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BE后全员火葬场—— by起跃
起跃  发于:2024年03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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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安知道他八成又是做噩梦了,回道:“青州。”
封重彦忽然起身去拿衣衫,急着往身上套,福安见他这架势是想出去,急急忙忙替他穿好了衣裳,刚披上大氅,便见他一头扎进了雪地里,顺着昨儿的那条路,去了村子。
天色还未亮开,风雪打在人脸上生疼,视线也受阻,等福安看到那颗枣树时,险些一跟头栽下去。
金寡妇。
想不明白主子为何偏偏就看上了这位寡妇。
痛心疾首地抬头,封重彦已经是立在篱笆墙外,不再动了,伸手摸了一把墙头的积雪,指尖瞬间传来一股蚀骨的寒凉。
不是梦。
脸上的血色终于缓和了一些,也没再回去,如同一尊雕塑,守在门前。
雪瓣很快覆满了他肩头,头发也成了雪白,他出来得急,福安追得急,忘了带伞,这会子只能干着急。
转身转头瞧见一家亮起了油灯的农户,也顾不得自己主子会不会因此而丢人,硬着头皮上门去借伞。
沈明酥瞌睡浅,隐约听到了一道声音,似是积雪压断了树枝,睁眼一看,蒙蒙光亮从窗外透进来,天边已经开了一道亮口。
醒了后再难入睡,轻手轻脚地起来,穿好衣服,出去时姜云冉还在睡。
从外面的火炉子上提起茶壶,到了一盆水热来,把脸上的妆容洗干净,再仔细地描绘,尤其是那道伤疤,画起来极为费时。
等到收拾妥当,天色已经大亮,对面屋子里的王老太医也起来了,洗漱好,又架起了锅子,两人都是不会做饭的人,早上习惯煮一碗面。
沈明酥今儿要去买药材,还得去茶肆看余贵那位被‘冬熊’咬伤的儿子。
匆匆吃完,搁下碗,嘱咐老头子多穿点,别总往风雪地下钻,起身挎着药箱,拿了屋檐底下的一把油纸伞,踏雪出了门。
到了院门前,竹门上已经落了厚厚已成积雪,解开铁扣,往外一推,雪块儿直往下坠。
沈明酥剁了一下脚背上沾着的雪渣,转身拉上门,忽然听到左侧传来一道喘咳声。
沈明酥一愣,转过头去,便看到了篱笆墙处的封重彦。
手里打着一把油纸伞,那油纸伞破了几个大洞,根本遮挡不住,肩膀和胳膊,全是积雪。
见她出来,似乎想说话,一张口喉咙里的痒意更甚,忍耐不住,封重彦又转过了身,背对着她,伏身不住地喘咳。
这一咳,颇有些喘不过气来。
福安上前去扶,被封重彦抬手止住。
终于等那一阵喘咳结束,封重彦缓缓地直起身,转头看向沈明酥,眼底因喘咳憋出了赤红的湿气,朝她弯了一下唇,“抱歉。”
沈明酥没应,愕然地看着他,好奇他怎么在这儿。又疑惑,不过一场风寒,怎还越来越严重,咳成了这样。
封重彦看出了她的疑惑,不待她问,又冲她笑了笑,眸子里带着柔光,喉咙嘶哑,轻声道:“我梦到你不见了。”
微笑的面色看似轻描淡写,眼底却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样的梦,他梦过了太多回。
也曾无数次经历过,梦醒来再也找不到她的现实,他太害怕了,害怕昨日看到的一切,又不过只是他的一场梦。
直到他奔过来,看到这间院子还在,方才安了心。
此时见她就站在自己面前,昨日那一场阔别五年的重逢,经历了一天一夜的冲击,终于反应了过来。
封重彦看着她,颤声道:“阿锦,别丢下我。”
往后她在哪儿,他就在哪儿。
别再把他一个人丢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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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到死都没说出‘雲骨’的下落◎
天幕灰蒙, 雪花如柳絮还在不断地往下飘,封重彦坐在茶肆的火炉子前,手里拿着乔阳及时送来的手炉, 目光柔和地落在对面一大一小身上。
沈明酥查看完了孩童的伤口,细声问他:“还疼吗?”
“不疼了。”小孩子不会说谎, “昨儿夜里疼。”
昨日麻药一过,自然疼,沈明酥从袖筒内掏出了一颗糖剥开, 让他张嘴, “婶子说话算话,以后每天都给春哥儿一颗糖。”
“我没哭。”孩童抿着糖,一脸骄傲。
“春哥儿真厉害。”沈明酥见他精神似乎不错, 轻声问道:“春哥儿昨日可有瞧见咬你的那头熊?”
听她提起熊, 小孩目中露出了恐慌, 点头,“瞧见了。”
“什么样的?”
“黑乎乎的。”
“个头大不大?”大与不大, 很难界定, 最好是有个参照物,沈明酥扫了一眼, 不好拿对面的人作比较, 转头看到了背对着他们的乔阳, 同小孩道:“你看前面站着的那位叔叔, 有没有那头熊大?”
乔阳闻声回过头,今日没有披大氅, 但穿了一件毛茸茸的短臂, 比起平时臃肿了许多。
小孩一双眼睛咕噜转, 把他上下一阵打探, 仔细在做比较。
沈明酥便明白了,无需再多问,大小若真有很大的悬殊,小孩必然一眼就能看出来。
同军营的人描述一样,‘冬熊’的个头与人相差无异,能伤人,一是出其不备,先下手。二是震慑,冷不丁地看到一头熊,谁都会害怕。
沈明酥又问了孩童,昨儿遇到冬熊的地方。
临到年关,不少百姓都买了烟花爆竹,小孩儿喜欢热闹,一听到爆竹声立马赶了过去,春哥儿从小跟着父亲在茶肆里长大,见过的人多,胆子也大,循声到了一处废宅子,刚推门,便被一头熊迎面袭来,反应倒是快,一面尖叫一面撒腿便跑,‘冬熊’只抓到了他的腿。
另外两位百姓,便没那么幸运。‘冬熊’穷追不舍,身上腿上到处都是抓伤,咬伤,伤势和军营里的人差不多,下不了地。
沈明酥在此处不过是个兽医,原本不好插手,有了封重彦在,倒是名正言顺。两人一到受害者的农户,封重彦便道:“白金娘子问什么,你们便答什么。”
封重彦到青州已有两日,百姓早就知道他是谁了,哪敢怠慢欺瞒。
沈明酥问话时,封重彦便坐在她身旁一声不吭,默默地看着,等她问完了,一道起身出去,替她撑起了伞。
一连走访完了几处,皆是沈明酥在询问伤情,封重彦则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一日下来,几条街坊霎时轰动,流言迅速传来,与福安想的完全不一样。
“你们听说了没,白金娘子竟得了封丞相的青眼......”
“昨日替茶肆余贵的儿子包扎了一条腿,巧好被路过的封丞相看中,莫不是看上了她的医术?”
“她平日里医的都是牲畜,封丞相家又没有牛羊猪狗。”
“没猪狗,有马啊。”
“你有见过堂堂丞相给自己的马医撑伞?”
一阵沉默后,有人终于说出了一个众服的理由,“‘冬熊’乃畜生,请个兽医去,能震气场,封大人把白金娘子带在身边,‘冬熊’哪敢近身......”
这一传下来,沈明酥立马变成了镇子上的护身符,众人纷纷跑去了枣树下的茅草房。
等黄昏沈明酥回到家,便见姜云冉和老头齐齐站在院子里的草棚下,收拾着空筛子空簸箕,里面的药草一根不剩。
沈明酥一愣,“怎么回事?”
姜云冉嗓门都哑了,“药草都卖完了。”
不仅是药草,要不是她和王爷爷阻拦得及时,这些簸箕筛子都没了。
姜云冉好久没做过这么痛快的买卖了,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一转头,冷不丁看到了沈明酥身后的封重彦,神色一怔,及时想起了昨儿沈明酥带给她的话,又慢慢地稳住了心神,朝他行了一礼,“大人。”
王老太医也看到了人,继续装疯卖傻,他不来戳穿自己,自己也不会往刀口上撞,“草民见过封大人。”
封重彦点了下头,神色平淡,并无要对二人发难的意思,只立在一旁看着沈明酥,几人说话,他也不回避。
沈明酥听姜云冉说了百姓抢着买她草药的原委,一时竟无言以对。
看来‘冬熊’已经让百姓望而生畏了。
今日她和封重彦去了几处事发之地,可惜雪太大,留下的痕迹全被抹去了。
还是一无所获。
虽怀疑‘冬熊’乃人假扮,但没寻到实际证据。
风雪不停,沈明酥让两人进屋,走了两步,听到了身后跟来的脚步声,才想起来,回头道:“今日天色完了,封大人先且回去歇息,等有进展了,我再去找你。”
封重彦没动,一日了,他一直与她保持在十步之内,此时抬头往她身后的屋内看了一眼,“讨口茶,可以吗?”
不过是一口茶,他既开了口,沈明酥也没拒绝。
沈明酥的个头不算矮,与王老太医苟着背时相差无异,当初盖这座茅草房时,为显大气,她特意让人把门槛做高。
如今见封重彦苟着头进来,才知还是矮了一些。
没想到他会进屋,姜云冉神色一顿,刚坐下去的屁股,几乎瞬间弹了起来,给他腾了位置。
虽说已经打算了要同封二和离,但没和离之前,她依旧是封家的二少奶奶,封重彦除了是一朝丞相之外,她还尊他一声兄长。
身份上的压制,再加上那一身与外面飞雪无二的凛冽,让她对这位封家的兄长,由心生出了一股敬畏,行了个礼,求救地看向沈明酥,“姐姐和大人聊,我,我去喂猫儿了......”
一溜烟儿地跑回去,屋内便只剩下了心知肚明的三人。
王老太医倒了一杯热茶,恭敬地捧到了封重彦跟前,“粗茶,不知道大人喝不喝得习惯。”
封重彦抿了一口,回应了他。
茶盏里的茶见了底,没见他要走,王老太医又给他满上,三人默默地喝着茶,谁也不去戳破彼此的身份。
沈明酥没工夫陪他静坐,见他迟迟不走,外面的三头狼她还没喂,起身走了出去。
人一走,封重彦便开了口,唤道:“王太医。”
王戚心头沉了沉,心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应了一声,“下官在。”
封重彦五指捏着茶盏,神色平淡,声音也没什么温度,缓声道:“当年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放了那把火。”
王戚无可反驳。
“你明知道,陛下在找他,明知道......”封重彦话音一顿,没再往下说。
但王戚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那把火带走的不仅是陛下的妹妹,大邺的长公主,还有他的新婚妻子,封家的大奶奶。
既然放了那把火,王戚便想到了后果,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也没什么可害怕的,“下官老了,封大人能来,我倒是松了一口气。”
自己哪天不在了,也有人知道她在哪儿。
王戚道:“任凭大人处置,下官绝无怨言。”
话落片刻,却不见封重彦回答,王戚斗胆瞧了过去,见其双目内并未冷意,眼底平和,低声道了一句,“谢谢。”
王戚一怔。
旋即明白过来,他是在感谢自己救了她。
但自己若不放那把火,以他封重彦的医术,本文有腾 讯裙四咡贰二呜九易四七整理发布应该也能救活,一时有些不太理解他这一声谢谢是为何。
王戚不敢受,“下官惶恐。”
封重彦不再说话。
王戚等着他的治罪,只要他一声令下,他即刻会被押回昌都,以欺君之罪,处以死刑。半晌后没等来封重彦的缉拿,却等来了一句莫名其妙的关怀,“屋子大吗?”
王戚下意识回答:“还行。”房间虽少,但每个屋子都挺大。
有了沈明酥一门手艺在,加之自己的半辈子积蓄,这五年内两人看似穷困潦倒,实则没有一样将就,住得挺舒心。
比如他那间屋子,里面应有尽有,大到足以单独隔出一间书房。
“那就好。”封重彦回了一声,没等王老太医明白过来他这话是何意,又道:“今夜我想在此添一张胡床。”
王戚:“......”
沈明酥提着一筐萝卜,喂完了三头雪狼,回头终于见到封重彦从里走了出来,天边已是一片暮色,随口嘱咐了一句,“大人仔细脚下。”
封重彦没应,神色不动地道:“我与太医有话要谈,今夜不走了。”
沈明酥皱眉。
封重彦眸光微微一闪,没去看她的脸色,径自走到了竹门前,招来了外面候着的福安,“把过夜的东西搬过来。”
福安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副惊愕之态,再看向他身后的沈明酥,终于忍不住了,“省主,这要是传出去......”
名声可就彻底没了。
“爱咋传咋传。”封重彦丢下一句,转身进了屋。
五年了,今夜的茅草屋比以往任何一夜都要安静。
姜云冉初到那一夜,人生地不熟,倒头便能睡下,今夜却怎么也闭不上眼睛,翻了个身,小声问:“姐姐,我怎么觉得封大人不是冲我来的?”
今夜好几回,她斗胆看过去,封大人的视线都在姐姐身上。
她形容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就像是认识多年的老熟人。
姐姐去拿茶盏,他先一步递给了她,姐姐夹菜,筷子还没伸出去,他便知道她要吃哪一样,不动声色地夹到了她碗里。
整个晚上,似乎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
这不对。
绝非是寻常对下属的赏识。
分明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关怀。
若是论两人的外在和身份,确实有着天壤之别,绝无可能,但感情之事,谁能说得清,姜云冉看过不少这类的话本子。
越是觉得不可思议不可能的人,越是刺激,见沈明酥不答,又问道;“姐姐,你前夫是什么样的人?”
沈明酥:“......”
“忘了。”
既然叫她一声姐姐,她能帮的定会尽量帮她,姜云冉索性坐了起来,“那我同你说说封大人那位前夫人吧......”
另一头王老太医也还睁着眼睛。
自己的屋子当真被隔成了两间,中间以一道屏风挡住,虽看不到彼此,却能明显感受到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王戚倒没想到他如此执着。
关于这位封大人和长公主的感情,他也略知一二,两人初识于幽州沈家,有过一段如胶似漆的感情。
后来也淹没在了那桩复仇之中。
五年前的那场宫变,若非这位封大人,赵家的天下早就没了。无论是忠诚还是个人感情,封重彦都算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对得起她和赵家。
可这五年来,他见过沈明酥为固安帝落过泪,也听她梦里唤过‘母妃’,每逢太后的忌日,她都会去买纸钱回来偷偷地烧,暗地里也在打听新帝的近况,但从未见她问过关于这位封大人的事。
一起住了五年,王老太医也算摸清了她的性子。
一场劫难,两个家都没了,她的心封锁在了那场大雪里,看似放下了一切,实际将一切过错和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内心深处,她终究把自己当成了那个不祥之人。
要是走不出来,这辈子她都不可能往前走,只会停留在原地,直到老死。
耳边隐约听到一声咳嗽,似是怕吵到了他,闷闷地压在喉咙,在极力隐忍。王老太医出声问道:“大人染了风寒?”
“嗯。”
王老太医也有些纳闷,事情过去这么多年,赵帝也已经死了,没什么好隐瞒,缓声道:“当年封家遭难,大人一双腿脚经脉俱断,即便是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大人能重新站起来,是因沈壑岩把那块‘雲骨’给了大人,‘雲骨’有重塑经脉,清百毒之功效。大人的身子按理说不该如此才对。”
耳边安静了一阵。
忽然一阵咳嗽声传来,胸口又闷又疼,封重彦伸手捂住,扎在心底的那根棘刺再次被拔了出来,如同万箭齐发,刺着他的五脏六腑。
......
“你有何资格怨我?姐姐一直都在爱着你,她从未违背过你们的誓言。”沈月摇瘫坐在地上,满手都是地上残留的血迹,“她宁愿自己承受痛苦,宁愿当成赵帝的活靶子,也没说出‘雲骨’的下落,直到死,都没说出我沈家的‘雲骨’早就在你封重彦的身上。”
“是你害死了她。”沈月摇疯了一般,狼狈地趴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是我们,是我们逼死了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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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咳得越来越厉害, 王老太医起身下床去堂屋火炉子上的茶壶里,倒了一杯温水。
进来时,封重彦已半坐在榻上, 许是顾忌到了对面的人,咳了一阵便强忍着。
屋内一盏灯还没灭, 朦朦胧胧,瞧见他脸色憋得潮红,王老太医把手里的一杯温水, 并着一瓶百草丸递给了他, “早年下官也是咳得厉害,沈壑岩便制了这百草丸,这几年好了许多, 大人先用一粒。”
封重彦似是被那一阵咳消耗得没了半点力气, 半晌才伸手, 声音嘶哑,“多谢。”
王老太医虽不知为何‘雲骨’连一场风寒都治不好, 但看上去, 他倒是像害了一场顽疾。
心下暗叹,都说心疾难医, 早年萧秋白一去, 沈壑岩紧接着离开了太医院, 自己的喘咳之症一直不好, 如今一切都放下了,倒是彻底好了。
但愿他也能早些熬过去, 把长公主顺利带回昌都。
那阵咳嗽声, 隔壁屋里还是听到了。
姜云冉倒没什么意外, 正巧讲到这一段, 叹息一声,同沈明酥道,“长公主走后,封大人病了半年,听人说,自此身子一直不好......”
她说了这半天,把长公主的生平都讲完了,也没见沈明酥应一声,顿了顿,怀疑地问:“姐姐睡了?”
沈明酥没答,闭上了眼睛。
翌日天色刚亮,便被一阵嘈杂声吵醒。
沈明酥穿好衣裳出去,封重彦已经起来了,披着大氅正立在了雪地里,听乔阳禀报。
昨夜又有百姓被熊袭击了,且这回人数众多,五人受了伤,六人死亡。
接二连三的伤亡,把百姓对‘冬熊’的恐慌推到了顶峰,等到封重彦和沈明酥赶过去,几具尸体已被州府的侍卫抬出来,整齐地排在了雪地里。
周围的百姓七嘴八舌。
“怎么还死人了。”
“听说昨夜‘冬熊’闯进了屋里,见人就咬......”
“且那‘冬熊’长得三头六臂,并非一般的黑熊,被撞见之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人群一阵骚动,忽有一人嚷道:“这是天罚啊......”
秦智封锁好了现场,从背后走来,听到此言一嗓子吼了过去,“什么天罚,不过是几头作乱的狗熊,迟早会被抓住,都散了,最近没什么事,别到处乱跑,看紧家里的小孩儿......”
走进去后,见封重彦蹲在地上,替一旁正在查看尸体的白金娘子打着伞,这样的情景见多了,已没了最初的愕然,禀报道:“大人,现场属下已经派人看好了。”
受害的百姓一共有三家人。
活下来的都是妇人和孩童,家中成年的男丁则都死了。
沈明酥检查完了伤口,可以肯定,并非是什么‘冬熊’,几人皆是被利器所伤而置死。
蹲久了,腿有些麻,沈明酥起身的动作刚一缓,封重彦已伸手托住了她胳膊,动作自然,丝毫不避讳周围的目光,问她:“如何了?”
沈明酥站稳,没让他再扶,抬步往外走,“同之前想的一样。”
是有人在故意作乱。
这一场雪来势凶猛,三日了,还没歇停,地上结了一层雪冰,极滑,沈明酥在此生活了五年,习惯了这样的冰雪天气,早有了准备,去年找铁匠打了一双防滑链子,今日出来便绑在了鞋底。
走出去时,感觉到绑带似乎松了,正欲弯身,封重彦手里的伞忽然递了过来,“先拿一下。”
沈明酥只能接过。
却见封重彦蹲在了她跟前,身上的大氅覆在雪地里,埋头弯腰,苍白的五指拂开她鞋面上的裙摆,牵出她松开的系带,仔细地替她绑好。
顺便打了一个蝴蝶结。
沈明酥大抵知道那日他是怎么认出自己的了。
蝴蝶结是他教的,左右两手的拇指与食指,反方向套住系带,再相交,为防脱开,在那一对蝴蝶翅膀上,又以同样的法子,再打一次。
她取了一个名字:双蝶。
封重彦似乎并没注意到这样的行为有多招眼,起身接过她手里的伞,若无其事地问她,“除此之外,还想到了什么?”
沈明酥答道:“身份。”
所有被‘冬熊’袭击的百姓,家里都有胡人。
茶肆老板余贵的媳妇儿也是胡人。
百年前青州被胡人霸占,直到顺景帝时期才将其收回,一样东西被借久了,尚且都能被人当成是自己的,何况被霸占了百年的领土。
在此期间出生的人,都当自己是胡人,是以,青州刚被收回来的那几年,时不时发生动乱。
后来封国公想出了一个办法,下令胡人之间不得通婚,只能与大邺的百姓结亲,且只要成功结亲者,均可减免两年的赋税。
此类动乱才慢慢减少。
尤其是五年前,大邺与胡人的战线迁移到了德州,人人都过上了安稳日子,哪里还管头上的统治者是谁。
如今‘冬熊’却专挑胡人下手。
讨厌胡人的大邺百姓也不是没有,曾经的‘敌人’,跑到自己的国土上,抢占了自己的资源,很多人为此心中不服,相互瞧不起彼此。
但平日里最多不过是拌上两句嘴,关系差点的,顶多相互不理睬。
谋害人命的案件,从未有过。
两人一问一答,说着‘冬熊’的事,并排而行,一路走到了三户农家,一一查看完,确实如百姓所传的那般,乃‘冬熊’闯入家中伤了人。
但‘冬熊’伤了人后,逃窜得尤其快,还未等巡逻的官兵赶到,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知道下一次的目标是谁,便很难抓到。
封重彦立在门前听秦智禀报详细的情况,沈明酥则四处在查看。
若换成旁的州府,想要找一个胡人,很容易。青州不同,胡人何其多,且胡人在此生活了十几年,早就被大邺的习惯驯化,单从外形上看,并没有什么差异。
‘冬熊’既以与大邺通婚的胡人为目标,又是怎么找上的这些人户。
可惜院子里一切,全被白雪覆盖,什么痕迹也没了。
不知道这一场大雪还要下多久,沈明酥抬头看了一眼天,这一瞧,便发现屋顶靠着角落的的青瓦之间,插着一面黑色的旗子。
她身份还未暴露,不方便飞檐走壁,回头去找封重彦。
封重彦同秦智说完了话,不知何时已立在了她身后,也在抬头看着那面旗子,吩咐乔阳,“取下来。”
乔阳跃起,轻松地拿了下来,一面巴掌大小的旗子,以黑色的粗布制成,上面绘有图案,是一位驾牛车的天女。
这类图腾很多人都认识,乃胡人的圣图。
相传胡人的祖先乃神人和天女,神人乘白马从河东而来,天女驾青牛由平地松林泛潢河而下,二水合流,相遇为配偶,生下八子。
如今的青州,有些石壁上至今还残留着曾经胡人绘制的乘白马的神人,或是驾牛车的天女。
这面旗子崭新,应该挂上去不久。
封重彦立马让秦智去搜其他两家,果然找出了同样的旗子。
明显是一起有预谋有组织的动|乱。
秦智有些愧疚,自己的地盘上竟出了这样的事,且还被封大人遇上,不由恼怒道:“管他是人是鬼,藏在哪儿,掘地三尺我也得把它挖出来,抽它一层皮。”
怕他打草惊蛇,沈明酥及时道:“如此这番大费周章扮成‘冬熊’袭人,必不会就此罢休,今夜怕是还会再来。”
只要在‘冬熊’到来之前,提前找到被挂了黑旗的农户,便能与‘冬熊’遇上。
沈明酥一语点醒,秦智转头看向封重彦,等着他的指示。
封重彦的目光却盯着沈明酥,并没有发声的打算,几人虽说已经看习惯了,但面对这两副极端的面孔,还是有些不适应。
秦智不得不打断道:“大人,接下来该如何......”
封重彦没回答,而是把他的问题,转述了一遍,问沈明酥:“娘子觉得该如何?”
往日白金娘子的称呼,忽然少了‘白金’两个子,仅仅一声‘娘子’,总觉得变了味道。
在大邺,娘子的含义有二。
一,无论是成婚的还是未成婚的,都被称为娘子,年轻的叫小娘子,年长一点的,叫上姓氏再加上一声娘子,比如说柳娘子,张娘子......
还有一种,则是夫君对妻子的爱称。
以他此时的目光和语气,还有最近频频往人身上粘的行为,实在怨不得人胡思乱想。
一堆的人鸦雀无声。
只有沈明酥没有怀疑,认为他并非故意为之,从前即便在沈家,他也是个极有原则的人,从不占这些口头上的便宜。
后来她到了昌都,见过了封家的规矩,便愈发肯定他是个一丝不苟的人。
他既问了自己,沈明酥便如实答了,“先找到插有旗子的农户,再派人去蹲守。”冒然前去农户家,只怕会吓到对方,她是这里的常户,大伙儿又都认识她,有她在,对方会安心一些,主动道:“我去蹲。”
秦智看向了封重彦,请求指示。
封重彦又把她的话,转述了一遍,只不过多加了一人,“今夜我与娘子蹲守。”
一行人出去,福安实在忍不住,拽住了乔阳的袖子,“你就不着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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