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BE后全员火葬场—— by起跃
起跃  发于:2024年03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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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部的疼痛传来,吴文敬才清醒,想提起手里那把收住刀口的长刀,胳膊又被人刺了一刀,手上瞬间脱力,提不起长刀,侍卫被百姓冲开,隔得太远,一时之间挤不过来。
对面的人又冲他脖子挥了刀,这一回并没有落下。
顾小娘子从身侧忽然将那人撞开,自己也跌在了地上,被撞倒的人神色一愣,愤怒地说了一句什么,还欲再起来再刺。
侍卫及时赶到,一刀插割开了其喉咙。
鲜血溅起来,几滴落在了吴文敬的脸上,他木讷地眨了一下眼睛,身体被侍卫扶住。
人群的嘈杂声一瞬拉了回来,充斥在耳边,吴文敬一瞬回神,片刻间眸子内再无半点柔色,甚至没去看一眼还倒在了地上的姑娘,只对侍卫冷冷地道:“作乱者,杀。”
跑在前面的百姓很快便发现,即便是冲了出去,也被侍卫围起来的人墙拦了回来。
从昨夜到现在,这群祖宗便没让人安宁,杀不得打不得,侍卫早就窝了一肚子的气,正愁没地方发,手里的长刀毫不犹豫地穿透了第一个撞过来的人,扬声道:“老子早就看不惯你们这群白眼狼了,谁他妈的再上来,老子见一个杀一个。”
侍卫连杀了几个带头的人后,人群终于又安静了下来,恐慌地往后缩去。
吴文敬忍着剧痛,下达了命令,“所有人押去城门口,回禀封大人,一切照常。”
日中前一刻,忽然天晴了一阵,日头从云层冒出来,白茫茫的雪地被照射出了一团团耀眼的金光,路旁的积雪已经没过了人膝盖。
胡人百姓深一脚浅一脚,尽数被押往了城门口。
秦智早就在此等着了,在城门口架起了高台,包括‘天女’在内,十几个作乱的胡军绑成了一排,每个人身后都立着一名刽子手。
午时一到,‘天女’的头颅便会被砍下。
胡人百姓走了这一路,个个心头忐忑,不知押他们到城门口是驱离还是斩杀。
却意外地看到了昨夜还骑在青牛上的‘天女’,此时跪在了高台上,被绑住了手脚,轮入了阶下囚,神色一阵变幻,有不可置信,有悲伤,有愤怒.....
但很快便被恐慌所取缔,个个都低下了头。
‘天女’似乎没想到,会在这儿,以此番模样面对她的子民。昨夜被沈明酥几句话刺激后,脸上的那份从容从此被瓦解,这会还没回过神,跪着雪地里,颇有些语无伦次,喃喃道:“你们都是罪恶之人,‘天神’会惩罚你们的。”
但‘天神’没有到来。
时辰一点一点地过去,等到他们的即将是身首异处。
秦智没看到知州,问押人前来的副使,“人呢?”
副使回答:“大人受了伤,来不了了,让属下带话给将军,先且行斩。”
秦智一愣,骂了一声,“文官出身就是不一样,关键时候,菜如弱鸡,一点出息都没!”
副使听他一通讽刺,嘴角抽了抽,到底没吭声。
时辰差不多了,人也都带过来了,秦智翻身上了马背。
眼见死期将至,身旁的一名胡军忽然用胡语高声道:“‘天神’的后人们,拿起你们的武器,把刀尖刺进敌人的心脏,‘天女’需要你们的拯救......”
跟前的百姓到底不是士兵,被关了一夜,又刚经历一场震慑,哪敢造次,头埋得越来越低。
秦智闻言一声大笑,“若我记得没错,这些人‘昨夜’还是你们口中的叛|徒,你们要把他们当成肉盾,怎么?如今又要他们报答你们了?”
天女冷静地道:“你们不能杀我。”
秦智彷佛听到了最好笑的话,“为何不能杀?”
“我是‘天女’,我在此借天神之力,诅咒今日饮血之人,世世辈辈都将遭受天神的惩罚,灵魂永远无法安息。”
秦智极度厌恶这些神叨叨的东西,“他娘的,就你们天上有人,咱们没有?”
要比英魂,大邺有何惧?
秦智今日兴致极高,骑马打着圈儿,高声道:“你们的第一个‘天神’死在了咱们大邺顺景帝的刀下,你们的第二个天神,又死在了固安帝手上,你们胡人不是擅长问天吗,怎就不问问咱们大邺是不是你们‘天神’的克星?”
秦智一阵嘲讽,让身后的侍卫气势高涨,阵阵哄笑。
秦智又道:“我大邺的将士,活着都没怕过你们,还怕你们的亡魂?要论本事,甭管是天上还是地下,我大邺的将士,注定了要骑在你们头上,让你们永远都翻不了身,而你......”
想起青州的粮仓被烧了个干净,秦智心头就来气,伸手指向她,怒斥道:“老子今天先砍下的人头,看看你‘天女’的头颅里,流出来的是不是金疙瘩......”
弯身接过手下人递来的木牌,正要往前一扔,跟前的‘天女’忽然高声道:“大邺的命数已尽,灾星降临,此时就藏在青州,英魂拯救不了你们,她会给你们带来遭难。”
昨夜她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如今知道了。
她就是大邺的长公主。
双生子灾星。
“你们想知道她是谁吗?”
“妖言惑众。”秦智‘呸——’一声,正欲骂娘,身后忽然一道声音,很轻,很平静,问她道:“谁?”
作者有话说:
宝儿们,二更来了。(女儿会自己正名哈~)身世大爆发后,就是感情爆发了。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前面的秦智连同在场的侍卫, 闻声回过头,看到的却是一张陌生脸。
来人骑在马背上,青丝披肩, 一手勒住缰绳,一手提着佩刀, 肤色白皙如雪,像是经久不见日头,整个人气势清雅, 抬起头, 目光从容地看向了前方高台上的‘天女’。
众人一愣。
青州乃战乱之地,姑娘本就少,但凡有点姿色的小娘子都小有名气, 以跟前姑娘的倾城之貌, 若是青州人, 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秦智一脸疑惑,目光一转, 看向了紧挨在她身旁的封重彦, 见其面色淡然,显然认识, 一时百思不得其解, 想不出来这几日封大人身边是如何多出来了这位一位绝色美人的。
沈明酥应完了那一声, 已翻身下了马背, 抬步朝前面的‘天女’走去。
封重彦并没有相拦。
不仅没有拦,还跟着她身后, 始终保持着十步之内的距离。
沈明酥卸下了脸上的妆容, 身上的衣裳还是白金娘子的装扮, 那件月白色的斗篷, 秦智怎么看怎么熟悉,心中慢慢地腾升出了一股诡异的念头。
直到看到了跟在她身后的三匹雪狼,才彻底证实了自己心头的猜测,顿觉茅塞顿开。
他就说呢,大人的眼光不至于差到如此地步。
可即便看到了白金娘子的真容,一时也猜不出其身份,秦智当年跟着封胥来了青州后,便再也没有回过昌都,他身边的一帮子兄弟更不用说,唯一见过的赵家皇室,便是五年前的固安帝。
若心细之人,稍微留意,便会察觉,跟前的小娘子眉眼与固安帝一模一样。
但此时,谁也不会将她与固安帝联想在一起。
高台上的‘天女’也在打探着她,同众人一样,被她的容貌所惊。
她是哈齐家族唯一的女儿,从出生便受人瞩目,不仅是她的地位,还包括她的样貌,无疑是草原上一朵最美丽最娇艳的花儿,且独一无二。
她在青州生活了五年,见过了各色各样的大邺姑娘,其中不乏也有好看的,但在她眼里,都远不如他们大辽的姑娘鲜活。
跟前的姑娘则不同,有着大邺姑娘身上特有的温婉,却不失艳丽,那份温婉索饶在她矜贵清冷的眉眼之间,反而衬出了一股异于常人的冷静孤傲,恍若一朵从雪地里冰裂出来的雪莲,绽放的一瞬,便盖过了所有花朵的芳华。
‘天女’眼里溢出惊讶之色。
她不知道她是谁,只能盯着她继续打探,之后便看到她身后的三匹雪狼,脸色陡然一变,是她?
没料到是这样一张脸。
见她肯露面了,‘天女’仰起头,忽然高声问:“大邺的长公主,久仰了,你叫什么名字?”
沈明酥脚步一顿。
身后以秦智为首的人,正猜测她的身份,不明白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蓦然听到这么一声长公主,个个脸上的神色都呆住了。
百姓连自己的处境都忘记了,开始交头接耳。
“长......”后面两个字秦智没念出来,惊愕地看向已站在前方的封重彦。
封重彦立在那没动,也没否认。
秦智一怔,心道:难怪。
难怪突然看上了‘白金娘子’。
难怪......
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即便如此,众人还是没反应过来,长公主不是死了吗......
“都可以。”沈明酥已经走上了高台,走到了‘天女’的对面,回到了她的话,声音很轻,但吐字清晰,“不叫也可以。”
‘天女’一笑,却道:“你没有名字。”
‘天女’用着大邺话,高声道:“你乃灾星降世,本不该活下来,是愚蠢的人们违背了天意,收养了你,可他们不知道,靠近你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最后他们遭到了天罚,你克死了你的养父养母,又克死了你的亲生父母,他们甚至来不及替你更名,所以你没有名字。”
身后封重彦眸子一寒,眼底的杀意尽显,目光瞥过去,见沈明酥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到底还是强忍住。
若是在五年前,有人同她说这一番话,沈明酥确实会觉得很刺耳,很痛苦,认为这些都是自己的错。认为是她害了沈家,最后又害死了自己的父母。
也曾一度认为她就是一个不详的灾星。
可这些年,她有了时间慢慢来沉思。
母妃当初为何会牺牲自己,做出那样的选择,是为了告诉她,这一切并非是她的错,让她好好地活着。
她的父亲也在临走之前,也温柔地同她道:她并非罪恶之人。
她的兄长跪了一百零八道冰雪台阶,重新替她批了命。
这些爱着她的家人,每一个都在竭尽全力地告诉她,她是他们爱着的人,自己凭什么又想不通,非要揽了那样的恶名在身上。
她没有错。
即便是有错,五年前的那一场大雪,她已经交出了自己的一条命,该赎的罪她都赎了。
如今再来重提这些事,已经没了任何波澜,也不会让她生出一丝愧疚来,沈明酥平静地道:“每个人都要死,乃自然规律,何来我克死人一说?”
“可你们大邺有句话,叫死得其所。”
“确有此话。”沈明酥道:“你的祖父,你的父亲,你的兄长,他们都应征了这样的话。”
‘天女’脸色逐渐苍白,终于注意到了她手里的那把佩刀。
那把刀上面的图腾她熟悉。
是大邺的图腾,‘神龙’。
五年前她的阿耶将那条龙纹图腾踩在了脚下,再让人底下的士兵,轮流践踏。
阿耶要为死去的祖父,和兄长报仇,他为自己打造了一把刀,专门克制大邺的环首刀,为此取了一个名字,译为大邺话,便是:‘斩龙首’。
庆祝他能顺利归来,她还亲手在那把刀柄上,刻了‘天女’的画像,躺在他的怀里开怀地告诉他,“‘天女’会保佑阿耶,斩断龙头,大胜而归。”
阿耶笑着托起她,抬头仰着阳光,双目慈爱地看她,同她道:“草原上的‘天女’,你是我大辽最美丽的牡丹。”
可她的阿耶再也没有回来。
他的头颅被固安帝赵千浩斩下,挂在了营帐之外,五年过去,灵魂始终无法归回故里。她成了草原里的孤女,再也没有了亲人。
为了带阿耶回家,她不得不告别自己的家乡,潜伏到青州,想要拿回阿耶的头颅和佩刀。
但她的力量太单薄了,她拯救不了天神,只能她眼睁睁地看着那颗头颅成了一颗森森白骨,被埋在了军营的校场内,日夜守着大邺士兵的践踏。
而那把佩刀,连同她虽刻的‘天女’则被丢入了火炉中,重新打造出了弑杀他们的武器。
她说得没错,自己的祖父,阿耶,兄长,都死在了这片土地上,她并没有离开,她要等到大邺那道灾星的预言降临。
可等了五年,赵家的那位新帝不仅没有被‘天神’惩罚,且还越来越强大,大邺的兵马攻入到了北河的另一边,想要继续掠夺她的家园。
她怎可能让他们得逞,她要烧了青州的粮仓,让粮草运不到德州。
她不怕死,她也没想过要活。
此时看着她手里的那把刀,知道就是这把刀斩下了阿耶的头颅,情绪再也没有绷住,喃喃而语,“你们杀了他们,你们杀了‘天神’!”
沈明酥垂目看了一眼手里的刀,没否认,“就是这把刀,割下了你阿耶的头颅。”
‘天女’仰目望向她,眸子里的恨意滔天,怒声道:“你们怎么能杀了他!他是‘天神’,他天生慈悲,你们是恶魔!为何要来摧毁我们的家园!我以永世灵魂为祭,祈求天神,让你们都下地狱!”
这个话,沈明酥无法回答。
也没有人能回答。
但他们凭什么要下地狱?
沈明酥立于她身前,看着她缓缓地道:“二十二年前,你的祖父被大邺的皇帝顺景帝杀害,顺景帝却也因此受了重伤,不久后在青州归天。五年前,我的父王割下了你阿耶的头颅,同样你阿耶也刺了他一刀,不久后他也沉睡在了青州。你没有了祖父,顺景帝的儿子没有了父亲,你没了阿耶,而我也没了父亲。百年来,我大邺与你们胡人相互残杀,势不两立,仇恨早已根深蒂固。没有是非,只有输赢。”
“成王败寇。”沈明酥看着她满目的恨意,道:“如今你败,我赢;我为王,你为寇。”
“我不怕诅咒,更不怕遭到报应,我只知道你杀了我的子民,我便要杀了你。”沈明酥目光清冷,“就像当年你阿耶一样,你的人头将悬与城门上,安抚那些被你残杀的大邺百姓亡魂。”
沈明酥退后一步,转身下了高台,再回头看着跟前目眦尽裂的‘天女’,扬声道:“若你们的‘天神’有那个本事抓住我,也可以将我的头颅砍下来,我随时奉陪。”
“行刑。”她道。
封重彦转头扫秦智。
这回秦智不需要他发话,也知道怎么做,沈明酥手上那把刀他一眼就认了出来,乃固安帝的佩刀。
一时又想起了当年与固安帝并肩作战的情景,心中一阵激昂,奋力抛出了手里的木牌,“胡军作乱,杀我大邺百姓,烧我大邺粮仓,长公主有令,斩!”
刽子手刀起刀落,沈明酥始终没眨眼。
封重彦目光一直在她脸上,原本要踏出去的脚步,在看到她淡然的神色时,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
她早就长大了。
她可以保护自己了。
很快十几个胡人,连同他们的‘天女’的头颅都被悬挂在了城门上,‘天女’脖子里流出来的也不是什么金疙瘩,同常人一样,是血。
鲜血的血滴,染红了大片雪地。
百姓没一个人吭声,千余人的城门口,竟是安安静静。
封重彦脚尖往后转去,再回过头,轻掀起了袍摆,对着跟前雪地里的身影,缓缓地跪了下去。
雪地里一声轻响,沈明酥一愣,看向他。
封重彦跪得笔直,面容柔和,弯唇对她笑了笑,声音肃然道:“恭迎长公主殿下。”
话音一落,秦智等一众侍卫,齐齐跪下,“恭迎长公主殿下。”
“恭迎长公主殿下。”
......
沈明酥尽管做好了准备,但这些年她一直逃避在外,过着普通百姓的日子,从未干涉过朝廷,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
更不知道这些人会如何想她。
她迟迟没回应,雪地里的众人也没动,都在等着她的回应。
沈明酥眸子动了动,目光下意识朝着最近的那人投了过去,封重彦的神色依旧柔和,并没催她,只对她轻轻点了点头。
她做得很好。
即便是错了,阿锦,也没关系,他永远都在。
手里的那把刀还在,太沉,沈明酥以剑尖抵在了地上,微微垂目,先瞧见了手腕上的佛珠。
她并非没有名字。
手腕上的两串佛珠上,她的父母早就替她刻好了名字,她叫赵十锦,当今大邺皇帝的妹妹,大邺的长公主。
她逃不掉,也不想逃了。
沈明酥微微仰目,看向雪地里银白色的日头,唇瓣张了张,开口道:“都起来。”
封重彦膝上沾了些雪花,并没有去拍,缓步走过去立在了她身旁。
底下一众将士陆续起身。
先前不知道身份,个个都肆无忌惮地把沈明酥看了个清楚,如今知道她身份了,所有人的低下了头,不敢再冒犯。
秦智脑子有些乱,想起曾经自己还跟着福安一道编排过白金娘子,心头一阵懊恼,暗骂自己一声蠢货。
起身后便忙着找活儿干,正要翻身上马,看到了跟前的堵住的百姓,才想起来,事情还没结束,尴尬地摸了一下头,又调了回来。
刚到跟前,封重彦微微后退一步,秦智不笨,立马意会到了他的意思,拱手向沈明酥请示道:“胡人百姓还剩下七八百人,该何去何从,还请长公主指使。”
沈明酥道:“还请秦将军把城门打开。”
秦智有些疑惑,但并没有多问,转身对侍卫高声道:“城门打开!”
城门通往德州。
德州过去便是胡人的领地。
沈明酥踩着积雪,走向了被赶到城门口的胡人百姓。
适才亲眼看着昔日所敬仰的‘天女’死在了面前,也知道跟前的人就是大邺的长公主后,胡人百姓个个都不敢抬头直视,缩着脖子等待属于他们的处罚降临。
沈明酥扫了一眼人群,大多数她都认识,自己曾去对方家里替他们医治过牲畜。
今日身份一变,再也无人敢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往她手里塞瓜子,同她唠嗑,不仅如此,如今他们的命还握住了她的手里。
沈明酥自然也不会再像之前那般笑脸盈盈地叫着她们,王婶子,刘娘子......
做了错事,就该要为此承担后果,沈明酥道:“今日叫你们来,是想要你们做一个选择。”
“大邺的皇帝宽容,在二十几年前便立下了两兵交战,不杀百姓的规矩。青州怜悯你们,以为你们所图的不过是一份安稳的生活,一厢情愿将你们归为了大邺子民。之前没给你们选择,今日我给你们选择,愿意回去的,城门就在前方,我以大邺长公主之名向你们保证,绝不会相拦,也不会伤害你们。”
沈明酥说完,给了他们时间消化。
百姓起初还不敢交头接耳,半晌没听到声音了,才谨慎地偏头,去瞅身旁同伴的反应。
但没有一个吭声,也没有一个往前。
沈明酥又道,“若选择留下来,这辈子便不能再回故土,若是再有异心者。”回头指了一下城门外挂着的人头,冷声道:“他们便是下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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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哪儿去, 何为故土?
百年来,青州不断在胡人和大邺手里辗转,一部分百姓原本就出生在青州, 从小住在这儿,胡人在时, 他们乃胡人,大邺人占领后,他们便是大邺人。
另一部分百姓则是五年前从德州被赶了过来, 德州失守后, 辽军如潮水般快速撤退,谁又能顾得上他们。
好不容易从战火里爬出来,捡回来一条性命, 颠簸流离至今, 终于安稳, 谁愿意回到战乱之地?
说到底他们只是普通的百姓,只想讨一口饭吃, 有个安宁的家, 头上是谁统领都一样,唯一的区别是过的好与不好。
自从青州归入大邺之后, 如长公主所说, 大邺的将士并没有伤害百姓, 甚至给了他们同大邺人同样安稳的生活, 若非这回‘天女’暗里搞出这样的动静,半胁迫半恐吓, 他们怎么可能干这样的糊涂事。
那粮仓烧了, 与他们有何好处?
‘天女’昨夜哪里又顾过他们的死活。
大多数人都没动。
但其中还有一批人, 是从真正的草原大辽而来, 战事一起,青州,德州相继沦陷,他们只能滞留在这儿,从此再也回不去。
想念了二十几年的故土,如今城门就在眼前,难免不会心动。
漫长的沉默后,人群中走出了第一个人。
顾家小娘子。
顾小娘子扶着年迈的祖父,在一堆胡人百姓的瞩目中,缓缓从人群后,走到了前面。
到了沈明酥跟前,顾小娘子停下,轻提裙摆,跪在雪地里对她磕了一个头,低声道:“多谢大邺收容之恩。”
她的祖父来自草原,是大辽的雄鹰,这一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落叶归根。
‘天女’的冬熊案出来后,她和祖父便已经加入了其中,他们已经背叛了大邺,再也没有资格做大邺的子民。
长公主宽厚,给了他们选择,她很感激。她要带着祖父走了,回到他们的家乡。
沈明酥说话算话,受了她的礼。
顾小娘子磕完头,搀扶着祖父继续走向了城门,直到瞧不见两人的身影了,百姓才终于相信了沈明酥的话,是真的要放他们出去。
陆续又有几人走了出来,其中一人便是张老爷子。
真正的张老爷子。
昨夜封重彦扮成了他的模样后,他便被福安押在了州府,早上才放人,虽没有亲生经历过昨日的动|乱,但前几日‘天女’的催命黄纸,他都收到了。
遭受了一场折磨,他不想再连累家人,若他走了,他的家人便都是大邺人了,往后再也不用受到‘天神’的胁迫。
沈明酥也看到了,并没有阻止。
“父亲!”快要走到城门口时,张家公子忽然扒开人群,一声叫住了张家大爷。
张家大爷一愣,停了脚步。
张家媳妇抱着孩子也冲了出来,神色又怒又悲,高声道:“孩子他爷,你就当真忍心丢下你孙子?”
虽说平时俩人对老头子冷眉冷眼的,此时张家媳妇声音里却带了一些哭腔,“你好好看看,他是你亲孙子,什么胡人,你已在大邺安了家,那就是我大邺人!”
张家大爷慢慢地转过了头。
小孙子从张媳妇怀里挣脱下来,冬季身上穿得多,身子圆滚滚的,奋力跑过去,抱住了他的腿,仰头哭着道:“爷爷,我不要爷爷走,爷爷回家......”
张家大爷嘴角一阵抽搐,再也没有忍住,一时之间老泪纵横,蹲下身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孙子,“爷爷不走,爷爷陪着你......”
身后不断有百姓赶过来,唤着自己家人的名字。
知道昨夜家里的‘胡人’与‘天女’一道作乱,被知州关了起来,也不敢去探望,适才听说人都被赶到了城门口,家里人才齐齐赶来。
一家子人,有的是丈夫娘子,有的是父母,谁也不想就此分离,哭着抱成了一团。
离开的人不过数十人。
见再也没有人出来,沈明酥转头吩咐秦智,“关门。”
城门重新合上,跟前的胡人百姓依旧围在一起,不敢离开,本以为等待他们的是一顿训斥或是惩罚,沈明酥却在扫了众人一眼之后,道:“都回家吧。”
关了一夜,亲眼看到‘天女’被杀,每个人心头都紧绷着,此人终于解脱,人群的说话声哭声更大。
沈明酥转过身,朝着身后的马匹走去。
走到一半,余光瞥见了一抹人影,微微一愣,转头望去,凌墨尘正倚在一根柱子前,双手抱胸,还是那一身白衣,默默地看着她。
见她望来,一扬唇,冲她笑了笑。
沈明酥眸子轻轻一动,自己适才的那一番说辞,便已彻底恢复了身份,姓回了赵。
她知道,大邺的天下原本该是他的,可人不能总活在过去,大邺也一样,他们还要继续走下去,她选择了往前看,便该承担赵家需要背负的所有。
包括过去的名声。
沈明酥不知道他要什么,她等着他来找她。收回目光,走过去从封重彦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了马背。
看着一行人驾马走远了,冯肃才从凌墨尘身后走出来,顺着他的目光一道看着离去的身影,眼里露出了欣赏,“主子,瞧不出沈娘子也不是好惹的......”
说砍头就砍头,同当初那个肩膀药箱,被太医院的人为难拦住去路,躬身陪着笑脸的药童全然不同。
凌墨尘对他这一句评价忍俊不禁。
她何时好惹了,尤其是最后那一刀,要了她的命,也要了他的命。
“该叫长公主。”凌墨尘从柱子上懒懒地挪起了身子,脚步往前,依旧是一派风轻云淡之色。
冯肃看着他的背影,即便过去了五年,还是忍不住心酸,“主子......”
凌墨尘似乎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回头笑着打断,“怎么了,还指望你主子篡位,给你一个大官当?”
冯肃吸了一口气,无奈道:“主子明知属下并非此意。”
五年前,他们最初的计划便是杀光所有赵家人,替周家报仇,夺回被赵家霸占了十七年的江山。
为了拖住封重彦,特意选在了新婚夜。
几谁也没料到,不仅没拖住封重彦,沈娘子还在新婚之夜,认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姓回了赵,沈娘子为保赵家捅了自己一刀,主子便疯了,拿剑抵住脖子,逼着部下撤退。
外面所传的故事,也就到此了。
但主子那一日所经历的完全不止这些。
那些年留在他身边的人,都曾跟着顺景帝出生入死过的老将,忍辱负重十七年,就为了那一日,见他竟然将剑放在了自己脖子上逼着退兵,个个神色难看如冰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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