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米尔沃顿先生说过,想谋财,就不要轻易断了别人的念想。天使之泪虽然引发了几桩刑事案件,但它对莫卡伯爵夫人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她不会出让的。”
灯光映在她的脸上,她的目光显得有些迷离,浓密的睫毛微微扇动了下,“传说在东方华夏某个城市河岸发现的石榴石天使之泪,曾经得到神明的祝福。得到它,就能得到宽恕和幸福。这颗宝石,是莫卡伯爵夫人的嫁妆,听说是她的兄长给她的,承载着整个家族对她最殷切的期盼和祝福。”
华生听了,忍不住叹息,“讽刺的是,这颗得到神明祝福的宝石,已经令许多人犯下了血淋淋的罪行,被判绞刑。”
福尔摩斯把玩着樱桃木烟斗,烟瘾犯了想抽烟,但看了一眼旁边的阿加莎,忍住了。
他聊胜于无地将没点着烟斗放在嘴里衔着,跟华生说:“世人爱财,总有人为钱财不顾一切。这些璀璨的宝石,切面越多就越是罪行累累,没什么稀奇的。”
华生感叹:“我真羡慕你总是能这么冷静理智地看待事情。”
纵然他上过战场,见惯生死,但是在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还是没办法像福尔摩斯那样冷眼旁观。
阿加莎想到了失踪的约翰·霍纳,她抬眼看向福尔摩斯,“你觉得约翰·霍纳的失踪跟天使之泪有关系吗?”
如果有关系,那他是不是真的知道什么惊天秘密?
那关于莫卡伯爵夫人的秘密,又会是什么?
天使之泪,是怎么跑到了大白的肚子里去,又还那么凑巧被门警彼得森送到贝克街公寓的?
那个贝克先生,他知道大白肚子里装着一颗价值惊人的宝石吗?
阿加莎感觉越琢磨,问题就越多,迫切地需要理清楚。
坐在她身旁的福尔摩斯衔着烟斗,看上去漫不经心的模样,阿加莎知道他也在思考这些问题。
片刻之后,福尔摩斯将嘴里的烟斗拿下来,在吧台上敲了敲,“约翰·霍纳的失踪跟天使之泪应该脱不了干系。如果莫卡伯爵夫人明知天使之泪是赝品,还要拍卖,这摆明是一场巨大的诈骗,一旦曝光,她不仅身败名裂,还要面临牢狱之灾。”
停了下,福尔摩斯又笑着说:“问题很多,可我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先看看大白的主人贝克先生跟此事有没有关系,你们觉得呢?”
华生:“这简单,明天刊登一个失物招领,见到亨利·贝克就知道了。”福尔摩斯站起来,露出十分心满意足的模样,他整了整衬衫的衣领,目光扫过阿加莎和华生,“朋友们,我们总算有正事可干了。”
他主动向阿加莎伸手,“欢迎加入,年轻的小姐,希望你不会因为生活过于刺激而打退堂鼓。”
阿加莎看着向她伸出的大手,愣了一下。
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她想要的生活,但没人能拒绝福尔摩斯。
她伸手,跟福尔摩斯的大掌轻轻相握,“我的荣幸,福尔摩斯先生。”
阿加莎在二楼的公寓用过晚餐之后,向福尔摩斯和华生告别,要回三楼。
大白鹅亦步亦趋,跟着她到了大门。
谁知她开了门之后,大白鹅却待在大门内,伸长了脖子露出一个鹅头看着她。
阿加莎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鹅,愣住了。
华生也啧啧称奇,跟阿加莎说:“这只大白似乎很喜欢你,但更喜欢我们的公寓。”
阿加莎想起年幼时回外公家小住,外公的院子里也养着一只大白鹅,很有灵性,能看家护院。
这么一看,这只大白鹅倒是有点像外公院子家里的那只大白鹅。
阿加莎跟华生说:“这真的只是别人养了做烤鹅的吗?”
华生耸肩,笑道:“这个问题得问夏洛克,他无所不知。”
阿加莎不想问福尔摩斯,她伸手摸了摸大白道脑袋,“或许它吃了天使之泪后,脱胎换骨,再也不会成为一只烤鹅了。”
年轻女孩的异想天开令华生觉得既可爱又可笑,“你何不直接说它是从另一世界来,命运跟一般的鹅不一样。”
阿加莎顿时有些恍惚,神色认真:“它或许是在另一个世界待腻了,所以才到这个世界来。华生医生,明天亨利·贝克先生来认领失物,能让他将大白卖给我们吗?”
华生失笑,“阿加莎,你的酒还没醒吗?”
阿加莎回神,她揉了一把大白的羽毛,然后向华生告别。
她回到三楼,哈德森太太已经回了房间,一片安静。阿加莎回到房间里,她并不急着点灯,只是靠着房门看向窗外。
窗外一片黑暗,不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灯光。
她的酒早就醒了,从另一个世界而来是她的亲身经历,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
这令阿加莎的内心有点难过。
在这个世界,如果并不仅仅只有她,还能有多一个人知道她的来处,那该多好啊。!
翌日早上,阿加莎起了个大早。
这两天伦敦在下雨,绵绵的细雨下个不停,屋里的壁炉如果不点火,就显得很阴冷。
不知道二楼的华生和福尔摩斯起来了没有。
阿加莎心里有想做的事情,但怎么在这个世界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还有待商榷。她现在无依无靠,虽然顶着夏洛克·福尔摩斯未婚妻的头衔,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有多儿戏。
她占着原主的名字和身份,还仗着福尔摩斯为了办案而跟原主订婚的事情,得以在贝壳街安顿,已经算是占了便宜。
人非圣贤,她有私心,但并不是没有良心。
在还没有想好下一步之前,她希望能做好眼前的事情,譬如说帮正在查案的福尔摩斯和华生整理资料、泡泡咖啡什么的。
阿加莎洗漱完走出房间的时候,哈德森太太已经在餐厅里。
哈德森太太准备好了早餐,餐桌上还放着一大捧百合花
见到阿加莎出来,哈德森太太笑着向她招手,“阿加莎,过来吃早餐。我准备了吐司、牛奶和培根,还煮了咖啡。”
阿加莎走过去在餐桌前坐下,她拿了一片吐司,顺便向哈德森太太夸奖她的百合,“这花开得好漂亮,用完早餐后我帮您找个花瓶将它们插起来,好吗?”
哈德森太太脸上堆满了笑容,“这真的是太好了。等会儿你还要去找夏洛克吧?我也为他和约翰准备了早餐,你下去的时候,帮他们的早餐也带下去。”
哈德森太太一般都会为那两个单身汉准备早餐。
没有太太照顾的单身汉日子过得太糙,哈德森太太都看不下去了,她跟阿加莎说道:“夏洛克经常日夜颠倒,有时他会整夜整夜地思考,只知道抽烟不知道吃饭。约翰比他好一点,但也没好多少。我反正闲着没事,就为他们做点早餐,省得他们在我的屋子里饿死。”
哈德森太太真是一个善良可爱的女人。
阿加莎手里拿着培根,弯着眼睛夸奖她:“哈德森太太,您真是人美心善。我等会儿就帮您把早餐端下去给夏洛克和华生医生。”
哈德森太太看着阿加莎的眼里尽是慈祥,她是一个离婚的中年女人,丈夫被判无期徒刑,她逃离了丈夫生活过得如鱼得水,却没有子女。
这一栋三层的楼房,一楼被她当做储物间,二楼租给对她有恩的福尔摩斯,她一直想有个能说上话的伴儿,可是收养一个孩子太麻烦,新来的租户不知根底,她都不太想要。
阿加莎出现的时机就很巧,年轻的女孩长得明媚动人,又是夏洛克的未婚妻。
哈德森太太对福尔摩斯有着盲目的信任。
不管是华生还是阿加莎,只要是福尔摩斯信任的人,哈德森太太都无条件接纳。
哈德森太太不知道阿加莎的来历,所以随口问道:“阿加莎,在认识夏洛克之前,你在做什么呢?”
哈德森太太并不简单,她是个见过世面的女人,阿加莎不怕说出来会让哈德森太太对她有所顾虑。
“哈德森太太,我过去是阿普尔多尔别墅的小女佣,承蒙米尔沃顿先生看得起,让人教过我读书认字。诚如你所知,米尔沃顿先生在半个月前被人谋杀,米尔沃顿太太急于遣散别墅的佣人离开伦敦,我无路可走,只好来寻求夏洛克的庇护。”
哈德森太太愣了下,随即笑着说:“我是过来人,有的事情纯粹些才能长久。阿加莎,你不能什么事情都靠他庇护。”
阿加莎知道哈德森太太一番好意,并不觉得被冒犯。
而且哈德森太太半生风雨,走过的桥比她走过的路还多,于是她谦虚问道:“哈德森太太,在伦敦,除了夏洛克,我举目无亲。您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才好?”
哈德森太太没想到阿加莎会征求她的意见,但是感情的事情,哈德森太太不能掺和。
哈德森太太:“这些事情,别人没办法替你做决定,你还是得自己想明白。”
阿加莎眨眼,语气彷徨无助又弱小,“可我还没想明白。如果在我还没能想明白的时候跟夏洛克感情破裂了,哈德森太太您能不能先让我欠着房租,别赶我走?”
哈德森太太:“……”
哈德森太太有种挖坑给自己跳的感觉,她看了阿加莎一眼,慢吞吞地说:“不赶你走,你可以慢慢想。”
阿加莎本来心情有点低落,可是一大早就感受到来自这个世界的善意,又令她心情开朗了很多。
她将吐司吃完,端起哈德森太太为楼下两位男士准备的早餐,“那我先送早餐下去。哈德森太太,谢谢您。”
哈德森太太看着年轻女孩充满活力的背影,眉毛扬了下。
餐桌上那捧百合还在,优雅洁白,美不胜收,那个说要替她插花的女孩却已经雀跃地离开了三楼。
阿加莎到了二楼,开门的是华生。
华生见了她,神情有些惊讶。
阿加莎手里端着早餐,脸上笑意盈盈:“华生医生,早安。哈德森太太让我带早餐下来给你们。”
华生往旁边让了两步,让阿加莎进门。
阿加莎留意到他穿着外出的服装,问道:“华生医生,你要出去吗?”
女孩走进餐厅,将端着的托盘放在餐桌,又走进厨房拿餐具。
短短一天,她就已经表现得俨然已经在这公寓里生活了许久的老朋友似的。
华生望着女孩忙碌的背影,慢慢地走到餐厅,跟阿加莎说:“我刚回来。”
正在餐厅摆放餐具的阿加莎动作一顿,眼睛看向他。
华生微笑向她解释:“因为要在晨报上刊登失物招领,凌晨去报社刚好赶得及。”
阿加莎:“……”
是为了找旧毡帽的主人亨利·贝克。
她的内心感到有些不安,因为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对于案件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极其珍贵。
华生又说:“凌晨出去前,我还为大白在阳台临时搭了个窝,它看上去挺喜欢的。”
阿加莎闻言,走到阳台前,阳台上有个简单的鹅窝,大白正蹲在窝前梳理它的羽毛。
大白见到阿加莎,伸长脖子叫了两声,又继续梳毛。
阿加莎没打扰大白,她走回餐厅。
华生拿出黄油抹在吐司上,有些担心地跟阿加莎说:“夏洛克昨晚几乎一宿没睡,等会儿十点之后,他还要去大都会酒店。早餐不按时吃,胃疼发作会挺受罪的。”
阿加莎愣住,“他也会生病的吗?”
华生觉得好笑,“他虽然有着一个聪明的脑袋,但与你我一样都是肉体凡胎,当然会生病。事实上,由于夏洛克一忙起来就废寝忘食,平时还爱抽烟喝酒,他的胃比我们都要差些。”
阿加莎:“……”
说实话,华生不说,她根本不觉得福尔摩斯是跟他们一样的肉体凡胎。
福尔摩斯此人早就被神话了,除了抽烟破案,阿加莎甚至觉得他不需要吃饭。
当然,她在得知福尔摩斯就是埃斯科特的时候,福尔摩斯的神话滤镜就已经消退了大半,但还是有点滤镜的。
现在听华生一说,福尔摩斯在她心里已经彻底跌落神坛。
华生还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阿加莎:“既然这么担心,不如把他叫醒起来用早餐。”
华生摇头,说:“你不了解夏洛克的脾气,扰他清梦可不会有好下场,我不敢去。”
阿加莎自告奋勇,“我去。”
福尔摩斯的房门虚掩着,他并没有躺在床上,人靠着床头,被子半搭在身上,旁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他的陶土烟斗。
房间里一股浓浓的烟草味道,说不上好闻,阿加莎还不太习惯这种浓烈的烟草味,进门就被呛得打了个喷嚏。
这个烟枪,昨晚抽了十斗烟吗?
阿加莎走过去,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福尔摩斯。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毫无顾忌地打量这个行事古怪的天才侦探,他长得并不十分英俊,五官的轮廓很深,骨相很好,是越看越耐看的类型。那双犀利的灰色眼睛此刻紧闭着,令他看上去不再锋芒不露,不易靠近。
阿加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福尔摩斯不为所动。
阿加莎想了想,伸手捏着他的鼻子。
福尔摩斯因为呼吸不畅醒来,感觉再晚两秒,自己就要窒息而亡。
他睁开那双灰色的眼睛,刚睡醒的声音有些低哑,听起来莫名性感。
“你在干什么?”
阿加莎:“叫你起床。”
福尔摩斯抬手掐了掐眉心:“不请自来,擅入男士的房间,不该是一个淑女所为。”
阿加莎神色无辜:“进未婚夫的房间也不行吗?”
福尔摩斯为此感到头疼,无法理解男人为什么会被一个女人处处管束还要表现得心甘如怡。
阿加莎解释:“华生医生担心你不按时吃饭会胃疼,我才进来喊你的。”
福尔摩斯将身上的被子掀开,“那你应该温柔一点,我刚才差点窒息。”
她都很有分寸的。
阿加莎见他已经清醒,不再在他的房里停留,转身出去。
“哈德森太太做了早餐,你起来趁热吃。”
福尔摩斯看着阿加莎走出房门的倩影,晃了晃脑袋,感觉清醒了些。
不得不提,阿加莎是他目前人生里的唯一意外。
不受控制,无法捉摸。!
福尔摩斯起来洗漱,身上的睡袍变成了深紫色立领衬衫,搭着黑色的裤子。
他打着哈欠到了餐厅,那个扰人清梦的女孩已经离开。
他拉开餐椅坐下,随口问道:“阿加莎呢?”
华生已经用完早餐,手里拿着晨报,昨天凌晨赶到报社要刊登的失物招领已经出现在晨报上,相信很快会有人到贝克街221B号来认领。
华生的目光从晨报上移开,落在福尔摩斯的身上,语气颇为愉悦地说:“你那么聪明,不如猜猜她去哪儿了。”
这有什么好猜。
阿加莎除了回三楼还能去哪儿?
福尔摩斯没搭腔,默默地啃面包喝咖啡。
这时,本该在三楼的女孩忽然从大门进来,问:“华生医生,你们这里有没有花瓶?”
华生:???
两个单身汉住的公寓从来只有烟斗酒瓶和做化学实验需要的瓶瓶罐罐。
华生问:“你要花瓶做什么?”
阿加莎:“我答应了哈德森太太要帮忙把她早上买回来的百合花插起来,可找来找去,没找到花瓶。”
华生正想说没有。
可福尔摩斯头也没抬,懒洋洋地说:“在储物间好像有个花瓶在吃灰,你去找找。”
华生瞪大了眼睛看向福尔摩斯。
阿加莎听了福尔摩斯的话,高高兴兴地去储物间,她果然在里面找到一个花瓶。
她抱着花瓶离开,临走前跟两位男士说:“我帮哈德森太太把百合花插好就下来。”
华生默默地看着阿加莎离开,等她把大门关上,他才跟福尔摩斯说:“那个花瓶,好像是波西米亚国王送给你的。”
福尔摩斯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看向华生,“然后呢?”
福尔摩斯曾经帮波西米亚的国王处理过一桩年少时的风流债,事件的女主人公艾琳·艾德勒的智慧令福尔摩斯印象深刻。
那是华沙皇家歌剧院的首席女低音,跟波西米亚的国王有过一段感情,手里还有波西米亚国王写给她的几封不宜公开的信件,以及两人的合照。
彼时波西米亚国王将要和斯堪的纳维亚的二公主订婚,害怕昔日的情人将他过去那段并不算光彩的感情曝光,会令自己和斯堪的纳维亚公主的婚约毁于一旦,于是委托福尔摩斯将留在女方手里的信件和合照拿回来。
事情解决后,波斯米亚国王除了付给福尔摩斯一笔可观的酬劳之外,还送给他一个价值不菲的水晶花瓶。
据说市面价是一千英镑。
福尔摩斯让阿加莎拿走的,就是那个水晶花瓶。
华生忍不住提醒福尔摩斯:“一般人不会拿价值一千英镑的花瓶插花。”
“不管价值多少的东西,如果没能发挥它应有的作用,就跟废物没什么区别。”
就好比哲学天文学这些知识,对帮助他破案百无一用,没什么必要非要懂得。
价值几千英镑的花瓶与其在储物间闲置落灰,不如物尽其用。
可华生只觉得福尔摩斯败家,“万一打碎,阿加莎很可能会为此不安。”最关键的,华生觉得阿加莎赔不起,虽然福尔摩斯未必会叫她赔。
“只要不知道这个花瓶的来历,谁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花瓶,像高仿的水晶,市场上到处都是,不存在赔不起的问题。”
福尔摩斯将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然后着跟华生说:“如果她把花瓶打碎了,你要保守这个秘密,不然她会哭给你看。”
华生:“……”
不知花瓶来历的阿加莎回了三楼,她找了一把剪刀将百合花修剪好,摆放在餐桌上。
可哈德森太太见了那个花瓶,神色有点古怪:“这是夏洛克让你拿上来的吗?”
阿加莎正在欣赏自己的杰作,没注意到哈德森太太的异常。
她抿着唇笑,点头,“是的。”
哈德森太太默了默,盯着那水晶花瓶半晌,然后小心地从花瓶里抽出两支百合放在桌面上,她跟阿加莎说:“我想了想,夏洛克现在已经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单身汉了,你是他的未婚妻,也该让他的公寓看上去是有人打理的模样。我留这两支就够了,剩下的你送下去给他们,好为他们的客厅增加一点活力。”
阿加莎不疑有他,笑着说:“好呀,都听您的。”
阿加莎抱着花瓶和百合花到二楼的时候,旧毡帽的主人亨利·贝克已经来认领他的帽子。
绵绵的细雨停了,阳光冲破云层,透过落地窗洒进室内,令人觉得心也跟着放晴了。
亨利·贝克戴着一个苏格兰无边帽,个子很高,穿着褪色的黑外套,每个扣子都一丝不苟地扣着,一直扣到脖子的地方。
阿加莎想起昨天晚上福尔摩斯和华生的推理,福尔摩斯认为亨利·贝克是一个落魄的有学识的文人,考虑事情很周到,但有酗酒的不良嗜好,跟太太感情并不融洽。
阿加莎给他冲了一杯咖啡,他客气地向阿加莎鞠了个躬,“多谢。”
福尔摩斯跟他相对而坐,华生坐在两人之间的沙发上,阿加莎去了吧台的地方。
这是她第一次见福尔摩斯和华生一起工作,两人之间的默契不言而喻。
在亨利·贝克认领了那顶旧毡帽之后,跟福尔摩斯说道:“帽子和鹅都丢失了之后,就没指望能找回来的,没想到竟然有人这么好心。我一早看到晨报上的失物招领,感到非常高兴。先生,诚如您所见,苏格兰无边帽活泼有余,庄重不足,并不适合我这样年纪身份的人。”
福尔摩斯微笑,“客气了,贝克先生。不过有件事情说出来,希望你不要见怪。”
亨利·贝克:“什么事情呢?”
福尔摩斯:“就是你的那只鹅,他送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我们不得不把它吃掉了。”
亨利·贝克却表现得十分意外,“鹅也被人送到你们这儿了?”
福尔摩斯看了一眼正在阳台晒太阳踱步的大白鹅,面不改色地说:“对,那只可怜的鹅可能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骚扰,吓得奄奄一息。即使不被我们吃掉,如今恐怕也只剩下一具尸体了。”
亨利·贝克脸上的神情有些痛心,但人家刚将他丢失的毡帽还回来,他也不能说福尔摩斯他们不该吃了他的大肥鹅。
亨利·贝克叹息:“我本想将鹅带回来给贝克太太的,她最喜欢吃烤鹅。”
福尔摩斯拿起樱桃木烟斗,给华生递了个眼色。
华生脸上露出抱歉的神色,客气说道:“贝克先生,虽然你的鹅被我们吃了,但我们家阳台前几天跑来了一只大白鹅,跟你丢失的那只差不多大。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将那只大白鹅带回去,相信贝克太太也会很高兴的。”
“先生,这你就不懂了。”亨利·贝克的语气有些郁闷,“你们的这只鹅再肥美,也不是我的那只鹅。我的那只鹅是在阿尔法酒吧办的圣诞鹅俱乐部里领的,是精挑细选过最肥美的圣诞鹅,我还在它的腿上绑上了卡片要献给贝克太太,跟你们养的流浪鹅不一样。”
而此时,流浪鹅大白慢悠悠地在阳台散步,与主人相见不相识。
华生汗颜,忍不住再次建议,“贝克先生,你还是看看我们的鹅再说?”
亨利·贝克扭头看了一眼太白,只看一眼,再多一眼都嫌费事,然后斩钉截铁地说道:“先生,它们肯定是不一样的!”
福尔摩斯哈哈大笑起来,“行吧,贝克先生,不知你的那只肥鹅花了多少钱,我们愿意将它买下来。”
亨利·贝克倒也坦诚,“也没花钱,阿尔法酒吧的圣诞鹅俱乐部办到圣诞结束,只要你到酒吧去消费一定金额,就能领一只圣诞鹅。”
大白来自阿尔法酒吧。
福尔摩斯笑着说:“那你放心,我今晚请你去阿尔法酒吧喝酒,一定能消费到可以领圣诞鹅的金额。”
亨利·贝克于是愉快地跟福尔摩斯约定了晚上在阿尔法酒吧见面的时间,然后告辞。
亨利·贝克离开,华生问福尔摩斯:“晚上真的要去阿尔法酒吧吗?”
“当然。”
福尔摩斯靠着扶手椅,又开始晃,“诚如你所见,亨利·贝克对天使之泪的事情毫不知情。鹅肚子里的宝石肯定是被人喂下去的,我们得去阿尔法酒吧的圣诞鹅俱乐部里了解一下情况。”
阿加莎忍不住问:“那约翰·霍纳怎么办呢?”
福尔摩斯侧头看向他。
阿加莎端了两杯泡好的红茶给华生和福尔摩斯,“约翰·霍纳失踪了,你不是答应了莱斯特雷德先生,让他回家跟太太孩子共度圣诞节吗?”
福尔摩斯觉得约翰·霍纳的失踪跟天使之泪的拍卖有着必然的联系,知道是谁将天使之泪喂给大白的,或许能找到约翰·霍纳,或许不能。
谁也不敢打包票。
阿加莎看向福尔摩斯,神色有些凝重,“如果约翰·霍纳说的惊天秘密,是他已经知道天使之泪是赝品,他会不会已经遇害了?”!
失踪的约翰·霍纳到底在什么地方,谁也无法确定。
但是福尔摩斯很确定最近的各种报纸上,都没有任何关于谋杀或者是莫名猝死的新闻。
福尔摩斯思考了片刻,跟阿加莎说:“想要找到约翰·霍纳,当务之急还是先要找到圣诞鹅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不管莫卡伯爵夫人的惊天秘密是什么,总跟天使之泪脱不了关系。”
停了下,他又说:“当然,要弄明白约翰·霍纳在大都会酒店的时候,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很重要,所以我打算等会儿去一趟大都会酒店。”
阿加莎:“莫卡伯爵夫人是大都会酒店的高级会员,她的梳妆室在酒店的顶层。大都会的顶层只对高级会员开放,你是大都会酒店的高级会员吗?”
华生有些意外地看向阿加莎,他没想到阿加莎对这些事情会这么了解。
阿加莎迎着华生意外的目光,笑着解释:“米尔沃顿太太经常参加上流社会的社交,米尔沃顿先生又热衷于收集各种八卦绯闻,他对伦敦的各种高级酒店和俱乐部都十分了解,并且是这些酒店和俱乐部最尊贵的会员。”
既然提到米尔沃顿,那就没什么稀奇的。
米尔沃顿在伦敦简直无孔不入,华生认识福尔摩斯之后,福尔摩斯办过的案子没有百把也有几十,见过的罪犯中不乏穷凶极恶的连环杀手,但是那些人都不像米尔沃顿那样令福尔摩斯说起来就咬牙切齿。
福尔摩斯和米尔沃顿谈判的那天晚上,两人甚至都亮了武器,矛盾一触即发。
当然,一向温和的华生,那时也是差点要上去跟米尔沃顿动手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华生是万万没想到被米尔沃顿偏爱的小女佣,会在半个月内爱上福尔摩斯伪装的水管工,并且跟他订婚的。
当然,华生并没有觉得阿加莎笨的意思,他甚至觉得阿加莎是个聪明可爱的女孩,他只是没想到她会那么单纯,遇上感情的事情就完全失了分寸。
意识到自己想得太多,华生回过神来,笑着跟阿加莎说:“夏洛克想要去大都会酒店的顶层,多的是办法。”
阿加莎想起福尔摩斯的伪装术,简直了,他甚至可以伪装成酒店的工作人员大摇大摆地去莫卡伯爵夫人的梳妆室,而不被任何人发现。
但福尔摩斯没打算那么做。
福尔摩斯端起盛着红茶的白瓷杯子,茶香扑鼻,他发现阿加莎特别偏爱来自东方的茶叶。
他抿了一口红茶,说道:“我是大都会酒店的高级会员。”
华生惊讶:“什么时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