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有的看起来像是眼睛的器官会长在腰椎上,有些挂着发丝的皮肤间也长出歪曲的五官……偏生这些器官都没有坏死,扭曲的血管与经络将它们各自缝补串联在一起,就像明明漏洞百出却偏偏还能跑通的程序,怪异地“融合”成一个整体。
在这样古怪的结合之下,没有一件病号服能够好端端完整地挂在它们身上——布料的破烂程度介于用了洗衣机和绞肉机之间。
更令人感到不详的是,那些被肉块与骨骼缝隙夹住的布料之中,有部分并没有蓝白条纹,材质看起来更像是质地更厚更结实的白大褂、或者薄脆发黄的病历本。
月光推测,它们大概由患者、医生、护士……甚至家属等成分构成。怪物们在负三层地面上漫无目的地蠕动,似乎并没有发现月光的存在——但如果事情真的如此简单,月光大可不必狼狈躲藏。
“【灵性】没有被触发……为什么?”她回想着刚刚瞥见的那个庞大背影,那显然区别于在场众多蠕动怪物的巨型融合怪,心中困惑不解。
作为一个【隐匿者】,月光的灵性属性远高于普通玩家,再加上身负A级探查道具,她对怪物乃至副本Boss的感应非常灵敏。
但刚才,直到差点和那个一看就很强的高级怪物脸贴脸,她都没有察觉到半分不对劲——就好像对方完全没有能力、没有存在感一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月光和它是相克的。
现在那个怪物正在找她,通过动静、光线、气味……因为它的身上有几十上百只眼睛、几十上百只耳朵、几十上百只鼻子、以及几十上百张嘴。
因为被这些器官占据着球形表面,那怪物的移动性并不灵巧,所以月光才有在不同房间转移、躲藏的余地。
可拉锯战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因为那找不到她的怪物,正在用那几十上百张嘴,张张合合地呼唤道:“出来……出来玩啊……”
“快……出来玩……”
“安……琪……儿……”
“咔嚓。”
圣约翰街道的封锁区,哈德森夫妇的小屋里,穆载言脚步微顿,余光看向反光的窗户。
沾着薄薄一层灰的玻璃勉强能照出他身后的景象,明明没有人,那落在地面上的包装纸却像刚刚被人踩过一脚、正在慢慢地回弹。
这样灵异的场景已经发
生了不止一次,但穆载言一直没有抓住那个捣蛋鬼的身影——有两种可能:一是对方并非人类、以穆载言“1点”的【灵性】属性看不见;二是对方能够瞬移,想出现在哪就出现在哪。
[你的感觉是正确的。]陆帛归在通讯器里提醒穆载言,[我“看见”了一个人形在哈德森家闪现,但他出现的位置是固定的……]
“嗯。”穆载言的手中出现了蚀锈的重剑,他黑沉的眼眸精准而锐利,透过玻璃的反光瞄准了目标点,“抓住他了。”
下一瞬间,那柄一般人举都举不起来的大剑就以极快极狠的力道高速挥出,劈砍在原本空无一物、却突然冒出了捣蛋鬼的那片空气里。
“噹——!”“嚓——!”
剧烈的撞击甚至在半空中劈出了火花。
突然现身的金发少年一脸“哎呀好危险!”的夸张表情,穆载言的大剑的剑背狠狠砸在他护在胸前的双截棍上,前者毫不留情的力道将后者震得整个人飞了出去,少年的后背“嘭!”的一声砸在碎花墙面上。
在少年龇牙咧嘴夸张的痛呼声中,穆载言并不动容,他打量着捣蛋鬼浅绿色的眼眸和精致的脸蛋,将人成功和陆语哝的描述对上了号。
“——「衔尾蛇」。”
穆载言以剑尖指向瘫坐在地的「衔尾蛇」阿诺,眼神犀利。
“你是玩家,不是NPC。”穆载言很快下了结论,“「霞光」进入副本的名额是被你取代的?”
“嘶……「霞光」是谁?”阿诺脸上挂着又痛又笑的表情,明明声音都在颤抖了,却还是嬉皮笑脸,“谁是「衔尾蛇」?哦,我是「衔尾蛇」。这代号听起来真不错。”
“黑头发黑眼睛,对味了,不过——大哥你怎么是男的啊?”
他明明看见合作伙伴是个冷酷无情的小姐姐。
“啪、啪、啪!”
下城区的赌场后巷,爆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脆响不断传来,但如果有人从后巷外头往里一探究竟,就会发现那发出声响的来源是一具具在地上翻滚的人体。
“啊……啊啊……嗬……你到底……”
一群赌红了眼的家伙早就失去了之前的冲动——那个手握大额筹码、不加防备往后巷走的金发小子怎么看都是好对付的肥羊,更何况他还长得柔弱又漂亮,值得让他们与他做一些有趣的游戏——但他们的冲动此刻已被极致的惊恐取代了。
金发男孩站在冷银色的月光下,眼神冷漠地看着他们在地上哀嚎,秀气的面容此时比起天使更像是魔鬼。
是啊……他是魔鬼……是怪物……他们一定是昏了头了才想要招惹他……
地上的赌徒大脑迟缓地想着。
他的肋骨正在一根根往外凸起、肚腹不自然地胀大,他的头颅和四肢也在诡异地膨胀扭曲着,仿佛身体里他自己的“灵魂”正在往外挣扎、想要挣脱躯壳的束缚,丝毫不顾身躯本身正在发出凄厉又微弱的嚎叫。
而作为一群赌徒的领头,那个具有“能力”的家伙是在场所有人中最凄惨的一个,他有着比普通人更快的恢复力、皮肤可以像岩石一样硬化,所以艾泊对他下手最狠,他那硬化的皮囊像真正的岩石一样四分五裂,浑身的血管像寄生的杂草一样肆意生长、几乎快要长成血红色的“人”型、彻底从身躯的肥料中破土而出。
这便是S级玩家「双子座」的核心能力,【双生祭祀】。
领教过这项能力却还活着的人,在方舟掰掰手指都能数清楚,不过在这个副本里,眼前这群家伙倒是还有能活下来的可能——因为艾泊早就听到了飞鸟展翅的声音,以及小巷后门再次被推开的动静。
是「烟花匠」嚼着口香糖从赌场里走了出来。
莫西干头少年半点没有被地上的惨状吓到,毕竟作为“神降之手”的首席刽子手,死在他的【烟火之核】手下的人连一块好皮都没有。
他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踢开了在地上翻滚哀嚎、挡了他路的赌徒,只是在视线瞥到那领头之人身上的图腾后顿了一顿。
“艾伦啊艾伦。”烟花匠绕到了艾泊身旁,笑眯眯地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好小子,我之前还担心你年纪太小手不够狠、不适合出任务……没想到很能当一面嘛。”
艾泊忍耐着将对方一把掀开的念头,模仿着哥哥艾伦的语气:“对待朋友,和对待敌人,要分得清看得准。”
“但是,杰克这家伙……”烟花匠用脚尖点了点那个胸膛上有纹章、皮肤硬化的领头男人。
在「双子座」的能力之下,杰克看起来已经几乎成了一具尸体上长出一具血人的怪物。
烟花匠语气莫测,手指轻轻敲击着:“……他可是我们的同类呢。”
少年的手上有许多硬茧子,像是常年玩火养出来的痕迹
,握着人肩膀的时候有一种火焰在靠近的危险感。
如果以玩家的水平来评价的话,烟花匠大约是A级中的资深者,但要注意,烟花匠有且只有一个纹章【烟火之核】,这意味着他对自身能力的掌控非常之深,足以达到接近S级的标准,还是非常强势的攻击型。
这样近的距离,烟花匠要是想对艾泊下手、在他体内种入“火种”,艾泊在不暴露真实能力的情况下是很难躲开的。
艾泊知道,自己的回答很关键。
“原来他叫杰克。”
金发男孩慢吞吞地伸手打了个响指,那即将彻底撕裂杰克身躯冲出来的血人骤然安分下来,在皮囊之下缓缓蠕动着。
“这位杰克先生和那几个人类混在一起,用神赐的能力去讨好那些卑贱的家伙,只为了获得他们虚伪的追捧与认可……他可不认为自己是我们的同类啊。”
男孩用尚且稚嫩的嗓音说着冷淡又成熟的话,仰头看向揽着他的烟花匠,眼神纯粹、甚至看起来有些诡异的圣洁——仿佛他非常虔诚地相信“能力神赐”的组织理念。
“不过,你要是想让我留他一命的话……”
艾泊话未说完,莫西干头少年骤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边大笑,他还一边大力拍打着艾泊的肩膀,只是这一次,他的手掌温暖而宽厚,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危险感。
“好小子!哈哈哈哈!招你进来可真是我今年最好的一笔功绩!”
他一打响指,几枚炙热明亮的“火种”从他掌心飘向地上的赌徒,轻飘飘地将他们烧成了几捧灰烬。“走吧,跟老子去干一票大的!干他丫的大蜂巢!哈哈哈哈!”
深夜的蜂巢。
为了迎合大部分收容物的习性,收容单元在夜间也都保持昏暗,但也有部分收容物需要持续维系在强光环境下,所以那零星的几个收容单元就像蜂巢里四散发光的月亮,将回廊上行走的研究员、安保员及推车照射出长长的影子。
《“销毁”法案》的实施为几乎所有议会成员都增加了工作量——比如今夜要开始运输列入“销毁”名单的收容物,B级及以上的安保员全部到场,A级及以上的研究员到场人数过半。
因为一直反对销毁法案,陆语哝并没有被安排押解的工作,但她还是到场了。
——因为这些需要被押解的收容物里,有她名下管理的299号,以及刚刚进入收容单元不到一天的海盗。
根据陆语哝的推测,议会这么着急进行销毁的原因,还与“神降之手”的步步紧逼有关,尤其是在“墙”外的那一场莫名袭击,更是加快了议会的进程。
隔着一个个收容舱,陆语哝的视线与领头的阿道夫远远对上,双方的眸光都很冷淡。
——在299号收容单元前的那场谈话之后,陆语哝和阿道夫因为理念问题彻底撕破脸。
德鲁遇袭之后,海盗虽然进入了“墙”内,却也被列入“危险”级别,再加上她和影都是桑纳州的黑户、没有额外的社会关系需要粉饰与维护,海盗才被关入收容单元一天就被再次判定“销毁”。
其实在彻底撕破脸之前,阿道夫也给出过看似让步的方案:只要陆语哝配合押解299号,她带进蜂巢的半人鱼就可以不被销毁。
[嚯,这老家伙看起来比安德鲁像个人样,心思却要重得多啊。]海盗这样评价道,[别答应他,答应了你就是向他低头了。]
[我觉得“销毁”说不定也是一条可以探索的支线,我先去看看情况,如果有危险再突破收容逃出来。]
[——而且「疫医」还没觉醒呢,得有人把他捞出来啊。]
于是,金橙色半人鱼被装进了极端干燥的收容舱里,随着推车“咕噜噜”的滚动声前行。
根据「小丑」提供的情报,他们这一批被判定“销毁”的收容物都将被运出蜂巢,转移到多年前废弃、如今重启的行刑场。
周围与她一样的收容舱还有不少、都排队停留在蜂巢最底层,等待离开蜂巢前的最后检查。
[这大铁盒子怎么还不动啊,外头啥声音都听不到。]海盗没有半点即将上刑场的自觉,实时播报着现场情况,[不知道是我先出去还是「疫医」先出去。]
为了避免人鱼嗓音传播出去的影响,海盗的收容舱是没有录音仪器的,她在通讯频道里非常放飞。
[哎哎哎我的盒子动了,下一个步骤是扫描对吧?]
陆语哝站在平台之上,看着装载着海盗的收容舱缓缓通过蜂巢大门的扫描仪器,庞大的仪器发出熟悉的光束,将舱体内部的景象投射在一旁的显示屏上。
富有力量与美感的半人半鱼身躯,被层层束缚蜷缩着,看起来并没有挣扎、非常安静。
扫描结束,舱体顺利离开了大门,人鱼的扫描图像还停留在屏幕上,等待被下一个收容舱的收容物取代。
一切流程都非常顺畅、非常正确。
只是,在舱体通过的瞬间,通讯频道里,却突然没有了海盗的声音。
麻醉?磁场屏蔽?不,都不太可能。
陆语哝紧紧皱着眉头,观察着她这些年无数次经过的大门门框——然后在下一台收容舱经过的时候,发现了门框底部地面的细微变化。
就好像,在那些收容舱经过的时候,舱体底部与地面进行了一次隐秘的交接一般。
——收容物被“偷”走了。
思绪像被快要变成冰块的大脑冻住了一样,迟缓、模糊、卡顿。
海盗的面颊都冻得发疼,她无法睁开眼睛,因为眼睫上结了一层厚实的霜,唯一还能够活动的、被鳞片包裹的双腿倒是还有知觉,但在层层镣铐束缚的情况下,她也很难挣脱此刻的困境。
“噗通——”
断片之前的记忆碎片,是一声沉重的落水声。
啊,想起来了,她从看似严丝合缝的收容舱里坠落了。
在下坠的过程中,那不知道有几十还是上百米长的管形通道从四面八方喷射出液氮和液氦、瞬间冻僵了她。
哐当、哐当,金橙色的半人鱼像一大块异形冰块一样落进一台圆柱形培养舱里。
本来,以她下坠的速度以及培养舱的深度,很可能一下就触底撞击,但在砸入水面的那一刻,包裹着半人鱼的液氮和液氦同时冻住了培养舱内的绿色液体,就像专门计算过的一样,直接把她冻在了液体的正中间。
“噗通——”“噗通——”
海盗发现周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再出现一次坠落的动静,隔着寒冷的坚冰被她的耳鳍捕捉。
发出声音的对象很可能是除了她之外的、本该被送去行刑场的收容物。
以海盗的能力也不是不能脱困,召唤岩浆之蛇、溶解坚冰对她来说轻而易举——但这个副本里似乎没有同时被两种及以上异想生物寄生的人存在,在没有威胁到生命安全的情况下,海盗暂时不想暴露副纹章。
[……喂?喂?海盗你听得见吗?]
通讯道具的另一端,同伴们持续地呼唤着她。
海盗睁开了眼睛,视线一片朦胧,因为嘴里含着凝结的冰块,她只能调用部分岩浆之蛇的力量、融化坚冰,发出模糊而短促的回应:[暂时……安全。]
同伴们安静了下来,「黑山羊」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299号的收容舱已经通过大门了,他可能被转移到和你一样的地方。]
海盗顺着新出现的“噗通”声望过去,发现了同样落入绿色圆柱培养舱里的299号——NPC身份为外科医生凯文的「疫医」,对方正睁着眼睛四下打量,眼神中带着一股另海盗感到不适的侵略性。
海盗皱了皱眉头,但考虑到「疫医」尚未觉醒、这可能是外科医生自身的性格表现,所以没有多想,而是继续分析目前的状况。
「疫医」受到的待遇和她不一样,或者说,所有被转移到这片地下空间的各个收容物受到的待遇都不一样。
像“液氮冷冻”是为了阻止海盗控水,“隔绝滤芯”是为了防控299号的毒素外泄,还有通电的、避光的、真空隔音的……
显然,幕后之人为了他们这些本该被“销毁”的收容物准备已久,除了海盗身上的处理手段有点临时以外,其他舱体
都有着不逊于蜂巢内收容单元的科技水平。
能在蜂巢的内部做到这样的规模,只有可能是黑鸢尾议会的高层。
海盗想告诉陆语哝、让她在议会内部排查目标,结果还没张嘴就发现之前融化的坚冰再次凝结——有某种力量正在吞噬她外放的力量!而那些被吞噬的力量,则正顺着培养舱内的绿色液体、沿着培养舱顶部与基座接连的半透明管道,涌向这整个地下空间的中心,也就是正中央最庞大、最隐蔽、最神秘的舱体内。
“吞噬”的力量……
作为「黑山羊」的同伴,海盗觉得这种能力听起来实在熟悉。
但细细感应后,她发现这道力量波动很陌生,它不像陆语哝的【黑山羊之触】那么活跃、那么年轻,但这并不代表它不强大——如果一定要比喻的话,就像是年轻的狼犬与年迈的狼王,前者的吞噬是清醒而犀利的主动进攻,后者的吞噬更像是沉睡之下进食的本能。
海盗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那舱体的内部,可惜只能看见一片极致浓稠的绿色,绿色之中隐约可见庞大沉睡、如一团巨型心脏的黑影。
他们这些收容物的营养舱,就像是一颗颗细胞,而那些管道就像是血管,将细胞产生的能量全部输送向最中央的“心脏”之中。
……靠,这是要把他们当燃料来烧。
海盗“咔嚓”一声咬碎了嘴里的坚冰,正打算将目前察觉到的信息告知同伴,她的双耳骤然一静。一道弧形的领域骤然从她右侧展开,眼前浓稠的绿色就像被雨刷片刮过一样、骤然褪为死寂的灰黑色。
“什……”么?
苦涩的气息,刺鼻,像浓稠如尘的病毒在蔓延,腐蚀一般的痛感烧上脆弱的眼角膜,让那金橙色瞬间黯淡、被灰调侵蚀,然后是没有被鳞片覆盖保护的皮肤、毛细血管……
这是……什么……
海盗迟钝地想着,她的眼前除了灰霾就剩血红一片,那是她的眼睛在病毒的腐蚀下流血。
没有见过……但是……很熟悉……
啊……因为她见过「女士」和「红舞鞋」对抗时展开的领域……所以觉得熟悉……
领域……领域……只有S级玩家才有的领域……
金橙色的半人鱼在翠绿的坚冰之中挣扎着,像一条被夺走了水与氧气的鱼,她拼尽全力想要召唤出岩浆之蛇,但——她做不到。
S级领域一旦成功展开,A级玩家在领域之中必然会受到压制。
……这里,怎么可能,会有S级玩家?
海盗只能一格一格地扭过头,去看领域的来源。
——也就是与她间隔了两个营养舱这么短距离的收容物299号,他们都以为他尚未觉醒的「疫医」。
不,或许她不应该叫他“「疫医」”。
小「疫医」不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升上S级,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掌握“领域”这样的天赋能力,而同时具有“「疫医」”的能力与“S级”等级的人
,只有……
「魔形者」。
啧,她这是什么运气?
[嗞……嗞嗞……]
公共频道里,海盗那边的通讯器突然切断了。
不论是收容单元内的「影」,还是收容单元外站着的陆语哝,还是混在押解工作人员队伍里的占星者……他们都意识到不对劲。
方舟出品的特殊道具可以抵抗低温、自然也不怕进水,海盗更不会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主动把通讯器关闭。
除非海盗那边出现了能屏蔽通讯器的特殊物品,或者什么未知的特殊能量场。
[不论是特殊物品还是能量场,都可能达到S级了。]占星者对海盗目前的状况使用了占卜能力,却没有得到星轨的答案,心中同样担忧,[这是S级副本,海盗那边很可能触发了主线,断联是随时可能发生的……我们不能因此乱了阵脚。]
陆语哝的视线从被动过手脚的蜂巢出入口转向还留在大厅指挥的阿道夫:[我知道,只是……阿道夫还在这里,如果他是核心,那主线不应该在他还“正常”的时候开启。]
[而且……不止是海盗。]她点了点通讯道具,[「月光」的频道,也已经断联了。]
只是因为「月光」那边一直很安静,再加上她一直在使用“不存在”的能力,他们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
以及……她大哥和二哥的通讯频道,虽然还亮着指示灯,却也被他们单方面掐断了声音。
同一时间,众人都遇到了难以应对的状况。
风雨欲来。
“噌——刺啦——噌噌噌!”
夕阳鲜红,双截棍与大剑的剧烈撞击与摩擦声在哈德森夫妇的空置小屋里不断回荡。
穆载言【蚀锈之铠甲】的真身已经全部显现,蠕动锈色将强悍的男人包裹,形成防御的盔甲与进攻的剑,面对双截棍并不算专业的围剿,他的防守称得上是游刃有余,顶多是盔甲被留下浅浅几道很快就愈合的白痕。
——即使是这些白痕,也是衔尾蛇阿诺借由自身能力偷袭造成的。
阿诺显然并未接受过专业的格斗训练,身姿手法带着强烈的野路子气息,□□力量也不是很强……但这些缺陷都可以被他堪称瞬移的速度弥补。
有纹章【衔尾之环】的特殊“回溯”协助,金发少年可以出现在任何他曾经出现过的地方。
一开始,阿诺只能在固定的几个位置切换,比如楼梯上方、客厅沙发、餐边柜后侧,但随着与穆载言缠斗进程的加剧,他所能切换的点就数倍地增加起来。
——就好像原本粗陋的帧数被填补密集,可回溯的“点”遍布穆载言的四周,像蜘蛛布下的天罗地网。
而他手里那根看似不契合的双截棍,也在这密密麻麻的“点”的协助下展现出了远强于其本身的攻击性,如毒蛇口中嵌合的两根獠牙。
衔尾之蛇吞食着自己的尾巴,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阿诺的身形也出现得愈发莫测。
从在黑发男人的铠甲上留下白痕,到以双截棍的链条绞缠男人裸露在外的关节罅隙……狡猾的蛇正在嘶嘶进步,企图反杀沉闷不言的猎人。
哎呀哎呀,金发少年不爽地想,亏他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大老远地跑来这里,结果“未来”的合作伙伴并没有露面。
既然这个体术强到可怕的男人不是他要找的人,且又不愿意告诉他他要找的人在哪里,那他就只能……
“呲——”
又一次闪现,原本握在少年手中的双截棍却变成了一柄嵌着黑绿色血槽的蛇吻尖刀,一看就涂抹着见血封喉的毒药。
衔尾蛇在这片狭隘的空间里停留了这么久,挨了那么多下大剑的揍,还连累破坏了他心爱的墙纸和家具……可是要统统讨回来的。
——杀了这个黑发男人的话,会不会导致和那个“她”合作破裂啊?
在最终的“点”闪现、在将尖锐的刀锋送向背对着他的铠甲缝隙前,阿诺漫不经心地想着。
——啊,不管了,反正“未来”是不可以改变的。
——所以,高兴就好,对吧?
少年美丽的面庞忍不住咧开一个疯疯癫癫的笑容,刀尖愈近,笑容越大。
“嗡——!”
这是大剑在高速之下破空的声音。
“呲啦!”
这是挡在身前的蛇吻尖刀碎成了几块。
在阿诺惊异的目光中,本
该来不及反应、躲不过这一击的漆黑骑士旋身突袭,一剑重击撕裂了他的胸膛。
穆载言下手没有留情,但金发少年被撕裂的胸膛却没有流血,反而从破碎的衣襟里吐出了像是稻草人一样的断裂干草。
——A级特殊道具:巫毒娃娃x1(在稻草娃娃被彻底破坏前,能为主人承担伤势……只是娃娃的报复心又由谁来承担呢?)
“啊哦。”衔尾蛇低头看着自己胸膛的伤口,语调惊讶带笑,“有趣,真有趣。”
经过刚才的缠斗,衔尾蛇已经意识到穆载言对异想生物的感应力不高,黑发男人对他的能力发动不敏感、全靠“直觉”与“经验”在战斗,怎么这一下反应这么快?
是之前在藏拙?还是……
少年碧绿的眼眸看向另一座废弃小屋。
啊,对啊,那个戴着眼镜的斯文黑发男人一直没在战斗中现身过。
是辅助型能力?威胁性不大,所以也很难令人察觉呢。
[九点钟方向假动作,注意五点钟方向第二次闪现。]在穆载言与衔尾蛇缠斗的战场外,陆帛归以【异想赫兹】的能力观察全场,并实时提醒着穆载言敌方的下一步动作。
[他的状态很古怪,像是介于小鱼和「女士」之间——既没有完全觉醒玩家记忆,也不算是普通NPC、甚至可以自发调用玩家道具……]
[这应该是由他能力的特殊性导致的,符合小鱼之前的推测。]
和【灵性】为“1”的「黑骑士」不同,【知识】属性拉满的「指挥家」有着比直觉更精准的数据分析能力。
「衔尾蛇」的能力以“时间节点”为媒介,身形鬼魅、很难察觉,但不论是NPC衔尾蛇还是玩家衔尾蛇都不可能超过A级,他的能力在同样A级的陆帛归看来并非没有破绽。
比如,在衔尾蛇切换时间节点前,他即将出现的位置会提前有能量波动涌出、为切换做好铺垫,而陆帛归的能力就能够在他出现之前先锁定位置、告知对此并不敏感的穆载言。
——从这个方面来说,穆载言和陆帛归的能力是非常绝佳的配队,只不过双方都不愿承认罢了。
[趁「衔尾蛇」还没有彻底“觉醒”玩家记忆,速战速决。]
陆帛归闭着眼睛,巨型的月白水母与他共享视线、俯瞰着圣约翰街道。
[「月光」在白蔷薇医疗院遇上麻烦了,她需要我们的支援。]
时间拨回到正在进行的“销毁”。
夜色下,针对收容物的偷渡与转移在众多议会成员的眼皮子底下秘密进行。
身着制服的安保卫队与白大褂研究员们对此一无所知,他们或护卫在收容舱左右,或跟随着押解车厢前行,所有人都以为此行的目的地是废弃多年的行刑场。
而理应发觉并警报此事的人工智能纳撒尼尔,对此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黑鸢尾议会的最高议长,亲自关闭了“我”对此事的管理权限。]
纳撒尼尔,或者说,系统E-616对陆语哝做出解释。
[议会大楼与蜂巢的下层有独立管理的秘密空间,那里不归属人工智能管辖,也不为议员以下的成员所知,“我”的资料库中没有任何相关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