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柳若烟有点茫然，她?楞楞问：“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快速心情好起来啊？”
萧楚流看着?神色认真至极的她?，心忽然刺痛了一下，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小师妹很在乎他吗？”
柳若烟低下头，闷闷的，没回。
他便弯下腰，从下面看她?的小脸，露出一个阳光般的笑来，“怎么了，算了，不想说就不说吧。”
他站起身来，问：“那今晚还去幽州玩吗？”
忽然，他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猛地拉住了。
柳若烟抬起小脸，极淡的烛光铺在她?的头发上，几根翘起来的头发好像在发光。
望向他的双目湿漉漉的，像是怯生生的小鹿，可神态又那么坚定，有什么话要破土而出。
“师兄，我确实在乎他。”
风瞬间冷了下来，萧楚流感觉自?己血液凝固住，心跳也停住了。
那一瞬间，脑海中是无穷尽的空白，晃了几秒，酸涩的心情扑面而来。
他深吸一口气，“小师妹，你在乎的人有很多——”
“我喜欢他。”她?直接了当截了他的话。
晴天霹雳，此话若泰山压顶，萧楚流一下子懵了。
喜欢……
喜欢……
有那么一刹那，他理解不了喜欢这个词是什么含义?。
小师妹喜欢越清桉？
“我想和他在一起。”柳若烟默默补充上这一句。
而后沉默看着?大师兄。
萧楚流往后退了两步，手抬起来，不知道?要放到哪边，最后局促地把住玉剑的剑柄，指节泛白，他声音有些急促颤抖，“今晚还是不出去了，我有些累，先回去休息。”
柳若烟乖巧点点头，目送他离去。
系统问她?：【宿主，你这也太狠心了吧，大师兄看起来好伤心的样子。】
柳若烟叹口气，这十几日?为越清桉提心担忧，她?第?一次将心中隐秘的想法说了出来，居然是在想要割断大师兄最后一丝幻想的情况下。
忽然也没心情去找越清桉了。
今晚的一切让她?精疲力尽，她?早早睡下。
午夜时?分，她?梦到了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对她?喊：“百花神女……万灵之母……救救我啊，救救我啊……”
那声音太过诡异，如幽灵鬼魅，柳若烟直接被吓醒，额头大汗淋漓。
“什么东西啊？”
系统道?：【可能是晚上您和谢无瑶接触过，他身上的魔神的力量残留在房间里了，所以您能听到魔神的蛊惑。】
“他说让我救救他？脑子有病我才去救他。”柳若烟嘀咕一声，忽然想到点什么，让系统查一下谢无遥现在在做什么。
系统查了一下，大惊失色，【好家伙，他打算自?杀灭了体内的魔神。】
柳若烟：……
其实这件事情她?倒是不意?外，上次在瘴气森林前，她?就听他说他活不了多久了。
也许那时?候他就抱了必死的意?志。
哪怕是利用?魔神复活她?，他也不打算真的将自?己的身体奉献给魔神。
但是吧，怎么今天和她?见?了一面，他就要自?杀了？
她?是安乐死神器吗？
高?低也是四个男主之一，又不能不救。
柳若烟从床上爬起来，像个冤种，任劳任怨去找谢无瑶的踪迹。
雪停了一晚上，寒夜少了几分冷意?。
谢无瑶站在乱葬岗上，抬头仰望浩瀚血月。
他看不见?，但是他知道?，月亮就在那里，无数年都?没变过。
“想引爆你的躯体？谢无瑶，别想得太好了，你的身体是我的，天生的魔心魔脉，就该成为我的养料。”尖锐的声音低声笑道?，“是你请我降临的，既然你想死了，不如把你的身体让给我吧……”
谢无瑶懒得理他，歪着?脑袋回想刚刚柳若烟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你死”时?的语气，他寒冰似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几丝笑来。
魔神怒了，它控制住他的一只手，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让给我，你的妻子已经活下来了，该你实现我的要求了。”
谢无瑶淡淡呵了一声，另一只手手起刀落，掐着?脖子的那只手就硬生生被割断了。
手腕处血滋啦一声飚了出来，一只白皙的修长的手就那么从空中降落，留下一条美丽的抛物线，砸进黑乎乎的乱葬岗中，淹没入无数的尸块里，不见?了踪影。
“你！谢无瑶，你别逼我，就算两败俱伤，我也会夺下这具身体的。”那声音阴森森的。
谢无瑶嗤笑一声，带着?几分不屑，“想占我的身体，你算什么东西！”

魔神也知道, 这个召唤自己的?人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冷血魔头。
他?很?难受到它的?蛊惑，无论它用了什么话术，似乎都惊不起他平静的心波。
只?有一个人的?名?字能让他?有反应, 那就是他想要复活的那个人——柳若烟。
当初, 他?召唤它, 与它进?行交易, 交易内容只有一个, 复活他?的?心上人。
复活, 多么可笑, 没有灵魂也没有躯体，大罗金仙来了都不可能凭空创造出来。
它还是答应了他?, 不是因为自己本事多大能办到他?的?要求, 而是, 它太?想要自由?了, 仙界那些不要脸的?货将它的?真身封印了太?久。
如果不是谢无瑶的?渴望是那么深重, 它可能还没机会挑选到他?的?头上
他?日日夜夜在呼唤，不是表面上的?大喊, 而是内心一次次重复着那人的?名?字——恰巧，他?又是世间独一无二的?魔心魔脉，若是能占据他?的?躯体, 它将会像鱼儿进?入大海，指不定还能杀回仙界。
它的?算盘打得很?响，它也知道他?不是傻白?甜, 会一下子就相信它。
他?日常提防着它, 催促它完成?它的?承诺, 而它只?要一直拖着，就能在无尽的?日夜中, 将他?的?躯体潜移默化占领了。
谁知——
那个女人出现了。
一切好像变了样，它藏在他?的?心底，观察他?死?寂的?心再度活跃了起来。
他?开始偶尔会发自真心地笑了，开始住进?他?那个又高?又冷的?城堡，开始……要将它赶走！
它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出现的?，这具身体在它眼中，已经?是它的?了，吃进?嘴里的?肥肉不可能会吐出来。
十五年的?拉锯战，它让他?见识到魔神好请不好赶，过不了几年，它就能完全将他?的?意识会吞掉。
那时，它就能彻底自由?了。
幻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谢无瑶这个疯子，居然打算在这个时候自杀？
呵，自杀吧，反正它要的?只?是他?的?身体。
结果这厮直接砍了他?自己一只?手。
魔神：？？？有大病。
接下来，它看到他?掏出了自己的?魔心，声音都急得变调了。
“你?要干什么！把它放回去！”
谢无瑶看不见自己的?心脏，不知道到底长什么样子的?，和别人的?一样吗？
她总爱说他?没心，这不是有吗？
“别闹，拿出来久了，可是会死?的?。谢无瑶，你?难道不想和你?的?妻子在一起吗？她都下凡了，我借你?力量，你?把她囚禁起来，没有人可以夺走她，你?能和她永远在一起。”声音依然在诱惑。
只?是，谢无瑶懒得听。
他?捏碎了掌心的?东西，硬生生吐了口血出来，脸色霎时惨白?无比。
冷雪染上了鲜红，心脏的?碎片和粘哒哒的?血液从手指的?缝隙里流下来。
风声很?大，耳底却只?有一片寂静。
谢无瑶眉头皱着，趁着还有力气，将自己体内的?魔脉抽出来，一寸寸搅碎。
肝肠寸断，他?感觉到自己变得轻飘飘的?。
“你?个疯子！这是我的?身体，我的?魔心魔脉！暴殄天物，可恶至极！”那声音是真的?怒了。
这些年它的?潜伏打了水漂，它感觉自己被谢无瑶骗了。
谢无瑶这时才?恍惚着笑了起来，似雪后初晴，阳光掠过松针时的?那一抹淡光。
美得惊心动魄，很?快就消散看来。
“好好好，你?这么玩是吧，谢无瑶，没了魔心魔脉，我也能占据你?剩下的?躯体，你?逃不开我的?掌控的?。”
谢无瑶依旧没理它，他?只?是往前倾倒，像是一只?枯死?的?蝴蝶，栽入一片尸海中。
眼角有泪，随风而去。
最后的?魔力化作风刃，割断了他?的?衣袍，他?的?身体，他?的?四肢，他?的?白?发，乃至在空中蜷缩起的?手指……
他?将自己剁成?了碎片，奔往属于自己的?结局。
魔神的?那抹魂魄也被这混乱的?魔气风暴中杀死?。
风刃停止，只?是空气中血腥味儿久久不散。
树枝杈间，乌鸦叫声嘶哑。
乱葬岗上，一轮血月高?悬。
有长风从远方?的?山巅吹过，一路翻山越岭，吹入了没有关窗的?墨隐宫。
窗帘吹起，穹顶的?夜明珠幽幽散着白?光。
在书房里，被关得紧紧的?抽屉中，有一本沾了血迹的?写满字的?书。
书旁边是几颗普普通通的?石头。
和一块，已经?褪色了的?嫁衣碎片。
柳若烟人麻了，赶路赶了一半，系统告诉她谢无瑶这个男主?没了。
她来到乱葬岗，整个人除了迷茫外，还有几分不知如何做的?惊恐。
“他?真的?是个疯子。”柳若烟不知道自己说这话的?时候为什么会落泪，她往尸块中间飞去，颤抖的?手去扒拉那些腐烂的?尸体，试图想要寻找一点谢无瑶的?踪迹。
“谢无瑶……”她摸了一手的?血，整洁的?衣物也沾染上了暗红色的?痕迹。
她不在乎，跪在地上，一个个去翻。
【宿主?，他?已经?碎了。】系统提醒。
碎了……
“什么叫做碎了？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碎掉？”柳若烟细眉蹙起，“他?那么自私，怎么会舍得就这么死?了？不会的?，我刚刚还和他?说我会想办法替他?处理体内的?魔神的?，为什么……”
【他?一直觉得对不起你?，这些年一直将你?死?亡的?原因归结于自己，从来没有动过出魔界的?心思。魔神这事儿……他?确实?是做了赴死?的?准备，才?去见你?最后一面的?。】系统越查越惊心。
自打柳若烟前一次死?遁四条救赎进?度线全部完成?后，它的?查阅剧情的?权限就高?了不少。
只?是宿主?一直没和谢无瑶接触，它也就没太?查谢无瑶这些年的?心路历程。
没想到这么疯狂执拗，不得不说，除了牵挂宿主?外，他?依然还是那个我行我素，心狠手辣，对自己也毫不在乎的?白?发魔尊。
“对不起我为什么不当面和我说对不起！谢无瑶！为什么！”柳若烟站起来，冲着空荡荡的?天空大喊。
“你?就这么死?了，你?都没赔罪，凭什么就这么死?了，要死?你?就早点死?，凭什么要捞一个复活我的?由?头？”她喊着喊着，失了力气，蹲下来，脸埋在膝盖上，撇着嘴委屈落泪。
捡起地上那截熟悉的?断手，她眼尾湿红，细细看它，隐约想到了烟花绽放的?夜晚，他?牵着她的?手，两人被人群冲散了。
他?的?坏她可以说出一大堆来，他?的?好仔细想一想，似乎也说不完。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谢无瑶死?了。
她的?男主?，死?在没有花开的?雪夜里。
她泪眼婆娑蹲了很?久，久到腿都僵硬了。
没有看到身后有几点亮光在幽幽飘荡。
还是系统提醒的?她，语气激动万分，【宿主?，谢无瑶的?魂魄还在这里呢，你?转过身看看。】
柳若烟：！
她扭过头来，看到那几点蓝幽幽的?亮光，它们似乎在害怕，往后飘了飘。
柳若烟有些狐疑，喊了一声：“谢无瑶？”
那些亮光无动于衷，漫无目的?飘着。
“真的?是谢无瑶吗？”柳若烟擦干泪，疑惑看着那亮光，它们听到谢无瑶三个字都没反应。
直到她手中的?那只?断手里也飘出来亮光来，她才?相信。
又唤了一声，“谢无瑶……”
亮光慢悠悠往外散去，柳若烟急了，伸出手，喊：“谢白?白?！”
这下才?有亮光聚拢过来，亲昵地吻着她的?指尖。
柳若烟顿住，神色微妙，叹了口气，柔声细语道：“你?还是想当谢白?白?是不是？”
亮光只?是残魂，不能作答她的?话。
贴着她手心，微凉的?触觉让人心头微动。
“有什么办法复活他?吗？”柳若烟吸了吸鼻子问道。
她这么问不是没有依据的?，在《箫声云起》这本小说中，大师兄后期飞升后就给温岑云的?魂魄塑了肉.身。
仙界中肯定有类似的?办法。
系统兴奋道：【有呀有呀，宿主?你?身上不是还有那个木偶吗？它是万灵之母留给你?的?身躯，应该可以给他?用，但他?肯定不可能继承你?母亲的?神职的?。】
柳若烟将那些亮光拢入人偶中，巴掌大的?人偶很?快变成?了一个小婴儿。
她第一件事情就是翻出衣服抱住这个在寒雪天里冻地脸色发紫的?小家伙。
怔怔看着他?的?眼睛，柳若烟道：“他?还看得见我吗？”
【看不见，木偶的?眼睛已经?被您挖给大师兄了。】系统道。
因果循环，竟然循环到如此地步。
柳若烟垂眸，捏着他?肉嘟嘟的?小脸。
他?居然也不哭闹，回温后小脸时一片软软的?白?皙，不能聚焦的?眼睛像是葡萄一样水灵灵的?。
依旧是一头白?发，柳若烟叹口气，用神力改了他?的?发色，还有他?血红色的?瞳孔。
她将他?放到了幽州的?一户不能生育的?人家门?口。
门?被敲响，屋内的?夫妻挑着灯笼出来，看见一个没人要的?弃婴，神色担忧互相对视一眼。
丈夫出去寻找丢弃婴儿的?人，妻子抱住小娃娃，微笑着逗他?笑。
逗弄着逗弄着，妻子在襁褓里发现了一封信和一沓银票，看完信后，妻子有些不知所措地用手在婴儿面前挥舞。
“好可怜，真的?看不到，怪不得你?家人要将你?送走。”妻子脸贴在谢无瑶的?额头上，轻柔道，“等下我问问贺哥，把你?这个小家伙留下来。”
柳若烟躲在暗处，看着妻子将婴儿抱进?屋子，陷入沉思。
“他?还会记起以前的?事情吗？”
【应该不会了，魂魄碎成?那样，要不是有小木偶，都没法汇聚成?人身呢。】
柳若烟叹口气，“那和投胎转世也没什么区别了。”
过了会儿，她惆怅笑了一下，仰头望月，“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她欠他?一个美好的?身世，欠他?一个不会有人歧视他?的?世界，如今勉强弥补上吧。
他?不会在还不会走路的?年纪就饥寒交迫，不会在瘦骨嶙峋的?时候去吃野草树皮，不会被好不容易有一分信赖的?父母送去深不见底的?深渊，不会一直生活在麻木和厮杀里……
她希望有人爱他?。

夜幕将降, 晚霞醉人。
浩浩荡荡的仙人传道队伍被无数魔人簇拥，其中还夹杂着许多的修士妖族。
若是在一年之前，有人说这些异族可以和平相处, 绝对会有很多人反对。
现在，大家和平友善地向前走着, 即将从魔界由幽州地裂进入修仙界。
或许传道真的能感化众人，许多出不了魔界的魔人跪在地上，恭敬而虔诚地拜别仙人。
柳若烟坐在骏马上，歪着脑袋, 百无聊赖看着那些信徒。
他们跪在雪地里，也不嫌冷？
想了想，她伸出手, 神力扩散而去, 冰封的魔界瞬间寒气散去, 地面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
她前方掌管纪律的仙人回头瞥了她一眼, 不赞许道：“神女，不可私自擅改下届气候。”
柳若烟：……
她闷闷“哦”了一声, 委屈巴巴朝着萧楚流看去，用唇语无声道：“他好凶, 师兄你快点飞升，然后削他！”
萧楚流忍俊不禁，状似无意看了眼那个仙人, 也小声道：“那可能还要再等几年。”
他笑的时候俊朗的眼睛弯了起来, 透亮的眸子好像会发光, 吸引人的心魂。
偏偏回应她俏皮话时还一本正经, 着实让人忍不住跟着他的笑勾起唇角。
柳若烟支着手，默默将目光从大师兄脸上移开, 心中在思量一个问题。
这两日她闲来无事时，总是会偷偷看他表情。
他很正常，该说该笑，和以往没啥区别，也没有那晚失态说要离去的脆弱模样。
她只当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和平接受了她喜欢别人的事情。
系统依然时不时表达自己的震惊，【我就说你喜欢越清桉！】
柳若烟掀眸，淡定至极。
心中嘀咕：“是又怎么样！”
喜欢一个人，是很没有理由的事情。
可能在前一秒，她觉得，还不至于为了那么一点儿微妙的情感沦陷进名为爱的漩涡，在下一秒，她又会觉得，如果这都不算喜欢，那以后她还会有这样热烈而浓厚的情感吗？
这些年来，虽然母单，追过她的人倒也不少，她偶有心动，也不过是始于颜值，止于理性。
感情在她的世界里，是需要被权衡的存在。
如果威胁到她其他的情感，例如友情或亲情，她会很难取舍。
直到越清桉娘亲死后，她看到他茫然无措靠在门框边，抱住她无声地哭泣，她才恍然发现，自己真的不能对他无动于衷。
她感到自己的心脏被他一点点拖拽到天平的另一边，偏爱向他的那一边。
如果她也走了，他就只是一个人了。
只是，多待一段时间。
她在心中默默给自己下了一道时间倒计时，只要哪天她发觉他不喜欢她了，或者她发觉自己不喜欢他了，那她就离开，果断，不拖泥带水。
她过于悲观地觉得，这段时间应该不会太久，不是对越清桉没有信心，而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数千年如一日地去爱一个人，作为一个见一个帅哥爱一个帅哥的现代人，她远远比不上越清桉，她办不到这件事情。
她还在乱七八糟想着，忽然听到同行的北柠摆手，高声呼唤：“师哥！”
她一下子起了精神，伸长脖子，往边界看去。
冷风阵阵，白衣猎猎。
一道看着清瘦的身影立在地裂之上，安静地看向仙人队伍的方向，安静地看向——她。
柳若烟心微动，嘴角忍不住勾起来。
他脸色看起来不错，应该走出丧母之痛了吧？
不过现在他来这里做什么，他不是还有很多凌天宗的事情需要处理吗？
心里想法众多，她也只是看着，没有急冲冲飞过去。
旁边萧楚流笑意渐淡，目光有意无意落到柳若烟的脸上，眼底光亮愈发沉了，唇抿着，沉默不说话。
接下来的行程，依然还是北柠安排。
由幽州南下，至并州凌天宗，再往东走，至青州清虚门，接着是连着青州的扬州城，豫州的沐阳城和御火宗……九州大地，盘旋着传道走上一圈。
用时大概三个月左右，三个月后，仙人会回归仙界，届时柳若烟也必须回去了。
她必须在这三个月内，和越清桉说清楚，她愿意为他留下来，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
不为别的，只是不想让自己太遗憾。
她深觉自己的自私，先前明明拒绝他那么多次，说过那么多句不喜欢，现在居然要因为自己的缘故，拉他进入她的感情世界里。
她有点难以启齿，所以直到传道队伍走到凌天宗山下，她都没和越清桉特别深入聊过。
只是偶尔视线对视一下，她会马上装作不在意地躲开，耳尖却是一片通红。
直到上山后，她再次被安排进独属于她的熟悉的小院子。
那晚，她正在趴在床上看话本子，肚子有点饿，却懒得动，嘴里叼着蜜饯，愉悦地享受自己的休闲时光。
没有电子设备的地方总是少了很多乐趣，还好她手中的话本子剧情足够狗血吸引人。
[寡嫂在屋内梳着自己的长发，两眼含泪，因为她才刚嫁给夫君，还未来得及洞房，夫君就一命呜呼了。
男主，对，就是小叔子，是个清冷高傲的人设，书卷常年不离手，其实早在寡嫂嫁给自己哥哥前就已经爱慕上了她。
哥哥身死，小叔子面临爱情和道德双重考验与折磨。他只能一次次忍耐疏离，克制有礼。
意外之下，他和寡嫂同处一室，都中了春.药。
预知后事如何，且等下卷分解。]
柳若烟震惊了，左右翻了一圈，没看到下卷。
她心中吐槽自己买到烂尾的话本子了，本着有粮就狂炫，没粮自己造再狂炫的精神，她从床上爬起来，拿出笔墨纸砚，提笔就开始写后续。
写着写着，她嘿嘿直笑，放飞自我放飞x.p，下笔如有神。
写完一张，她放到窗边晾干墨迹，马上又动手去写另一张。
当灵感来了的时候，她完全止不住自己的动作。
白玉窗半开，忽然一阵风吹来，将桌上的十几张纸吹飞了，全部落于廊下。
她慌乱出去捡，这些可都是宝贝！
结果一出房门就看见纤白色的身影，她的心脏猛地一缩，目光落到他掌心的那张纸。
此刻，她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两个明晃晃的大字——完蛋！
越清桉的目光落到纸上的字后，瞳孔微怔，沉默良久，表情淡淡，但——
柳若烟已经来不及分析他的表情了，她飞速地用神力将所以纸张燃烧，连着越清桉手中的那张。
他安静地看着她，满园明亮的火光，似鲜花怒放。
而她立于微暗的柱子边，面色红红，紧张地看着他的手。
毁尸灭迹后，她心中疯狂祈祷他看到的那一章可一定要是过渡内容啊！
但是……她好像没写太多的过渡内容，续写全篇都是大荤。
啊啊啊！柳若烟心中土拨鼠狂叫，表面上云淡风轻摆了摆手，还颇有点抱怨的口吻：“你怎么私自进人家的院子——”话还没说完，她目光落到院门上。
哦，她忘记自己让凌天宗弟子帮忙带份饭菜，就没关院门这事儿了。
尴尬，太尴尬了，写点煌.文被抓，实在是有毁她多年以来树立英明神武的形象。
他却好像没有什么特别意外的，只是端出来一个食盒，浓密的睫毛垂下，声音清浅：“他们说你饿了。”
“哦，是，是有点饿了。”柳若烟干笑。
感恩老天，他一定没有看到太离谱的内容！
确定桌子上没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后，柳若烟将他拉进自己房间，笑眯眯探头问：“准备了什么吃的？”
大晚上的，他没准备糕点，而是一些带辣的家常菜。
柳若烟满意地扒着碗干饭，喟叹道：“我喜欢！是我的口味！”
他没陪她一起吃，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平日里会有口腹之欲的人，近些年为了早日飞升，更是严格戒掉了五谷杂物，清本溯灵。
她在吃饭的时候，他就站在窗边，不知道从哪里又弄来了花瓶和几支海棠，慢悠悠插花，修剪海棠的枝叶。
他的手生得极其好看，大约是不太用武器的缘故，他手上不像大师兄那般有很多茧子。
修长如玉的手指捻着绿油油的枝叶，另一只手中灵气化刃，切掉多余的部分。
花叶上的露水砸到他手背上，沿着皮肤流动，隐入暗处，又纯又欲。
柳若烟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自己刚刚续写的内容——
[一根手指大抵不够用，它也就只有长这个优势了，小叔见她眼尾湿红，哀求不断，只好并了两根，探进去的动作惹得她碎声连连。]
柳若烟猛地阖上眼，心中默念清心诀。
非礼勿想，非礼勿视。
她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绝不会将矜贵的越清桉和自己写的po情节联系在一起。
一定是饱暖思淫..欲，她吃得太饱了，才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她立刻收拢了心思，放下饭碗，一本正经坐正。
等到越清桉摆弄好海棠花，他转身将桌上的残羹剩饭收了起来。
“好好休息吧。”他轻声道，“赶了这么多天路，你应该很累了。”
柳若烟：？？？
不是，大晚上来给她送饭，送完了让她休息？
她以为起码要聊几句吧，这个闷葫芦！
“哦……”她垂下头，有些不乐意哼了一声。
越清桉收了食盒，转身朝门外走去，在跨出门的前两秒，他转过头来，轻声道：“来关一下你院子的门。”
柳若烟抬头，懵了一下，忽然想到就是因为她没有关院子门，他才会横行无阻进来撞见她在……
脸在那黑沉的眸光下又红了起来，她支支吾吾点点头，跟在他的身后，想着送他出院子，她再锁门。
院中的月亮温柔似水，铺满了青石旁的苔藓上。
走过廊下，走在青石小路上，两人陷进了院墙笼罩的黑暗中。
前方是半开的门，门口挂着的灯笼露出幽微的光，暖暖的。
光线打过来，并没有落到两人身上。
柳若烟跟在越清桉身后，心动了又动，手指犹豫着伸上前，又不敢去摸他的手，颤抖着又缩回去。她咬住下唇，纠结极了。
握还是不握，这是个问题。
这绝对不会是从前那种普通意义的牵手，她知道她和越清桉的关系已经到了临门一脚，他应该也能感受到她纠结反复的态度，握了就代表她默认接受他的喜欢了。
很快，这个问题被意外打破了，越清桉停了下来，她没注意，撞上了他的后背。
他看着清瘦，实际上只是因为个子太高了，比例显出来比较瘦。
但看肩背，他还算肩膀比较宽阔的那一类，宽大的白袍掩盖住他流畅有力的身体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