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暖袖在手背那窝着,又有狐皮绵密的绒毛防护,此时苏玉锦双手温热,并没有寒凉之意。
但饶是如此,贺严修还是觉得不够,只将自己的大氅给苏玉锦披上。
陆雯静见状,悄然放慢了行进的速度,慢慢地落在了后面。
「陆小姐。」楼彦林见陆雯静差不多与他一并前行,开口打招呼,更是笑道,「陆小姐怎么没跟平安郡主一并前行?」
「道路狭窄,只容得下二人并行,我若是挤在那儿的话,未免显得拥挤。」陆雯静挤眉弄眼,更是朝着苏玉锦和贺严修的方向直努嘴,「所以还是躲开为好。」
楼彦林本在诧异这宽阔的路为何会被陆雯静说十分拥挤,但顺着她努嘴的方向看到贺严修和苏玉锦时,不由得笑出了声,「原来如此。」
这样夫妻之间低头私语的模样,任是谁看在眼中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
「贺尚书和平安郡主伉俪情深,着实也羡煞旁人。」楼彦林补了一句。
他在雪岳府待了许久的功夫,对于贺严修和苏玉锦二人之事,他也有所耳闻,而自从苏玉锦从石门县回来之后,更是亲眼目睹了贺严修和苏玉锦二人的夫妻伉俪情深。
二人不曾说过什么海誓山盟之语,更不曾有腻腻歪歪的举止,但平日里二人的眼神中满都是柔情,行动举止中也透漏着夫妻之间才有的亲密情谊。
一切皆是那般自然,行云流水一般,仿佛是滋味刚刚好的饭菜,吃起来滋味清淡,却也能够日久天长的享用。
这让楼彦林想起幼时之时看到的父亲母亲,亦是这样的模样,让他觉得心中十分舒适。
「的确是令人羡慕。」陆雯静点头。
虽然平日里时常被塞狗粮塞的有些饱,但不得不说,贺严修和苏玉锦二人的情义,世间难求。
陆雯静这般想着,下意识看了旁边的楼彦林一眼。
而楼彦林此时也在偷偷看她。
二人四目相对,很快各自别过脸去,低下了头。
陆雯静微红了脸,许久后才道,「说起来,楼公子年岁也早已到了娶亲的时候,不知是否定下了人家?」
「说来惭愧,早些年因为家中叔伯家产争斗之事,并没有长辈为我筹划这些事情,到了后来我与小松走散,我一门心思找寻小松,待回到西缙云国之后又是各种事情牵挂,以至于到了现在还是孑然一身。」
楼彦林略犹豫了片刻后,看向陆雯静,「这话兴许问的有些冒昧,不过听闻大秦国的礼节是早早订婚,陆小姐又是国公家的千金……」
欲言又止。
陆雯静却是咯咯笑了起来,「我啊,现如今还无人上门提亲呢。」
看向楼彦林的目光饱含深意。
楼彦林心头一轻,却又有些诧异,「这是为何?」
陆雯静生的如此明艳活泼,家世更是显赫,想要结亲的人,只怕是要将陆家的门坎都踏破了才对。
「大约是畏惧我祖父和父亲吧。」陆雯静抿嘴直笑,「两个人皆是凶神恶煞的,单单是一露脸,便将一干人等吓得后退十里之外。」
陆雯静这般玩笑,引得楼彦林笑声连连,「陆小姐说笑了,我看平日里定国公和陆将军皆是十分和善,平易近人。」
「那是因为你此时对于他们来说是外人,而非是要上门提亲之人,祖父和父亲自然不会冷眼相待。」陆雯静咯咯笑道,「你若是不信的话,那就试一试,看祖父和父亲态度会不会大变样?」
试一试?
试什么?
试着登门陆家,前去提亲吗?
楼彦林顿时一愣,在看到陆雯静语笑嫣然时,不由得心头一紧。
想起在石林县中陆雯静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看到陆雯静满是深意的双眸,楼彦林有理由相信,她对他颇有情谊。
楼彦林喉头滚动,清了清干涩的嗓子,下意识便想张口来上一句「试试便试试。」
但西北风刮来的寒意,让楼彦林顿时彻底清醒。
双手紧握了缰绳,楼彦林抬眼看望茫茫的远方。
北仑郡就在前方,但此时却看不到。
就好像他根本看不到到了北仑郡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一般。
虽然一切计划的很好,但万事皆有不测,倘若余太子夺政并不顺利,他们楼家往后便是万劫不复,而他兴许也已经不在这个世上。
眼下说这些事,似乎变得没有意义起来。
楼彦林将话咽了下去,更是低了头,半晌不言。
陆雯静抿了抿嘴。
风刮的一阵强过一阵,伴随着日头的西沉,越发让人觉得这天儿冷的厉害。
一向不怕冷的陆雯静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拢了拢毛领子。
继续往前赶路,直到傍晚。
马匹需要歇息吃草,众人便选在了一处背风之处,燃起篝火开始做饭取暖。
整只的羊架在火上炙烤,只烤的表皮酥脆,香气四溢。
待烤熟之后,直接用刀片了羊肉下来,或蘸上盐粒儿,或直接入口,皆是清香可口,鲜美无比。
苏玉锦来的时候带了一些自己配的烤肉料,撒在那热气腾腾的羊肉上,一口下去,香浓美妙。
其他人闻到这样美妙的香气,接着来问苏玉锦讨上一些粉料来尝一尝。
而吃完之后,皆是赞不绝口。
就连慕容坚和吐谷浑俊鸿也连连感慨,「平安郡主这蘸料配上这现烤的羊肉,滋味极佳,从前从未吃过呢!」
「西缙云国牛羊丰富,又是放牧养出来的,羊肉远比我们大秦国圈养出来的羊肉滋味鲜美,肉质鲜嫩,所以你们这里吃羊肉时,大都不用太多额外的调味料,吃起来便能滋味极佳。」
苏玉锦笑道,「而大秦国的羊大多是圈养,羊肉滋味比这里要差上许多,需得辅佐以蘸料,方能吃起来美味,眼下这西缙云国的羊肉,配上这滋味浓郁的蘸料,取了两者优势,自然美味。」
苏玉锦说的是实话,但在其他人看来,却觉得她是自谦,将这好吃的原由都归结到羊肉上,越发对苏玉锦多了几分尊重和钦佩。
毕竟先不说这羊肉,就苏玉锦就着这石头片做出来的烤饼,便别有一番滋味。
而且若是没记错的话,方才见苏玉锦指挥底下人跟她一起忙碌时,只用了不多的面粉,却做出来了这么多的饼子。
拓跋余有些诧异询问苏玉锦这饼子中的秘诀。
「说来惭愧。」苏玉锦笑答,「这其中并无什么神奇之处,不过只是做饼子的时候,在面粉中掺杂了一些碎碎的麸皮,这样做出来的饼子既耐吃,也别有一番风味。」
「且这段时日一直在赶路,终日坐在车中或者骑马,饿了大多是以肉干或者烤肉为食,吃上一些粗粮,能够促进肠胃蠕动,避免腹中不适。」
「原来如此。」拓跋余连连点头。
他在雪岳府的这段时日,也时常听闻苏玉锦医术超群,更见识了苏玉锦给旁人看诊时诊断用药准确,心中颇为敬佩。
而此时见苏玉锦这医术并非仅仅用于急症难症,甚至连日常饮食也顾及的周全,心中的敬佩更多了几分。
更觉得请了苏玉锦一同回北仑郡是一个十分明智之举。
父皇的病症,必定是有救的。
拓跋余心中一阵欣慰。
接连又赶了两日的路,离北仑郡也越发近。
抬眼瞧着前面的路,陆雯静感慨,「这赶了几日的路,倒是颇为顺利。」
虽说他们一行人护送拓跋余回北仑郡也算是悄然行动,可整个西缙云国形势复杂,各部族中不免有拓跋端的人,且他们一行人人数众多,如此浩浩荡荡,只怕拓跋端早已知晓了他们的行程。
知道了却没有行动?
陆雯静有些诧异。
同样诧异的还有其他人,尤其是慕容坚等人。
自接到拓跋余开始启程往北仑郡时,他们已经做好了应对各种袭击的准备,但现在却是一路太平无事。
甚至安静的让人觉得蹊跷。
莫不是,这拓跋端在想什么别的阴损招数……
就在众人心中各自盘算着时,却听到有哒哒地马蹄声由远及近,接着便看到寒风中有一行人正从远处冲过来。
慕容坚见状立刻高声喊道,「保护太子殿下!」
众人闻言,立刻行动起来。
或翻身下马,或将胯下马匹驱赶到拓跋余等人的四周,将他团团围住,但无论此时做什么,皆是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转眼间,奔驰的骏马已是到了跟前,而骑在马上的人二话不说,只拿着手中的斧头、大刀等,朝着面前的人砍去!
该来的还是来了!
所有人心中一沉,而侍卫们更是与来人厮杀成了一团。
来人并不多,大约只有三四十个,但来人显然服用了所谓的神水,成为了力大无穷的神兵,此时双目通红,杀意腾腾,出手更是凶狠无比。
吐谷浑俊鸿啐了一口,喝骂道,「这神兵本就是害人之物,这拓跋端竟然还死性不改,是想让神兵发狂,杀尽所有部族不成!」
说话间,手中的板斧已是砍下了一个神兵的头颅,因为心中恼怒的缘故,甩手扔的老远。
「拓跋端做事不择手段,若想让整个西缙云国太平,就得除掉他!」慕容坚越发觉得整个慕容氏部族转而选择支持拓跋余简直是再明智不过的举动。
若是让拓跋端继续统治整个西缙云国的话,只会让整个西缙云国走向覆亡!
贺严修和陆雯静此时并没有说话,而是与侍卫一起,合力解决那些神兵。
伴随着头颅被一个个砍下,那些神兵的尸体陆续倒在了地上。
几十个人,一个不落,此时堆成了小山一般。
枯黄的地上,流满了鲜血,瞧着触目惊心。
「神兵也不过如此。」吐谷浑俊鸿啐了一口,更是嗤笑,「这拓跋端大约也是无人可用了,只派了这么点人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挠痒痒,给老子来解闷的呢!」
「我看未必如此。」贺严修看着已经跑远的几匹马,拧眉沉声道,「应该只是派一些人来探探虚实,看一看咱们这边人的状况。」
「还是要小心一些,只怕接下来的几天里,还会有这样的伏击。」
而且次数不会少。
贺严修此言一出,所有人皆是觉得十分有道理,心中更是提高了几分警惕。
死的那些人虽然是听从拓跋端助纣为孽的叛军,但到底是西缙云国人,拓跋余还是吩咐人就地挖了土坑掩埋,也算是让他们入土为安。
待收拾完这一切后,众人接着前行。
而接下来的几日内,如贺严修所言,陆续又经历了几场伏击。
仍旧是几十个人,或是上百个人,其中不乏有力气无穷的神兵。
虽然贺严修一行人侍卫极多,慕容坚带领的军队也算得上身手矫健,但仍旧因为接连几场的伏击后,伤亡人数不少。
但胜在原本人数众多,倒也仍旧能够护送拓跋余继续前行。
而到了北仑郡附近时,侯氏部族率人前来迎接,让护送拓跋余的部队变得越发壮大。
「到了这里,太子殿下也就可以尽管放心了。」侯氏家主侯善明道,「皇城护卫首领贺若布已经诛清余孽,恭候太子殿下多时。」
拓跋余闻言,心头顿时一喜。
第581章 蠢笨
原本他还担忧待到了北仑郡后,接管皇城护卫军要花上不少的精力和时间,没想到贺若氏部族也已经转了风向,选择支持他。
拓跋余松了口气,却又担忧询问,「父皇此时如何,可还一切都好?」
「据说国主久病在床,身体十分虚弱。」侯善明拧眉,「但也已经派了大夫去诊治,应该并无大碍。」
「那就好。」拓跋余再次吐了口气。
因为担忧父皇拓跋宏的身体,拓跋余没有耽搁,自到了北仑郡后,便立刻前往皇城。
贺严修等人一同前往。
到了皇宫门口,皇城护卫军贺若布亲自前来迎接,领着众人往皇宫内走。
既到了皇宫,有皇城护卫跟随,慕容坚和吐谷浑俊鸿所率领的军队以及贺严修一行人随行的侍卫,皆是在宫外等候,只带了一些贴身的侍卫,不过几十人一同进了皇宫。
穿过各处宫宇,一行人抵达了拓跋宏所居住的宫殿。
宫殿布置的富丽堂皇,四处角落里皆放有焚着的香炉,正飘出袅袅青烟,散发着丝丝甜香。
苏玉锦抽了抽鼻子,伸手揉了一揉。
「怎么了?」贺严修暗中握了握苏玉锦的手。
虽说现在一切顺利,身边更有许多护卫,但到底是身在北仑郡的皇宫之中,西缙云国此时形势动荡,心中不安也是情理之中。
「没什么。」苏玉锦放下手,「只是觉得这香的味道有些重,且从前从未闻过这样味道的香。」
「西缙云国盛产香料,有许多部族擅长炮制香料,想来这是皇宫专用的香料,外头并不常见吧。」贺严修猜测。
「嗯。」苏玉锦点头。
如贺严修所说,西缙云国香料种类极多,且又擅长制香,兴许这只是皇室内的传统,必须要焚香而已。
但虽然如此想,苏玉锦仍旧对这有些呛鼻的香味觉得十分不适应,眼看贺严修和陆雯静也是连连皱眉,苏玉锦打开随身携带的荷包,取了几个药丸出来。
一枚塞进自己口中,其余的则是分给贺严修和陆雯静,「提神的,含在口中,会舒服一些。」
既然是苏玉锦给的,两个人也没有多想,只直接按苏玉锦所说的,将那丸药含在了口中。
丸药里有薄荷,一入口后,清凉之感自舌尖而起,直冲了脑门,整个人只觉得神清气爽,也再不觉得那熏香难闻。
「国主就在里面。」贺若布引着众人往里走。
待走到内寝殿,便看到拓跋宏正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容憔悴,气若游丝。
眼看几近一年不见的父皇成了此时的模样,拓跋余鼻子一酸,眼圈亦是红了又红。
跪在拓跋宏的床前,拓跋余低声唤了一句,「父皇。」
这一声中,满是心疼,惭愧以及懊恼。
床上的拓跋宏听到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待看到拓跋余的面容时,奋力地抬起了手,在拓跋余的脸上摸了摸,待确定眼前的人当真是活生生的人时,顿时老泪纵横。
「余儿终于回来了。」拓跋宏声音沙哑。
「是,儿臣回来了。」拓跋余握着拓跋宏此时如同干枯树枝一般的手,哽咽道,「父皇放心,儿臣已经召集了许多部族,一定能帮父皇将朝政夺回,将拓跋端送到父皇面前发落!」
见拓跋余话说的斩钉截铁,拓跋宏的嘴张了又张,始终没有说出话来,只是看向拓跋余,眼神复杂。
「父皇此时身体虚弱,先不必想太多,一切都由儿臣来操持。」拓跋余站起身来,「儿臣此次回来,带了一位神医,让她来帮父皇看诊,父皇一定会尽快好起来的。」
拓跋余往一旁挪了挪,向苏玉锦拱手,「有劳了。」
苏玉锦欠身点头,俯身查看拓跋宏的状况,伸手为其搭脉。
刚将手指搭上其脉搏,苏玉锦的眉头顿时拧了起来,「嗯?」
接着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贺严修见状,忙走到了苏玉锦的跟前,将其护在身后。
「可是有什么不妥?」拓跋余见状惊诧无比,心头更是一紧。
莫不是父皇……
回天乏术?
「是有不妥。」苏玉锦咬了咬牙,满脸警惕「此人脉搏强劲有力,身体康健,根本不像是病入膏肓之人,且方才我查看瞳孔时,此人双目清亮,不像是寻常年迈之人的眼睛。」
床上躺的,应该不是拓跋宏!
贺严修一颗心顿时沉了一沉,手已是下意识握在了腰间。
拓跋余亦是一惊,「这是什么意思?」
「到了这个份上,竟是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倒也足以说明你拓跋余是个十足的蠢笨之人。」
话音落地,拓跋端慢悠悠地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睨了众人一眼,嘲弄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拓跋余的身上,「如此可见,你也不配执掌朝政。」
拓跋端此时在这里?
拓跋余神色阴沉。
慕容坚,吐谷浑俊鸿和候善明三人惊愕不已,「你怎会在此处!」
「寡人若不在这里,又该在哪里?」拓跋端轻笑。
「住口!」吐谷浑俊鸿喝道,「国主在此,你也敢自称寡人?」
「寡人若是不配,还有旁人配吗?」拓跋端抬了抬手,指向床上的「拓跋宏」,「难不成,你说的是他?」
「拓跋宏」闻言从床上立刻起身,动作敏捷而利索,更是伸手将脸上及手臂上的伪装尽数撕下。
待露出原本的面容后,众人这才看清,这根本不是拓跋宏,而是一个年轻但并不认识,似乎是侍卫模样的人。
而那侍卫更是走到了拓跋端的面前,恭敬行礼,「国主。」
「此事做的不错。」拓跋端笑道,「倒是把所有人都骗了过去。」
这个「骗」字,让在场所有人心中皆是一痛。
尤其拓跋余,厉声喝道,「拓跋端,父皇此时何处,你将父皇如何了!」
「父皇?」拓跋端瞥了拓跋余一眼,「父皇命入膏肓,回天乏术,自然是已经仙逝离去,寡人这国主之位,便是从父皇处继承。」
父皇……
已经去世了?
拓跋余呆愣了许久,将牙咬得咯嘣咯嘣响。
第582章 冲进去
「你对外秘不发丧,只说父皇一直生病卧床,为的便是掩饰你弒父篡位的恶行?」
拓跋余咬牙切齿道,「现如今对外称父皇病重,又让贺若布假意转变,为的便是要将我们引入皇宫,一网打尽!」
「说中了。」拓跋端蔑笑着点头,「如此可见,你也不算蠢笨的无可救药。」
「来人!」
拓跋端抬手,「将这些个蠢笨不可及,到现如今还敢自投罗网的人全都给拿下!」
话音落地,立刻有侍卫进入殿中。
「就凭你们这些虾兵蟹将?」慕容坚扯了嘴角,抽出了自己身上配着的弯刀,「只怕还……」
话还不曾说完,慕容坚便觉得一阵头晕,且整个人觉得浑身无力,手中的弯刀也握不住,「哐当」掉在了地上。
拓跋余,楼彦林和吐谷浑俊鸿,以及随行进来的几个侍卫,这会子也是如此,连站也站不稳。
或瘫倒在地上,或扶住了身边的桌子和墙壁,这才勉强也能站稳。
「你卑鄙!」拓跋余的目光落在那香炉上,而后咬牙切齿,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一句话出来,「竟然将药掺在这香料之中,这般下三滥的招数,实在令人不齿!」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不拘用什么办法,能够达到目的,便是极佳。」拓跋端面对拓跋余的指责不以为然,反而是嗤笑了一番,「若是万事皆讲究理法,那才是真正的迂腐,大哥活了这么多年,竟是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当真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国主还是不要跟这些人多说废话,免得浪费了口舌。」大巫师走到跟前,提醒道。
如拓跋端所说,胜者为王,其余的都不重要。
此时能够将一干人等尽数捉拿,稳固朝政即可,那些个耍威风找存在感的事情,在他看来,当真不重要。
拓跋端脸上的神情顿时一滞。
此次能够将这些人一网打尽,皆是因为大巫师所献的计策,大巫师此次功不可没。
但功劳归功劳的,大巫师即便地位崇高,却也是为他这个国主效力的,是奴仆,是不能越过他这个主子的。
这会子打断了他的兴致,实在让人很不爽。
「大巫师身体一向不好,此次之事又劳心劳力,辛苦的很。」拓跋端吩咐了身边的人,「先请大巫师去歇息,寡人随后再去看大巫师。」
大巫师明白拓跋端此时心中所想,只眯了眯眼睛,并不多反驳,只点了头,「多谢国主记挂。」
而后便跟着侍从抬脚离去。
临走前,瞥了一眼与其他人一般同样中了毒,此时正有气无力瘫坐在地上的贺严修等人。
而此时的贺严修,亦是察觉到了大巫师的目光,却是并顾不上多去看这位大巫师,只偷偷给陆雯静使了个眼色。
而陆雯静,亦是点了点头,顺势握紧了早已藏在袖中的短匕。
她和贺严修因为含了苏玉锦给的丸药,此时并没有中多少毒,也没有头晕和乏力的症状。
眼下情况危急,需要靠他们两个来挽救局面。
而此时对手颇多,他们却只有两个人,那便只能擒贼先擒王了。
贺严修和陆雯静两个人眼神交流,更偷偷打了几个手势,共同确定好行动策略后,贺严修率先站起了身。
先是从腰间抽出自己的长剑,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了旁边慕容坚的弯刀。
左手执剑,右手握刀,贺严修行动迅速敏捷,将身边最近的两个守卫解决掉后,直接扑向了拓跋端。
陆雯静亦是快速行动,踹开身边的人后,手中的短匕割开了其喉管,而后则是去解决拓跋余身边的那些人。
而苏玉锦在陆雯静清除了身边的障碍后,只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拿了银针出来,到了慕容坚和吐谷浑俊鸿身边。
以银针封穴,阻止毒素蔓延,而后将丸药分给他们服用,再拔掉银针换了穴位来扎,好促使解毒的丸药能够快速被吸收。
几乎是片刻的功夫后,慕容坚和吐谷浑俊鸿便觉得头晕无力的症状好了许多,虽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已然是能够握刀拿剑,于是随便寻了趁手的武器,跟拓跋端手下的人厮打了起来。
拓跋端身手了得,身边的护卫更是十分出挑,虽然贺严修和陆雯静皆是功夫不俗,但碍于方才到底受那香炉中焚烧的毒物影响,此时并不曾能拿下拓跋端。
慕容坚和吐谷浑俊鸿等人则是奋力地将殿中那些拓跋端手下的护卫给解决掉。
但拓跋端此时掌控着皇城护卫,源源不断的护卫从外涌入,将贺严修等所有人尽数围在殿中。
拓跋端在厮杀中也没占到多少便宜,甚至脸颊上被贺严修的剑锋扫到,血珠直冒。
「将他们围困在殿内,放火烧死他们!」拓跋端怒吼。
既然无法活捉,那就只要了他们的尸首就是!
护卫们闻言急忙去拿灯油和火折子,而贺严修见状,则是劈手夺了一个火折子过来,趁着陆雯静帮忙,他能腾出空的间隙,点燃从怀中摸出的对象,点燃后从窗户处扔了出去。
引线燃烧,待彻底烧完后,嘭的一声,蹿向空中,在空中发出刺眼的光芒。
宫外等候着的时丁和杜松等人,看到这样的信号,心底皆是一沉。
以此为信,说明此时的贺严修和苏玉锦等人正遭遇不测。
「冲进去!」时丁和杜松翻身上马,挥动着手中的长枪,振臂高呼。
跟随贺严修一行人前来的大秦国侍卫们,齐刷刷地应了声「冲!」
声音响天动地,震耳欲聋。
不待这声音落地,所有人向宫门口涌去。
眼看着这些人已经解决掉宫门口的护卫,往里冲了进去,那些跟随慕容氏部族和吐谷浑部族的士兵和守卫在犹豫了片刻后,亦是跟上。
一路厮杀着往里走,时丁更是率先领着一些身手不俗的暗卫们飞檐走壁地率先赶到贺严修身边来帮忙。
有了时丁等人的援助,原本已经处于劣势的贺严修等人顷刻之间有了翻身之势。
所有人越发看到了希望,此时振奋无比,越发有了力气和拓跋端等人拼命。
人倒下了一个又一个,血流遍地,整个皇宫中此时犹如炼狱一般,陷入了极大的混乱。
冷眼瞧着这一切,大巫师的眼睛眯了又眯,最后竟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主子已是尽心谋划,几次劝说这拓跋端在这些人来的路上多设上一些伏击,好削减了其人手,偏生这拓跋端刚愎自用,只当到最后必定能拿下拓跋余等人,对主子的话全然不听。」
跟在大巫师身边的小厮亦是冷言冷语,「将好好的事办成这幅模样,估摸着这拓跋端也再无能够翻身之力了。」
「一条路越走越窄,最终竟是走到了死胡同,只能说是他命数如此,怨不得旁人。」大巫师再次啐了一口。
能将到嘴的鸭子都放跑的,只能说没有当皇帝的命格!
也是活该!
剩下这些话大巫师并没有说出口,但此时瞧着这一场厮杀,眸中的光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
虽然这拓跋端属实无用,但若是此时拓跋端一倒……
他的仇,还能靠谁来报?
不过这话又说了回来,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万事还是得靠自己才行。
不如……
大巫师抬眼往远方望去。
那是大秦国的方向,也是他多年不曾踏入之处。
既然那里是他生不如死之处,那就干脆从那里开始,也让旁人尝一尝这样的滋味!
「走。」大巫师说话间,已是抬了脚。
「主子。」小厮急忙跟上,「我们要去哪里?」
「回大秦!」大巫师咬牙,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一句话。
小厮略愣了愣,但晃神间见大巫师已经走远,急忙追了上去。
宫殿内的厮杀,又持续了许久。
拓跋端再次被贺严修一脚踹了出去时,踉跄后退了许多步后,摔倒在了地上。
挣扎着爬了起来,将手中的一把断刀扎入地中,拓跋端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大口地喘着粗气。
看着面前稳稳站着,气息并不紊乱,甚至连衣裳都没有任何不整之处的贺严修,拓跋端咬牙切齿,恶狠狠地冲地上啐了一口。
他可是西缙云国第一高手,难不成到了这贺严修跟前,竟能如此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