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饭食,是出自三殿下宫苑的小厨房?
苏玉锦眉头拧的越发紧,「将这些饭食尽数都收拾起来,不要扔掉,也不要再吃,再去买些旁的东西来吃。」
不能吃,也不许扔掉?
艾草「哎」了一声,一边收拾,又十分不安,「姑娘,这饭菜有什么不妥吗?」
「嗯。」苏玉锦点头,却又压低了声音,「此事事关重大,万不可声张,若是旁人问及二爷着人送来的饭菜状况,你便只答滋味极佳,你我二人吃了个干净,旁的再不许说。」
「婢子明白。」艾草见苏玉锦这般紧张,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只按苏玉锦的吩咐,将这些东西尽数先收了起来,接着又去买其他饭食。
为防止旁人察觉,艾草来去匆匆,也没敢要上太多,只去聚味斋的郑明远那,拿了些酱香饼和豆腐汤。
酱香饼酥脆香浓,豆腐汤亦是滋味浓郁,趁着热热的喝,在这样的冬日里头,可谓十分舒服。
吃罢早饭,苏玉锦换了身衣裳,让艾草将那些饭菜装了起来,一并出了客栈的门。
去寻贺严修。
这个时候,贺严修正在忙碌政务,苏玉锦便径直到了户部衙门去找寻。
「是何人!」大门外的侍卫远远地便将苏玉锦拦了下来,大声质问。
「我乃平安县君,来此找寻贺侍郎,劳烦通禀一声,只说我有要事。」苏玉锦道。
「原来是平安县君。」侍卫拱手行礼,「劳烦县君稍后,卑职这就着人通传。」
「多谢。」
苏玉锦在门口略等候了片刻,便瞧见急匆匆而来的贺严修。
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走,贺严修快步到了苏玉锦跟前,满脸焦急,「出了何事?」
昨日才刚刚见面,苏玉锦今日便来寻他,且寻到了这里,可见此事非同小可。
「可有方便说话的地方?」苏玉锦低声道。
贺严修点头,吩咐兴安去备了马车。
二人一同上了马车,马车沿着街道缓缓向前,直到到了一座小院,这才停下。
贺严修扶着苏玉锦下马车,道,「这里是我在京城内的一处私宅,甚少有人知晓,时丁等人偶尔会过来,平日里会有两个看守之人,你往后若是有急事,可以派人送信到这里。」
「好。」苏玉锦跟着贺严修进了院子。
是一处一进的院落,如寻常民居一般,并无什么特别,但收拾的干净整洁。
二人进了正堂,有下人送了茶水过来,而后兴安带着艾草出去,将门给关上。
贺严修这才开口,「究竟出了怎样的大事,让你这般重视?」
「还真是了不得的大事。」苏玉锦将打包好的饭食放在了桌子上,「听说,这些吃食,皆是出自三殿下宫苑的小厨房?」
贺严修见那些东西皆是自己吩咐兴安送给苏玉锦的,点了点头,「正是,可是有什么不妥?」
「二爷吃着三殿下宫中的饭食,觉得滋味如何?」苏玉锦并未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贺严修想了想,「滋味极佳。」
甚至感觉其中难以言明的美妙滋味,似乎比苏玉锦做出来的吃食还要好。
「是否觉得吃完之后,有些魂牵梦绕之感?」苏玉锦又问。
「那倒也谈不上,不过倒有些惦记。」贺严修道,「所以这段时日,我若是得了空便去三殿下宫中坐一坐,顺便用上一顿饭。」
「三殿下那边呢,是否如你一般?」
贺严修想了想,道,「你这般问的话,倒是叫我想了起来,三殿下近日都极其喜欢回宫用饭,我还听姑母抱怨过一次,说三殿下哪怕去她宫中吃饭时,都要带上几个菜过来,还开玩笑的说,这新拨过去的厨子到底做了怎样的迷魂汤,竟是这般让三殿下喜爱……」
说到此处时,贺严修顿了顿,「这些饭食,能让人上瘾?」
「不但让人上瘾,无法脱离,时日长了之后,人也会逐渐消瘦,性情乖张,产生幻觉,日渐一日地不成人样,直至去世,且一旦停食之后,便会疯癫发狂,如失心疯一般。」
苏玉锦道,「这种东西若是少用上一些,是有治病救人之功效,也可作为作料入菜,但眼下这些饭食中的分量显然已经超过了少一些的范畴。」
「这样的剂量,足以让三殿下对其形成依赖,若是长此以往,不堪设想。」
苏玉锦拧眉道,「现下不知三殿下究竟食用了多少,眼下身体如何,二爷还是尽快将三殿下带了出来,我替其看诊一番为好。」
若是还在初期的话,尽早的进行药物干预治疗,大约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
若是已经成瘾,也有相应的治疗办法,不过是要花费更大的精力和代价。
总之,这样的事情,越早越好。
贺严修闻言,神色凝重,「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请三殿下过来。」
「二爷速去速回,我先去药铺准备一些应急的药材。」苏玉锦起了身。
「我让兴安送你过去。」贺严修道。
「不必。」苏玉锦道,「若是兴安跟着我,买的药材又尽数是治疗此病所用,目标未免太大,恐怕会打草惊蛇。」
贺严修眸光沉了一沉。
用如此阴毒的手法对付三殿下秦霈佑,其目的可想而知。
眼下最大的嫌疑人是秦霈垣和秦霈衡,但也不排除其他人有这样的心思,小心行事,不让对方发觉,好抓对方个措手不及才行。
「好。」贺严修点头,「从这里出去后,便有一处极大的药材行,各种药材俱全,若是没有的,列了单子出来,我着人去找寻。」
苏玉锦点了点头,「嗯。」
二人各自分头行动。
虽然没有兴安跟着,但贺严修还是派了两个平日不在外行走的小厮跟苏玉锦一同前往药材行。
苏玉锦在路上已经在心中拟定好了药方,到了药材行便开始按方报了了药材的名字和分量拿药。
伙计按苏玉锦要的药材种类和分量开始配置草药。
苏玉锦则是检查伙计所拿药材的质量和分量是否合适。
在看到伙计所抓的几味药材时,苏玉锦拧眉,「这白茯苓质量过差,应该是在潮湿的地方放置,又与其他草药混在一起,已经失了药性。」
「这味杜仲年份不佳,晒制时间不足,此外,这槐实的分量多了半钱,劳烦小哥儿给去掉。」
伙计见苏玉锦挑出来了这般多的毛病,有些恼羞成怒,「我们樊记药材行素来讲究诚信,怎会卖质量差的药材?且我又不是头一日当伙计,怎会连分量都称错?你该不会是故意来寻我们药材行的事端?」
「还是说,你专门说我这药材不妥,又说分量过多,是因为你家的病人早已病入膏肓,等着病人过世后,你便讹上我们药材行?」
「我告诉你,我在药材行做活有些年头了,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像你有这般心思的也不是头一个,这狠话便先跟你撂在这里,想讹我们药材行,门都没有!」
眼看那伙计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如同一只斗志昂扬的斗鸡一般,艾草气得要跟他理论两句。
苏玉锦拦住了她。
贺严修已经去请三殿下,她现在也不想在买药材上耽误太多的时间。
将那些药材尽数往前推了一推,苏玉锦道,「既然你这般担忧,这些我便不要了,换一家买就是。」
伙计一看这个,顿时急了,绕过柜台便拦住了要走的苏玉锦,「你这人真有意思,说是买药材,结果买到一半却不买了,这算什么?来寻我们开心的?」
这是要成滚刀肉?
苏玉锦不想跟伙计废话,抬手喊了小厮,让他来处理这件事,自己去旁的药材行买药材。
结果不等小厮张口,樊昌兴走了过来,「出了何事?」
「掌柜的。」伙计忙走了过去,「有人来咱们药材行寻衅滋事。」
伙计添油加醋地将事情复述了一遍,末了更是道,「掌柜的,这样的人,就该通知商会,让所有药材行都不卖给她药材,免得上了她的当!」
樊昌兴闻言拧眉,并不答伙计的话,而是打量了苏玉锦一番,拱手礼貌道,「劳烦姑娘稍等片刻。」
说罢,樊昌兴便走到柜台前,拿起那两个有问题的草药闻了闻,「这两样东西的确是坏了质量,不该卖了,怎的没有及时处理掉?」
而后又去查看分量多的草药,用别的秤,以及那个伙计的秤各自秤了秤,「的确多了半钱。」
「你是怎么做的事!跟你说过许多次,这药材是治病救人的东西,质量好坏,分量多少,都足以会影响一条人命!」
樊昌兴显然气得不轻,冲着那伙计喝道,「你别做事了,去后院打杂,将药材的事交给别人来做,若是还做不好,便滚回老家去!」
伙计显然没有想到被掌柜的骂,尤其还是当着刚刚他瞧不上的人面,越发觉得尊严扫地,指着樊昌兴的鼻子骂道,「亏你还是我姐夫,我大姐才去了几年,你便不想着管我了?当初你可是答应了我大姐要照顾我一辈子!」
「我要照顾你,但不是由着你在这里胡闹!」樊昌兴怒喝,「若是不愿去做打杂的活,那便有多远滚多远,你大姐那我也问心无愧!」
「你……」
伙计气得直咬牙,却也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摔了手中的东西,大步流星去了。
留下樊昌兴和伙计,以及一众客人在那面面相觑。
樊昌兴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冲众人拱手「各位,当真对不住,惊扰了。」
「这位姑娘,当真是对不住,这伙计是内人弟弟,自小被惯的厉害,以至于做事有些无理取闹,在下给姑娘赔个不是。」
樊昌兴拱手,「为表歉意,我亲自给姑娘配药,此次的药费也只收一半,还望姑娘不要怪责。」
对方诚意足够,也给了让利,苏玉锦此时没有时间和精力,也不想再计较太多,只点了头,「有劳了。」
「应该的。」樊昌兴松了口气,按着苏玉锦所说的药材,重新为苏玉锦配了药,也按着方才的约定,只收取了一半的银钱。
「冒昧问姑娘一句,姑娘可是大夫?」樊昌兴又接着补充道,「姑娘不要多心,我只是看姑娘对药材十分了解,所以好奇询问一句。」
「算是略懂一些皮毛。」苏玉锦回答。
第334章 骗狗进来
能精准看出药材的质量问题还有分量问题,这不是略懂皮毛,应该是十分精通医术才对。
「姑娘过谦了。」樊昌兴笑道,「虽然这句话说出来不大好,但还请姑娘往后有需要的话,烦劳多多光顾。」
若是大夫的话,平日里用的药材自然是不少的。
苏玉锦笑而不语,让艾草拿了东西,一并出了药材行,往小院而去。
樊昌兴看她并没有答应下来,在送人出门后,微微叹了口气。
自家这个药材行,最终还是被那个混不吝给搅和的不轻。
偏生他是她的弟弟,就算再气,再恼,这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樊昌兴的拳头,砸在了门口的柱子上头。
「樊掌柜这是怎么了?」楼彦林走了过来,「何事气成这个模样?」
「还能为何?」樊昌兴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那个不象样的混小子,刁难客人,处处寻事,引得铺中这生意是越发一日不如一日的,也不知道还能再撑上多久。」
「真想将这个兔崽子给送了出去,好好吃吃苦,才知晓自己究竟错在什么地方,兴许才能收敛一番性子。」
樊昌兴抓了抓耳朵,「家里的事,让楼掌柜见笑了。」
「哪里,不过是五十步和百步罢了,谁也不笑谁就是。」楼彦林面上虽是笑着跟樊昌兴说话,但眼中的光却是暗了下来。
樊昌兴是百步,而他不过五十步而已。
楼彦林心里再次叹了口气。
樊昌兴见楼彦林神色有异,便转了话题,「楼掌柜这回来,还是按先前的方子抓药?」
「嗯,还是老样子。」楼彦林道。
樊昌兴领着楼彦林往里头走,一边亲自给他配了药,一边道,「你这方子吃了也有段时日了,既是老毛病,也该找个大夫好好瞧一瞧,除一除根儿为好,一直这般拖拉着,往后只怕想治也难。」
「我到是有这个想法,只是奈何这京城虽大,可好大夫却是难寻,接连去看了几个,说的都并非那么回事,不过是空有名头罢了。」
楼彦林道,「想来求医问药这样的事情,可是可遇不可求之事,一切随缘,由着它去就是。」
「既说起这好大夫来……」
樊昌兴顿了顿,「方才到是遇到一位来买药的年轻姑娘,看起来医术不俗,我本有心想着招揽一二,可那姑娘被那混小子气得不轻,也没应下,想来下次是不会来了。」
「不过也说不准,药材这种东西吧,难保出现旁出没有,唯独我这里有的情况,既然是大夫,大约也会时常找寻这些东西的。」
「待那姑娘下次再来,我便厚着脸皮问上一问,看看她能不能给你看诊一二。」
若是那姑娘医术卓然是最好,若是也看不出来这楼彦林的病症……
这学医的,大都有师父,那姑娘医术已是不俗,想来她师父必定更加厉害,也是可以通过那姑娘求一求其师父的。
樊昌兴这般盘算着。
「那便有劳樊掌柜帮着留心。」楼彦林拱手道谢,「多谢樊掌柜。」
「你我之间,何须这般客气。」樊昌兴笑着送楼彦林出了门。
苏玉锦和艾草回到了小院。
分拣药材,苏玉锦将其中的一部分按比例配好让艾草拿去熬煮,另外的一些则是放在香炉中慢慢焚烧。
等整个小院里都弥漫了浓浓的中药味道时,贺严修回来了。
带着三殿下秦霈佑。
因为一切都还是苏玉锦的猜测和设想,都需等到给秦霈佑把了脉后才能定论,所以贺严修去寻秦霈佑时,并没有将个中情况说清楚,只是说有要事要谈。
见贺严修表情严肃,语气郑重,秦霈佑也不敢怠慢,跟着贺严修一同到了此处。
待进了院子,到了厅堂,看到在这里等着的苏玉锦时,秦霈佑不由地扯了扯嘴角。
说什么有要事要谈,合着根本就是因为平安县君到了京城来看望贺严修,所以贺严修便迫不及待地将他喊了出来,好摁着他往他口中塞粮!
骗狗进来杀!
过分了!
「三殿下请坐。」
此时的苏玉锦已经用襻膊将袖子给搂起来,又拿了脉枕,放在椅子旁的茶几上。
这是要给他看诊?
可他这段时日都精神抖擞,身体康健,并无什么不妥的。
秦霈佑有些晃神。
但在看到贺严修和苏玉锦二人的脸色都凝重无比时,秦霈佑顿时有些紧张,不由地咽了咽口水。
可能……
他真的有病?
「有劳平安县君。」秦霈佑在略平复了一下心绪后,没有丝毫迟疑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十分配合地伸出了胳膊。
苏玉锦搭了许久的脉,眉头紧皱不舒。
而后又查看秦霈佑的瞳孔,五官神色,最后以银针扎破手指的方式取了几滴血来,滴入她先前早已准备好的一个装满了药汤的茶盅中。
这一番忙碌下来,已是小半个时辰过去。
在看到那茶盅的汤药因为滴了秦霈佑的血,表层浮了一层淡淡的青后,苏玉锦眉头拧的越发狠,更是吐了一口气。
「没有错,是罂粟。」苏玉锦道。
「罂粟?」秦霈佑和贺严修皆是一惊,「那是什么?」
「原是一种药材……」苏玉锦细细解释了一番,又道,「今日碰巧二爷着人给我送早饭,我察觉到其中不妥,这才让二爷将三殿下请了过来,一探究竟。」
「听二爷所说三殿下近日饮食的状况,我猜想着有些人应该是日日在三殿下的饮食中放了少量此物,因为剂量小,所以不宜被人察觉,即便是太医也轻易不往此处想。」
「但按着这般的药量下去,再有半年的时间,也足以让三殿下性情大变,形销骨立,若有一年时日,三殿下大约便会如行尸走肉一般,且一旦断了这罂粟,三殿下便会疯癫发狂。」
「所幸此事发现的时间不算晚,三殿下大约也就只吃了大约一个多月的时间,虽然已经有了些微的依赖,但还处于能够治疗的状态。」
「只是……」
苏玉锦顿了一顿。
验证三殿下有服用罂粟的方法是作者为了情节胡诌的,勿信,勿考究……
第335章 算盘珠子崩脸上了
「只是治疗期间三殿下会有一些异于常人的反应,严重的话会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苏玉锦道,「总之,治疗之事并不是一番易事,三殿下需要做好心理准备,且要下足够的决心。」
「我会帮三殿下开上几个辅助治疗的方子,尽力早些将三殿下治好。」
虽然药物起到的作用十分有限。
秦霈佑低头思忖了半晌,再抬起头来时,一双眼睛满都是坚毅,「我明白了。」
「县主放心,我一定尽全力配合县主的医治。」
他是堂堂三皇子,绝对不会因为这样的事便被打垮,也绝对不会让那些想置他于死地之人得逞,更不会让母妃成为旁人的笑柄!
「三殿下有这样的决心是最好。」苏玉锦略松了口气。
此事说是治疗,其实不如说是戒瘾,要的是当事人的决心和毅力,只要有这两样在,这件事便是有了希望。
剩下的,便是拼尽全力。
一直沉默的贺严修在思索片刻后开口,「你方才说治病期间三殿下有些行为会失常,若是如此的话,三殿下在治病期间便不适合回宫居住了。」
皇宫之内没有秘密。
若是秦霈佑的行为异常的事情传了出去,在众人乃至皇上的眼中,他便是一个非正常人,也就不会成为储君人选。
这般想来的话,做出此事的人还真是城府极深之人。
若是一直做下去不被发现,那三殿下最后必定是唯有死路一条。
若是期间被人发觉,诊治期间行为异常,往后三殿下的下场便是迁宫别居,往后当一个闲散王爷,跟权势再沾不上半分的边儿。
还真是一招进退皆能攻的阴险招数。
「此事好办。」秦霈佑不以为然,「只跟父皇告个假,出去住上一段时日就好。」
「嗯……这里有嘛,便说适逢星宿不利,我与母妃腹中的孩子此时有些冲撞,需得出宫住一段时日,待母妃平安产子后,我方能回来。」
此时距离淑妃生产还有大约七个来月,时间上到是足够。
且皇上也算的上中年得子,此时对淑妃腹中的孩子十分看重,若是以此事作为由头来说的话,他大约也会同意。
只是……
贺严修沉声道,「住在哪里为好?」
「去青河呗。」秦霈垣道。
既是苏玉锦为他治疗,那自然是要去她熟悉的地界儿为好,到时候说不准还能饱一饱口福呢。
算盘珠子都要崩他脸上了!
贺严修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不妥,青河距离京城过远,若是有什么突发状况,难以及时处置,再来,青河那药材不如京城全,若是去青河只怕也达不到最好的医治效果。」
「所以我思来想去的,还是将三殿下安置到贺家为好,这样一来,便于照料三殿下,姑母那边,也不会过于担忧。」
去贺家啊……
秦霈佑挠了挠头。
幼时之时,他一半的时间在皇宫,另外的一半时间便是在贺家,与舅舅舅母的关系极为亲密,外祖母也疼爱他的很,甚至到了现在,贺家也都还专门给他留着一个院子,日常打扫,为的就是方便他小住。
去贺家的话,其实他心里反而是有些安定的。
毕竟这个医治过程,似乎听起来颇为可怕,身边有亲人在侧,心中多少感觉有些依靠。
若在贺家,平安县君大约会因为他的事情也在贺家小住,跟贺严修日日都能见面说笑。
这样的场景,只怕过于刺眼!
每天被强行喂饱,可能比医治更让他抓心挠肝!
秦霈佑一想到此事,便忍不住扶额,心里更是一万个拒绝。
「三殿下是觉得不妥?」贺严修瞥了秦霈佑一眼。
目光冷的如同刀子一般,似要将他身上戳上好几个窟窿。
「没有。」秦霈佑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一切都听表哥的。」
贺严修点了点头,「既然三殿下也同意,那便动身吧。」
苏玉锦说过,秦霈佑对罂粟已是有了依赖性,若是超过半日的功夫没有再进食含罂粟的饭食,便会开始打哈欠,流鼻涕,浑身酸疼难受的情况。
刚开始秦霈佑大约还能忍上一忍,但时间再长一些的话……
需要尽快到贺家安顿下来。
秦霈佑点了点头。
事不宜迟,三人没有过多在小院停留,上了马车后便往贺家而去。
到了贺家后,贺严修便领着秦霈佑及苏玉锦往拢翠苑去。
将院中平日做打扫的奴仆皆是换成心腹和伶俐的小厮,贺严修又吩咐人送了药罐、炭炉,以及一些饭食过来。
临近晌午,得让秦霈佑用上足够的饭食,如此才有力气和精力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贺家厨房里的厨子手艺精巧,炙羊肉,什锦锅子,炭烤脆皮鸭,姜汁藕片,香菇酿肉,酸笋鸡皮汤。
主食是晶莹剔透,香喷喷的碧粳米饭。
苏玉锦和贺严修皆是腹中空空,此时有些大快朵颐之感。
秦霈佑此时也是犹如风卷残云。
一是因为忙活了许久,他这会子到底是饥肠辘辘。
二是因为如苏玉锦所说,他吃不含罂粟的所有饭食皆是味如嚼蜡,甚至脑中仍旧对宫中饭食记挂无比,此时吃饭对他来说,和受折磨没什么两样。
为了让这折磨的时间略短一些,也为了能让所有人安心,他此时不得不如此。
因为三人吃饭速度都不慢,一顿饭用的时间只有平日的一半。
秦霈佑打了饱嗝,将手中的碗筷往桌子一推,「吃饱了,若是直接午睡只怕伤胃,可这般干坐着实在无趣的很,表哥来陪我下下棋吧。」
他现在越来越想吃那些饭食,而且是不由自主地想。
必须得做些旁的事情来分散一下注意力。
「好。」贺严修应下。
兴安着人收拾走碗筷,端了棋盘和棋子过来。
贺严修执白子,秦霈佑执黑子,两个人相对而坐,落子博弈。
苏玉锦趁着这个时候,带艾草在院中的小厨房中熬煮汤药,顺便将准备的草药粉放入炭炉中慢慢焚烧。
待汤药熬煮完毕,兴安将药端了过去。
又是腰疼的一天……o(╥﹏╥)o
一碗漆黑浓稠的汤药被秦霈佑接过喝了个干净。
苏玉锦也在一旁的炭炉中,又加上了一些药来焚烧。
这两样药材中皆是解毒安神的功效,眼看着方才落子时带了一些烦躁之意的秦霈佑此时渐渐有了安静下来的趋势,苏玉锦顿时松了口气。
一局棋过半,秦霈佑打起了哈欠,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
苏玉锦给他搭了搭脉,「目前还好,三殿下此时有些犯困,可先睡上一会儿。」
「嗯。」因为药效以及犯瘾的缘故,秦霈佑此时的确眼睛有些睁不开,便点了点头。
「那你先睡,等晚饭我再来看你。」贺严修站起了身。
「好。」秦霈佑迷迷糊糊地绕过屏风往里走。
有小厮进去服侍。
贺严修带着苏玉锦去了梅香苑。
正值寒冬,梅香苑中腊梅花开的极盛,满树金黄,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贺严修见苏玉锦眉眼处显露了些许疲态,道,「这处院落我已经着人将此处收拾干净,你先进去歇息片刻,我先去见一见母亲和祖母。」
此事事发突然,还不曾来得及向家人说明。
方才祖母那也已经打发人过来,让他若是得了空过去一趟,便是想知道个中缘由。
「好,你先去忙吧。」苏玉锦揉了揉眉心。
从晨起到现在,她几乎一直处于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此时略松懈一些后,浓浓的倦意便如滔滔江水一般袭来。
「我去去就来。」
苏玉锦是初次来京城,更是初次来贺家,必定会带着许多的生疏和拘谨。
贺严修略迟疑了片刻后,拾起了苏玉锦垂着的手。
苏玉锦的手十分白皙,皮肤也十分细腻,但因为时常下厨和炮制药材的缘故,手掌心和关节处,生出了几枚薄薄的茧,指腹从上滑过时,能感受得到细微的粗糙。
贺严修十分喜欢这样的手感,甚至有些贪恋。
直到有风轻轻吹拂,腊梅树上飘落了几瓣金黄时,贺严修才松了手,「三殿下那边我派了可靠的人盯着,若有不妥会随时来报,你放心。」
放心歇息。
「嗯。」苏玉锦点了头,带着艾草跟着院中的丫鬟往里走。
看苏玉锦进了屋,贺严修这才将右手背在身后,大步流星而去。
老夫人那里,陆氏和贺承业皆是已经在那里等候,见贺严修走进来,身子皆是不由自主地往前略欠了欠,「严修来了。」
「祖母,父亲,母亲。」贺严修依次行了礼,这才站定。
待丫鬟们皆是退下,连门窗都关上,贺严修这才开了口,细细地将三殿下宫苑小厨房中所做的饭食中含有罂粟之事,说与他们听。
「整桩事大约便是这个情况。」贺严修道,「事发突然,眼下最好的处置办法便是如此,三殿下已是吩咐荣良回宫向圣上禀告,稍等我便递牌子入宫面圣细说个中缘由。」
「只是姑母那边大约会十分担心三殿下的状况,还得烦劳祖母和母亲多多入宫陪伴,好让姑母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