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山居种田养娃日常—— by随云溪
随云溪  发于:2024年0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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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萝摇头:“我找您帮忙不是在集上卖,咱进县城,您家出人,我自己也去,等于是多一个摊子,分头卖。”
陈婆子瞬间就懂了,这是这两天试了水觉得还可以,要把摊子铺大啊。
这桑氏……
陈婆子看着她:“进城要交入城费的,摊子铺大了,这要卖不出去?”
桑萝拍胸脯:“算我的,入城费也由我出。”
神仙豆腐之于她而言几乎是没有成本,所以这话她说得一点也没压力,不过想到另一桩,她正了神色,道:“当然,要去县里摆摊的话,还须得找里正办个过所,这个需得五文钱的工笔费,却需婶子您家自己出一下。”
过所相当于后世七八十年代的介绍信一类的东西,这个时空对人口流通管制颇严,想要进城或是过关口,得有能证明你身份的公验,不同阶级的人用的公验不同,平头百姓用的就叫过所。
进本县县城的过所,是得由里正拟好签字,再送到县尉处核查签章,再下发下来。
如果是往外县外州去,那就更复杂了,还需往州府报到户曹处才能批下来。
五文钱,这在乡野百姓手上也不是能随意浪费的小钱了,但好在开一次有效期限是三个月,陈婆子咬了咬牙,点了头。
没得人家给你个赚钱的活计,帮着出了入城费,还要花钱给你办过所,她没那么大的脸盘子。
下定了决心,陈婆子便道:“这是自然的,过所一会儿就能找里正去办,咱们今天过去,明天下午估计就能办下来,你是不是等会儿跟我一起往里正家去?”
桑萝有些犹疑,不是别的,实在是她今天赚的银钱已经全花完了。
“明天吧。”
陈婆子瞧她:“银钱上不凑手?”
桑萝点了点头:“今天赚的又置办了点东西。”
确定了要给桑萝卖东西了,那自然就是宜早不宜迟的,早一天赚钱就早一天回本,陈婆子也大气:“我给你先垫付,后头你手头宽松了再给我就是,不然又得多拖一日。”
她这样提了,也不是什么没本事还上的账,周转一天,桑萝也不扭捏:“那行,那我一会儿回家拿了籍书就过来找您。”
陈婆子点头,又问:“除了出人,还要出什么?桶和盆要用的话我家的都能先拿出来,你看看还缺点什么?家里有的,也能先借给你用。”
事实上,这已经不是单纯借给桑萝用了,两家算是利益结合,桑萝能多做些神仙豆腐,她们帮着卖得多,得的钱也才多。
毕竟她去帮忙支一摊的话,那是论块结算的,多卖两块她就能多拿一文钱。
陈婆子把这账算得很明白,这已经不是帮桑萝了,是帮她自己!
想到桑萝在三里村大集上一个时辰就能卖掉三十多块,陈婆子的干劲瞬间就提了起来。
老太太肯支持这些,对桑萝自然是好事,她笑道:“您就是不提,我也要厚颜来借的,桶一对,您家如果有小点儿的挑筐,就再借两个挑筐一根扁担,我家现在有两个陶盆,就我一个人的话用筐背不了两陶盆的东西,用挑的应该能更好些。”
陈婆子看她盘算得清楚,点头:“行,这些都有,我让你婶子跟你走一趟,帮你把东西送过去。”
说着就扬声喊儿媳过来,被桑萝打断:“不用,阿奶,这空的不重,我自己就能挑回去,看确定了哪天往县城去,那天一早天不亮的时候,您家看看是您还是婶子和我一起去县里,到时再带根扁担过来,到我家挑东西就成。”
把水桶和小挑筐摞一摞,挑起了东西跟陈老太太招呼一声就走了。
秦芳娘稀里糊涂从西屋出来,就看桑氏挑着自家的桶和挑筐出去,自家婆母亲自把人送到院外去了,等老太太回来,她奇道:“娘,您刚才喊我是?”
她其实更想问的是桑萝这会儿过来是做什么。
她借东西也不是第一回 ,但之前婆母可没有热情到把人送出院外。
陈婆子笑得一张脸都要开出花来了:“好事。”
一边说着一边往里去,待进了堂屋才与跟在身侧的儿媳道:“你不是羡慕桑氏摆摊子赚钱吗?过两天我就让你跟着她摆摊去。”
秦芳娘:?????
陈婆子笑眯了眼:“她过来呀,让咱帮她去县里摆摊卖神仙豆腐,每卖出一块给咱们提半文钱。”
秦芳娘眼睛睁得微圆:“卖一块给半文钱?娘,这是真的啊?”
陈婆子斜她一眼:“我吃饱了撑的唬你玩?”
秦芳娘就弯眼笑了起来:“儿媳不是那意思,就是没想到这样好的事落咱们头上了。”
想想桑氏前天在集上一个时辰不到就卖完了三十多块,想也知道这东西送到县里也会好卖,她就算没有桑氏那样的好口才,想来花费的时间略长一些,卖个三十来块也不是问题。那一天可就能赚十多文钱了。
别说十多文,就是只赚十文也划算呀。
这年头妇人在家里除了养鸡织布,其实没什么来钱的路子,养鸡能养的也有限,因为牲畜也是要粮食来喂的。
桑萝给这一份活计,这就好比天上落个陷饼,稳稳当当砸到她们家来了,砸得秦芳娘心里那叫一个火热。
陈婆子看儿媳满脸的笑,道:“她要不是气力不够,也犯不着找咱们帮忙,过两天跟着去,你有眼色些,挑那重的自己挑,进了县里她分你多少去卖,你就卖多少,别觉得是你挑去的就得归你卖了,等她回来的时候要是买了东西,你也帮着挑一挑。”
秦芳娘:“娘,这个我晓得的。”
老太太说到这里也就不跟儿媳多说了,转身就回屋开锁找儿媳的籍书出来,好等着桑萝过来,一起找里正办过所去。
陈婆子把籍书才翻出来,就听外边震天一阵哭嚎。
她紧走几步出去,小丫儿正好噔噔跑了进来,看到她奶奶就眼睛一亮,唤了一声奶,就朝陈婆子奔去。
“慢点儿,你跑这样快做什么?”
陈婆子急急说了一声,话音没落,小丫儿已经到了近前,拉着她袖子就要让陈婆子弯弯腰。
陈婆子下意识弯下腰去,才想问外边这是怎么了,鼻间就嗅到一抹酥香,有什么东西被小丫儿塞进了她嘴里。
都不用砸吧,陈婆子就知道是油渣了,这好东西,都进嘴里了,沾了口水,一时吐也不成,吃又舍不得吃,那叫一个纠结。
“哪来的?”
“阿宁姐姐给的,二哥让我拿回来给奶和娘也尝尝。”
“怎么不自己吃呀,谢过你阿宁姐姐没有?”
“谢过啦,阿宁姐姐给了四块,二哥没吃,我也省下了一块。”小丫儿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转身跑到秦芳娘跟前,拉着她娘弯腰,举着那油渣就要往她娘嘴里塞。
秦芳娘连忙别过头,又用手去挡:“娘不吃,你留着和你二哥自己吃。”
娘俩个正推让间,隔壁嗷嗷嚎了起来:“沈宁都吃上猪油渣了,咱家怎么能没有,娘,咱家什么时候熬猪油。”
那破锣嗓子,两道院墙根本隔不住,陈婆子这回听清了,是沈金。
陈婆子疑惑看孙女儿一眼:“你们吃猪油渣叫他看见了?”
小丫儿缩了缩脖子,被自家奶奶瞧着,才老实道:“我带着阿宁去找二哥的,我们也不知道他就在芦苇丛里玩呀,他要抢阿宁装油渣的竹筒,就被二哥拎开了一下。”
又补充:“没动他,就提开了一下,没让他欺负阿宁姐姐。”
两手一拎提溜起来的。
陈婆子已经能想象那画面了。
幸好,沈金那小子只惦记着吃,并不是那种碰一下就闹腾的,不然这会儿就得换个地儿打滚了。
沈金确实只惦着吃,他看着沈宁和隔壁陈家的陈二和小丫一起吃猪油渣,一人手上一块,站得稍近一点儿,那味道都快给他香死过去了。
陈二提溜他那么一下他根本没往心里去,只磨着他娘买肉熬油渣。
身后跟着的还没大人大腿高的沈银沈铁也吸溜着口水跟着闹腾。
“你确定那油渣是沈宁的?不是陈家的?”
李氏不怎么信。
沈金:“我听得真真儿的,就是沈宁的!”
六岁大的沈银和五岁的沈铁也在一边附和。
李氏眼里就闪过了疑惑,仔细想了想,这两天确实也没闻到隔壁有熬猪油的味儿。
她皱眉看向沈三:“他们哪来的钱买猪肉?”
沈三打那天被桑萝当着左右邻居怼了,又被隔壁陈婆子揭了底,这几天面上都没光,听到长房那边的事就烦燥。
“你问我我问谁?谁知道她怎么弄来的东西,粮都吃不上了,还猪肉。”
李氏犯了嘀咕:“还别说,这几天是硬气了,两个小崽子都没来要过一口吃的了。”
沈金看他爹娘只顾得在那里说些不着边的话,半句没提哪天去割猪肉,又嗷嗷哭起来:“娘,我要吃肉,我要吃油渣!”
李氏被闹得耳朵腾,转头喝道:“行了,别吵吵,不就是猪油渣吗,回头咱们家熬油也有。”
“回头是什么时候?反正都要熬,娘你明天就熬。”
李氏恼了:“谁家猪油说熬就熬,这大热的天,你以为放不坏啊?”
然后那边就又是一阵的鬼哭狼嚎,大的带着小的,屋顶都能掀飞的程度。
陈婆子:……
得,这才哪到哪呀,一块猪油渣都能馋哭,以后可怎么好?
陈婆子嚼一嚼嘴里的油渣,啧,真香。

桑萝来得很快,不巧,隔壁的闹腾才以沈金挨了一通揍跑出去歇了。
一块猪油渣引发的闹腾,桑萝完全不知道,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就是了,权当个热闹听听。
她带着籍书,又用叶片子包了半包小鱼干,汇同陈婆子一起去找里正。
陈婆子看她拿了小鱼干,想了想,也去灶屋放鸡蛋的罐子里摸出一枚鸡蛋来。
哎,又是一文钱哪。
但这过所要想办得快,还就得这么来。
十里村的里正并不住在十里村。
大乾朝百户为一里,十里村二十多户人家,显然达不到一里。
好在也不算远,就在十里村一里开外的周家沟。
里正姓周,陈婆子和里正太太算不得多熟,但也识得,把桑萝的那半包小鱼干和她带来的那枚鸡蛋往里正太太手里一塞,里正太太脸上的笑容登时热络许多。
问清来意,就把人往屋里领,又让儿子去喊周里正家来。
事情办得很是顺畅,周里正问明办这过所是进县城摆摊卖些吃食,取了笔墨,照着籍书把材料写了,收了两人十文钱,承诺次日就会往县城走一趟,明天傍晚就能来取,这事情便算是成了。
回到十里村,桑萝和陈婆子在路口分道,回了自己家就带着小兄妹俩去摘神仙树叶,得为明天去三里村做备货准备。
没错,在能进县城之前,她还得往三里村做一回挑担叫卖的货郎,怎么着得把这办过所的钱和入城费赚出来不是?
多出的时间,她带着两孩子继续在自家屋后开荒,忙得一刻也不得停歇。
中午只喝了猪肝汤,晚上桑萝正儿八经做了顿干饭。
嗯,勉强算是干饭。
毕竟只有一个瓦罐,没有专用于蒸饭用的甑,想做出干饭来真是个技术活,只能像煮粥一样,只把水放少一些,再控一控火,全凭这几天摸索出来的用瓦罐和简易灶的经验。
取米的时候,沈安看着所剩不多的米粮,那节俭的劲儿又上来了:“大嫂,咱们吃点豆饭也行吧?”
桑萝笑道:“安心吃,后边不会让你饿着肚子的,那黄豆我另有用处。”
等分饭的时候,做饭盛汤的大木勺,一人半勺。
量不多,但这是白米饭啊,光吃个白饭都能吃出香甜和幸福感来,更别说还做了一盘用了猪油、加了肉沫,有盐有酱有薄荷紫苏和野葱调味的炖茄子。
沈安吃着吃着,忽然就掉起了金豆子来,给桑萝和沈宁都整懵了,他才连忙去抹眼睫上挂的泪,又哭又笑:“大嫂,这日子好像做梦一样。”
抹着抹着,那眼泪倒越抹越多了:“要是大哥也回来了该多好。”
只这一句,就把沈宁勾得红了眼,泪花在眼眶里打起了转转,直到眼眶里兜不住,眼睫一颤,泪珠就成串砸了下来。
小姑娘侧头泪眼望她:“大嫂,大哥会回来的是不是?村里人说衙门都没有报丧销籍,我大哥说不准是还活着的,大嫂,他们说的是对的是不是?”
桑萝沉默。
原身记忆中,李氏最为气恼,时常忍不住骂骂咧咧的就有战死不销籍这一点。
因为不销籍官府就不需要给阵亡士兵的家属发放抚恤,不销籍,皇帝年初下的诏令说有战死沙场者家中免交赋税两年,这一份儿就不用免。
邻村有确定战死却迟迟未能销籍的。
所以这没有销籍还真说明不了什么,而和沈烈同一批被征走的人回来已经近半年了,迟了半年没有音讯,还能回来的可能其实已经很小。
更大的可能是战死沙场,无名无姓,无人收殓,无人埋骨。
但对着两双殷切的泪眼,真话她不忍说,不忍心去摧毁两个孩子心里最后那一丝微末的希望。
桑萝点头:“对,没有确切的坏消息那就是好消息。”
只这样一句安慰的话,两个孩子心里的那一点信念似乎就又得到了支撑,努力冲桑萝挤出个笑,一边抹泪,一边把碗里的吃食仔仔细细、一点一点,吃得干干净净。
不是这般情境还多有食欲,而是碗里的白米饭和有油水带肉的菜太奢侈,来得太不易,不舍、也不敢有丁点儿的浪费。
第二天往三里村去,正如桑萝预料的一样,连着去了两天,神仙豆腐已经不如头两天那样好卖了。
因为有从陈家借的水桶,她这天做了二十四块,就这也足足在三里村转了两圈,才卖出去了十五块,余下九块,是回程时沿路各村叫卖,这才卖了出去。
这二十四块神仙豆腐,得了三十二文钱,然后换回了三升半的黄豆,两个鸡蛋。
这一回桑萝没舍得怎么花钱,只花了三文钱买了一枚铁针,又称了两文钱的麦芽糖,另二十七文钱都带了回来,去了陈家一趟,还了陈老太太五文,还余二十二文。
这是头一回,家有余财过夜。
桑萝不知道的是,她还钱还得这样快,让马上就要去县里摆摊卖神仙豆腐的陈家人,尤其是秦芳娘格外的激动,仿佛已经能看到自己赚钱的场景了。
当天傍晚,没等桑萝来找,陈婆子早早的就跑了一趟周家沟,把两人的过所取了回来,并喊了儿媳亲自给桑萝送去了。
老太太很讲究,在秦芳娘接过那过所准备出门时就嘱咐,只让远远的站在门外喊人,绝不许往人家屋里踏一步。
桑萝这一手做神仙豆腐的手艺现在可是吃饭的绝活,陈婆子是怕儿媳误闯进去,再看到不该看的,到时生了嫌隙可就不美。
穿越到这个时空的第六天,桑萝要进城了。
秦芳娘第一天出摊,激动得一晚上没睡好,这天起得格外早,天还黑着亮,陈有田就送她往桑萝住处那边去了。
桑萝自己也掐着点,秦芳娘到的时候,她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卖东西用的荷叶和试吃用的碗、糖水、木勺之类的东西都塞在挑筐里,还有头一天傍晚桑萝带着两小的摘的六把马齿苋,这几天晒好的小鱼干也被桑萝带上,准备换几个钱。
惦着今天是要置办家什的,把昨天才攒下的二十二个钱也揣在袖袋里带上了。
沈安和沈宁眼巴巴的跟前跟后,显然也是想去,桑萝这一回却是没法:“办过所太贵,去县里就带不了你们了,放心,等以后咱手头有钱了,大嫂一定带你们去县城玩一玩。”
哄了两个孩子几句,两个小的生火做饭也都会,桑萝就放心的留了两人在家里看家,自己招呼秦芳娘出发了。
陈有田送了媳妇过来也没走,而是主动帮着挑了最重的那两个桶,秦芳娘手上没活,就把桑萝那两只挑筐接了过来自己挑着。
到最后一行三人往村外去,只有桑萝空着手。
陈有田这一送直送了有三四里,看着天色亮了,这才停下脚步,把担子给秦芳娘,自己回去。
吃了一路狗粮的桑萝终于接回了自己的担子,谢过陈有田,等人走了就跟秦芳娘笑:“婶子,有田叔待您真好啊。”
秦芳娘有些不好意思:“就一把笨力气。”
夫妻俩一样的内向腼腆。
看看桑萝弱不禁风的样儿,又问:“你挑得动吗?”
桑萝笑笑:“还行,比头一回挑的那担子水桶还是轻得多,这几天总背东西,气力也练出来些了,婶子去过县城吗?”
“去过。”秦芳娘接了这话,又有些犹疑:“但不是太熟悉,很多年前了。”
事实上是很陌生,第一回 去县城是刚逃荒来那年,就在县城门口,有富户施粥,她们这些个难民只是在城门外,连城门都没摸到过。

第二回 ,是要在十里村落户,跟着婆婆来县里当些东西和采买,那一回是婆婆进去,她一样是在城外等着,毕竟她们这些住在城外的人,进城得有过所,办这玩意儿那不是得要钱吗?五文钱,没事谁舍得花这钱就为了往县城跑跑啊。
后边这些年,家里会进县城的也就是男人农闲时进县城打短工了,她是没去过的。
这样想着,心下已经开始紧张了起来。
桑萝觉察到秦芳娘的紧张,把话题往种地上拐,问秦芳娘这时候地里还能种些什么东西。
秦芳娘昨天去送过所的时候是看到桑萝她们屋后的地有翻出一小块来的,种的还是野地里移的薄荷紫苏,心知她是要种菜。
这个是秦芳娘擅长的了,她神色渐渐松了下来。
“咱们这边的气候好,现在能种的东西还挺多的,芦菔、露葵、芜菁、菘菜、芥菜、胡瓜、葱、蒜、薤都还能种,你要是想种的话,今天回去我就给你包点儿种子。”
“那敢情好,就是我不太会种。”
秦芳娘脸上有了笑意:“不难的,到时候我教你吧。”
秦芳娘实诚,是个热忱性子,说是到时候教,后边的一路都在跟桑萝说一些种地的常识。
桑萝其实在山里住的那几年也是开了地种菜的,但原身不会啊,想要明正言顺的把菜种好,还真就得有这么一个师父,而且这时候的很多菜她其实也不知道它们长在地里是什么样子,更别说种了,因而这会儿听得很是认真。
一个教一个学,不知不觉就过了三里村,又走了没多久,终于脱离了山道,视野开阔了起来,远远的就看到前方有土黄色的城墙。
“前面就是县城了。”

秦芳娘又紧张又激动,满嘴的种地经也不觉停住了。
桑萝这也是第一次真正亲眼看到古代的城墙和城门,走得近了,发现与她想象中的宏伟全不搭边,古朴倒是真的,素土夯筑的城墙,桑萝仰头望去,目测高度最多不超过五米。
城门上方的“祁阳县”三个大字,与桑萝原本的时空后世用的简体并不相同,更似古代的繁体。
好在原身是识得一些字的,虽不如家中兄弟们一样读书做学问,但跟在母亲身边学习针黹女红和管家理事之外,一些常用字也是要学的,所以桑萝倒没有因为穿越就成了半文盲。
这会儿天色已经大亮,入城的人已经排成了长队,桑萝和秦芳娘也忙排到了队伍后边,跟着前边推车挑担提篮的百姓依着次序往前挪。
三个执矛的城门守卫,两个管进,一个管出。
“干什么的?出示公验勘合!”
桑萝忙从袖中掏出过所递了过去。
大概是为了便于保存,也或许纸张太贵,本县乡里百姓出入县城用的过所并非纸质,而是一块长方形的木牌,上边桑萝的姓名籍贯和家业等一应情况都记录在上,守卫接过看了无误,这才递回给桑萝。
桑萝早看了前面的人怎么进城,这时忙从袖中摸出两文钱递了过去:“我与我家婶子的入城费。”
指一指排在她身后的秦芳娘。
秦芳娘有些慌,把自己的过所递给守卫,等守卫放了行,忙把袖中早就准备好的一文钱递给桑萝:“我娘说的你出入城费的情况是东西卖不出去,我觉着东西是能卖出去的,这个我们自己出。”
桑萝有些好笑,不过也没推托,秦芳娘递过来,她笑笑也就收下。
她自己的东西她清楚,不会卖不出去。
秦芳娘见她接过,心下才松了一口气。
一进县城,秦芳娘的眼睛就不够用了。
这个时间点进城的人很多,大多推车挑担,带着什么的都有,但最招眼的还是这县城建筑的气派,秦芳娘喃喃有声:“这县城的房子真好,我们那一带只有王家才是这种青砖瓦房,这里家家都是啊,太气派了。”
桑萝点头,在她看来,这县城真称不上气派,但如果是和十里村比的话,确实很气派了。
秦芳娘才了几步,视线又挪到了石板铺就的路面上,粗布鞋在上面走了几步,平坦、舒服、不硌脚。
“这路太干净了,居然全都是用石板铺的,这得多少石板?”
心里又想,下雨的天走在路上,鞋子不会被泥水泡坏,又干净又好走。
等等——干净?
秦芳娘停住脚步,两手攥着扁担下系着挂钩的麻绳,看着眼前干净非常的街道,傻眼了。
她咽了咽并不存在的唾沫,下意识去看桑萝:“阿烈媳妇,咱们摊子摆在哪啊?”
这和集里不一样啊,路边一个摆摊的都没有。
桑萝看了看那些跟她们一样带着货物进城的百姓,正想说跟着他们走,就听前方不远处传来三声鼓响,有人高声唱喝:“开市喽!”
从鼓声一响,那些个挑担、推车、提篮的刚进城的百姓,行进的速度一下子就快了起来,齐齐往一个方向涌去。
原来是有专门的市集,桑萝忙招呼秦芳娘:“婶子,咱们跟上。”
人们涌入的是距城门不算远的,一片建筑环绕中的空地,是祁阳县专设的市集,刚才被敲响的大鼓,就置于市集入口一幢两层建筑的二楼高台上。
从市门往里望,市集里早已经林林总总摆了许多小摊,已经有零星几个县里的住户提着空篮往里去了。似桑萝她们这些远来的,这时候才到,算是迟的了。
进入集市一样要排队,桑萝伸长脖子朝前边看,排在最前的是个推车老汉,此时在市门处歇了他的独轮车,从袖里摸出一个铜板躬身交给了执鞭守门的胥吏。
那胥吏看了看老汉车上的几个布袋,而后才收了钱,转身将钱抛到身后一个铜盆里,递给老汉一块孩童巴掌大的长方形木牌,老汉把木牌纳入袖中,这才重新推车往里进。
秦芳娘看得嘴唇抖了抖,小声问桑萝:“这怎的还要交钱?”
排在两人前面一个中年男人转头瞧桑萝二人:“有一阵没来县里卖过东西了吧?”
这一听就是懂行道的。
桑萝忙请教:“大哥,我们是第一回 来,这刚才进城不是交过入城费了吗?进市集还收钱?”
男人看了看前边守门的胥吏,转头才与桑萝二人道:“三个月前的新规,进市集就得交市税,具体看卖什么,日常用的物件和吃用的粮食菜蔬这些不太贵重的,凡入市门,一人一文。”
他看了看两人挑的货物,压低了声提点:“你们东西多的话,交一文钱还行,市集里来往的人多,卖得快。要是少,就走街串巷挑一挑,小巷里叫卖就行了,能省下一文钱。不过要注意,别在主街上摆摊,被巡街胥吏逮住了要罚钱五文,去得更多。”
桑萝听明白了,这是官府又立了名目加了税种。
秦芳娘有些慌,这东西还没卖,她们两个人进城就先交了两文了,进市集还要再交两文,四文钱在农户来说是大钱了,这啥也没干就花掉了,不就跟往水里扔一样吗?
“阿烈媳妇,咱们分头挑担去卖吧。”
“不急。”桑萝安抚,又问那中年男人:“大哥,进这市集收钱是按人收,不论货物多寡吗?”
男人点头:“论人收。”
“那县里这样的市集有几处?一样都要收市税吗?”
男人看她没心疼钱,倒打听市集有几处,笑了笑:“两处,这边是东市,再往里走远些在县城另一边还有个西市,市税是一样收的。”
“挑担卖的话,只要不在铺石板的主道占道摆摊,只是走动叫卖的话巡街小吏就不抓吧?”
“那不抓,要稳妥点你们就在巷子里居民聚居处叫卖。”
桑萝心里就有谱了,与秦芳娘道:“县里人还不识得神仙豆腐,还是得在市集这样人多的地方才好卖一些,这头一回做生意,图的是开门红的彩头,我建议婶子进市集的好,今天的钱我给您出。”
在外边挑担叫卖不是卖不出去,但考验口才,秦芳娘内向腼腆,在外面挑担怕是嘴都张不开,那两桶神仙豆腐就难卖出去了。
秦芳娘张了张嘴:“哪能让你出钱。”
一旁的中年男人听两人说什么神仙豆腐,有些好奇,眼睛往两人挑的桶和挑筐里看了看,但一个盖着木盖,一个盖着荷叶,什么也没瞧着。
听秦芳娘话里话外为一文钱市税犯难,便道:“没钱也不要紧,进门的时候说过一会儿再交,没交税钱那守门胥吏会给一块绿牌,稍后在里边不时会有人查牌,你卖了东西有钱再补交市税换红牌就是。”
弄清楚了市税可以卖了货物再行补交,秦芳娘松了一口气,不过心中其实还是不舍得掏这钱。
桑萝已经利落取了一枚铜钱塞到秦芳娘手里,笑道:“婶子,您今儿是头一回出来做生意,就得图个热闹气象,一会儿您就挑那两桶神仙豆腐进市集里卖,市税算我的,我这边挑的东西少,又跟你是一样的东西,就外边转转,街巷里叫卖,也算熟悉熟悉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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