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如麻看着熟悉的地方，有?些感慨，“这里还是我的家乡呢，这个地方确实?几千年来没有?人飞升过。”
“仙长去?传道后，一定会有?智慧的人受教，追随大道飞升的。”柳若烟微笑，心中：破地方，狗都不?飞升。
传道的队伍定于半月后出发?，留给她寻找治疗眼睛的法子只有?半个月。
她翻山越岭来到了传闻中医仙的住所，医仙表示这眼瞎好治，而且治疗的灵水刚好就是她能找到的——百花鲜露。
他?不?愿意出山下凡，只教了她施救的步骤，至于百花鲜露还需要她自己?去?搜集。
柳若烟起初挺高兴的，她百花神?女?，想要搜集点?露水，不?是简简单单嘛！
结果，她催出来的百花是灵花，不?结露珠。
柳若烟：？？？
系统道：【宿主，你可以去?一个昼夜温差大的地方试试，应该能结鲜露。】
于是接下来半个月，柳若烟就在仙界中各个海拔高的地区跑，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只为了试验在何处能结出鲜露来。
总算，在最后两天，让她实?验成功了。
她举着透明的瓶子，看着里面好不?容易收集的鲜露，瘦削的脸颊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下师兄就可以看见啦！”
在一年前，修仙界的有?修炼天赋的人就开始频繁做一个梦。
关于仙界道长会下凡引渡有?缘之人飞升的梦，大家都觉得这个梦是自己?的机缘，结果发?现很多人都做过类似的梦。
一片哗然中，凌天宗放出了消息，要在一年之间选出各地最有?天赋的弟子。
一年后，会有?仙人下凡传道受业，这些弟子会跟在仙人身?边学?习，飞升的机会会更多。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不?，他?们?甚至都不?敢做这种梦。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被仙人选中传道过，他?们?全?靠自己?硬生生莽，莽过去?就飞升，莽不?过去?就死在修仙之途中。
如今有?了这样的好机会，好多修士都快要将甘州地盘踏破了，只为了能上凌天宗，获得传道的机会。
不?久后，凌天宗又放出消息，此次传道的地点?并非凌天宗，而是一条路线。
在这条路线上的所有?人包括凡人妖族魔族，都可以受到仙人的福泽。
这个消息让众人迎接仙人的气势越来越大，有?甚者还专门从修仙界跑去?了魔界，就是为了在仙人下凡的第一站恭候他?们?。
是的，没错，传道的第一站是魔界。
虽然柳若烟不?太懂，去?魔界传道，那些魔人又不?能飞升，有?什么用吗？
王如麻给出的解释是玄之又玄的众生平等，颇有?点?佛家做派。
下凡的那天，魔界真可谓人山人海，锣鼓喧天——
可惜柳若烟没看到。
她和王如麻说肚子疼，晚点?儿跟来，实?际上先回了玉泉山。
听系统说，师父给大师兄退魔花了两三天时间，退魔成功后他?就去?迎接属于他?的渡劫雷劫了。
渡劫没成功，但也没死，他?被大师兄从雷云中救了出来，在玉泉山养了十五年的伤。
两人也因此一遭，冰释前嫌，从前的隔阂从此放下。
可能听说她回仙界了，萧楚流就不?怎么出玉泉山了，全?心全?力修炼，只为尽早恢复力量飞升。
他?听说了近一年闹得沸沸扬扬的什么仙人抚我顶的传道，并不?打算去?凑热闹，也万万没想到小师妹会在这个传道队伍中。
柳若烟用神?力飞向玉泉山，在他?闭关的山洞前喊了几声师兄。
他?修炼时运转的周天灵气一下子消散了，立刻破墙而出，一把抱住了她。
“师、师兄……”柳若烟嗫嗫，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后微微一笑，“我看到你额头和头发?之间没有?魔纹了，退魔引成功了是吗？这可真是太好了。”
萧楚流许久才松开她，灰色玻璃眼睛看向她，虽然看不?见，但是狭长的眼睛微微有?点?弯，分明含了笑意，“是师父帮我治好的。”
“太好了，太好了。”柳若烟笑。
大师兄入魔是因她而入，如今重?新回到可以修炼的正途，她的伤感心理也能减轻那么几分了。
“师妹，你身?上这次为何这么强的灵气？”萧楚流侧着头，脸上显出迷茫。
先前两次，她下凡来好像只有?合体期修为。
现在，他?已经感知不?到她的修为了，那绝对是一种恐怖的存在。
柳若烟得意洋洋扬起下巴，“强一点?不?好吗？以后谁要是欺负我师兄，我削死他?！”
愉悦的目光落到大师兄无神?的眼睛上，笑容猛地落下，她神?色有?些阴阴，似乎想起了一个很不?好的人。
萧楚流敏锐察觉到她的态度变化，他?轻声笑，歪了歪脑袋，开玩笑道：“那以后师妹保护我。”
柳若烟又喜笑颜开起来，“必须的。对了，师兄，我这次过来是给你治疗眼睛的。”
萧楚流愣住，沉默半晌，“我现在这样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柳若烟欲言又止，她好几次看到他?走路不?小心踩到石头踉跄住。
他?只是听力好，但是世界上很多东西是静止的，他?看不?到就没办法避开来。
只不?过她不?想把这事儿说出来，有?点?伤人。
“我必须给你治。”她气呼呼拉着他?的手往他?的房间走去?。
等萧楚流完全?坐下了，他?才反手拉住她的手腕，声音颤抖，“他?们?和我说若是想重?新看见，只有?一个法子，挖别?人的眼珠子给我，还要那人完全?自愿。”
柳若烟点?头，“是，确实?要挖眼珠子给你，替换掉那你眼睛里的法器。”
“我不?要！”萧楚流别?过头去?拒绝，“我看不?见已经一千多年了，习惯黑暗，没必要因为我让别?人看不?见。”
柳若烟叹口气，轻柔捏住他?的下巴，让他?面对自己?，“其实?你想说的是，你不?想要我给你的眼睛吧……放心，不?是我的。”小木偶被她塞到他?的手中。
他?差异摸了一圈，“好有?灵气的小东西，像是活的。”
她昂了一声，取出百花鲜露，挖出木偶的眼睛浸泡其中。
又按照医仙的法子取出了他?眼中的法器。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他?的伤口。
她想要收回先前那句看起来还挺漂亮的话了，伤口狰狞，两眼处空洞洞的，暗红的伤疤渗着血，情?绪一波动可能就会流血泪。
在等木偶眼睛泡发?的过程中，她仔细观察他?的伤口，试图用神?力为他?治疗，无果。
她皱起了眉，鼻子有?些酸涩，声音带着哭腔，“师兄，这些年是不?是一直都在痛？”
“不?痛。”他?语气认真道，“药王谷我的伯伯们?已经帮我处理过了，真的一点?儿都不?痛。”
【不?痛准备那么多条丝绸带子……绑着玩儿啊？】宿主毫不?留情?戳穿。
柳若烟却勾起没有?笑容的唇，顺着他?的话说，“不?痛就好。”
她半蹲下来，为他?换上两只木偶的眼睛。
那是万灵之母为她准备的躯体，灵气十足，那眼睛也比普通的人眼透亮许多，乌棕色。
嵌进大师兄的眼眶中，她又往里面滴了一些鲜露，确保这双眼睛能和他?完美融合。
在一片朦胧中，萧楚流看到了一个惊艳绝尘的脸庞。
她细眉微微上挑，漂亮的桃花眼似水含情?，朱唇抿着，紧张地没说话。
年少时分的绮丽小脸变成如今的出水芙蓉，半分胭脂未点?，面颊一片粉色。
风停在了外头，他?缓缓停住了呼吸，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脸颊，睫毛颤抖。
柳若烟见他?眼睛能聚神?了，扬起大大的笑容，又忽然咬着下唇，靠近仔细观察他?的瞳孔。
清透的眼睛里装得满满的都是她，她犹豫片刻道：“好像没有?以前漂亮。”
这对眼睛偏向黑，没那么棕了。
刚重?获光明的眼睛黏在她的身?上，萧楚流声音沙哑，“明明是比以前更漂亮了。”
柳若烟愣住，“你又看不?到！”
说完这句她立马意识到他?讲的是什么，脸唰一下红了起来，但还是强行镇定，仰着小脸，“很有?眼光！”
萧楚流温柔笑了起来，胸腔震颤。
好像很多事情?忽然就轻松了起来，柳暗花明，前途似锦。

三千里赤红岩浆在远处翻涌, 天空白光大放，祥云四溢，真正的凤凰遨游天际。
碧空中烈焰似的尾羽燃烧了大片霞云。
越清桉站在魔界赤海旁的终南村前方, 迎接下凡的仙人队伍。
此次下凡仙人有三四十人之众, 他的目光从这些仙人身上一个个滑过去, 直到?看到?最后一个, 白光消散, 他沉默着收回视线。
“咦, 怎么没看到?柳师妹？”北柠在旁边挠头, 稻青也一脸迷茫，“姐姐不是托梦说这次她会下凡吗？”
“该不会不来了吧？”稻青着急道。
北柠瞥一眼师哥, 用手肘戳了一些稻青, 示意?他别说话了。
越清桉礼貌招待仙人后, 将?其他事情交给北柠处理, 自己转身就要走了。
北柠急忙喊道：“师哥, 你别着急渡劫，上?次渡劫你的伤还没好, 你好歹等?我在你身边护法啊！”
“应该是回去看伯母吧。”稻青嘀咕。
越清桉没回话，孤零零一人走在荒野中?，只一道白色鸿影, 显得十分凄冷。
他去了一趟封魔结界附近，有凌天宗弟子报告近几日某些魔族很兴奋，聚拢在封魔结界周围, 结界有些不安稳。
用最短时间快速看了一圈, 确认没有什么问题, 他才回凌天宗。
正是初春，暖阳初晴。
走到?房间外?面, 萧楚流看到?了一如往常淡雅山水，山顶竹林茂密，几树梨花绚烂，一回头，就见到?小?师妹笑意?盈盈看着他。
他微微失神，又恍然跟着笑了一声，“和?以前的风景，一模一样。”
“怎么样，眼睛没什么不适吧？”柳若烟靠近，仔细看他眼底，看不出红色，猜测这双眼睛应该与他完美融合了。
他摇摇头，认真道：“小?师妹，谢谢你。”
“好见外?。”柳若烟打趣，她抿唇，“嗯……现在仙人下凡传道，师兄你要不要去看一看？对了！我必须要和?你说一件事情，飞升到?仙界就很难下凡了，师兄你要好好考虑一下这个事情。”
萧楚流轻笑一声，“我大概也猜到?了，不然这个世界也不会许久没有神仙降临，前一个神仙下凡还是神凤神女呢。”话毕，他浓密的睫毛垂下，清亮的眸光落到?柳若烟的脸颊上?。
如果下凡容易，小?师妹这些年来也不至于就回来两次。
“这么聪明啊，那仙人传道你要不要听？”柳若烟笑，强行加塞一个听道的修士——未来的剑仙，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谁知萧楚流摇了摇头，“我的道，我自己悟。”
柳若烟默默竖起大拇指，龙傲天你有点狂。
“好吧，那我就先?去魔界了，这次出来是偷溜出来的，不能久待。”柳若烟耸肩。
萧楚流顿了顿，一本正经，“我也想去听听仙人的指点。”
柳若烟：……
百花神女，这次下凡传道中?的身份最高贵的仙子，中?途消失了半天，等?回归队伍后，带回来了一个英俊的小?白脸。
传道队伍的仙人大为震惊，这次他们外?出是公?干，怎么感?觉这位神女大人是下凡来玩乐的？
直到?神女带着那位小?白脸去见了领队王如麻，他们才冷漠脸接受，原来领队也是下凡来玩乐的。
王如麻正在和?几个仙人搓麻将?，听完柳若烟说的才一脸我草神色，连牌都不摸了，跳起来问：“是你继承了我的无主秘境？”
王如麻的视线在萧楚流脸上?扫来扫去，怎么看都不相信萧楚流能获得无主秘境里的东西。
柳若烟点点头，萧楚流却道：“是我和?神女一起继承了您留下来的大能传承，不过我们只选择了自己适用的剑谱，剩下的没动……以后还会有更多?人获得您的传承的。”
柳若烟在旁边拼命点头，忽然，她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这里怎么会有麻将?？！
还有，当?初无主秘境里面的那些问题，不是穿越人根本设置不了这样的问题吧？
她震惊地上?下扫视王如麻，王如麻的视线也震惊地从萧楚流身上?移到?她的身上?。
“奇……奇变偶不变？”他小?心翼翼道。
柳若烟沉默良久，“这点儿高中?知识，修炼几千年您还能记得啊，看来变成身体记忆了。”
“我的朋友，我的家人，快让我抱抱你5555”王如麻老泪纵横。
萧楚流一把按住他伸过来的手臂，奇怪看了一眼柳若烟，“你们在说什么暗号吗？”
柳若烟不知道该说点啥，她只能点点头，然后问王如麻：“我师兄可以在这里听道吗？”
“可以！那个，我想问一下——”王如麻看了眼周围人，那些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退下了。
萧楚流也被柳若烟推出去。
王如麻才放下心来，着急问：“你也是穿越来的？”
柳若烟嗯了一声，“王仙长，你知道这个世界和?地球是什么关系吗？地球属于仙界下方的一个小?世界吗？”
她还是想问一下有没有两个世界的通道。
王如麻摇摇头，“这些年我都要去一个小?世界进行传道，也找了许多?世界了，一直没找到?地球。或许——”
他话没说完，后面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柳若烟恍惚了一下，她以为能从王如麻这里知道现实?世界和?修仙世界自由通行的办法呢。
可能真的没有办法吧，她如果选择捏碎珠子，就无法再回来了。
“什么珠子？”王如麻眯起眼睛，像狐狸一般的眼睛滑过一抹精光。
柳若烟瞳孔微微震颤，面上?不显，心底问系统：“他能听到?我的心声？”
系统也吓了一跳，立马检测了一番，让她立刻后退两米。
【王如麻确实?修炼了听心的能力，比神凤神女提取别人记忆的能力还要强大，他可以不接触就感?知到?附近一两米内人的心声。】
【宿主现在可以放心了，我屏蔽他神力的探寻。】
柳若烟有些心神不宁，随口?敷衍了两句，“没什么。我最近在寻找回去的方法，王道长您在修仙界还有仙界那么多?年，也想要回去吗？”
“时间太长了，长到?难以割舍这里。”王如麻笑了笑，“如果能回去，可能也不会回去吧。”
柳若烟沉默，两人结束这个话题。
她出去时，萧楚流还在外?面等?她。
“小?师妹，仙长人还挺好的呢。”萧楚流微笑。
柳若烟拉着他快走，离远了才道：“师兄以前不是总爱和?我说要小?心旁人吗，知人知面不知心，师兄还是不要那么早下定论。而且，以后尽量别靠近他。”
萧楚流怔了一下，松松笑了一声，“还是师妹说得对。”
柳若烟逛了一圈，看到?了许多?凌天宗弟子，唯独不见越清桉。
她心道这人肯定在哪个房间里忙着处理事情呢，笑眯眯拉了一个凌天宗的弟子问道：“请问一下，你们宗主在哪里呀？”
“参见神女！”那弟子尊敬道：“宗主好像走了。”
柳若烟迷茫，她不是特意?托梦说她会回来吗？
为什么不等?她？
一瞬间，委屈的心情涌了上?来。
她到?处找能问的人问如何穿梭于两个世界，甚至动了留下来的念头，他为什么连她下凡的第一面都不和?她见面就离开了。
她就那么不重?要吗，比不上?他凌天宗的杂事，等?都不肯等?一等?。
柳若烟垂下脑袋，她感?觉心里闷闷的，哼了一声，不见拉倒。
她绝对不会主动去找他。
下一秒，听完系统的话，她就开始啪啪打脸了。
系统道：【越星流近些年生机逐渐流逝，这段日子到?了将?死的境地，她的心愿就是一直想再看一眼神凤神女，几次血召没成功—
“神凤神女又去沉睡了，能成功才怪。”柳若烟道。
【越星流以为是母亲不愿意?见她，身心越发败落，她一直死死撑着最后一口?气，想看看神凤神女会不会出现在传道的仙人中?。所以越清桉才急忙赶回凌天宗，不是不等?你啦。】
“越星流不是不会死吗？”柳若烟问。
【越清桉将?她救出来后，改变了她的命数。仙人都会消亡，更何况肉体凡胎。】
柳若烟咬手指，筹划偷偷溜走去凌天宗的事情。
如果越星流真的死了，他会很难过的，她想陪在他身边，不想让他那么难过。
半晌后。
溜是溜出去了，但是忘记和?大师兄说这事儿了。
她半路着急给大师兄捏了个灵讯，匆匆忙忙往凌天宗赶。
萧楚流本来就是与她待在一处才来了这儿听道，收到?灵讯后，脸上?笑拢了起来，视线落向凌天宗方向，握着玉剑的手指节泛白。
夜里风急天高，紫气萦绕，流星满天。
当?又一尾流星划过天际时，柳若烟爬上?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层阶梯，撑着老腰喘气。
当?了神仙还是爬楼梯……真是朴素的出行方式。
左摸右拐，根据系统的提示，她找到?了越清桉。
他正靠在闭紧的门框上?，瘦削的身体难得不是笔直地挺立，一身白衣被风吹得鼓起来。
皎皎月光，尽洒廊下，却在他的脚边止了步。
整张脸藏在黑暗中?，只有一个很淡的轮廓，朦胧地像是月落西山时，树干在地面上?落下的影子。
寂静无声，似幽蓝的海。
似乎听到?了脚步声，他缓缓侧了侧头，带点湿红的眼尾隐没在夜色里。
她瞧得一清二楚。
眸中?星碎点点，他在隐忍地哭。
瞧见她，他立刻扭过头去，掩盖住自己狼狈的样子。
过了很久才沙哑道：“阿烟，我没有娘亲了。”
他宽阔的背背对着她，那能顶天立地的肩膀似乎是在抖动。
似乎下一秒就会碎掉，撑不住他的灵魂。
柳若烟鼻头一酸，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只能上?前抱住了他的背，用自己的怀抱给他一个依靠的地方。
冷了很久的手被攥住，凝滞的血液染上?了那温热的体温。
这一千年来，他一直沉浸在母爱中?，越星流给他的远比他给越星流的多?。
谁说他是没人爱的孩子，明明他拥有的是世间最真纯的爱意?。
只是现在没了，空荡荡的心脏迷茫了很久，在刺痛中?抽搐，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鱼儿濒临死亡之际，又重?新被大海拥抱了。
柳若烟低声道：“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越清桉转过身，反手抱住她，脸埋在她的脖间，无声又克制地默默落泪。
柳若烟只能感?觉到?脖间的湿意?，还有他用了力气的拥抱。
她叹口?气，抬头看满天星空。
流星降落，安静又美丽，却转瞬即逝。
美好在那一瞬间记在脑海中?，大概一辈子也难以忘记了。

转眼半月过去, 柳若烟待在传道的队伍中，充分当了一只吉祥物。
因为身份高?贵，但肚子里实在没啥墨水可以传授, 只能在其它仙人传道的时候坐在旁边微笑, 形若花瓶。
走又不能光明正?大走, 她?明面上也算是传道的一员, 只有晚上偷偷摸摸溜出去。
偶尔会找越清桉, 但他太忙了, 母亲的后事还有封魔结界不安稳的事情占据了他大部分时?间。
虽然每次她?去找他, 他会尽量推掉所有的事情来陪她?。
可也不能一直往凌天宗跑——哪怕凌天宗的护宗大阵对她?敞开了大门，她?也受不了晚上不睡觉来回穿梭修仙界和魔界, 只为了和越清桉见?一会儿。
更多的时?间, 她?会和大师兄在魔界中瞎逛游。
大师兄对魔界已经熟到闭着?眼睛都?知道?最崎岖的山路怎么走, 沿着?传道?的路径, 他带她?去了很多城镇玩耍。
白日?里, 她?只能乖乖坐在蒲扇上，假装自?己很懂的样子, 听上面的仙长讲课——
无聊至极。
听众大部分都?是魔人，还有少部分凌天宗选来的有天赋的修士，密密麻麻坐成上百圈。
她?就坐在内圈中, 时?常会听着?听着?困起来，如小鸡啄米一般。脑袋一顿一顿的。
每每这时?，萧楚流的手就会伸过来, 接住她?的下巴, 她?迷迷糊糊、安心靠着?睡过去。
醒来时?会发现自?己枕着?大师兄的手臂, 总会闹出一个大脸红出来，她?义?正?言辞道?：“师兄, 见?我睡着?了，你要把我打醒！”
萧楚流唇角勾起，慢悠悠应是，但下次还是这般做。
实在是和兔子一样软乎乎的小师妹太可爱了。
而且！白天不睡，晚上怎么有精力出去玩！
柳若烟算着?大约还有两三?日?就会出魔界，去修仙界了。
到时?越清桉应该也能来听道?了吧？
她?掰着?手指头，贝齿咬住下唇，心情有些惆怅。
不知道?他这两日?还好吗，他除了母亲去世的当晚无声抽噎过，其余的时?候，哪怕守灵，也不曾掉过眼泪。
白色的布披在身上，整个人如同一团死寂的水，无论?什么事情都?无法给他带来波澜。
要不，今晚去找越清桉？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心情就期待起来，她?立刻从床上跳下来。
还没出门，就见?一股浓郁的黑气涌入她?的房间。
柳若烟皱眉，她?察觉到一种熟悉的魔力，脸色微变，直接冷声，“稀客光临啊。”
来人是谢无瑶。
双目暗红，站在门后，沉沉看着?她?。
他没说话，棱骨分明的脸上情绪很复杂微妙，总之，柳若烟读不懂他在想什么。
她?没有主动去找他，就是因为还没想好是否要救赎他。
本来，她?是抱着?救四位男主的心思才重新进入这个世界，可得知谢无瑶挖了大师兄的眼睛，她?忽然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要被他给卸掉了。
说不清那是种什么感觉，但，她?对他很失望，甚至想要逃避。
无论?如何，给大师兄报仇这件事情是必须要做的。
正?主都?找上门了，她?也没有再避开的道?理。
“这么久不见?了，魔尊大人就没有什么话想要说的吗？”她?坐下来，吹了吹摇曳的灯盏。
谢无瑶看着?她?妩媚的小脸，背在身后的手捏紧，抑制住想要上前的冲动，只是缓声道?：“抱歉，上次没认出你来。”
柳若烟嗤笑，“不用?抱歉，我也没想让你认出来。”
她?抬眸，招手，“你为什么不过来一点？”
谢无瑶背着?手，不动，依然沉默看着?她?，许久才道?：“这一千多年，我一直以为你死了。”
“嗯。”柳若烟漫不经心点点头，他不走向她?，她?自?己起身走过去。
“我死了，所以你将我说的那些承诺全部抛之脑后了，谢无瑶，你是真的厉害。”她?站到他面前，手掌伸出去，慢慢抚摸他漂亮的红色眼睛。
“你体会过黑暗吗？如果有一天，我也挖出你的眼睛来，你会怎样？”她?露出一分残忍的神色来，欣赏地撩开他的白发，“你怎么敢，敢这么骗我？”
谢无瑶抿唇，脸色是不正?常的白来，他道?：“挖萧楚流的眼睛，我不后悔。”
那双暗如玄色的眼里是一片明亮的倒影，倒影的神色直接暴怒了。
柳若烟手中聚拢了神力，硬生生打进他的双目中，声若寒霜，“既然如此，就让你也体会一下我师兄万分之一的痛苦。”
墨水般的黑暗从眼底伸出蔓延，谢无瑶发现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光线变暗，直到整个世界没有一丝的光明。
眼睛很痛，他忍着?，没有后退一步，似乎爽到了，居然在笑，“就只是这样吗？我可是挖了你师兄的眼睛，你也该挖了我的眼睛，不然怎么算报仇呢。”
柳若烟怒极反笑，手指落到他心脏的地方，“挖眼睛算什么，不如我直接把你的心脏挖出来，经脉一寸一寸扯出来，省得便宜了那劳什子的魔神。”
“你……怎么知道?？”谢无瑶这时?身形才晃了一下，好像快要站不稳了。
强撑到现在的冷静荡然无存，他最后的羞耻布被柳若烟直接揭开了。
“想复活我，又要用?这种毁灭世界的法子，像什么呢？谢无瑶，你还记得当初你想让我陪在你身边，用?的禁术召魂的法子吧，和那个简直一模一样，你还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就不顾一切的疯子！”柳若烟压低声音不紧不慢道?。
谢无瑶没有反驳。
外面忽然传来了萧楚流的声音，“小师妹？”
柳若烟将手从他胸膛上松下来，攥住他的衣领，贴着?他耳边威胁道?：“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理你体内的东西，今天就先放你一马，以后不准你主动来找我。”
谢无瑶知道?她?赶走他是因为萧楚流来了。
他沉默片刻，问了最后一句：“十五年前，为什么要让他们放了我……”
柳若烟顿住，低声：“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你死。”
话虽这样说，偶尔气到牙痒痒的时?候，她?恨不得亲手干他。
谢无瑶笑了一声，化作一片黑气消失了。
柳若烟抓头，开门去迎大师兄。
萧楚流目光从空中收回来，落到柳若烟身上时?，狭长的眼睛微微弯起，“小师妹，今晚我们去幽州玩吧，反正?也不远。”
柳若烟笑了一声，“今晚我想去找越清桉，师兄你自?己去吧。”
萧楚流脸上的笑收拢了几分，他脆声道?：“越清桉刚丧母，我知道?你可怜他，但是也需要给他一点儿时?间恢复心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