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玉怜又道:“我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主人既然选择和越清桉在一起,让我也陪着你不好吗?我不是没有心的妖,主人每一次都拒绝我,我也会难受,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变得都有点不像是我自己了。”
“竹玉怜,你很好,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柳若烟深吸一口气,还是残忍地发着好人卡。
“是我一直没有和你当断就断,是我太优柔寡断了,是我一直都在利用你……”柳若烟说着说着,眼里有泪水落下来,她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那就一直利用我,主人,不要拒绝我……”竹玉怜上前跪在她的脚边,脸贴住她的膝盖,一副流浪小狗可怜巴巴的模样。
“我不会再利用你了,竹玉怜,这支簪子,我想还给你。”柳若烟从芥子中拿出金子做的莲花簪,将其珍重塞到竹玉怜的手里。
“如果你遇上喜欢的姑娘,你再买簪子送给她,这支我不能再收着了。”她泪眼婆娑,真挚祝福,“我希望你以后会快乐渡过余生。”
她一直记得他送她发簪的那个夜晚,眼睛如同繁星一般闪亮。
竹玉怜愣住,失魂落魄地看着手心里的发簪,被捏的变了形,失去了美丽的姿态。
和他一般。
为了她,放低姿态,也无法博得她的真心。
“主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要和我再也不见面吗,老死不相往来吗?”竹玉怜仰起脸,咬着牙问。
“不是,见面自然还能见面。你脖子上的这个……我帮你清掉。”柳若烟伸出手来。
竹玉怜一下子捂住脖子,往后躲,神色疯狂大喊:“不行,不可以,这是你给我的,你给我的!”
柳若烟狠了心,用神力将他的脖子压低,手轻柔地覆在她咬出的伤疤上,一千多年了,居然一点儿都没变。
明明她用的是最温和的手法,清理时没有一丝痛意,竹玉怜却痛不欲生地挣扎着,眼泪啪嗒啪嗒砸了下来,洇湿了他浓密的睫毛,流淌流淌到唇下的清痣边。
“不要、不要……”他撕心裂肺道,“你为什么要这么绝情,明明你说过喜欢我的,是你说喜欢我的……”
柳若烟另一只手擦干他脸上的清泪,柔声道:“忘了吧,对不起,忘了吧。”
“怎么忘,主人,我不知道怎么忘,自从父母死后,你是第一个喜欢我的,我也不想忘。”竹玉怜摸着自己脖子上平坦的皮肤,他恍惚片刻,忽然发出了大笑声,“你就打算这样将我逼走吗?”
“主人,你对我的套路了如指掌,我对你也很了解啊。你根本不是从没喜欢过我。如果你没喜欢过,你就不会戴上这支簪子见我,从我送给你这支簪子,你就知道它的含义。”
竹玉怜站起身来,继续道:“只不过,你已经决定要和他在一起了,你的道德感不允许你再与我搅和在一起。”
柳若烟顿住,敛起眼帘。
她的手被他抓住了,她听到他轻声哀求,“那我们地下情好不好,我不会在越清桉面前给他摆脸,我会在外人面前克制住对你的亲昵,只要,再给我一个机会。”
他像是一个沙漠里行走十几天断水的人,嘴上泛起干燥的死皮,匍匐在地上,祈求天神降临给他新生。
柳若烟叹了一口气,“竹玉怜,我所求的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人只会是越清桉,不是你。”
“你确实变得不像是你自己了,如果我真的让你很痛苦的话,你告诉我,我该如何弥补。等到了豫州,我就要和越清桉成亲了,那时,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竹玉怜漂亮的瞳孔震颤片刻,呢喃:“成亲……”
“你思考吧,思考好了,随时来找我,我只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柳若烟轻声道,“好了,现在我先回去了。”
她起身,打算离开。
衣袖却被竹玉怜拉住,他颤声问:“我真的没有机会吗?”
她无言,用神力割断了自己的衣袖,转身离去。
楼外人群散去,阳光清冷,照得人心魂都在发抖。
在离开扬州前的最后一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雨。
雨声中,竹玉怜找来了。
他抱着手,靠在柳若烟房间的门框边,微微挑眉,漫不经心打量了一圈屋内,没发现越清桉才收回视线。
依旧是熟悉的红衣,不过这次柳若烟觉得他变了一个人。
不再苦苦相求,不再纠结于情爱,不再装出那柔弱小白花的模样。
感觉他将丢失的自己重新找回来了。
柳若烟心松了一下,扬起笑脸问:“想好你的要求了吗?”
“倒也不算要求,我就是来拿属于我的东西的。”竹玉怜扬起下巴,露出勾魂的笑,“主人似乎忘了,与我的一个承诺,既然是最后的时间了,那,我想要那个承诺。”
承诺?柳若烟懵圈。
“什么承诺?”她疑惑住。
竹玉怜自嘲了一下,“主人连和我说过的话都忘记了。”
他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我给主人做过很多次饭吃,主人也应当还我一顿。春满楼里食材都已经准备好了,我在春满楼等你。”
说完,他消失了。
柳若烟支着脑袋自言自语:“我记忆这么差嘛?”
不管了,不就做一顿饭吗!
她闪身去了春满楼的厨房。
竹玉怜已经生上火了,真的在等她。
踩着滂沱的雨,她进去,干笑一声,“我只能保证做出来吃不死人,其他的保证不了。”
竹玉怜点点头,“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吃。”
柳若烟烧了一道最简单的——西红柿炒蛋。
蛋还不小心炒焦了,算了,将就着也能吃。
离别宴她觉得自己不能太敷衍了,又乒乒乓乓搞了道排骨汤——弄出来有点儿腥,搞了个水煮肉片——盐放多了太咸。
如此一番,她觉得自己好像是故意做得这么难吃的,有点尴尬,犹豫要不要再弄一道菜。
竹玉怜倒是没什么特殊的表情,一直在烧火,时而看看锅内景象,时而支着手臂望着柳若烟,一言不发。
灶台内的火光葳蕤,照在他美到了令人失神的面孔,铺亮他带着水光的瞳孔。
他像是静静燃烧的红火,又似触不到阳光的植物,忽明忽暗的光线沉淀在他周围。
他唇角带着几分不是笑的微笑。
柳若烟踌躇片刻,丢了几个红薯进灶台下,“这个肯定好吃,小时候我奶奶经常给我这么烤红薯。”
她将刚刚做好的菜盛出来,与他一块儿上了五楼。
这次,她没有动筷子。
一直都是竹玉怜在吃。
碗里的菜一直没有空过,他似乎不知道饱一般,一刻不停地往胃里填饭。
柳若烟有些不忍心,“不好吃就不吃了。”
竹玉怜笑笑,将三个菜连带着汤全喝了,喝得太急,噎住,咳嗽两声。
“慢点。”柳若烟拍了拍他的后背,担忧看着他。
“吃到现在,我才发觉,是真的不好吃。”竹玉怜道,目光深深落在柳若烟身上。
柳若烟心中发毛,她总觉得他说的不是吃的,说的是她。
“不需要弥补了,主人,如你所愿,我们之间……就止于此吧。”竹玉怜微笑,“希望,我们还算得上是朋友。”
柳若烟怔住,点了点头。
“我想送你份礼物,算是新婚贺礼,主人,请你一定要收下。”竹玉怜真诚道。
柳若烟点头,收个礼物而已,“没问题。”
谁知竹玉怜将抚月唤了出来,塞到她的怀中。
柳若烟:……
收回刚刚那句话!
“我已经切断了它与我的联系,主人若是弹它,我不会再感知到了。”竹玉怜柔声。
他都这样说了,柳若烟拒绝的话无法说出口了。
她收下琴,“谢谢你的礼物。”
窗外飞来了一条灵讯,是越清桉的。
柳若烟瞧了一眼,又看了眼外面黑黢黢的天色,“今夜太晚了,他有些担忧我。”
“那主人就先回去吧。”竹玉怜勾起嘴角,面上没有任何异色。
柳若烟踌躇片刻,选择告辞。
等她走后,竹玉怜在乱糟糟的桌子面前坐了很久很久。
动也未动,神色荒凉,目光失焦。
窗外狂风大作,斜雨打进了窗扉,窗边绿萝迎接着暮春的雨水。
门被打开了,阿朱进来收拾桌子上的盘子,看到竹玉怜如此模样,轻声道:“公子,厨房灶台中好似还有火。”
竹玉怜回过神来,淡淡“嗯”了一声。
他慢悠悠起身,下楼,进了厨房,白皙的手不怕烫一般伸进火光里,捞出了烤得焦黑的红薯。
阿朱进来看到他指尖上的火,吓到了,公子一个木妖就这么玩火吗?!
她急忙拿水扑灭,“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竹玉怜轻笑一声,“没事。”
他掰开红薯,发现里面还有红芯,并不是全部烤焦了。
鬼使神差的,他低头咬了一口。
苦涩在舌尖蔓延。
他没再吃了,失去全身力气般,坐在稻草堆里,怔怔看着厨房外的瓢泼大雨。
春满楼内的雨铃清脆作响,叮当——叮当——
“公子,你在看什么?”阿朱收拾了碗筷后,看他还仰着脸看门外,也跟着望去。
不过是一场滂沱的大雨,在这个季节的扬州城,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场雨。
它来去匆匆,会在午夜的某个时间点,消失地无影无踪。不曾为谁停留,也不曾为谁驻足。
是啊,这只是一场雨。
第211章 第211章结局(越)
成亲, 哦,老天爷,她居然要在一个小说世界里, 和自己写过的某位男主成亲。
多么地匪夷所思,但是除了匪夷所思外, 柳若烟还有一种隐秘的愉悦。
到了豫州后,游览了一圈沐阳城,仙人传道队伍直达御火宗后,她看到了漫山遍野的海棠花, 微风轻轻一吹,花海像是波浪,重重叠叠, 粉嫩的花瓣纷飞, 清香就荡了开来。
等走了近了, 她便看清楚了花海中那些喜庆的装扮, 还有无数穿着赤红绸缎的修士在宽阔的台阶上迎她们。
天光照得正好,此美景胜似仙境。
柳若烟笑着伸出手, 在管纪律的仙人呵斥中,丝毫不管地放出了体内的神力, 那些花便开得更加肆意了。
越清桉先去拜访师父去了,北柠引着仙人传道队伍往里走。
稻青陪着柳若烟,看她飞上天脚点着树梢, 便喊道:“姐姐, 小心点儿。”
柳若烟飞上一棵最粗的海棠花树上, 辣手摧花, 折了许多嫩枝,“好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难不成还会从树上摔下来啊?”
话还没落,她眼尖,看到有个东西从自己脖子上掉了下去,下意识,她惊慌去捞,还真把自己狼狈地摔了一下。
珠子被捞到手中,柳若烟来不及站直,皱起眉看手心的珠子,“怎么突然就掉了?”
还好被她接住,不然这颗伤残的珠子恐怕当场就要碎在这里。
前段时间她被雷劈之后,偶然间看了眼珠子,发现上面有几道微小的裂痕,也许是被雷劈的。
吓得她立刻用油膏涂抹了珠子,想让珠子恢复正常。
无果,但是珠子也没碎。
她宝贝似的将其攥在掌心,想着等下找根牢固一点儿的绳子拴在脖子上。
“不是小孩子嘛?”稻青过来看了她确实没啥大问题,才哈哈大笑起来。
柳若烟羞恼瞪他一眼,哼了一声,“你还是傻一点可爱。”
稻青噎住,垂头,被姐姐这么说,他有点伤心。不过年轻人心性都是极易善变的。
过了会儿,他又原地复活,凑到柳若烟面前,“姐姐,十日之后就要成婚了,你猜猜越师兄将谁给请来了?”
柳若烟蹙眉,“还请人啊……弄这些做什么,麻烦。”
“现在倒是嫌师父麻烦了。”一个低沉的轻笑从前方传来。
柳若烟愣了片刻,恍然抬头,看到了身着深紫长衫、有些清瘦的李悦山,玉泉剑尊,她的师父。
“师父……”她丢了手中的花,先是小步往前,再是加速,小跑起来,又在李悦山面前三步远的地方急刹车,她笑了起来,“您怎么出山了!”
“聘礼都送到玉泉山了,阿流也劝我一定要来参加,当然,我来不是因为他劝我才来,小徒弟要成亲,作为师父,我要是不来,那就失礼了。”玉泉剑尊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起来令人如沐春风。
他没渡过雷劫后,转修了有情剑法,现在也在一步步控制自己的情绪,所有的一切都朝着好的方面好转,
“我、我很高兴师父你能来……我以为师父不会来的。”柳若烟眼中笑出了泪花来。
“你和阿流没走到最后,伤心的又不是我,我为何不会来?”玉泉剑尊豁达道。
柳若烟怔住,垂眸,“师兄他,他很伤心吗?我给他发了几次灵讯,他没回我。”
“别管他,他现在一心就想要飞升,直接闭关去了,收不到灵讯。”李悦山笑呵呵回。
他见小徒弟有些失神,心知不该在这时候提到萧楚流的。
他思忖片刻,另起话题。
“越宗主是真舍得下手笔,送的聘礼我那个山头都摆不下了。”他形容了一下那个场面,彩礼单子都有三米多,令人咋舌。
“形式主义。”柳若烟小声嘀咕着。
“以前一直没觉得你会和越宗主在一起,现在回想当年啊,他第一次喊你阿烟的时候,我就该意识到的!这小子一直觊觎我家小徒弟。”李悦山感慨。
“还有,在宗门大比的时候,你被捅了一刀,他当时直接踩碎了他那个假弟弟的头颅,那场面你没见到,像是天也臣服在他脚下一般。”
柳若烟脸微红,被自己师父打趣,她又不能反驳,只能小声道:“这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
稻青在旁边上蹿下跳吃瓜,“还有吗还有吗!”
“你就别这么兴奋了吧。”柳若烟去拉稻青。
三人说说笑笑,进入峡谷内部,御火宗。
十日时间说快也快,一波又一波的修士来了这处,听完传道后,都留下来,要亲眼见证神女的婚礼。
仙人们也乐意见识一下凡间的习俗,专门空出了两天,一起观礼。
“原来下凡这么好玩,我先前还一直不乐意去下凡渡劫呢,现在倒是想了。”某位仙君道。
“像百花神女一般,神游下凡一遭,确实值得考虑。但是,万一渡劫不成功,万世轮回的痛苦你甘心受吗?”王如麻淡声。
仙君默默闭上嘴,还是不死心说了一句:“哪有那么多的万一,百花神女不也先前闭关时神游下凡,找到了属于她的普渡人吗?”
他们讨论的对象,此刻正坐在自己卧室内,任由十几个婢女在自己脸上头上动来动去。
明日就要成婚,嫁衣几天前就被送来试过,很合身。
头饰还有妆容今日必须提前确定好,这事儿不算麻烦,即使这样,众人也有点慌乱。
时间太赶,能弄成这副盛大的样子,已经是整个御火宗全力以赴的结果。
柳若烟任由她们捣鼓,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脑袋东倒西歪的,整个人无精打采。
昨夜她和越清桉在后山隐秘的山林中,亲了许久,亲到月亮挂上了海棠花的枝头,越清桉衣衫不.整,沾满了粉色的花瓣。
她一寸寸吻过他的胸.膛,让那些花瓣印在他冷白色的皮肤上,作为擦不掉的烙印。
如果可以,她更希望这烙印是刻在他的灵魂上,她想要他的身上全是他的痕迹。
同时,她也疑惑,这些日子,越清桉真的太守礼了,除了亲吻外,其余的动作简直克制到了极点。
她微微喘着,脸颊湿红,骑在他身上,压住他黑长散落的头发,靠近,抵着他的耳朵,轻声道:“你是对我的身体不感兴趣吗?”
越清桉喉咙一紧,目色暗沉,声音沙哑:“为什么这么说?”
“就是……”她拉着他的手,从腰部慢慢往上移动,移动到一定的距离,她就拉不动了。
“就是这样,你是不是不喜欢?”柳若烟漂亮的眼睛闪烁着灵动的光,她发觉他脸红了,颜色煞是好看,心中忽动,上前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不。”他喘着气,大手搭在她的背上,依然没有去触碰她想引导他去摸的地方。
大约真的忍得很辛苦,他眼眶都红了几分,“喜欢阿烟,只是怕会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柳若烟狡黠坏笑,手指点了点他挺拔的鼻尖。
“你知道的。”越清桉看着她的笑,越发感觉今晚太过失控了。
她的身体柔软又美好,只是轻微触摸一下,便足矣令人想入非非。
若还要继续下去……恐怕他要彻底沦陷,放纵自己。
理智难以控制住脱缰的欲.望,那时,他会化作他自己都不认识的恶魔,将她拆吃入腹。
骨血和灵魂,全部和他融合在一起。
越清桉是个老古板,老封建,柳若烟第n次验证了。
算了,等到成婚。
弄完头饰和妆容,下午她又被拉去听了一遍成婚的流程。
按照她的提议,要有两个小花童在前面撒花,还要有非常大的宝石戒指交换的仪式。
御火宗全满足她,她也就乐得接受自己人生中第二次婚礼。
——第一次也算不上完整的婚礼吧,毕竟都没和谢无瑶拜堂呢!
晚间,她去找越清桉的时候,发现越清桉也在连夜学这些东西。
他听得很认真,偶尔还会点点头。
柳若烟就没打扰他,被婢女拉去盘点自己的嫁妆还有收的聘礼。
玉泉剑尊虽然没有太有钱,但是这些年累积下来,该拿出手的东西还是有的。
而且萧楚流闭关前,将所有的财产都给了师父,不言而喻,这些钱财,也都给小师妹添上。
聘礼那边的东西则是五花八门,琳琅满目,想到的,想不到的,都有。
柳若烟瞧了一圈,让婢女记录在册,丢库房即可。
再然后,她在整理自己芥子的时候,看到了抚月。
那把用竹玉怜身体做的琴,在月色下流转着莹莹的光泽。
柳若烟叹口气,轻轻抚摸了一下这把琴。
【宿主,你不会真的以为竹玉怜会切断他和抚月的联系吧?他分明是自己不能陪在你身边,间接让这把琴留在你身边,你一摸,他就能感受的到。】系统道。
她的神情没有意外,而是幽幽抬手,先是试了几个音。
后行云流水弹奏了一曲。
野风停留在房前,一阵愁意绵绵沾染了晚意。
手停曲罢,她变了一个琴盒,将琴小心翼翼放进去。
又唤来婢女,“将这个轻柔地送到库房中,以后如果没有必要,不要动它。”
婢女带走琴,柳若烟支着手,望着似雪月色,不再多言。
第二日,御火宗内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四处张灯结彩,修士熙熙攘攘。
大殿中各处都摆放着喜糖,来往之人随拿随吃。
无数张桌子摆放在红地毯的两侧,大家举杯高歌,敞怀畅饮。
这场婚礼,是披着中式皮的西式婚礼。
柳若烟喜欢交换戒指和相抱亲吻的环节,这一切都是按照她喜欢的来策划的。
当然,最古老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也挺有意思,柳若烟要求保留。
北柠搞这些搞得一个头两个大,他心中暗戳戳觉得这奇奇怪怪的仪式也许是仙界的。
仙人见了之后也很惊奇,原来下届的成婚连红盖头都不用盖?
还能当众亲吻?
这给了他们一些小小的西式震撼。
一大早就起床梳妆打扮,柳若烟心中得意,还好昨晚睡得早,现在精神很不错!
状态完美,她甚至觉得都不用施脂粉。
婢女们适当给她上了点口脂,有个活泼的婢女还道:“等下要亲越宗主,口脂一定会沾到他的嘴上的。”
说完大家一起笑。
柳若烟脸色微红,她站起身来,准备换衣服。
华丽的新娘喜服穿在身上,婢女为她扣上衣领的口子,扯出了她脖间的珠子,“神女,这个我给你另找个地方放吧。”
“小心一些,给它放到盒子里。”柳若烟被拉扯着调整衣服,她的眼睛一直落到那珠子上。
直到婢女将珠子完整放入盒子,安放在桌子上时,她才松了口气。
接着,是鞋子。
鞋子有些高,因为要撑起她这一身流光溢彩的衣服,需要她个子高一些。
不过,就算是这样,她站起来,大约也只到越清桉的耳朵。
还没有到吉时,外面的人要进来看看新娘子的美貌。
不知道是谁将他们放进来,两个小花童咯咯笑着跑进来,凑到柳若烟面前给她塞刚刚从外面拿的喜糖。
“姐姐,怎么样,这婚礼是你想象中的模样吗?”帷幕后,稻青探个脑袋进来,笑眯眯问。
很快,他被人踹进来,北柠没好气道:“又不是你筹划的,你来这儿邀什么功?”
稻青揉着屁股,“师兄,大喜的日子你别这么粗暴!”
“柳师妹,现在饿不饿?要不我让厨房给你送点吃的来?”北柠问。
旁边有经验的女修忙道:“这可不行的呀,吃东西万一把衣服弄脏了怎么办,再忍忍啊。”
众人一片欢声笑语,柳若烟在人群中言笑晏晏,笑得双目弯如月牙,又甜又美。
窗户忽然被敲响,站在窗边的婢女打开窗户,瞧见是一身红色喜服的越宗主,立刻喊:“神女。”
柳若烟抬头,笑容停在脸上,眼底是惊为天人的失神。
他第一次穿喜服,红衣加身,一身清冷气度染上了红尘,居然那么让人心动。
越清桉手负在身后,微笑看着她,看着他的新娘。
今天之后,他和她,就是夫妻了。
他们会克服所有的困难走到一起,就像他们克服前尘种种磨难那般,如今也没有松开对方的手。
很多年前,远在她撑着白色油纸伞蹲到他身边,为他遮了一整夜的雨时,他就想过,如果有这样一个人一直在他身边就好了。
缺爱的人会渴求爱,一旦寻到了爱的踪迹,便疯狂缠绕上去,至此一生都不会停下。
“你怎么来了?”柳若烟想上前去,却被婢女按住。
旁边的女修忙道:“还没到吉时呢,要吉时见面才吉利!才会顺顺畅畅度过一辈子。”
大家上前,要去将越清桉哄走。
北柠捧腹大笑,“师哥你也有这种时候啊!”
柳若烟也笑着,看着这闹哄哄的一幕。
幸福——不知道为何,脑海中就冒出这个词儿了。
此刻,她感觉到,泛滥的幸福将她整个人填满。
两个小花童也闹着,不知道是谁忽然被撞了,往旁边跌倒的时候,撞到了桌子。
桌子上装珠子的盒子掉了下来,珠子弹跳在地面上,最终碎于众人的脚下。
【宿主,珠子碎了,启动传送。倒计时十秒——】系统冰冷的声音传来。
柳若烟愣住,目光落到地上的盒子上,浑身的血液瞬间冷了下来,从体内快速抽离。
忽而,她笑了,泪也就流了下来。
她大步推开前面阻拦的人,跑到窗边,一把拉住越清桉的手。
越清桉看到她在落泪,眉头拢起,轻声:“怎么了?”
柳若烟按住他的肩膀,吻住他的嘴。
他顿了一下,微微张开唇,与她痴缠在一起。
【四——三——】
柳若烟微微分开,深情地看着面前的青年。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她的身躯,消失在一声声的爱意中。
越清桉怔怔看着空荡荡的窗户,背在身后的手松了。
沾着晨曦的海棠花落了一地,绽放着它的娇嫩与美丽。
最后只留下斑驳的脆弱,无人在意。
十字路口的红灯还亮着。
柳若烟回过神来,茫然地转身,失魂落魄的目光看向周围四周。
车水马龙的汽车按着长鸣,旁边的行人低头刷着抖音。
远处飞机的轰鸣划破长空,夜幕还未降临,城市早已华灯初上。
她的耳底听不到声音了,她也看不见那些人了。
她只觉得自己好像一个人,站在清冷的街头。
无人能理解,无人能明白,就在前一秒,她差点就能和她真心爱着的人永远在一起。
她恍惚感受着绿色的光芒在眼底闪烁,一辆电瓶车横冲直撞过来,差点要撞到她,骂了一声:“看路啊神经病!”
她往后退,手举着,又差点摔入车流中。
“我这是怎么了?”她问医生,“为什么我感觉我很不快乐?”
医生翻了翻她的病历,看了眼她的父母,才温柔道:“没事的,多锻炼一下,保持身心舒畅就好了。”
“真的吗,不快乐还有治疗的办法,好有意思。”她也笑,只是看着脸色苍白,笑意不达眼底。
等她出去后,爸爸还留在里面,和医生聊天。
她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妈妈抱住她,轻声安慰:“没关系的,不要想太多。”
“妈妈,你也觉得我说的那些是假的吗,一切都是我在臆想?”柳若烟垂眸,手指蜷缩在膝盖上。
“不是臆想,那个世界的人一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妈妈浑身发抖,“我们听医生的话,多锻炼,多出门脚朋友昂。”
柳若烟点点头,她也觉得,可能是她病了。
这两个月来,她确实太颓废了,一直在想那个世界的事情。
在每个夜里,她的梦中,都会梦到那个白色的身影。
有时是她瘫在病床上,垂垂老矣,看着年轻的他如天神般出现。
有时是她拄着拐杖,下楼梯时,恍然抬头,看到他白色衣角闪过。
有时是她躺在血泊中,天色蒙蒙亮,余光中他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