当真被占了便宜,封胥双手不觉拉紧了大氅领子,心内却莫名有些激动,很快就能揭穿她的真面目了。
但身为君子,他觉得很有必要再给她一次机会,“你身为将军夫人,确定要......”
时间有限,不能多耽搁,姜云冉打断他,“参军,豆腐就在这儿,你快吃吧。”
封胥看着她着急的脸色,再看着她伸出去的手指头,终于察觉出了哪里不对,目光露出疑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缓缓地移了过去。
一张断了条腿的木几,用木头垫了起来,上面放着一个碗,碗里是......豆腐。
封胥盯着那碗豆腐,足足呆了十来息才眨眼,这就是她所说的吃豆腐......
脑门突突直跳,她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他堂堂将军,会稀罕这一碗豆腐?
就算是参军,会为了一碗豆花,躲到柴房内来吃?
好失望。
不是对没吃到她的‘豆腐’失望,而是这一碗素豆腐,实在不值得他等上一个时辰,外加他还浪费一个时辰来揣测了她一番,费尽心思要抓住她的把柄,到头来是他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样的结果,实在太让人难以接受,于是问道:“为何要给我吃豆腐?”
不是其他任何人,偏生要给他吃。
姜云冉一愣,“参军不喜欢?”
“本......喜欢。”执着地问:“你为何要请我吃?”
为何要请他吃?姜云冉又被问得一愣,“因为我做的饭没法吃,参军没吃饱?”
是他在问她!她这反问是何意思,但她回答的也没错,却没说到点子上,又问:“今日没吃饱的有十人,将军也没吃饱,你为何没给他送?”
姜云冉脱口而出,“我不喜欢他,为何要给他送?”
终于引到了这条道上,封胥嘴角一扬,掩饰住心底的兴奋,缓声问道:“姜姑娘的意思是,你喜欢我?”
姜云冉被那道笑容迷乱了眼,下意识点头,及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她不能害了他,忙又摇头,晃了晃脑袋,拍了一把自己的脸,“一碗豆腐而已,参军不必放在心上。”
封胥穷追不放,“对姜姑娘而言,一碗豆腐算不得什么,但对我则不同。”
姜云冉看着他,见其脸上带着几分焦急,一时想起了自己看过的那些话本子,莫非他少年凄惨,自己的一碗豆腐花,无意之间成了他的救赎?
从此他就会爱......
怎么可能,她做什么白日梦,他乃将军身边的参军,要是敢在此事对她动心思,将军手里的那把关公刀立马将他剁成肉泥。
“真的不用在意,参军吃了豆腐早些回去,免得被将军发现,为难了你。”姜云冉尽量劝说,“我虽与将军有和离之心,但和离书一日没拿到,我便一日还是将军夫人,我与参军虽乃清白,就怕将军不讲道理,小心眼儿,误会了去,我倒不怕,但参军能有今日的成就,来之不易,必是经过了一番努力才走到了今日,若是被他处置,丢官事小,丢命事大,”
封胥皱眉拧住,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你是说,我怕他?”
姜云冉也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敬,小心翼翼地问:“参军对将军有成见?”
有什么成见?将军就是他。
察觉到话题越来越远,封胥急于求成,完全没了战场上的耐心,直接问道:“你到底对我有没有所图?”
姜云冉神色一怔,没料到被他看出来了,脸色“刷——”红到了耳根。
对,就是这个样子。
封胥不给她反驳的机会,“昨夜你看了我不下十回,目含羞涩,红晕染脸,你敢说对我没意?”
【??作者有话说】
封美人:我要以我自己为诱饵,一定要证实她红杏出墙的事实。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这些年在他跟前面红耳赤的姑娘太多了, 他岂能不知她是何心思。
话音刚落,便见跟前的女人忽然扑上前来,抬手一巴掌捂住了他的嘴, 不等他发作, 面露惊慌地看着他,小声道:“参军小点声,要是被人听到了,你我都得死。”
她还知道怕死。
来不得呵斥她的放肆, 盖在唇上的手又往下一按, 唇被她按变了形,五指间散出了一股豆子的清香,混着一缕淡淡的女儿体香,幽幽钻入鼻, 封胥面色一僵,不再动了。
见他终于冷静了下来,姜云冉才松手, 匆匆扫了一眼屋外, 心有余悸地道:“你好大的胆子。”
封胥:“......”
到底谁胆子大!
等了半晌, 没听到外面有动静,姜云冉松了一口气,这才去想他刚才的话。他怎么看出来的,自己有那么明显吗?莫非昨夜将军也看出来了, 知道她以貌取人,是以,才把她留下来, 发配到了火房?
不可能, 他要看出了端倪, 凭他那副凶神恶煞的长相,自己不可能还活蹦乱跳,参军也不会出现在这儿。
如此就好办,姜云冉轻声道:“参军看见了?”
唇上的气息迟迟不消,封胥将大氅往上一拉,头埋在毛领里吸了吸身上的皂角味,知道她是什么心思,他不看她,又怎知她在自己。
她是他的新夫人,他看她应该,但她明知道自己不是将军,还那般动了春心,就不妥了,面色平静,游刃有余地道:“少夫人目光热烈,属下实在难以忽视。”
“你误会了。”姜云冉道。
封胥眉目轻轻一跳,等着她狡辩。
“实不相瞒,我自小坐井观天,从未见过比参军好看的人......也不是没有,封丞相也好看。”但太严肃了,她不敢多看,“封家三公子也好看。”可惜她只看到了一眼。
封胥正听她往下说,却见她面色犹豫,接二连三地推翻了自己的言论,说的还都是他封家屋里的兄弟,面色逐渐暗沉,这女人不仅以貌取人,还见异思迁,意志如此不坚定,绝非良配。
姜云冉继续道:“人人都有一颗欣赏美的心,我见参军长得好看,多看了两眼,属于欣赏,并非喜欢。”
封胥不太明白,这有何区别。
他对女人一概不知,也没兴趣了解,但眼下这个女人已经同他挂上了钩,不得不多关心一句,“莫非姜姑娘有喜欢的人?”
姜云冉遗憾的摇头,“没有。”
没有机会有,情窦初开时就被告知,自己已有了夫婿,不能对旁人有意,只能去爱那个一面都没见过的夫婿。
何为喜欢她也不知道,但知道为何不喜欢,她心里没有任何挂念的人。
听出了她声音里的落寞,封胥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为何不喜欢将军?”
“不好看。”姜云冉实话实说,瞥见封胥眼里的质疑,又解释道:“喜欢是建立在欣赏之上,我对将军连欣赏都够不上,谈何喜欢。”
“你的意思是,你有可能会喜欢我?”
他还敢说,不要命啦!
姜云冉佩服他的胆识,可她不能去害人,“你是参军,我是将军夫人,就算将来我与将军和离了,也不可能去喜欢他底下的下属。”
“为何?”
姜云冉茫然道:“你们将军不介意?”
封胥道:“将军为人大度,不拘泥于这些。”
姜云冉目露怀疑,要真大度,自己就不会在火房了。
若真不合适,和离了,她喜欢谁,嫁给谁,与他有何关系?
见他脸色轻松,姜云冉倒隐隐腾升出了一抹希望,欣赏和喜欢不过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谁不想和欣赏之人有进一步的发展呢,不由又怀了几分希望,同他确认道:“曾经的女人喜欢上了自己的下属,将军他真不介意?”
封胥:“......”
试想一下,她若是嫁给了陆百户,两人整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恩恩爱爱......
确实有些别扭。
又见他半晌不说话,姜云冉目光渐渐露出失望,“参军放心,我知道自己的身份,绝不会置参军于万劫不复的地步。我对参军也并无旁的心思,不过是一碗豆花,在昌都时我也曾赠过不少路人,实在算不上恩惠,参军不要放在心上,也别过多的误会。我偷看参军,是因参军样貌过人,既被参军察觉到了,那我以后便不会再看你了。”
余光瞥了一眼那张脸,一阵心疼惋惜。
封胥将她脸上那抹快要哭了的委屈神色尽收眼底,心头终于有了几分痛快,再听完她最后一句,竟莫名有几分失落。
他是来干什么的?总算想起自己最初过来的目的,试探了这半天,似乎确实误会了,大抵也摸清了她的品性,虽好色,好在坚守住了自己的底线。试想她若长成郑彪那般,那封和离书他何至于拖到如今。
也不算浪费时辰,他挺满意,“二少夫人想明白了就好。”
临走时拿走了木几上的那碗豆腐,双手捧着回到营帐,不顾淮冬和柳百言的惊愕目光,吩咐道:“把人从火房内调出来吧,营帐内的活儿更适合她。”
淮冬:“......”
他不怕被占便宜了?
没等两人想明白他为何这般高兴,又听他道:“从今日起,我是参军,别叫错了。”没去看两人更为惊愕的目光,封胥埋头饮了一口豆腐汤。
烧的饭菜难以下咽,做出来的豆腐倒是好吃,入口意外的清甜,也没有烟味儿,更没有掺杂异物。
看脸吃饭,果然说没错。
既不想看,以后便让她天天看。
傍晚时胡军开始了新一轮攻城,来势汹汹,看那架势打算一雪早上的前耻。
德州三面受敌,封胥不可能一直在北门呆着,除了东面的青州,其余三个城门,胡军选择在了同一时间进攻,虽猜测他会像之前那般,轮流守门,碍于他早上的嚣张,胡军还是加强了北门的兵力。
果不其然,他还是蹲在了北门。
胡军穿过箭雨,刚架好梯子,城门上方突然飞出一只带火的羽箭,火舌如梭飞速地划过残阳,朝着胡军的阵营而去,后方胡军脸色大变,与封胥交过手的人都知道,他有三个法宝。
踏雪军,斩魂刀,和震天弓。
震天弓一旦射出,绝无虚发,尽管胡军以盾牌相护,箭头还是穿透了领头将军身边一名士兵的胸口。
新来的领头将军脸色一白,还未从惊愕中回过神,便听城门上的人扬声喊话道:“萧三公子,城门人头太多,位置不够,等风干了再来。”
没想到隔这么远,他竟然认出了自己,萧三公子咬了咬牙,早就听闻过他的名声,驾马往前,大声一笑,回话道:“你就是封美人?”
封胥收好弓箭,颇有兴趣,“你认识我?”
萧三嚣张地道:“封美人艳名远播,爷爷怎不认识?但百闻不如一见,今日亲眼一见,果然风|骚,快到你爷爷怀里,爷爷疼你啊。”
封胥也笑,指了一下城门上串起来的南瓜,道:“上一个这么说话的人,人头还没风干。”
“爷爷不一样,全身上下都是宝,硬得很,保证不会让封美人失望。”
郑彪听不下去了,“看老子下去不撕烂他这张嘴。”
封胥脸色平静,笑着对萧三人挥了一下手,“好啊,等我。”
一转身,面色立马变了,眸子内的冷光逼人,转头吩咐身边的几个副将,“计划有变,待本将砍下他一条胳膊再摔下马,其余按原计划行动,郑彪接应,王冲断后。”他要看他萧三有多硬。
原计划,他今夜只需‘受伤’,以此麻痹敌军,待胡军放松警惕后,他便带着踏雪军从南门出去,夺定州山脉,但奈何有人要找死,他得成全。
“是!”
姜云冉一个下午都打不起精神,当时在柴房被那位参军拆穿后,她只顾着害怕,怕自己被剁成肉酱,更怕参军因她受到牵连,遭到将军的报复,事后慢慢回味才察觉出参军的那一番话别有深意。
参军对她也有意?
这一惊人发现,让她顿时心神不宁,后悔,懊恼,一股脑儿地涌上来,越想越觉得可惜,仿佛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
一辈子的幸福,就这么没了,也不知道今后还看不看得到人。
有了中午那一顿,安婆婆再也不让她掌勺,让她蹲在灶前守着火,锅中的羊肉香时不时飘来,姜云冉悔得肠子都青了,“不是我成心要咒你,你这样,实属找骂......”
和离书早给一日,晚给一日又有何区别。
坏人姻缘,天打雷劈。
天色刚黑,陆百户便站在她身旁,面上的神色一言难尽,“将军有令,二少夫人不用再待在火房,营中一位参军受了伤,劳烦二少夫人过去照顾一下。”
为预防有内奸,封胥的营帐每隔三日便会更换地方,无论是营帐里外,都看不出与其他地方有何不同
陆百户把人带到营帐前,“就是这了,二少夫人进去吧。”
姜云冉刚洗好的衣衫,还没晾干,抱在手里,想了一路,还是没想明白,确认道:“真是参军受了伤?”
陆百户没看她,“嗯。”
“当真是将军说的,让我来照顾?”
陆百户再次点头。
姜云冉又问:“你们军营有几个参军?”
“军营参军上百,单将军身边便有四个。”
这概率如同抽签,虽有些对不住那位参军,但姜云冉内心还是祈祷,希望上天能眷顾她一回,就让她到那位参军身边去吧。
陆百户已替她掀起了营帐,姜云冉深吸一口气,内心忐忑,钻入营帐,里面没人,安安静静。
姜云冉往里走了几步,看向里侧的一张绘着山河图的折叠屏风,出声道:“有人吗?”
“在这儿。”屏风后传来了一道声音,低沉清透。
很熟悉,是他!
姜云冉长松了一口气,面色难掩激动,烧香拜佛果然没错,关键时候,菩萨总是在保佑她。
缓缓绕到了屏风后,便看到了一张两人宽的胡床,床边放在一个大火盆,里面烧着红彤彤的炭火,床上躺着一人,半边胳膊露在外,靠近肩膀的位置绑着厚厚的白沙,一头墨发披肩,散在枕头上,身上只着了一件白色的里衣,此时衣襟半敞,露出一片雪色的胸膛,一览无遗。
不似莽夫的魁梧,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结实得恰到好处......
好......美。
姜云冉没想到会是这番光景,更没见过一个男人竟然会生得如此好看,眼睛瞪大,不敢合上,忘记了先打招呼。
封胥扫了一眼她呆滞的目光,淡然地拉上衣襟,盖住了春|光,缓声道:“二少夫人放心,属下谨记夫人说过的话,不会再生出误会,这几日就劳烦夫人照看了。”
“啊?”美色当前,姜云冉已然昏了头,脑子实在是转不过弯,颇有些语无伦次,“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
封胥看着她一副不争气的样子,好奇她能说出个什么花来,微微偏头,勾唇道:“就是什么?”
姜云冉愣住。
要疯了!
姜云冉心头“砰砰——”乱跳,阻止不了躁动的心,只能暂时捂住眼睛,绝望地道:“参军你别笑。”
封胥不仅没收敛,还笑得越发开怀,“本......我为何不能笑?”
“我承认我先前只欣赏你的美貌,但参军要再这么笑下去,就是你的不对了。”
她不知道她的道德底线,还有这些年所守的妇道,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说】
宝儿们来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