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烧不尽—— by五十弦声
五十弦声  发于:2024年03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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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听?过?很多谢轻非的事,知?道她是多么一个光芒万丈的人,如果?没有赵景明的死横亘在中间,他会真心钦佩她。帮张海东的忙,也是为了亲眼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已。和?赵景明以前跟他描述的差不?多,她理智、敏锐、断事如神,却没有多么高高在上,她比崇拜口吻中的形象更?生动鲜活。
赵景明不?由道:“你本人和?我?哥说的不?太一样。”
谢轻非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脸,参考面前人的五官,大抵可以勾勒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轮廓。
她笑笑,道:“人都是会变的。”
这场巧遇又一次不?欢而散。
酱酱也没再闹着要谢轻非带她去哪儿玩,她心情亦很郁闷,为自己在许奕诚和?金子骞中究竟选择哪一个而苦恼。她觉得许奕诚是个讨厌鬼,但对金子骞的示好又毫无感觉,他每次来找她她都觉得不?耐烦,偏偏愿意等待一个态度冷淡得多的讨厌鬼。
等红灯时,酱酱惆怅地?叹了口气。
谢轻非摸了摸她的头,把她送回了爷爷家。
回到家,灯亮起?时,屋内空空如也。
谢轻非一路打开音乐、投影屏,各个角落的灯光,倒在沙发上时又觉得冷。明明气温还在25度以上,凉意却近乎要将整个人吞没。她搓搓胳膊,又起?身去柜子里抱了条毛毯出来,将自己裹成?一个球,继续倒回沙发。
还是不?行,还是不?够。
她翻来覆去,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额角都捂出汗珠了,身上却还是一股寒凉,只好把自己越缩越小。
电视里播着搞笑综艺,嘉宾手舞足蹈地?演绎了个生动的桥段,主持人和?观众都在笑,谢轻非恍惚了片刻,知?道笑点在哪里,但嘴角却没能抬得起?来,反而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然后,她越来越听?不?清楚耳边的声音,眼前的画面也逐渐模糊,一会儿变成?刚才在弄堂里见到的毛绒玩偶,一会儿那玩偶身上又渗出了血,长出手脚变成?个熟悉的人。她伸手想要将那人扶起?,看看他的脸,距离却被越拉越长。
混乱之中,男人的五官猝然重映在她面前。
他的脸上全是血,浸透了苍白的皮肤,尸斑遍布,身体早已没了温度,眼睛却满含恐惧与绝望地?看着她,几?乎要将她摄入这两团黢黑的深渊。她下意识想后退,肩膀被他掰住,听?到他凄怆地?乞求:“救救我?吧,队长,求求你来救救我?!”
她迎上去,迫切地?想要解释自己已经来了,她来救他了,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肩膀都快被那两只将腐的手掌捏碎,他瞳仁中的黑色越来越多,两行血泪顺着下巴滴落,刺痛地?砸在了她的手上,嘴角也在流血:“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完成?任务就能留在刑侦队,我?努力了,我?拼命了!你为什么不?来?”
黑暗像一张巨大的网,从四面八方包裹过?来,所有的乐声都成?了嘶鸣,咆哮着将她吞噬。
谢轻非胡乱在桌面上抓了个东西,正巧是玻璃杯,她一把将它砸碎,裂开的碎片将手臂划出道口子,刺目的血珠一瞬间涌了出来。谢轻非定了定神,裹着毯子冲到卧室翻箱倒柜,最?后找到了断掉好久的药物,不?管不?顾地?吞了几?片进去。干涩让她难以下咽,哽得整张脸发红,又打开水龙头连灌了好几?口冷水,卡在喉咙里的东西才总算咽下去了。
坐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冷静了许久,她摇摇晃晃起?身,先?处理了手臂上的血,放下袖子遮挡住伤口,再将茶几?上的碎玻璃清理掉,把弄乱的桌面整理整齐,最?后疲惫地?等待药效的调和?。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明确知?道自己是清醒着的,只是眼皮沉重得睁不?开,所以清晰地?闻到了逐渐靠近的琥珀糖浆的甜味,随即,一阵温热的触感落在她脸颊上。
谢轻非猛地?惊醒。
她茫然地?转动双眸,焦距凝在近在咫尺的一束光亮上,只是仔细看并不?是无形的光。
卫骋看到她醒了,手没有立刻撤回,转而在她鼻尖上轻轻捻了一下,温声道:“怎么盖这么厚的毯子啊,闷一身汗,难不?难受?”
谢轻非被他扶着坐起?来,也感觉身上黏腻腻的,慢了一拍回应他:“难受。很热。”
她把自己从毯子里剥了出来,搓了搓脸,拨楞了几?下湿得打绺的头发,暗暗挤出个平静镇定的微笑,重新转头看他,“你下班啦,今天过?得怎么样?”
卫骋眼神从桌上扫了下,道:“不?怎么样。不?想上班,想当领导的跟班,天天和?领导在一起?。你呢?”
“我?挺好的啊,”谢轻非朝他露出个灿烂的笑容,“领导可比你成?熟,才不?会随随便便说不?想上班之类的话。”
卫骋定定地?注视着她,谢轻非不?躲不?闪地?对上他的眼睛,不?满道:“干嘛板着个脸,别把工作情绪带入生活。”
他还是不?说话,谢轻非有点心虚,生怕他看出什么来,张开双臂主动去抱住他,故意道:“那你明天别去医院了,还跟我?回局里,我?向黄局打报告申请要你当我?的助理,怎么样?”
卫骋觉得她这个办法?特别可行,立刻答应,说:“我?现在就写辞呈,以后跟领导混了。”
“你真好。”谢轻非倚靠在他胸前,闭着眼睛道,“卫骋,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我?想每天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你。”
卫骋:“……”
谢轻非双手双脚缠住他不?肯放,“姐姐养你。”
卫骋:“好。”
他托起?缠在身上的人起?身,谢轻非道:“干嘛啊?”
“黏我?一身汗,”卫骋惩罚似的打了下她的臀,“罚你陪我?洗澡。”
谢轻非没说话。
卫骋碰了碰她的耳垂,“不?反抗了?”
谢轻非道:“想陪你洗澡。”
卫骋:“……”
他抱着她三两步走进浴室,欲望像一场大雨,把所有不?能言喻的疼痛浇熄。

遮光窗帘没让外头的日光侵占分毫, 一切都像蒙上了层雾蒙蒙的?深蓝。
谢轻非睡得深沉,生物钟彻底失灵,连手机振动都没打?破她的?酣眠。卫骋伸长胳膊越过她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 一看来电显示,顺手帮她按了接听。
“嘛呢师尊,老半天也不接我电话, 我跟你说,昨天晚上垂杨街派出所接到一起警情, 说是……”
“等等, ”卫骋打断他, 嗓音略带嘶哑, 他掐掐太阳穴,看了眼身边睡梦中蹙起?眉的?人, 道, “她还没醒, 是很重要的事吗?”
席鸣那边像被?按了暂停键, 沉默延迟了好几秒, 然后结结巴巴道:“呃, 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但也有点重要,总之?……你们忙, 我不急。”
谢轻非听到声?音已经醒了, 翻身挣扎了会儿, 闭眼问道:“谁啊?”
“你自己?跟她说。”卫骋把手机举到谢轻非耳边, 席鸣只好干巴巴地先问了个早安, 然后跟她说明情况。
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谢轻非睁开?眼, 接过?手机撑着身子坐起?来。
卫骋揉了揉她的?头?发?,在她头?顶落下一吻,掀开?被?子去穿扔得满地都是的?衣物。谢轻非目光追随着他,他大大咧咧光裸着全身的?背影,后背上抓痕遍布,透出极致浓艳的?爱和欲,谢轻非脸上一烫,脑子里又浮现出没完没了荒唐到疯狂的?景象。
“就?这样,那小子成了第一嫌疑人,这会儿还在派出所关着呢。问他什么他都不说,点名要你去见他,跟个大爷似的?。要所有人都和他一样遇到事不配合调查,找你找他的?,咱们公安系统还能不能正常运作了?”席鸣不满地吐槽,末了还是要看谢轻非意思,“师尊,现在怎么办?”
谢轻非把目光从卫骋身上收回来,道:“没事,我待会儿过?去看看。”
“噢——”席鸣说完了正事,就?忍不住八卦上头?,“刚才接电话的?人是我哥吧?你们……一大清早就?在一块啊?”
自认为?是两边关系最亲近的?人的?席鸣,发?现真相的?第二天很不幸没有断片,将?所有发?生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只是清醒过?来后更加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想破脑袋就?想不通这俩人怎么就?在一起?了。
谢轻非也没时间跟他解释,出差培训半个月,卫骋都和她说不上几句话,回来还没有个正式的?机会给大弟子坦白。
席鸣对恋爱的?认知还停留在三个月牵手六个月打?啵的?初级阶段,万万想不到在一个平静的?早晨给他师尊致电,居然会是他哥接的?电话,职业带有的?专业知识告诉他,卫骋绝不会是刚抵达谢轻非家送早餐的?,幼小的?心灵遭到冲击的?同时又想:不愧是你们。
“嗯,”谢轻非含糊地应付了,“不和你说了,八点到单位门口等我,一起?去垂杨街派出所。”
席鸣笑嘻嘻地说了句遵命。
卫骋洗漱完,把挤好牙膏的?牙刷递给谢轻非,在她刷牙时站在身后帮她梳头?发?,这种细活儿他以前从来没干过?,扥掉谢轻非第三根长发?时,被?她在镜子里瞪了一眼。
谢轻非吐掉嘴里的?泡沫,指导他正确的?梳理方法?,他领悟能力高,双手又灵活,很快还真绑出了个有模有样的?马尾辫,没等她评价自己?先骄傲起?来,“怎么样,不比你自己?绑得差吧?”
“少自卖自夸了,还不是多亏我脸好看。”谢轻非转向他,“你看,这边一缕头?发?你都没梳上去。”
“第一次,不太熟练,以后多练练就?好了。”卫骋用指腹将?她下巴上挂的?一滴水珠擦掉,又贴近点,在同一个地方舔了舔。
谢轻非被?迫仰起?头?,撑住他的?肩膀好笑道:“你是狗吗?”
“嗯,尽管骂。”他唇没离开?,挪到了她柔软的?嘴巴上,一使力把她抱上了洗手台。
浴室里充斥着激烈的?吮吻声?。
松松缠绕在谢轻非头?发?上的?发?绳还是被?他亲手勾了下来,乌黑铺满后背,就?像蓬勃爱意拥有了实体,将?两人深深缠连起?来。
卫骋手掐在她腰上,倾身向她逼近,野蛮地将?人按在了镜子前,长驱直入地与她深吻。
谢轻非浑身克制不住地颤抖,残存的?理智让她紧急抓住了他的?手腕,“别闹了,还有正事呢。”
他黏黏糊糊地嗯了一声?,好在还算懂事,再躁动也极力克制了,最后在她唇上亲了一口,索要了一个贴得严丝合缝的?拥抱,才不舍地放了人。
谢轻非走后。
卫骋收拾了凌乱的?洗手台,昨夜浴缸里胡闹弄出一地的?积水,他拿拖把仔细拖了,捡起?几根掉落的?头?发?正要扔进垃圾桶。
桶内被?打?湿的?卫生纸,最上面那一层中央晕染出浅淡的?粉红,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
卫骋一个人在卧室转了几圈,谢轻非在外面喊了声?“我先走了”,他高声?应了,等脚步声?消失在楼道,也打?开?大门,看到墙边她匆忙离开?时忘记拿走的?两袋垃圾,其中一个黑色垃圾袋装得很少,封口处用胶带贴了张警示字条,她在上面写着“小心玻璃”。卫骋打?开?,看到四分五裂的?玻璃杯的?碎片。
谢轻非手臂划破,两人那样亲密的?交流时他不可能没看到,问她她的?解释是不小心把杯子打?碎了。这个玻璃杯是卫骋从她那一堆收藏里挑出来的?,当时她说这是什么什么绝版款式,他看她平时咖啡当水灌,特地拿出来督促她保持正常水分摄入的?,她还说了句舍不得用。
现在碎了,她倒不心疼,还刻意避开?不提。
卫骋把垃圾袋重新?封口,回到客厅仔细打?扫了沙发?附近的?地面,把一些细小的?碎片也全部清理干净了,将?垃圾全部带到楼下丢掉。
谢轻非接到了席鸣,驱车往垂杨街派出所去。
一名民警提前在门口等着,看到谢轻非后解释了下事情经过?:“小朋友丢了,因为?昨天放学?是他爸爸让下属赵重云去接的?,算是最后一个和孩子接触的?人吧,老太太做完美?容又去打?了麻将?,很晚才回来,发?现孩子没在家,这不就?闹上了。”
谢轻非算是知道赵重云为?什么非得要她过?来了,可她来了也证明不了什么,就?算他们在放学?时间段一起?说过?话,她也没亲眼看着他把金子骞送到家里,做不了不在场证明。
“金子骞的?爸爸是与君律师事务所的?负责人金昊宇,离异,前妻不在升州,因为?工作忙,孩子平时都由奶奶照看,家里有保姆,但金昊宇他妈不喜欢外人,所以保姆也不住家。”民警说道。
“诶师尊,江哥跟我说校门口小卖部老板告诉你学?校附近不太平,他回去翻了家长群的?聊天记录,也有人提过?这回事,会不会和金子骞失踪的?事情有关?”席鸣问道。
谢轻非道:“现在下结论还太早,先看看情况。”
到了地方,先是听到争吵,金老太六十?多岁,提着个五位数的?包包张牙舞爪地在门口闹,拦着她的?是个中等身材的?西装男,估计就?是金昊宇,金老太火力全开?,就?差被?儿子抗走了,嘴里头?依然骂骂咧咧:“你把我孙子拐到哪里去了?你这个杀千刀的?人贩子!把小骞还给我!”
“妈!您能不能不要闹了,这是给你撒泼的?场合吗!”金昊宇使了把劲将?人按坐在椅子上,疲惫地抹了把脸。
“你说什么?你说我是……撒泼?”金老太不敢置信地指着他,眼泪哗地流出来,“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白眼儿狼,一天到晚待在你那破律所,媳妇儿跟人跑了,现在儿子也丢了,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我和念君为?什么离婚,您心里没点数吗?”金昊宇也火了,一夜未眠的?倦意本就?让他头?昏脑涨,又要劝着自己?情绪失控的?妈,两个大眼袋几乎就?要垂到地上了,对方显然是戳到了他的?逆鳞,一下子将?他心态说崩了,“我和念君谈恋爱的?时候您就?死活不同意,嫌弃她是外地人,说她不是名校毕业配不上我,结了婚,家里上上下下哪些事不是她在办,出过?一点错吗?您还是不满意,她连呼吸都是错的?!如果是您亲生的?女儿,在婆家遭到这种对待,您会心疼吗?”
“我又没有女儿!”
“是!您没有可我有!我女儿,在他妈肚子里才四个月就?被?您逼死了,你当然不会心疼,我们当父母的?才最心疼!”
“金昊宇!”金老太颤巍巍地站起?来,“你在指责我?我、我可是你妈!”
“您要不是我妈,我真想……”金昊宇嘴角抖了抖,最终还是红着双眼扭开?了头?。
金老太站定几秒,那双刷着睫毛的?褶皱双眼鱼目一样鼓起?,水闸一下子大开?,她哭天喊地不顾形象地嚎啕道,“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生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帮着外人不帮你老娘啊。以前跟你老婆一块欺负我,现在又帮着人贩子说话,可怜了我的?孙儿小骞,他才7岁啊!一晚上没回家他该有多害怕!老天爷啊……还有没有王法?啦!警察、警察快来帮我做主啊!”
金昊宇烦躁地跺了跺地面,转身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的?谢轻非和席鸣。
民警向他介绍道:“金律师,这是分局的?谢警官,来了解一下情况。”
金昊宇和谢轻非一对视,被?她不冷不热的?目光刺了下,这种冷淡就?像错觉一样眨眼即逝,她脸上飞快浮现出恰到好处的?礼貌,道:“你好,金律师。”
“谢警官。”金昊宇调整了下状态,扯平自己?西装的?褶皱,和谢轻非身边的?席鸣握了下手,“重云点名要见你,虽然他才刚来我们律所没多久,但是我同校毕业,一个导师带的?,我也算了解他,所以小骞肯定不会是他带走的?,但我妈……你也看到了。”
谢轻非道:“也不排斥熟人作案的?可能,你就?这么相信赵重云?”
金昊宇微怔,布满血丝的?双眼茫然地看着她。
“如果确定赵重云是最后一个见到金子骞的?人,那么他在这件事里肯定是有嫌疑的?。当然,这也只是个猜测,”席鸣解释道,“具体的?等我们问过?赵重云之?后才能得知。金律师,你看令堂这样子需不需要先回去休息?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们的?。”
金昊宇点点头?,又打?起?精神去劝说他妈,好说歹说才把老太后哄住了。金老太路过?谢轻非身边,又说了句:“这长得好看的?女人可不靠谱,跟你那前妻一样。可怜我的?小骞……”
“妈!您还有完没完!”金昊宇歉疚地看向谢轻非,见她没生气,才又拉着金老太走了。
“想不到堂堂一个大律所的?负责人,也有应付不来的?时候。”母子俩走后,席鸣接着幽幽叹了一句。
赵重云已经在这待了将?近九个小时,比金昊宇看起?来还要憔悴,见到谢轻非后眼神才亮起?来。
“你非要见我,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说?”谢轻非在他对面坐下,看了眼他干燥的?唇,又让席鸣给他倒了杯热水。
赵重云草草润了下嗓子,立刻道:“我确实亲自把小骞送回了家,看着他进的?屋子,他失踪的?事情肯定不是我干的?。但是,回去的?路上我发?现了古怪。”
谢轻非想到小卖部老板和她说的?话,道:“有人跟踪你们?”
“你知道?”赵重云有些意外,继而详细解释道,“昨天我车停的?位置比较远,和你们分开?后我带着小骞沿弄堂走的?,就?是你当时手里拎的?糕点所在店面的?位置。”
金子骞被?酱酱拒绝后心情很低落,但他还是不想轻易放弃,路过?闻到糕点的?香味,他想起?来刚才酱酱身边的?大人手里就?拎着这家店的?包装盒,于是拉着赵重云过?去买。
小朋友趴在展览柜前仔细挑选自己?想吃的?点心,玻璃柜门反射出街对面的?影像,赵重云拿出手机打?算扫码时,注意到一道异样的?视线始终停留在他们这个方向,猝然回眸,却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人物。
弄堂存在历史悠久,房屋建筑已经老旧破损,居民楼上用的?防盗窗还是很久以前的?款式,空心不锈钢管一根根交叠着,看起?来比监狱里的?牢门还要紧密,街道两边停着各家各户的?两轮三轮车,接学?生的?家长少不得有要从这条路走的?,放眼望去全是爷爷奶奶带娃的?身影。
他并?没有捕捉到那道视线。
“重云哥哥,我们走吧。”金子骞小朋友吃到了女神同款,心情好了很多。
赵重云牵着他的?手,看他步伐这么雀跃,不禁问道:“刚才那个女孩子是谁啊?”
“江忆甜吗?她是一(3)班的?宣传委员。”金子骞郑重地向他介绍,“她会跳国标舞,画画特别好看,唱歌还得过?奖呢,大家都喜欢跟她玩。”说着有些惆怅起?来,“哎,可惜她不想和我当舞伴。”
赵重云低头?看他,“为?什么?”
金子骞忧郁地叹了口气,活像个看破红尘的?情圣,道:“她对我没意思。她更喜欢他们班的?许奕诚。”
赵重云道:“许奕诚又是谁?”
金子骞皱着小脸,目视远方,分外沉重地说:“是我兄弟。”
赵重云:“……”
他觉得自己?社会经历还是太少,已经跟不上现在小学?生的?节奏,索性闭嘴不问。金子骞叫他哥哥,心里把他看作同龄人,毕竟他在家里整天能说话的?就?是奶奶,祖孙俩也没多少共同语言,直觉告诉他这种事情不能和奶奶说,于是拉着赵重云倾诉起?来,“许奕诚没当班干部,也不爱说话,但好多女生喜欢跟着他,他不喜欢女生,只理江忆甜。”
赵重云:“那你们?”
金子骞:“我也想和江忆甜玩,所以就?和他当好朋友了。”
赵重云:“厉害。”
赵重云由衷地感到钦佩,金小朋友小小年纪,能领悟到这一层迂回战术也不容易。
前面有个大垃圾桶,塞着只脏兮兮的?玩具熊,金子骞的?注意力被?转移,“你看,谁的?玩具不要了。”
赵重云刚打?算说话,敏感地察觉到那道视线又来了,他不动声?色地将?金子骞抱起?来,往人群中走去,同时打?开?手机的?前置镜头?,捕捉到了居民楼上一闪而过?的?灰色影子。
“你觉得是这个灰衣人一路跟随你们,然后趁金子骞一个人在家把他带走了?”谢轻非问道。
赵重云点点头?:“不仅如此,我觉得他早就?把小骞当成目标了,知道我只是临时接他一次,把人送回家后就?会离开?。而之?所以是我这个外人来接,说明小骞家里也不会有人在,更方便他行动。”
“有道理。”谢轻非道,“你看到他的?脸了吗?”
赵重云摇头?,“他穿的?是连帽衫,而且很多晾衣架挡着,我当时太心急也没能拍到他的?照片,现在回想,可能他穿的?也不是灰色衣服。”
说着他有些懊恼:“后来我就?……没把这点异常当回事,出了弄堂一路上也没再遇到奇怪的?人。金总电话里只跟我说小骞奶奶放学?那段时间没有空,我们都不知道她会打?牌打?到那么晚才回来,如果早知道这样我就?留在家里陪着小骞了。”
谢轻非默默听完,道:“你叫我来就?是想说这些?证明你和这件事没关系,应该很容易。”
席鸣把民警那边提供的?街道监控打?开?看,金子骞家在的?小区都是独栋别墅,关键路口的?监控却在三天前就?坏了,拍不到有无可疑人进入,但在大门口完好的?监控录像里,是可以清楚看到赵重云开?车载着金子骞进了小区大门,事后一个人出来的?画面的?。再结合道路监控和赵重云住所的?监控,证明他确实在送完金子骞到被?警方传讯期间没有异常行动。
“我当然知道,我叫你来不是为?了我自己?的?清白。”赵重云道,“别人我都不相信,你不是很厉害吗?你帮帮忙吧,帮我把小骞找回来。你不是说有困难就?找你吗?”
“我还以为?你不稀罕我的?帮助呢。”谢轻非扫了眼他略带局促的?表情,道。
赵重云果然皱起?了眉,虽然还是不情愿,但态度隐忍,语气也不那么强硬了,“我在升州就?金总一个说得上话的?人,虽然他是我老板,但给我的?帮助真的?很多。小骞出事,我也有责任。之?前……我有冒犯到你的?地方,希望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他垂着头?,搁在桌面上的?手攥得紧紧的?,但哀求的?态度却很真心。金子骞如果真是被?有心人带走,案件性质当然严重,但还没到非谢轻非不可的?地步。他这样执拗地相信她,一半是因为?他这些虚无缥缈的?“感觉”不能当做明确的?证据,未必会被?采纳,另一半,谢轻非猜想赵景明以前应该没少在这弟弟面前说自己?的?好话,让他觉得她无所不能了。
赵重云道歉诚恳,没得到回应以为?谢轻非还在计较,又硬着头?皮补充了几句,谢轻非头?一次从听他嘴里说出这么温和的?词儿,有点不适应,扭头?对席鸣道:“弄堂里没有监控?”
“没有。涉及未成年人失踪,报案当时所里就?派人出动了,一整晚能找到的?监控都看了,但还是没发?现金子骞的?踪迹。”席鸣看了眼赵重云,压低声?音在谢轻非耳边道,“师尊,你昨天去接酱酱的?时候,他说的?那个什么……玩具,你没看到吧?”
谢轻非神色不变,随口道:“看到一点。”
在席鸣变脸之?前,她又飞快说道:“我已经好了,看见也没感觉,否则现在还能在这儿听你们说话吗?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哥?”
她一下子搬出两座大山,席鸣又确实没发?现她有不对劲的?地方,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谢轻非:“嗯。放人吧。”
席鸣神秘兮兮地说自己?还有事,独自留在了派出所,赵重云跟着谢轻非走出大门,见到阳光后脸上倦意更浓。
谢轻非有些不忍,道:“回家吧,吃个午饭好好休息,急也没有用。”
赵重云看了她一眼,小声?道:“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回去了也是冷锅冷灶。”
谢轻非:“你想怎么样?”
赵重云:“我能跟你回家吃饭吗?”
谢轻非微微皱起?眉,道:“你不监督我,我也会尽力查这个案子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赵重云眼巴巴地望着她,道,“我在升州没有亲人,想和你多走动走动。”
“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谢轻非嘲讽了句,看着他这张脸,最终还是说,“我家可没有大餐。”
赵重云见她同意了,也不客气,直接往她副驾驶上坐。
一路上谢轻非没有开?口说话,赵重云还指望她办事,也难得的?安静。
到了家,谢轻非换了鞋子,道:“你光脚吧,地板很干净。”
“这儿不是有双男士拖鞋?”赵重云指了下鞋柜。
谢轻非:“不是你的?。”
赵重云闷不吭声?,跟着她走到客厅坐下,忍不住道:“你有男朋友了?”
谢轻非睨了他一眼,笑道:“怎么,我这种无情无义的?女人连男朋友也不配有了?”
赵重云抿抿唇,想到自己?昨天在她面前说的?话,心疚道:“昨天……是我不对,我口不择言了。”
谢轻非故意啧了一声?。
赵重云局促地坐在沙发?上,腰板挺得笔直,双膝并?拢,手也乖乖交叠放好在膝盖前,不嚣张的?时候倒有几分赵景明的?影子,但赵景明热情开?朗,天性乐观,不像他这样一点笑容都欠奉,总绷着张好像别人欠他五百万的?脸。现在他反过?来欠人了,又做出副委委屈屈的?样子,让人想说重话都不好意思说。
谢轻非静静看了他会儿,问道:“你今年到底几岁?”
赵重云这回没有阴阳怪气,道:“20。”
“真是20?这么小?”谢轻非有些惊讶,“我徒弟,就?刚才跟我身边那个,他也才毕业,都22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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