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世低如纯嫔, 连旗人都不是,如今照样坐在嫔位上, 压了正经?旗人出身的海常在一头。
历史上的继后那拉氏,位置尊贵, 也有子嗣傍身,但一朝断发惹怒皇上,不仅自己遭殃,本来已经?抬入正黄旗的家人也被拨回?原处,所生的十二阿哥至死都没?有爵位。
贵妃要是之后能改过,那说几句坏话根本就是无?用功,若是不能改过,决定贵妃结局的也并非她的几句话。
她要顺着皇上的心意说话,但也绝不可能直言相劝,一来没?这个资格,二来她跟贵妃的关系没?好?到那份儿上。
思来想去,时舒提起了之前在潜邸时的一桩旧事,贵妃前天从?她这儿称病截走了皇上,第二日?便送来上好?的一匹缂丝赔礼,见二人相处和睦,皇后娘娘特地又赏了一匹缂丝和一匹织金。
时舒讲得十分顺畅,好?似当时场景还在眼前一般。
皇上是知?道此事的,但他只是抽空听了一耳朵类似于“高主子主动给富察主子赔罪,送了......,福晋也送了...”之类的话,顶多再提一句“高主子似是不虞”,内里什么细节他是没?兴趣知?道,也没?兴趣去揣摩的。
至于时舒没?有主动给贵妃说好?话,皇上根本不计较这些,她虽未把话说出口,却提供了一个贵妃不骄纵的事实证据。
皇上在储秀宫就当即下了令要彻查内务府,其一是办事不力,怠慢主子,其二便是假公营私,蒙骗贵妃。
而后才轮到后宫的事情?,轻飘飘地用贵妃身子不好?,没?能约束好?底下的人作为借口,只罚了几月的俸例。
这话是皇上着意放出去的,故而短时间内就传遍了后宫。
反应最大的是贵妃本人。
她一开始是没?意识到内务府为了讨好?她,把别人份例里的东西挪过来了,后来想到也不觉得有什么,哲妃娴妃的也就罢了,她们不缺这点东西,且正好?能告诉她们她不是好?惹的,那些个贵人答应一类的,本也就那么些东西,便叫人都送回?去了。
听了今日?的消息才知?道,原来皇上似乎很?见不惯这样的事情?,为了这事儿要彻查内务府,幸而她本也没?做什么,皇上明察秋毫,也并没?有问责于她,俸例能有几两银子,她是不缺这些的。
可这消息是从?储秀宫里传出来,她绝不信哲妃会?给自己说好?话,心里揣摩了一阵,打听到皇上先去了长春宫,而后又去了储秀宫时,自己得出一个结论:是皇后给她开脱,使皇上对她网开一面,而罚俸例的事情?,定然是哲妃在皇上面前告了她一状。
毕竟事实就摆在眼前,她不管是真心的,还是为了给皇后办事,和哲妃交恶已不是一次两次,哲妃再怎么好?欺负,心里必然不喜欢她。
而皇上一贯也只有和皇后娘娘商议这些事情?,她不知?道皇后娘娘心里是怎么想她的,但她替皇后办事,又一心向着皇后,皇后若是不帮她,还能上哪儿找到她这般忠心的人?
贵妃的身子其实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但皇上既然说她还病着,她也只能继续闭门不出。
管着内务府事务的林太监连贵妃的面都没?见着,就灰溜溜地被赶回?去了,虽然早有预料,但他还是悔恨不已。
新帝甫一登基,他就知?道自己的好?日?子不长久了,但谁肯主动放下这来之不易的地位和财富,所以还是存了几分希望,直接找上了最为得宠的贵妃。
贵妃在宫里的日?子也久了,他觉得自己多少能摸准这位主子的心思,骄纵爱享受,好?糊弄,是个很?省心的主子,
可谁知?道贵妃是个得了好?处不办事儿的呢?
他宁肯当时讨好?别人去。也好?过如今要被算计得连骨头渣子都难剩下。
往日?何等风光的林总管,一朝沦落为阶下囚,接替他的还是个太监,姓许。
林太监似是见着了同类,先奉上大把银子不说,还想着说些大道理,譬如最不能得罪哪些主子,又最好?不要投到哪位主子门下,想着趁机处好?了关系,将来死的时候也是痛痛快快的,不必被折磨。
许太监不屑一顾,挥手?叫人把林太监给拖走了,但心里还隐隐有些赞同,林太监这一手?得罪了后宫里多少主子,就为了贵妃一个,短短几日?送上去多少好?东西,贵妃就算知?道救不了他,也该着人来问问。
可到了这会?儿,钟粹宫的大门还紧紧地关着。
贵妃心性薄凉,虽然这事儿跟许太监没?有太大的关系,但到底在心里留了个影子,日?后找谁,都千万不能找这位贵妃。
然而同样的消息落到别人的耳朵里,便又是另一种意思了。
景仁宫。
纯嫔早早起身去了长春宫,嘉贵人就和仪贵人,还有来拜见的海常在陈常在说着闲话。
仪贵人听了有些难以理解,“贵妃娘娘先前纵人作践咱们,皇上不罚她也就算了,怎么哲妃娘娘反替她说上好?话了?”
若说前些日?子哲妃身边的人在内务府替她们说话的时候,仪贵人心里满满的感激,如今心却渐渐凉了,心中猜测难不成哲妃从?前和善的模样,都是假装的不成?
明面上来拉拢她们,背地里却给贵妃说好?话,好?处全叫她得了?
海常在和陈常在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无?语。
这消息从?储秀宫出来,未必就是哲妃替贵妃说了好?话,怎么不说皇上先前是从?皇后宫里出来的呢?
倒也不是她们打听皇上的踪迹,但皇上一贯重?视皇后,每次白日?到后宫,都要先去皇后娘娘宫里,才移步别处的。
仪贵人之所以把话头对准哲妃,无?非就是不敢指责皇后娘娘罢了。
眼瞧着上方的嘉贵人竟像是不打算说话,海常在没?忍住就道:“妾身倒不敢说哲妃娘娘什么,只说自娘娘替咱们在内务府跟前说话之后,这些日?子份例回?回?都给足了,我就不能说娘娘的一句不好?。”
陈常在也跟着道:“连皇上都说了,内务府办事不力,怠慢了咱们,要把东西全都给咱们补回?来。哲妃娘娘哪会?在意这点东西,必然是替咱们着想,才跟皇上提了的。”
嘉贵人这时才接过话题,笑道:“皇上和娘娘们的事情?,哪是咱们能随意乱说的?想那么多做什么?只要每日?吃得饱,睡得好?,没?那不长眼的奴才上来欺负咱们不就好?了?”
仪贵人脸色便有些不好?,嘟囔了两句自己不过是说个闲话罢了。
她也不是个傻的,自知?这话一出,往后再见了嘉贵人等人就不是一路的人了。
只是心里还有些想不明白,大家都是潜邸出身,纵然现?在位份低些,但将来资历上去了,未必不能争个一宫主位,何苦这么巴巴地往哲妃处去巴结。
海常在和陈常在不好?在景仁宫久留,又待了片刻便回?去了。
走了一路,袖子里的手?炉已经?没?了多少热度,还得先去正殿前给贵妃行?礼,两人在外面被风吹了好?一阵子,才有人过来告诉她们贵妃已经?歇息了,只好?在外面行?过礼才回?去。
海常在和陈常在同住一间配殿,回?了屋子换了一身烤暖了的衣裳,拥着添过炭火的手?炉,仿佛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说起来,这些上好?的炭火,还有秋日?里的新衣裳,全都是托了哲妃的福才能用上。
否则内务府自有法子敷衍她们,东西是旧的,衣裳也要好?久才能做好?,甚至炭火都敢以次充好?。
宫里缺这些东西吗?
那必然不能,不过是瞧着她们人微言轻,无?宠也无?靠山罢了。
转眼便已是十一月,永琏和皇后相继病了一场才好?了,宫里的氛围总算轻快了一些。
大雪簌簌地落下来,趁着天气不错的日?子,时舒便打发了人叫来嘉贵人,海常在和陈常在一起在雪地里烤肉,又或是收集雪水烹茶,日?子过得还算逍遥。
只因近日?来养心殿里出了个柏常在,连日?得宠,虽封了常在,但皇上还是把她留在养心殿侍奉,并没?分派宫殿。
但时舒给皇后请安的时候,也见过这位皇上的新宠柏氏,的确生得花容月貌,得宠也实属正常。
嘉贵人此时便道:“若说得宠,娘娘也别谦虚,只看?今日?内务府给您送来的这肉,这炭火,都是最好?的东西,偏叫我们占了您的便宜。”
时舒只是一笑,这种特殊待遇大半都要归功于皇上的赏赐,从?上次她帮贵妃说了话之后,皇上要是得了什么新鲜的东西,一般都是皇后一份,贵妃一份,她这里一份,若是有多余的,娴妃那自然有,若是没?有多余的,那边自然也就没?了。
娴妃如今是彻底沉寂下去了,但她本人仿佛感觉不到一般,极为沉稳,只看?她日?子还是照常过,没?有因为失宠而郁结于心,时舒就知?道她还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在宫里,有时候人也活个心劲儿,只要还想活着,有心心念念的东西,就不容易被外物所打倒。
譬如皇后,她其实还生过一个大格格,只是刚生下来没?多久,孩子将夭折了,那时候皇后还在坐月子,生生挺过来了,虽然留下了病根,冬天最冷的时候就要病一回?,但这几年病的时候就比从?前更?少了,好?得也很?快。
长春宫里,皇后和贵妃,纯嫔也聚在一起说话。
有贵妃在,话题的中心自然是离不了养心的柏常在。
贵妃语气不屑,但也是在征求皇后的认同:“娘娘,您总该知?道那柏氏的来历吧?一个汉女,连旗人都不是,也不知?道是谁巴巴地寻了来举荐给皇上,听说还不只有一个,连着柏氏足有三个呢,是一块儿送来的。”
陪坐在下首绣荷包的纯嫔手?中动作一滞,然后又继续了,仿佛从?未听到贵妃话中的“汉女”一样。
更?下首的仪贵人心里也很?不是滋味,纯嫔出身不如她,偏偏有了好?运道生了阿哥,这才成了她的主位。
要说忌恨纯嫔,倒也不至于,只是心里总有些不舒服,能看?到纯嫔吃瘪,她自然是高兴的,但又有一种不甘心,要说出身,贵妃也就是有个好?阿玛,子嗣,贵妃也更?没?有,她凭什么拿这种语气来谈论旁人?
除了皇后,大家谁不是靠着圣眷过活的人?
贵妃对底下纯嫔和仪贵人的想法毫不关心,她倒也不会?觉得柏常在是个威胁,三个柏常在一起来也动摇不了她的位置。
但一想到她们都能凭借着子嗣晋位,心里便陡然生出一种不甘。
皇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这些,身心都有些疲惫时,忽而见仪贵人满心欢喜地捧了两个满纳八宝的精致荷包过来。
荷包针脚细密,纹路精致,用料也是极好?的,以仪贵人的位份能有这样的料子,必然是花了大力气的,更?不必说上面的纹路都是象征八宝吉相的,且都在佛前供过,可见仪贵人的用心。
近来因为永琏生病而心力有所不济的皇后见了,自是感念她的用心,一时间只觉得身体?也好?多了。
纯嫔反应慢了一刻,看?看?手?里的荷包,那是她给自己的孩子绣的,小孩子用的小玩意儿,自然不能给二阿哥用,不禁有些遗憾忘了给二阿哥做一个,也在皇后娘娘跟前表示心意。
于是连忙道:“那妾身就随着贵妃娘娘一块儿,给娘娘和二阿哥念经?祈福,盼着娘娘和二阿哥身子康健,福寿绵长。”
皇后自然笑着点头应允了,无?论她们是否真心,到了佛祖跟前,总归也是有一点用处的。
贵妃却飞快地瞥了纯嫔一眼,因为想着柏氏的事情?,心中多少有些不悦,什么时候她的事情?都由苏氏来做主了?
皇后一贯细心,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也不以为然,宫里各人有各人的心思罢了,只是方才仪贵人那么用心盼着永琏好?的,倒是少见。
她摩挲着手?中的荷包,换在以往,这种东西再好?,她也只会?收进库房,而现?在看?着上面的八宝图案,又想到永琏大病初愈,倒也不好?辜负了仪贵人这番心意,便叫人送去佛堂供着了。
日?子照旧过着,柏常在又在养心殿侍奉了一段时日?,终于被放出来成了贵人,和一起被放出来的张常在住在了景仁宫。
至此,景仁宫有了一个纯嫔的小阿哥,又有了两位新宠,贵妃得知?了,更?是对着纯嫔没?有好?脸色。
开春的时候,阿哥所里又传来了永琏生病的消息。
重?视的嫡子接二连三的生病,皇上和皇后都很?是心急,里里外外把阿哥所查了个遍,但得到的结果都没?什么问题。
皇后比皇上要更?加心急一些,她知?道皇上对永琏寄予厚望,但归根结底,皇上还有别的儿子,但她就只有永琏了。
皇后守在佛堂里,对着佛祖跪了许久许久,起身的时候一个不慎,便将佛前供着的几样东西扫落在地。
旁的都没?什么问题,皇后看?着宫女捧上前来的八宝荷包出神?片刻,一阵心灰意冷,吩咐道:“将这个荷包拿下去吧,收拾妥帖,别叫它脏了。”
虽说没?什么用,但好?歹是佛前供过的东西,没?准还是仪贵人的一片真心。
皇后此时根本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哪个举动折了自己和永琏的福寿,又或者是惹了上天的不悦,要把永琏收走。
然而那宫女才下去片刻,就又匆匆忙忙地折返回?来,扑通一声跪下哭着道:“娘娘,您瞧这个荷包……”
皇后面色淡淡,却在看?清那宫女所指着的地方时脸色大变,身子也不禁往旁边一歪,这个荷包竟然是破损的!
如此不诚之物,她竟叫人在佛前足足供了一旬,永琏的身子又如何能好??如何能得到佛祖的庇佑?
永琏此番病的凶险,迟迟不见好?,莫非就是佛祖在因为此物迁怒永琏?
理智告诉皇后,此事也许是巧合,也许是旁人故意为之,甚至有可能是洒扫的宫女不慎将荷包弄破了,可是心里却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质问她自己:
万一呢?
万一永琏就是因为此物才被佛祖迁怒,那她只要让真正的罪魁祸首去佛祖面前领罪,就可以换回?来她的永琏。
皇后的心中陡然间一片清明起来。
为了永琏,她是什么都肯做的,若是此法能将永琏的命换回?来,她日?后定然会?不计前嫌,将仪贵人照料得好?好?的。
若是换不回?来……她拒绝去想这个可能。
这一日?请安,身子一向不错的仪贵人却没?有出现?。
时舒便听皇后解释说,是仪贵人自请入佛堂,替皇后为二阿哥念经?祈福,二阿哥一日?不好?,她便一日?不出来。
人人都觉得奇怪,不过也没?人在这个时候质疑皇后,倒是贵妃有几次欲言又止,但什么都没?说出来。
倒是嘉贵人跑来储秀宫,说仪贵人被带走的那日?,听到了她的哭声,而且她和仪贵人的住处都被暗地里搜过了,纯嫔那则是贵妃亲自带人去搜的。
又过了几日?,时舒忽然从?皇后手?里接到了一份差事,就是这些日?子内务府发往各宫的份例,倒是不难,照着以往的例子发就是,实在不行?,还有皇后拨给她的一个嬷嬷请教。
而后,时舒就从?皇上口中,得知?了皇上要把仪贵人封嫔的事情?,仪贵人现?在人还在佛堂,一应待遇先提上去,尤其炭火要给得足足的。
时舒自然是疑惑,实在是这事儿处处透着诡异,这个时候二阿哥病得厉害,就算仪贵人要祈福,也该是等二阿哥好?了一并封赏,怎么忽然这个时候提起来?
皇上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这件事,片刻后叹了一声,还是把原委说出来了。
皇后疑心是仪贵人的东西做的不好?,供在佛前惹了佛祖生气,迁怒给永琏,如今正叫仪贵人在佛前跪着赎罪。
为表心诚,仪贵人连垫子都没?有,每日?都要跪足十个时辰,一边跪着一边抄经?。
皇上的心情?此时极为复杂,他自然是不赞同皇后的意思,但是永琏病得又实在重?,他也和皇后心里有一样的想法,万一呢?
因此这个嫔位,其实是补偿给仪贵人的,而那些炭火,自然是为了让仪贵人日?子能够稍微好?过些,虽然谁都知?道无?济于事。
皇上知?道皇后此时怕是无?暇,更?不想让人去照顾好?仪贵人,而贵妃一向都站在皇后身边,只怕也很?难心无?芥蒂,想来想去,就只有哲妃心善,又一向细心,是个能托付的。
永琏的身子能不能好?还是两说,时舒自然不会?这个时候偏向任何一边,谁知?道皇上以后想起来又会?怎么解读。
因此,也只是低低道了一声:“还望二阿哥的身子能够早些好?起来。”
这副模样落在皇上眼里,不偏不倚,又满心的慈悲,便觉得她果真是可靠,做事也叫人放心。
若是贵妃,此时只怕要嚷嚷着要替皇后教训黄氏,而若是娴妃,那就是依着宫规,该如何如何。
只是这两种,都并非此时的皇上想要的。
这是一番糊涂账,也只能这么糊涂着过去。
也许只有富察氏这样糊涂的人,能够认同他的做法。
永琏是他的嫡子,皇后是她的嫡妻,都是重?中之重?,而仪贵人那边查了许久,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证明她的无?辜。
但此时说出来,支撑着皇后的那股劲儿怕是立时就要没?了,皇后倒下,永琏若是受了影响,后果不堪设想。
为今之计,也只好?委屈黄氏。
第四十三章
也许是仪贵人的祈福起了作用, 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的时候,二阿哥的身子居然渐渐好?转了。
时舒也被皇后叫去了长春宫,为的是给仪嫔收拾住处这件事。
虽然皇上还?没下旨, 但后宫众人早就改了口, 皆知?仪嫔能够封嫔是为二阿哥祈福有?功,不?知?内情的都说皇后心善, 如今又得知皇后早早就叫人给仪嫔收拾住处,都以为皇后是不?忍仪嫔辛劳。
不?过这也就是新近的那些嫔妃们这么想, 潜邸的旧人都多少明白, 无论是仪嫔给二阿哥祈福, 还?是忽然封嫔这件事, 都不像是皇后的风格。
但皇上金口玉言要给她嫔位, 于?是也就没人敢站出来说什么,最多是几个相熟的私下猜测一二。
纯嫔日常在高贵妃这里刷好?感, 闻言就道?, 还?是把仪嫔留在佛堂,等二阿哥身子好?了再接出来不?迟。
贵妃下意识想回怼她一句, 然而细细想来却?觉得不?无道?理?, 皇后娘娘一向重视二阿哥, 这回主动?叫仪嫔出来, 想必也只是不?想坏了贤德的名声。
但她自然是不?肯承认自己没有?纯嫔反应快的,哼笑一声道?:“纯嫔的心思最是细腻, 不?过你且放心, 仪嫔出来之后怕是要好?生养着?,不?会跟你抢区区一个景仁宫的主位。”
纯嫔不?大懂她这些日子来的无名火是从哪来的, 只好?恭敬起身,言说自己并未有?这样的心思。
毕竟于?贵妃而言, 这不?过是随口一说,但她要是没个反应,传出去没准又要出现什么风言风语,她一向爱惜羽毛,自然不?肯这样。
就这样贵妃劝过了皇后,又去找了皇上,全然一副自己是为了二阿哥着?想的样子。
而对于?皇上来说,孰轻孰重,自是一目了然,更?何况在他看来,仪嫔去祈福是有?作?用的,既如此,当然最好?还?是要等到永琏的身子完全好?了之后。
至于?皇后的心思,皇上大约也能够理?解一二,即便这件事做得不?符合她往日的形象,但他是见过皇后如何彻夜难眠,也看到过永琏病得奄奄一息的模样,自然没有?心思再考虑其他。
如此又过了半月,二阿哥却?并没有?如想象中那般好?起来,连带着?永璜来储秀宫请安时,面色都逐渐沉重起来。
时舒的储秀宫和长春宫距离近些,时常都能闻到那边浓厚的中药味儿,皇后如今也还?是药不?离身的。
这日,皇上从阿哥所过来,径直去了长春宫。
想着?这时候皇后应该还?在休息,便没叫人通报,想着?进去瞧一眼便是了。
哪知?走到门口时,却?听到里头宫女劝着?皇后喝药:“娘娘,您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如何还?能照看二阿哥呢?”
皇后重重地喘着?,闻言急忙问:“永琏,我的永琏如何了?他身子可好?了?”
宫女避而不?答,只道?:“皇上日日都去看望二阿哥,你别太费神了。”
皇后病糊涂了似的,怔怔望着?头顶的帷帐叹息:“皇上没了永琏,也还?有?大阿哥,还?有?三阿哥,日后还?会有?四阿哥,五阿哥,我却?只有?永琏……”
宫女听了这话只觉悚然,连忙去遮她的嘴巴。
站在门外的皇上听了,心中也是一阵闷疼,永琏何尝不?是他最喜爱,也最寄予厚望的儿子。
然而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皇后此言绝不?是一时冲动?。
哪怕他对永琏极尽宠爱和重视,甚至差一点就违背先?帝爷秘密立储的意思暗示她,永琏的名字已经被放在了正大光明的牌匾之后,她仍然没办法放下对别人的戒备。
皇上进了门,隔着?一道?屏风和皇后说了几句话。
皇后的声音虚弱,但语气依旧柔和,皇上听着?她照例问了问永璜和三阿哥近来如何,又提及担忧永琏生病吓到永璜,想让永璜搬到远些的住处,等日后永琏好?了再搬回去也不?迟。
分明是再寻常不?过的提议,放在从前,皇上根本不?会费心思揣摩什么,眼下却?禁不?住要猜测,皇后是否是担心永璜对永琏做什么?
然而这样的猜疑停留了也不?过一瞬,就被外头嘈杂的声音给打断。
来报信的太监带来一个不?算好?的消息,仪嫔因为给二阿哥祈福劳累过度,晕倒后由太医把脉,才发现她是小产了。
皇上深深看了皇后一眼,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后匆匆交代了一句:“你先?好?好?养着?身子,朕去看看仪嫔。”
时舒是第一个赶过去的,仪嫔已经被挪到了稍间?躺着?,她只在门口稍稍站了站,看到仪嫔面色苍白地躺在那儿。
几个太医一起把了脉,这事儿断做不?得假。
连后来的高贵妃都有?些于?心不?忍,她一直没有?生育,但心里也是盼着?的,如今眼瞧着?一个孩子生生跪没了,难免也替自己伤心了一场。
之后便是皇上亲自过来,连太后那边都派人问了两句。
长春宫里,皇后也发觉了皇上的不?对,她勉强打起精神来问了问,得知?皇上方才果然一直就站在门外,把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然而此时,她也再没有?多余的心力去补救。
她已经在为二格格盘算着?了,若是永琏有?个不?好?,她只怕也难以再撑下去,皇上正值盛年,日后必然是要有?继后的。届时只留二格格一人,在宫里的日子不?会好?过。
家中没有?年纪合适的女子,想来族中是有?的,皇上若是多少顾念旧情,也不?会吝啬于?新?人的位份,要护住二格格应当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么想着?,皇后觉得自己的心安定?了些许,她缓缓合眼睡去。
可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得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自从仪嫔小产过后,二阿哥的身子竟然一日日的好?了起来。
兴许这只是凑巧,但对于?这个迷信的时代而言,此事着?实有?些过于?诡异了,渐渐地,宫人们私下里开始理?论起来,觉得是二阿哥夺了仪嫔腹中小阿哥的生气,才能存活下来。
要不?怎么偏偏是仪嫔去祈福,又偏偏在佛堂里小产了呢?
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一时间?连皇后也焦头烂额起来,若是她贸然出手?处置这些闲话,动?静太大,只怕要让旁人以为她做贼心虚。
可若是放任自流,这话穿到了永琏耳朵里,更?是不?好?。
在对仪嫔的态度上,皇后也开始犹疑不?决了,她原本想着?是好?生补偿她,可如今对她太好?,会不?会别人误解是心虚,可若是和从前一样,又不?符合她在外表现的模样,毕竟在旁人眼里,仪嫔是为了替二阿哥祈福才成了这副模样。
时舒请安的时候,远远就察觉到了皇后的矛盾心情。
若是从前那个理?智且问心无愧的皇后,自是不?会在意旁人的闲言碎语,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可现在的皇后,却?并不?能做到问心无愧。
从前肆意摆弄别人命运之人,如今也被天意所摆弄,时舒不?由抚了抚心口,似乎能察觉到原身残留下来的一抹情绪。
老天爷面前没什么尊卑高低,人人都是一样的。
【触发额外任务,奖励命运改变值*5%,积分*5,健康值*1,容貌值*1】
嘉贵人就住在景仁宫, 仪嫔那边有什么动静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虽没觉得皇后那有什么不对,但她曾经和纯嫔交好,自?然知晓她的?性子, 一向都是利益为重, 然而仪嫔立了?功,纯嫔却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就知道里头肯定有蹊跷。
不过也没什么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宫里人人都讳莫如深的?东西, 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她和仪嫔同住一宫, 自?然要打听一二, 再约束好身边的人别掺和进去。
时舒想起那日阖宫去看望仪嫔, 众人皆是感伤, 连皇后也?是心有不忍,却唯有纯嫔一个隐约有些激动和兴奋, 心里便有了?不大好的?预感。
纯嫔出身低, 却未必没有野心,再加上这些日子从嘉贵人口中打听出来的?些许消息, 她就对纯嫔添了?几?分?戒备。
时舒这么想着, 便顺着话题对嘉贵人道:“宫里如今只有三个阿哥, 两个公主, 此次仪嫔小产也?是可?惜,偏偏景仁宫这会还住着三阿哥, 仪嫔听着孩子的?声音心里要更难受了?, 你这些日子且小心些。”
嘉贵人顺口应下,不过也?没抛到脑后去, 回去的?路上顺着这话一想,竟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