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内间再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但荣良的脑中始终都是秦霈佑强忍时痛苦无比的模样。
但秦霈佑不许他去请平安县君过来……
接下来的时间,荣良一直都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再也没有半分困意,直到天儿蒙蒙亮时,在确认此时的秦霈佑因为困倦无比,迷迷糊糊睡去时,荣良急忙去梅香苑找寻苏玉锦,将昨晚的状况一五一十地给她说了一说。
「殿下不许小的来请县君,可小的思来想去的,就算昨晚不来请县君,却也该将昨晚的状况给县君说上一说,县君心里有底,大约对给殿下诊治也有所帮助。」
荣良十分恭敬有礼,话更是说的十分客气,但语气中却是透露着浓浓的焦急和担忧。
苏玉锦点头,「我知道了,待早饭后便去看望三殿下。」
「有劳县君。」荣良行礼,「小的告退。」
「慢走。」
洗漱收拾,小厨房那的厨娘也做好了早饭。
鸡蛋火腿玉米饼,酱肉松软小花卷,梅干菜肉馅儿的包子,各色菌子配虾仁做的小馄饨,软糯香甜的红枣莲叶粥,以及各样爽口开胃的腌制小菜。
两个厨娘的手艺不俗,各样吃食滋味极佳,苏玉锦亦是赞不绝口。
不过虽然饭菜美味,苏玉锦却是吃的十分慢条斯理。
一来是细嚼慢咽好消化,对身体好。
二来嘛……
苏玉锦嘿嘿笑了笑。
不过等到她将最后一只美味的小馄饨都吞进口中时,仍旧没有看到贺严修的半个影子。
苏玉锦放下碗筷,微微叹了口气。
看起来,贺严修是不会来了。
艾草看着苏玉锦有些失望,忙道,「姑娘,婢子听院子里头的人说,卯时正时便会开上朝的宫门,贺家虽然离皇宫不算远,但二爷也需卯时初时便要出门的。」
所以这个时候不在贺家,是十分寻常之事,也算事出有因。
「原来如此。」苏玉锦微微颔首。
这般早便要出门去上班,比她素日里起床时间要早上太多……
吃罢了饭,略收拾了一番后,苏玉锦去看秦霈佑的状况。
有了荣良的事先说明,苏玉锦此时检查的十分仔细。
在看到秦霈佑的手指以及手臂上皆有不同程度的青紫以及轻微的伤痕时,苏玉锦大致猜到了昨晚秦霈佑所经受的苦楚。
「三殿下觉得现下如何?」苏玉锦问。
秦霈佑此时也是刚刚吃完早饭,将按照苏玉锦所开方子熬煮好的汤药一饮而尽,强忍着汤药从胃中返上来的苦涩,故作轻松,「还可以。」
还能忍受。
「三殿下此时还能这般,的确十分不错,往后对医治也颇有帮助。」苏玉锦一边说话,一边重新拿了笔墨纸张过来,重新拟定药方,「有两味药我要加重一些,三殿下喝完之后大约会觉得有些迟钝,不必太放在心上。」
「此外,保证睡眠虽然对三殿下的病情恢复有所帮助,但若是睡得时间过长,会觉得浑身过于乏力甚至心烦意乱,若是三殿下觉得精神尚可的话,可在院中来回走动一番。」
「倘若三殿下当真觉得十分烦躁的话,练武打拳也都可以,不过要确保自己不要受伤。」
体力上的消耗,可以减轻一些精神上的痛苦。
且这种原本就是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折磨,素来容易让人情绪烦躁,这种情绪积累的多了,便如同即将决堤的洪水一般,成为极大的隐患。
这个时候,堵不如疏。
让秦霈佑在确保安全的状况下得到一定的发泄,倒也不失是一种治疗的办法。
「好。」秦霈佑点头应下。
新方子要重新抓药,且有了苏玉锦的提议,荣良等人也急忙按照意思准备相应的东西以及能够帮着秦霈佑「活动」一二的人。
下朝后去户部忙碌了一番的贺严修,在几近正午时回了家。
在从荣良那听闻苏玉锦的叮嘱后,吩咐了杜松带了两个身手不错,但颇为机灵的侍卫伺候在秦霈佑的身边。
而秦霈佑也觉得这个办法十分新鲜,干脆也不再强忍着,而是将浑身上下的不舒服,全都汇聚成力气,用拳头来宣泄。
只是这挥出来的每一拳虽然都凝聚了他全身上下的力气,但秦霈佑平日里更多沉醉诗书,虽也略懂骑射,略会一些功夫,但这些对于杜松这三个身经百战的暗卫来说,根本不够瞧。
不但轻飘飘能够躲过,甚至能够连秦霈佑接下来的反应如何,都预判了个彻彻底底。
但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帮助秦霈佑治病,而非真正打架,所以既要能够偶尔让秦霈佑得手几次,又得让秦霈佑失手几回,挑起他更多的怒意,好让他更有斗志去宣泄。
这般下来,杜松三人累的不轻,倒觉得比素日里去盯梢或者护送更要觉得浑身酸疼。
而秦霈佑更是累的瘫倒在地,每每该睡觉时,几乎不等到了床上,已是要昏睡过去。
贺严修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颇为感慨,「你这法子到是管用的很,三殿下这段时日虽然消瘦许多,但精神却还十分不错。」
「嗯。」苏玉锦点头,「这般下去的话,三殿下彻底恢复正常大约比我想象的会快上一些。」
贺严修也「嗯」了一声,看着苏玉锦,「多亏有你在。」
否则,当真不知道下场会怎样。
「与其说多亏了我,倒不如多亏说多亏了三殿下这般的性子。」苏玉锦道,「这病不在医药不在大夫,主要还在于病者的意志力,三殿下做到如此地步,实在是异于寻常人。」
「是啊。」贺严修点头。
随即又眉头紧皱。
三殿下的性子他的确是知晓的,如姑母一般,属于外柔内刚的类型,平日性子内敛不喜争端,但倘若遇到事情时,却又比任何人都要强硬。
也是因为此,三殿下在面对这样的情况时还能够坚守自我。
但,饶是三殿下如此,想要彻底治好病症尚且如此麻烦,倘若是那些素日意志力不够坚定之人,岂非根本无法摆脱?
苏玉锦说过,染上罂粟之人,每每犯瘾之时,会没有丝毫理智,只为能够得到一星半点来过瘾,往往无所不用其极。
什么礼仪道德,什么家财人命,统统皆会被抛之脑后。
既然这样的话,若是想要控制一个人,也无需拿旁的东西要挟,只要想方设法地让其感染此物,往后想要什么便唾手可得。
若是有居心叵测之人……
贺严修攥进了袖中的手。
「怎么了?」苏玉锦察觉到贺严修周身的气势忽的变得凌厉无比,有些讶异。
贺严修顿时回过神来。
「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贺严修声音柔和,笑道,「说起来,三殿下这里一切还算平稳,你也得了些空闲出来能好好歇上一歇。」
「只怕不得闲。」苏玉锦耸了耸肩膀。
「哦?」贺严修扬起了眉梢,「怎么说?」
「聚味斋还有许多事情筹备,吴掌柜和郑叔皆是忙碌的很,我这个东家总不能当真做了甩手掌柜,多少也得去看上一看为好。」
苏玉锦道,「再来,京城商会筹备的各大酒楼的厨艺比试不日即将开始,我也极想去看一看热闹。」
厨艺比试,比的是厨子个人,亦代表的是所在的酒楼。
若是能在比试中拔得头筹的,不但厨子本身能够名声大噪,就连其背后的酒楼亦是能够成为整个京城中万人瞩目之处。
可以说,这是让聚味斋重新声名大噪的机会。
而这次机会,是苏玉锦提议,且由贺严修前去张罗的。
因为对于聚味斋来说,因为酒楼创办时间过长,且因为近些年来积累的口碑颇差,想要在短时间内扭转名声,重新被人瞩目几乎是难如登天一般。
所以苏玉锦思来想去,想到了这样一个办法出来,让贺严修帮着想一想办法,看如何才能在京城创办这样一场比试。
而贺严修在满口答应下来后,也并没有做太多的事情,不过是在几个喜好口腹之欲的同僚面前问及京城之中酒楼排行之事。
第342章 去不得
京城之中先前从未有过任何的厨艺比试,各大酒楼及厨子排名如何,皆是由食客们来定。
但每人口味不同,偏好也是各异,于他们而言,这排名自然也就不同。
也正因为如此,在各个大厨以及酒楼,甚至认同他们的食客眼中,暂且不论酒楼规模大小及背后主子的势力,若是单单只论及厨艺水平和饭菜滋味的话,自然是他们家的酒楼和厨子当属第一。
每个人皆是当仁不让,甚至因为此事吵吵嚷嚷,闹得不可开交。
就连那些酒楼的掌柜在商会议事之时,各个都是如同乌眼鸡一般,谁看谁都不服劲儿,说话更是阴阳怪气,时不时便有争吵的架势。
一时之间,整个京城大大小小酒楼和饭馆,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硝烟味儿。
有人见状便开起了玩笑,只说贺严修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话,便要掀起整个京城的「腥风血雨」。
而贺严修听到这句话时,却总是摸着鼻子尴尬的笑上一笑。
其实他当时不过是随口一问,只想看看权贵名门对这件事情是否在意,以此来判断这件事是否可以从此处入手,然后再为此事造势。
结果这一句话刚说出了口,剩下的一切反而水到渠成,没有让他再操半分的心。
不过这倒也从侧面说明,酒楼排名这种事在众人心中早已有了期盼,此时不过是他张了这个口,使得厨艺比试这件事应运而生了而已。
「你到时候会参加这场比试吗?」贺严修问。
「大约不会。」苏玉锦笑道,「厨艺比试有规定,一个酒楼只能派一名大厨参加比试,聚味斋的大厨是郑叔,这是郑叔好好施展厨艺的时候。」
不过作为一个美食爱好者来说,苏玉锦也有些跃跃欲试,想看一看这个时代的名厨们都会做出怎样的美味佳肴,而她的厨艺在众人之中又算怎样的水平。
不过话又说了回来,郑明远对她的厨艺十分认可。
而她对郑明远在此次厨艺比试又颇有信心……
四舍五入约等于她也有拔得头筹的能力!
没毛病!
「嗯。」贺严修点了点头。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
贺家的花园是贺承业亲自设计,甚至有些东西由他亲自打理的,假山奇石,小桥流水,各色园林景观,参差错落,大有苏州园林之感。
就连那些花草竹木,也皆是讲究一季一景,各种季节的花木错落分布,哪怕此时是寒冷冬日,一眼看了过去,也能瞧见大片苍翠的松柏,常青树,翠竹等,偶有腊梅和红梅点缀,越发显得景致层次分明。
可以说,每次来逛时,都有完全不一样的美妙享受。
尤其今日,日光和煦,晒得人身上暖洋洋一片,水中的红锦鲤也时不时冒头讨食来吃,越发让人有怡然自得之感。
二人走了一阵,到八角亭中坐下歇息。
兴安着人端了茶点过来。
艾草则是去换了个新的手炉过来。
大红袍茶汤清亮,入口舒适,山药紫薯糕,南瓜红豆糕,栗子桂花糕以及软糯糯的水晶柿饼皆是入口香甜。
苏玉锦吃的香甜,微眯了眼睛,无意中瞥见了一抹水莲红掠到了假山后头。
眨眼间,水莲红已是穿过假山中的甬路,快步到了凉亭,更是撅起了嘴,「表哥和苏姐姐在这里惬意喝茶,却是没有人陪我来玩。」
「若不是我今日来瞧,刚好将你俩抓个正着,只怕若是往后问起来的话,你们还要以素日繁忙为借口呢。」
陆雯静满脸都是幽怨之气,更是一屁股坐在了苏玉锦旁边的凳子上,拿起点心便吃了起来。
糕点软糯美味,几块下肚后,又一口气喝了半盏的茶水,陆雯静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许,「茶点滋味当真不错,是苏姐姐做的吗?」
吃起来,有那么点从前在苏玉锦那吃到的各种点心的味道,可吃着又有那么点不大一样,差了那么一丢丢,但整体来说,滋味还是十分好吃的。
至少要比他们家的厨子做出来的点心好吃多了!
「是我拟了方子,小厨房的厨娘照着做的。」苏玉锦看着大快朵颐的陆雯静直笑,「还做了许多旁的点心,你若是喜欢,等走的时候,再包上一些。」
「倘若这些还是不够,我就抽空再给你做上一些旁的,好好喂一喂你这肚子里头的馋虫。」
陆雯静性子开朗活泼,虽看起来有些大大咧咧没规矩,但若是实际论起来却十分讲究原则,苏玉锦对其印象极佳。
再者,身为一个美食爱好者,半个厨子来说,自己所做出来的吃食被人认可,是一件极为有成就感之事。
所以对于投喂陆雯静这种事……
苏玉锦实在太迷恋这种感觉了。
「谢谢苏姐姐。」陆雯静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应下。
贺严修放下手中的茶盏,抬了抬眼皮,「说起来,我昨日才见了舅舅,舅舅说因着你前两日又偷跑出去的缘故,才刚禁了你的足。」
「怎么?你现如今是已经解了禁足,可以随意出门走动了?」
陆雯静闻言,脸腾地红成了苹果。
她今儿个是偷偷出来的。
翻墙而出,以至于往贺家来时连马都没得骑,只一路小跑,着实累得她够呛。
片刻后,陆雯静扯了扯嘴角,「这也不能怪我,只能怪我爹现如今是越发爱管着我,我不过是前几日出了趟门去了趟闫家,又不曾闯什么祸,便要让我安分在家,我不过辩驳两句,便要禁了我的足,属实过分的很。」
闫家现如今为大殿下效力,闫思颖又即将成为大殿下的侧妃,陆家不让陆雯静与闫家过多往来,也是寻常事。
「朝廷争斗,暗潮涌动,牵一发而动全身,舅舅大约也是担忧这些事情,这才让你谨慎小心。」
贺严修道,「闫家往后的确是去不得了。」
「我又如何不知闫家去不得了?」陆雯静撇撇嘴,「不过就是觉得闫小姐到底与我一同长大,是难得的手帕交,便想着亲自去上一趟,也算给这段友情做个了断。」
第343章 太委屈
闫思颖在太后寿宴当日落水,甚至连累了大殿下,最后不得不嫁给大殿下为侧妃之事,面上看起来是场意外,但结合整件事的前后,以及当时闫思颖苦苦哀求她去请贺严修到亭中说话的事来看……
陆雯静虽然性子大大咧咧,但这样的事情却也看了个清楚明白。
她拿闫思颖当朋友,但闫思颖却拿她当枪来使。
陆雯静自然是气愤难当,而且是从来不会将这份气憋在心中,所以干脆去了一趟闫家,痛痛快快地骂了闫思颖一顿。
同时为自己逝去的友情填了一捧土。
原本是一桩高兴事,可陆雯静回到家后,却换来一通呵斥。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陆雯静一想到自己那连一句解释都不听,只知道责骂她的爹,陆雯静就气不打一处来。
看陆雯静这会子俨然如同一只炸毛的小兽一般,贺严修摸了摸鼻子,满脸都是无奈。
原是这一辈中唯一的女娃娃,陆雯静备受陆家瞩目,且自小是在千娇万宠之中长大。
而陆雯静的爹娘亦是对这个女儿疼爱无比。
只是舅母是个性子外向热情的,可舅舅却是一个性子内敛,不擅长表达情感之人。
以至于这对陆雯静满腔的疼爱最终都变成了各种各样的严苛要求,也使得陆雯静跟自己爹的关系有些势同水火之感。
父女二人若是不见面的话,素来相安无事,但只要一碰到一起,从开口的第一句话开始便可以针锋相对。
这会子陆雯静这般气恼,只怕是回去之后,在听到舅舅开口一句「去哪里胡闹」的话后便炸了毛,两个人又互不让分毫,最终的结果便是两个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真真令人头疼的很。
苏玉锦看看气呼呼的陆雯静,再看看此时满脸无奈的贺严修,大约也是猜出来了其中的缘故,便拿了茶壶将陆雯静面前的茶杯填满,又将方才陆雯静吃的好吃的南瓜红豆糕往她跟前推了推。
「这天气虽然寒冷,可身上穿得厚,又成日烧着地龙,吃着各种驱寒的食物,难免成日地上火,待会儿我给你开上一剂凉茶的方子,你拿了回去让底下人熬了,每日喝上一碗,滋味好口感佳,还能降火宁心,如何?」苏玉锦笑道。
「好啊。」陆雯静点头,但又撇嘴,「不过依我看,这凉茶可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喝,说什么也得让我爹也每日喝上一碗才好。」
「也是不成,依我爹那胃口还有每日的火气来看的话,这一碗怕是不够,得一缸才行,不然根本不见效!」
这个小丫头,还真的是对她爹怨念颇深啊。
苏玉锦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好了,不说烦心事了。」陆雯静攀上了苏玉锦的胳膊,「苏姐姐,你这次在京城一定要多住上一段时日才好,我们好好说说话。」
尤其是一定要多在贺家住上一住。
这样她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多蹭两顿美食!
「好。」苏玉锦笑眯眯地应下。
无论是三殿下那边的状况也好,也是厨艺比试的缘故,她的确都要在京城待上很长一段时日。
「太好了!」陆雯静乐不可支,越发高兴的拉着苏玉锦说话。
说天,说地,说这几日在京城听到的一些趣事,说她这几日新收集到的一些新鲜玩意儿,甚至说她在话本上看到的有趣故事……
女孩子们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尤其面对社牛本牛的陆雯静,素日性子相对沉静内敛的苏玉锦也被打开了话匣子,跟陆雯静两个人有说有笑。
大有根本停不下来的架势。
甚至因为日头西斜,觉得花园里有些寒意,二人挪到了梅香苑中,仍旧是凑到一起,聊得十分起劲儿。
贺严修,「……」
怎么感觉有些不大对劲?
虽然三个人同行时,总有一个人会被冷落,可现在被冷落的怎么变成了他?
在思索片刻后,贺严修起了身,「不打扰你们聊天,我先回书房。」
「好。」陆雯静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表哥去吧。」
苏玉锦亦是点头,「你先忙。」
所以这两个人……尤其是苏玉锦根本就没察觉到他现在有点生气了?
这可太委屈了!
贺严修走的时候,步子有点沉重。
兴安跟在贺严修身边,道,「二爷是要直接回书房吗?」
「这个时候还早,二爷要不要去看一看三殿下?」
「老夫人那的请安,二爷要这会子去,还是吃罢晚饭再去?」
「二爷前两日说要帮老爷找寻东西,这会子要去找吗?」
「……」
贺严修停了脚步,直勾勾地看向兴安,满脸玩味。
兴安被看的有些心虚,「二爷这般看小的做什么?」
「我怎么感觉……」贺严修道,「你小子似乎有些兴奋地不知所以?」
兴安,「……」
他表现的这般明显的吗?
不过只是觉得二爷也体会到了他往日被人遗忘的孤独,心中有那么一点窃喜罢了。
兴奋什么的,还是谈不上的。
谈不上……
「哪里有兴奋?不过就是一时想到了这些事情,便赶紧问一问二爷,怕小的回头给忘了。」兴安强压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情绪,面上尽力保持平静。
「嗯。」
贺严修想了想,道,「这些都不是顶要紧事,不必催促,待会儿我一一去办了就是。」
「到是静儿那边,素日里说话口无遮拦地,又惯会麻烦别人的,只怕会一直叨扰平安县君,你去盯着一些,多多提醒静儿。」
兴安,「……」
始终都在酸菜鱼的边缘徘徊,而且永远无法摆脱!
二爷肯定是看出来了他的小心思,所以才会给他安排这样的差事。
二爷永远都是二爷……
陆雯静待到日头西沉时,察觉到苏玉锦这里也有了些倦意时,这才告辞离去。
临走时,带走了许多的东西。
两大包各种各样的点心和卤味,以及苏玉锦给她配好的足够熬上十来日喝的凉茶草药。
点心和卤味拿回去让娘尝一尝,这凉茶嘛……
先灌爹喝上两大碗,降降火!
陆雯静正开心地将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一辆马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第344章 有何指教
那马车停的急,又是迎面而来,显然是特地停在跟前,要逼停陆雯静这辆马车,引得拉着马车的马匹都嘶鸣了一声,车夫安抚许久才安静下来。
送陆雯静回去的丫鬟见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叉着腰冲对面马车怒喝,「怎么赶的车?这般宽的路就要直冲冲撞上来,是要做什么!」
好在此时并非是主街上,路上并无旁的行人,否则一场事故实在难免避免。
丫鬟气势汹汹,以至于闫思颖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但一想到自己有求于陆雯静,便也只好忍了下来。
闫思颖下了马车,走上前,声音沙哑且满含愧疚,「对不住,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静儿避而不见,我也只能用这样的法子求她见我一面。」
「冲撞了这位姐姐,实属抱歉。」
闫思颖语气悲切,脸色苍白不施粉黛,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泛着红,眼泪似落未落,只盈盈地在眼眶中打转,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微抿,纤弱的身体微微有些晃动,却又拒绝了身边丫鬟的搀扶,俨然一副柔弱可怜,却又倔强强撑的模样。
原就是个容貌美丽的女子,闫思颖自小养尊处优,又是家中嫡女被精心培养,身上自带着京城贵女应有的气质,此时这般模样,倒有几分我见犹怜之感。
只可惜,同为女子,丫鬟并不买账,甚至撇了撇嘴,「求见的方式多了,但既是知道冲撞,却偏偏用这个法子,着实是不知轻重。」
「这般拦住马车,知道的呢,是知道你要见我家表小姐,若是不知道的,还只当你是要将我家表小姐置于死地呢!」
见丫鬟这一番话说得犀利无比,闫思颖的脸色顿时十分难看。
这是贺家的马车,丫鬟又称呼陆雯静为表小姐,必定也是贺家的人。
这贺家的下人便敢这般轻视她!
闫思颖咬了咬牙,眼中的泪几乎夺眶而出,哽咽道,「这位姐姐严重了,我并无这个意思,不过是心中焦急,有些病急乱投医……」
「还望这位姐姐见谅。」闫思颖略欠了欠身,径直绕过那丫鬟,到了陆雯静的马车跟前。
嗫嚅了半晌,闫思颖才艰难地开了口,「静儿……」
期期艾艾,尾音发颤。
陆雯静在马车里早已听了许久的动静,眼下见闫思颖到了跟前,这才掀开了马车两侧的窗帘,「闫小姐有何指教?」
语气淡漠,连对陌生人应有的友好都比不上。
闫思颖咬了咬牙,哭出声来,「静儿当真要厌了我,往后再不跟我说话?那日之事我并非有意,皆是因为那亭子的栏杆老旧,我这才落入水中。」
「倘若我当真有此意的话,时值深冬,我又水性不佳,更是不能确保贺大人会救我,我这般举动岂非是置自己于死地?」
「再者,我一心思慕贺大人,又岂会让贺大人在寒冬之日被冷水浸泡……」
「静儿,你当真是误会我了!」
「现如今我婚事再无任何希望,只能嫁给大皇子做侧妃,堂堂一个尚书千金,高门嫡女,竟是沦落到要给人做妾室的地步,我心中已是悲痛万分,偏偏静儿也要误会我,我当真是还不如当日死在御湖之中,兴许静儿还能为我流下几滴眼泪,惦念我几年……」
闫思颖一阵哽咽,整个人的情绪也颇为激动。
陆雯静垂着眼眸听完闫思颖的话后,眸中沉寂的如一滩死水,没有丝毫波澜。
许久之后,才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笑。
自己这么多年,到底是交了怎样一个朋友啊。
这闫思颖,满嘴的谎话也就罢了,竟是想着拿这些谎话来糊弄她,当真是将她当成了傻子来看?
她只是性子直爽,并不说明她没有脑子。
反倒是这闫思颖,自认自己聪明无比,可以瞒住所有人,实际上却不知晓她所有的伎俩皆是被人知道了个清清楚楚。
因为闫思颖落水之事,皇后虽然摁下不提,可太后却是早已着人查清,是闫思颖收买了宫中管理御花园的太监,破坏了亭子那的栏杆,更是收买了其他几个宫女,妄图能够制作事端,将贺严修引到那里。
所有涉及此事的一干人等此时早已被处理了个彻底,且悄无声息,并未传出任何风声出去,闫思颖并不知情,便以为自己能够瞒天过海。
当真是可笑!
陆雯静为自己的这份喂了狗的真心而懊恼,更为闫思颖为了贺严修不惜如此而鄙夷。
身为女子,原本就是该活的堂堂正正,爱憎分明,爱就爱的轰烈,放手也该放的潇洒,这一副爱而不得,俨然一副离了对方活不了的样子,属实给女子丢尽了脸面。
陆雯静有心想再喝骂闫思颖一通,但一想到装睡的人大约永远叫不醒,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只将那帘子放了下来,「回家!」
「是。」
丫鬟应下,车夫亦是甩了手中的鞭子。
马车前行,闫思颖不得不退让躲避。
甚至因为躲避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在了地上。
眼瞧着马车离去,闫思颖几乎咬碎了一口的银牙。
这个陆雯静,竟是这般绝情,丝毫不顾及她们自幼一起长大的情谊!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将门出身的粗鄙之女,丝毫没有女子该有的温婉内敛,如若不是因为贺严修的缘故,真当自己配她这般低声下气的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