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这样歇斯底里的性格,平日压抑着、控制着,不轻易生气,一旦发起火儿来,就是难以扑灭的燎原之怒。
黎渡被她吓了一跳:“微微,怎、怎么了。”
“我跟你很熟吗!叫什么微微,我没名字?”
“不是……你好凶哦。”黎渡有点玻璃心,委屈巴巴地说,“干嘛凶我啊。”
“谢薄是个没有心的混蛋,你对混蛋言听计从,还指望我对你有好脸色?”
黎渡大概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
他没说什么,启动引擎,驶上了公路。
望着前方黑漆漆的道路,隔了很久,等小姑娘稍稍火气消了,他才开口:“他或许是混蛋,但不是没有心。”
想到刚刚的情形,男人笑了下,“看不出来吗,薄爷都快嫉妒疯了。”
车上,楚昂全然未曾察觉谢薄不对劲的情绪。
他随手捡起谢薄手边置物台上的一颗石榴,笑着说:“不知道你喜欢吃石榴,车里都放着这么几个?”
谢薄单手掌着方向盘,视线平视前方,没有回应他。
楚昂习惯了他不想说话就不说话的随意性格,兀自低头给林以微发消息。
谢薄视线扫过了他手机界面,刺眼地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企鹅头像。
嗖嗖嗖的微信消息提示音,何等尖锐,如同刀片凌迟皮肉。
谢薄是嫉妒了,发了狂一样的嫉妒。
在这短暂的几分钟里,他反复确证了一件事——
林以微是他的,独属于他一个人。
“碰过她吗?”谢薄开口的第一句话,质问的语气,问楚昂,“到什么程度了?”
楚昂露出了大男孩天真爽朗的笑容:“说什么呢,我们刚认识没两周,当我是你啊。”
玩笑的调子,谢薄却一丝一毫的笑意都挤不出来。
纵使没有,他的嫉妒也如同炉中火焰,烧得沉闷又暴烈。
谢薄身边朋友很多,花团锦簇,热闹非凡。
但真的能视为知己好友的、就那么两三个,楚昂是其中之一。
“你喜欢她?”
“很明显吗?”
楚昂低头,反复浏览着她半年可见、却为数不多的生活分享朋友圈,“我觉得她是个很单纯、并且热爱生活的女孩,我对这样的女生毫无抵抗力。”
他滔滔不绝地分享着,“第一次遇到她,她在便利店门口用火腿肠喂小猫,阳光照在她身上,好像仙女一样,在闪闪发光。原谅我这么贫瘠的形容,反正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我对她一见钟情了。”
谢薄在脑海里勾画着、想象着她在阳光下俯身喂猫的美好画面,嫉妒几乎让他无法顺畅呼吸。
他太清楚那张祸水红颜的脸,在那样的画面中,会美成什么样子。
楚昂继续说:“她给我的感觉就是努力上进,单纯美好,我想好好照顾她。”
谢薄轻嗤:“你是不是瞎了,看不出她装纯?看不出她多有心机,她愿意跟你出来玩,显然是有所图谋。”
“………”
他很少,很少对一个女生有如此刻薄的评价。
楚昂惊讶地望向谢薄,却并没有在他眼底找到一丝一毫的厌恶……
楚昂看出来了,他和林以微很熟络。
只有熟络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不熟就只剩下客气礼貌,就像这段时间楚昂和她的相处。
“谢薄,你怎么会这样说?”
“看在朋友的份上劝你,你玩不过她,趁早撤。”
“难道你和她谈过吗?”楚昂一颗心拔凉拔凉的,“别说她也是你身边的花花草草之一。”
谢薄眼尾肌肉颤了颤,片刻后,喃了两个字:“不是。”
楚昂松了口气,却又听他缓缓开口,如恶魔的低呓——
“她是我的情人,我们睡过。”
“鬼晓得。”黎渡皱眉,“薄爷开车应该很稳的。”
好在,黑色超跑驶过一个弯道之后,重新归于平稳,没再表演刚刚的危险动作。
黎渡保持着一定距离,跟在他们身后。
谢薄甩开了楚昂的手,皱眉说:“疯了你?还抢方向盘,想跟我同归于尽?”
楚昂眼底有难以压制的痛苦,眼睛都红了,狠狠瞪他一眼:“你胡说八道,她不会的!绝对不会!”
谢薄轻嗤,眼底带着戏谑:“所以在你看来,她跟别的男人睡过,比跟别的男人谈过恋爱,更让你痛苦。楚昂,你是喜欢她单纯,还是喜欢贞洁烈妇?”
楚昂勃然大怒:“谢薄,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像你这种游戏人生的富二代,你懂什么是喜欢吗!你什么都不懂!那种看到了世间最美好的事物、努力想要珍惜她的心情,你根本不懂!”
谢薄的手隐隐攥紧了方向盘。
也就楚昂这傻逼,连黎渡都不敢这样对他说话,换任何人,早就被他一脚踹下车了。
楚昂不会千依百顺捧着他,奉承他,他有自己的脾气,也有自己结交朋友的原则。
谢薄喜欢跟有原则的人交往,而不是像池西城那种身边一大堆跟班,有什么意思。
“我是不懂,我也不需要懂,我想要的一切,唾手可得。”他眸光平静地看着前方,“因为我想要她,她成了我的女人,没有拒绝的余地,就这么简单。”
“但她不爱你。”楚昂冷冷说,“你永远不能得到别人的真心,谢薄,一旦褪去谢三少爷的光环,她就会像得到自由的小鸟,离你而去。”
这句话仿佛一个冰冷的诅咒,种在了谢薄心里。
几辆拉风的跑车停在了会所门口。
一下车,林以微自动站到了楚昂身边,主动地牵起了他的手。
楚昂受宠若惊,不知所措,手抖得厉害。
女孩的手软绵绵的,是楚昂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柔软,他的生活永远粗砺坚实。
他知道,自己应该甩开那双手。至少,在明确了关系之后才可以,而不是现在这样暧昧不明。
这样子……他算什么。
然而,楚昂没有甩开的决心,他任由她牵着,仿佛他们真的是一对生涩又甜蜜的小情侣。
楚昂的心都被蜂蜜浸泡了,甜度超标。
走进包厢,两人坐在角落的位置,也不点歌,也不吃东西。他们轻声耳语,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悄悄话。
在外人看来,他们好像真的在谈恋爱。
楚昂翻开扣扣空间相册,给她看他们平日训练的照片,看完大学的,又给她看他小时候的照片。
林以微表现得兴趣盎然,不仅认真听着,还会问很多问题——
“哇,昂哥,你小时候这么胖?”
“对啊。”
“现在身材看起来好好。”
“因为没女孩喜欢,高中那年下定决心要减肥的。”
“敬佩所有能减肥成功的人,我就不行,我喜欢吃美食,喜欢海鲜和一切价格昂贵的食物。”
“你喜欢海鲜啊,我下次带你去一个吃海鲜的好地方,不用很贵也能吃到。”
“好啊。”
两人说着悄悄话,时不时发出一声低笑,仿佛不管周围有多少人,多么喧嚣吵闹,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
林以微眼神无意间扫到了谢薄。
他坐在沙发边,无处安放的大长腿踹着软包凳。
他一直在看她,一直在。
琥珀般漂亮的眸子深不见底,一股子慵懒劲儿萦绕全身,如同疏离戏谑的看客,欣赏着她竭力表演的好戏。
林以微表演痕迹的确很重。
她必须要和楚昂保持亲密的关系,不是为了报复谢薄,而是缓解池西语心底的疑云。
果然,池西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见他们举止亲密,就像一对儿热恋小情侣似的,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尽管谢薄看出了她故意和楚昂装亲密,仍旧感觉血液缓慢流失,虚弱无力。
池西语端着杯子走过来,要跟他们喝酒,林以微低声对楚昂撒娇:“我酒量不行,你帮我喝。”
“好啊。”
楚昂头脑晕乎了,拿起了杯子,一饮而尽。
池西语笑着说:“楚昂,你可要好好对微微啊,她是我最好的闺蜜。”
不知道是微醺还是羞涩,楚昂脸颊泛起潮红,用力点了点头。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一定会。
池西语看着他们,心里舒服多了,顺畅多了。
过了会儿,黎渡走过来翻了翻谢薄的烟盒:“没了?”
“嗯。”
池西语连忙说:“谢薄,我去给你买。”
“谢谢。”
林以微冷淡地扫他一眼,他修长的指尖扔掉了空烟盒,下颌微抬,眼里挂着理所当然。
她觉得谢薄有时候真的讨厌的没边儿,谁受得了,也就池西语能受得了。且黎渡和谢薄的默契配合,显然是故意将池西语支开,不知道又憋了什么坏。
“我陪你吧。”林以微连忙起身,陪着池西语走出去。
“嗯,你最好了!”
街头,冷风瑟瑟,走不多远就有一家便利店。
池西语对他的烟了如指掌,对便利店老板报了名字,一款外国烟,老板并没有从货架上取烟,而是在柜子里翻找之后,拿了出来。
池西语似乎很懂,煞有介事地跟林以微介绍说:“国外的很多牌子,店里不公开卖的,但有,要问了才会拿出来。”
想来,她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林以微真的想不通,一个家世优渥的富二代大小姐,为什么需要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
如果她是池西语,她会当一个骄傲的公主,脑子抽风了才会这么卑微地追男生。
什么男人她都不会放在眼里,要真的喜欢,她会让他当她的情人,是否许诺未来,林以微也要慎重考虑,精挑细选,选一个最最最优秀的男孩。
反正,谁也不能让她低头乞怜。
又在做公主梦了,她不是公主,连当灰姑娘的资格都没有。
她低头,看着胸口这枚不知道什么材质冶炼的古铜黄十字架。
如此精致的饰物,她从小便佩戴着,应该是她父母留给她的,可他们在哪里呢,为什么不要她了?
两人走在冷风瑟瑟的冬日街头,池西语似乎没有立刻回去的打算,带着几分微醺的醉意,对林以微说:“他对我没感觉,我很清楚,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你看刚刚,他把我忘了。”
这些话,池西语是不会对许倩熙讲,也不会对姐妹团任何一个女生讲。
在她们面前,池西语必须保持骄傲,保持幸福,才会获取更多羡慕,填补她空洞的虚荣心。
但她在林以微面前,展露了自己最虚弱的一面。
林以微脸上挂着伪饰得刚刚好的表情,担忧地望着她。
她想,她已经走进她心里了。
“西西,你这样子真的很累的,很让人心疼。”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不喜欢我,否则就不会跟那么多女生暧昧不清,他也不喜欢她们,他只喜欢他自己。”
池西语抱着身子,委屈地蹲在地上,“但我能怎么办,我就是喜欢他,说不出来的心动和喜欢。”
“我明白的。”林以微蹲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我懂你的心情,女孩子总是特别容易受伤。”
她说着自己并不认同的话语,贴心地安慰着她。
越是这样,池西语越是自怜自艾:“因为喜欢,我甚至希望他欺负我,但他不会,他对我比对白开水还淡。”
“所有人都觉得谢薄对你很好,很温柔。”
“是,是很好,礼貌客气的好,疏远的温柔,你能懂那种感觉吗?”池西语抓着她的手,“我甚至不觉得他对我有欲望,在我面前,他所有的笑容都不是发自内心,他戴着面具,我看不清他的心。”
“然而,他会陪伴你一生。”
“可能这是我唯一的安慰。”池西语擦了擦眼角的湿润,“我最终会得到他,就算都是假的,但池家和谢家的商业合作、同气连枝,这是真的。”
林以微敛眸,也收住了眸底的悯然。
是啊,一衣带水,同气连枝,如果池西语是她的敌人,那么……
谢薄也将是。
“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在外面待会儿。”池西语需要整理情绪,也要让眼角绯红消退,“我等下回来。”
“我陪着你吧。”
“我想一个人呆着,你快回去,不然楚昂要怪我把你带走这么久了。”池西语心情似乎轻松了许多,还对她开玩笑。
林以微听话地走回了会所,刚过回廊的转角,就被人擒住了手腕。
下一秒,她不受控制地被对方拉进了黑漆漆的空包厢。
虽然黑,伸手不见五指,但她能感受到男人拍在脸上滚烫的呼吸,是熟悉的气息。
“谢薄!干什么啊。”
林以微试图挣扎,但他紧紧桎梏着她,没有给她丝毫挣脱的机会。
她被谢薄重重抵在墙边,后背蝴蝶骨撞得生疼:“混蛋!”
她胡乱挥舞手臂打他,有几巴掌是脆生生打在了脸上,她都能听到清脆的响声,直到男人抓住她的手腕,按在了头顶。
“新裙子?”谢薄指尖勾着她肩上细细的吊带,“为了跟他约会,你买新裙子了?”
“这与你无关,谢薄!”
感受到他指尖收紧,林以微狠声说:“你敢碰我新裙子,试试!”
“威胁我?”
说完,林以微左肩的细带就被他粗暴地扯断了,他一口咬在她肩膀上,留下一个明显的齿痕。
林以微闷哼了一声,扬手给了他一巴掌:“裙子很贵的!”
他浑然不觉痛,反正已经被她打习惯了。
“我给你买。”
“不需要!滚吧你!”林以微心里还带着怨毒的火气,转身要走。
谢薄攥着她的裙子,她再挣扎,怕是衣不蔽体了。
“你喜欢他什么?”他贴在她耳畔,呼吸湿热,“身材,还是长相?”
“都喜欢,谢薄。”
她咬牙切齿地说,“你知道,我一向对这种身材好的男人没有抵抗力。”
谢薄咬住了她,宛如战役般的亲吻,硝烟烽火,枪林弹雨,彼此纠缠着、也斗争着,林以微咬他,他更加用力地回敬,要将彼此吞进了腹中。
林以微膝盖一软,几乎无法站稳。
“谢、谢薄!拿开。”
“拿不开。”他嘴角提了提,慵懒的调子,“so~~~taut。”
“混蛋!”
她想打他,但手臂已经没了力气。
“跟他断了。”他的情绪也上来了,贴着她耳朵,“林以微,听话。”
“你真是好好笑,分手也是你说的,分了还不让我和别的男生接触,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和他分了,还是跟我。”谢薄很坦然地出尔反尔。
“给我个理由。”她倔强地说。
“你想要什么理由。”
“楚昂可以帮我,你行吗?”
“我也可以。”谢薄捧着她的腰,让她背对着自己,“各方面的帮。”
林以微下颌微抬,闭上了眼,在惶惑担忧中容纳着他的全部:“分、分手费都给我了,谢薄,能不能讲点信用,如果下次分手,我会要更多。”
“要多少给多少。”他粗重地呼吸着,已经快没理智了。
她回头望着他,想推开却没有力气:“池西语要回来了!不行啊!”
“速战速决。”他挑开了她另一条肩带,让她最美好的风景全然展露在他眼前。
“混蛋!”
他伸手打开了墙边的开关,霎时间,房间一片通透明亮,林以微眼睛难以适应这样的光线,下意识地闭上了。
谢薄捏着她的下颌,摸出手机,拍下了两人耳鬓厮磨的合照。
照片里,他在她后面,彼此都是双颊潮红一片,眼神微醺迷离。
林以微猝不及防,回身拿他手机,谢薄退后一步,看着照片里的两个人,笑了起来:“很般配。”
“你疯了,想用它威胁我吗……”
“我用得着使这样下三滥?”
谢薄只是很喜欢这张照片,目不转睛地盯着,眸底含笑,“他说,我永远得不到你的心,但我觉得你还挺喜欢我,身体反应不会骗人吧。”
林以微想到刚刚路上谢薄的车差点失控的惊险瞬间。
不知道两人在车里聊了什么,但很显然,谢薄对楚昂摊牌了两个人的关系。
“你永远这样自以为是。”
林以微将他逼了出去,整理了裙子,转身要走。
谢薄拉住她,她转身又是一巴掌打过来,清脆悦耳的一声响,比刚刚黑暗中那几下,更痛。
谢薄侧了侧脸,却没有放开手紧攥她的手:“也就是你,敢这样对老子……”
他捧着她的后脑勺吻了上来,渴求着她的所有:“你知道这段时间,我每一分钟每一秒脑子里都是你,你倒好,没两天跟我朋友搭上了。”
“需要解决问题找别的女人,多的不是想要你的,外面就有一个。”
“林以微,我要说多少遍你才懂,我只要你。”
“别说得你有多深情,谢薄,咱们半斤八两,都是对欲望屈服的……可怜虫。”
“所以,般配。”谢薄抵着她,吻着她的颈子,她思维都涣散了。
“谢薄,你答应要帮我,不能出尔反尔。”
“怎么帮。”
林以微无所依托地抱住了他,仰着头——
“你会知道。”
林以微走进包厢,与方才进去的谢薄间隔了十多分钟。
池西语还没回来,楚昂眼底划过一丝难言之色。
谢薄随意而散漫地倚在沙发上,那双淬毒的眸子,也不再盯着他和林以微。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这股子从容劲儿,让楚昂不由得胡思乱想。
刚刚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时间里,应该发生了一些事。
他脑海不由得回响起谢薄的声音——
“她是我的情人,我们睡过。”
他开始细致地打量她,她出去的时候只穿了白吊带裙子,回来时却搭了一件赛车服外套,外套是黎渡的。
即便如此,还是掩不住她白皙如缎的颈子上,有几枚淡淡的草莓印,像过敏了似的。
他自我安慰,那是真的过敏了,不管是酒精过敏还是别的什么都好……
总之,嫉妒的毒蛇吐着信子,盘踞在楚昂的心头,煎熬又痛苦。
林以微不再和他故作亲密,但也不冷淡,叮嘱他少喝酒,兀自低头看手机,玩着消消乐。
楚昂问她:“想回去了吗?我送你。”
林以微环扫包厢一眼:“西西还没回来,等她回来,我跟她打个招呼再走。”
“好,那我陪你等。”
楚昂忽然很惶恐,怕失去她,也怕她不再像刚刚那样对他有兴趣了。
以前他觉得自己是个很有决断的人,可一遇到真心喜欢的女孩,他表现得简直像个掩耳盗铃的懦夫。
十分殷勤,给她点了一杯热牛奶,又给她点歌。
林以微也不拒绝,唱了一首莫文蔚的《阴天》。
她嗓音带着淡淡的哑,很独特,唱歌有自己的味道,就像这首阴天,烟雾缭绕的颓靡之感,与她整个人的气质,相得益彰。
谢薄和几个男孩玩骰子,动作干脆利落,只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望向她时,眼神才变得黏腻。
她就像他的精神鸦片,上瘾,渴求,痛苦的戒断反应,失败后又是更深度的沉迷……
明明刚刚已经要过,他又想了。
林以微唱着歌,她知道谢薄在看她,也知道楚昂一会儿看她,一会儿看谢薄。
她觉得,没什么意思。
很快,奇怪的气氛被打破了。
“嘭”的一声,门被人踹开,几个男人来者不善地闯进包厢。
云晖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池家少爷——池西城。
“唷,都在呢,我们薄爷也在。”池西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正好,今天一起算总账。”
池西语在会所外面跟池西城打了照面,知道他要来找茬,一路拉扯劝说,都没能拉住这位固执又满怀仇恨的兄长。
“哥,求你了别闹事行吗,你的伤跟谢薄无关!不是他啊,你要我说多少遍。”
池西城甩开了池西语:“你闭嘴。”
他左手还缠着绷带,骨折的伤势并未彻底痊愈,已经按捺不住心头燎原的愤怒,一定要找到发泄的出口。
谢薄没有起身,倚在沙发边,手上把玩着一枚钢制打火机,眼神冷淡。
冷淡,却有压迫感。
“池少,伤都还没好,又出来晃荡,你还真是精力充沛啊。”
池西城心里笃定古镇上蒙头揍他的人就是谢薄,那一拳一拳的狠劲儿,要把他往死里搞。
除了他,还能有谁!
云晖端来椅子,池西城坐在了谢薄对面:“谢薄,你就给个准话吧,那天晚上巷子里的人,是不是你?”
林以微望向谢薄,希望他别认。
然而,谢薄百无禁忌,认了就认了,轻飘飘如一片雪花鹅毛落地:“是我,怎样。”
“你他妈的!”池西城抄起桌上的空酒瓶,敲碎了往他脑袋上招呼。
黎渡立刻欺身上前,挡在了谢薄面前。
“黎渡,让开。”谢薄开口,缓缓起身走到了池西城面前。
他站起来,压迫感就更强了,椅子上的池西城瞬间矮了一头。
“谢薄,今天晚上咱们必须有个了断!”
“行啊。”谢薄手里的打火机,一开,一阖,回头道:“楚昂,带不相关的人出去。”
他眼神定定扫向了林以微。
楚昂担忧地看着他:“谢薄,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都不关你的事。”谢薄果断地说,“快滚。”
楚昂虽则担心他,更怕身边的林以微被误伤,于是道:“我们走吧。”
林以微犹豫片刻,跟着楚昂匆匆离开了包厢。
池西城倒也没有阻拦,反正今晚他要对付的是谢薄,无暇顾及其他人。
“犯不着,犯不着留下来。”林以微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地警告她,“帮不上任何忙,还会拖后腿。”
一则被误伤,二则……也怕池西城激怒之下说出什么来,池西语也在,满盘输。
她果断地跟着楚昂离开了白因会所。
谢薄抽回视线,有点寒心。
还真他妈走得头也不回,她想没想过,他是为了谁才一而再被池西城这疯狗追着咬。
走了才好。
晚上八点街头,人流车影,夜生活刚拉开帷幕。
“微微,我先送你回去,然后我还是得回去看看,不太放心,谢薄那家伙真是……”
林以微手里的打车软件已经叫了车,回头对楚昂说:“等你送了我回来,人都凉了,你现在回去看看吧,我觉得有你在,池西城应该不敢怎么样。”
“你太看得起我了。”
“不知道,你好歹是警院的学生。”
“但我还不是真正的警察……”
“你自己注意安全,实在不行别硬上,有池西语在,他们总归还算是一家人。”
陪林以微等车的间隙,楚昂纠结了很久,终于问道:“你和谢薄,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我想听你说。”他深挚的眸光紧扣着她,“亲口告诉我。”
林以微顿了顿,回答道:“我曾是他的情人。”
“现在呢?”
“现在……不太确定,他跟我提了分手,但又不想让我和别人发展新的关系,说白了,拿我当他的私人物品,就很没道理的一个人。”
“为什么!你为什么选他?是他勉强你的吗!”
林以微平静地说:“不是,是我自愿的。”
“为什么啊,我不明白。”
“我就是这样的人。”她毫不留情打破了他对她的梦幻滤镜,“我不是纯洁少女,我不是清晨看见花儿上的露珠就会惊喜地拍下来发朋友圈的女孩子,全都是装的。”
反正,也不打算和他继续发展了,林以微索性戳破了这层旖旎的彩色泡沫,“我利用周围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谢薄的权势地位,他的那么一丁点喜欢。还有你,我答应和你约会也是因为你是警院的,我想以后也许你能帮到我,如果那天问我要电话的不是你,而是你的同学,我也会给的。”
说话间,网约车已经停在了路边。
林以微上了车。
透过黑色车窗里,她望着几近心碎的楚昂,平静地说,“谢谢你喜欢我,很珍贵我会一直记得,去找个适合你的女孩吧。”
林以微没有回宿舍。
上一次,她去跟便利店老板辞职,不太想在这家穿着女仆装营业的便利店干了。
因为她,店里生意翻了好几倍,老板为了能长久留住她,居然答应在楼上收拾出了一件仓房给她当员工宿舍。
诱惑力不小。
林以微本来就不喜欢住学校宿舍,她是一个需要有独立空间来安放疲倦灵魂的人,所以她留下来了。
为了这间员工宿舍,她也得继续在女仆便利店“当牛做马”。
仓房很简陋,四处堆满了杂物和货品,小方窗旁摆放了一张单人床,作为林以微临时休息的地方。
有几个轮班的同事本来有点小嫉妒,但“参观”了如此逼仄狭窄的房间和床,他们也打消了想要跟老板申请“宿舍”的念头。
这地方能住人吗,这么小的空间、还被货品塞满了,床连脚都伸不直,难受死了。
林以微却需要这样的小空间,需要独处。
她回来之后,打开床边的充电led小夜灯,看了会儿雅思真题集,觉得脑子很乱,又拿起铅块在板子白纸上描了一些没有意义的图案……
静不下来。
在古镇,是她气昏了头,逼着谢薄去找池西城“算账”。
如果今晚谢薄出了什么事,跟她脱不了半点关系。
过于用力,铅块被她的指甲捏出了粉,手也被弄黑了。
林以微深深呼吸,让自己平静。
说到底,池家和谢家一条船,池西语还在,楚昂也去帮他了,闹不出什么大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