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山居种田养娃日常—— by随云溪
随云溪  发于:2024年0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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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子顿时笑不出来了,这回轮到石头三个人捂嘴笑。
桑萝又跟冯柳娘等人道:“婶子们等会儿带一带,别再碰上蛇或是什么东西。”
等过了一两刻钟,这才让大家出发,山谷里的妇人孩子们都动员起来,在山谷中每隔一段就安排人站一个位置,包括山洞里也让人站了进去,等都准备好了,桑萝站在峡谷入口处,方便跟外边的沈烈对接。
沈烈算着时间差不多够大家找到各自的站位了,和桑萝隔着小洞没封死的一点间隙对话,示意可以开始。
桑萝直接让帮着跑腿传话的周村正往里通知孩子们开始大声嚎。
石头、三牛和阿戌,再有巧儿、小丫儿这几个年纪小的最配合,大一点先还有些不好意思,后边嚎了第一声,倒越嚎越上头了,脖子抻得老长,拿这当个乐子耍。
桑萝心中默算着,等嚎了差不多得有三分钟多了,又让周村正传话,招呼着孩子们集合在一起,也不干别的,就让沈安领着集体扯着嗓子背千字文。
从云谷最深处,一处一处换地方,一个地方背上一段,那背得那叫一个顺溜,声音那叫一个齐整。
王云峥、许文博和魏清和全都看傻了眼。
十里村的孩子……这么厉害的吗?怎么竟全是读书识字的?
许老太太也愣住,说这些孩子之前被送进私学里读过书,这不太可能,几家人并不多富裕,没有找私学的条件,但是,儿子之前说过什么来着?
说桑萝大概出身不俗?
看领读的也是沈家的沈安,就连沈宁那小姑娘也背得熟稔极了,老太太觉得自己找到答案了,这几家的孩子,怕都是桑萝领着教的识字。
造化啊,这运道也是没谁了,不知上辈子怎么积的福。
这年头读书识字多不容易,像她儿子就是因为识字又有些手腕,才能做上大掌柜的,许老太太可太清楚读书识字的好处了。
桑萝不知道许家人的震惊,她领着大伙儿折腾了半天,把该试的都试了,沈烈这才把入口的大石挪开,回到谷中,带出去的人也陆续回来了。
逐一问过,一群孩子集体扯着脖子嚎的话,隔着山体其他地方的人都听不到动静,但峡谷入口处是能隐约听到的,半山腰那个封了的入口,在某个时间段,大概是孩子们离半山腰那个山洞最近位置也能听到。
只是读书的话,正常读书,不一起扯着嗓子喊,大概在外围小半部分时沈烈站在山谷入口处能听到动静,靠内围和峡谷中段还好,听不到。
各家大人都看向孩子们:“听着了没,咱们进这里是避祸的,以后可不敢在里边大喊大叫,读书也不用跟刚才似的扯着嗓子来,那是为了试外边能不能听到咱声音的,往后都小心些就对了,真把人招进来了,咱们这里所有人,都别指望有太平日子,丢了性命都未可知的。”
孩子们都受教,今天也是一下子看到蛇,惊得忘了,忙表示以后会注意,就连许文茵也连连保证:“我以后也不哭了。”
桑萝笑着捏捏她脸颊,这才转与周村正一行人道:“我看这几天咱们先往山谷最里边先清理出一片孩子们活动的区域来,山洞里太暗,以后还不知道要呆多久呢,也不能整日让孩子们在山洞里呆着,好好的人都得呆傻了,山谷最里边我看有几棵树挺茂盛,正好到时在树下搭个凉亭,弄点桌椅什么的,孩子们要玩儿也好,要读书习字,在那里都可以,只要别太大声,正常的交流学习是没问题的,而从山顶往下看的话,看到的也只是树。”
事实上,沈烈说过,从山顶往下看是看不清楚人的,除非是房子,才会比较打眼,这也是桑萝让把亭子盖在树下的原因了,借着树作隐蔽。
至于其他树下的地用来盖房子?那是不舍得的,这么几家人在里边呢,农家人,耕种才是生存之本,这山谷里的地才多少?种东西都不够的。
一听桑萝说弄出一块地方给孩子们玩耍学习,大家都高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提议了,当爹娘爷奶的,谁也不舍得自家孩子每天小心翼翼,要么藏山洞里,要么说个话都得压在喉咙底啊。
周村正就道:“这个好,我们一会儿也该去挑粮了,你们只管把草铲一铲,免得再有蛇藏在里边,那些个凉亭桌椅的,等我们把粮运完了,再出去弄点木料回来,到时就能动手做。”
他尤其高兴的是,几家的孩子竟都是读书识字的,有这样的氛围,他家里小的两个皮小子跟着多少也会对读书识字上心一些。
没瞧见刚才听着沈安他们那一帮孩子背千字文背得那样顺溜的时候,都傻眼了嘛,平时对认字压根不上心,这会儿好了,只能混在里头滥竽充数,就为了不丢人,以后也该知道努力了。
周村正特别乐呵。

第130章 开地/野蒜炒腊肉
孩子们再凑到一处,王云峥和许文博就很稀奇了,两人和沈安相熟,许文博又最是自来熟,凑到沈安身边就问:“小安,你们都读书识字呀?”
沈安眼睛就弯了起来,点头:“我大嫂教的,大嫂还给我做了一卷书,叫《千字文》,我们现在就学这个,你们要一起学吗?书在大山洞里,回头可以给你们一起看。”
许文博笑弯了眼:“好啊,云峥也带书了,就是这一路不离身的那个包袱,到时也借你们看。”
表兄弟两个打小亲近,所以许文博说这话一点也不奇怪,王云峥在一旁笑笑,点头,也是同意的意思。
沈安一听王云峥也有书,眼睛都亮了,想想王云峥天天背在胸前的那个小包袱,琢磨少说也得有三四卷,很是激动,又连连道谢。
他太知道有本书多不容易了,要不是有大嫂,他这辈子可能都识不得字,摸不到书。
后边就是王云峥问他《千字文》学到哪了,字能写的有多少,不止沈安,虎子几个也凑了过去,叽叽喳喳,很是热闹。
说着话,有阳光洒了下来,沈宁先看到地上的影子,反应了过来,一抬头,才发现云谷上方的云雾不知何时终于薄了,看到了太阳。
“太阳出来了!”
大家伙儿都抬头,这才终于看到峡谷周边的山到底有多高,一片哇声。
正回大山洞的桑萝几人也觉察到了,抬头看向山谷顶,原来快午时了,抓紧回去做吃食,好叫男人们早些启程要紧。
吃饭就是站在山洞里吃,人多,菜都用陶盆装着,山洞里靠外侧相对亮堂的地儿摆着一个空层架,陶盆就放在那层架上,权作了桌子用着。
粮食是各家凑的,搬进各自小家之前,太多事要忙,忙的都还是运粮这样集体的事,少不得是吃大锅饭,许家那一份五家谁也没问许老太太要,但老太太讲究,自己注意着这些,主动找桑萝借了些粮,把自家那份也交了。
中午的菜色里多了一道蛇羹,许家表兄妹三个被吓出了阴影,挟了些紫云英和芥菜,退得好远。
其他孩子倒还好,都是苦过来的,肉是多好的东西呀,哪会嫌弃呢?
不过都知道家里爹或是叔伯们一会儿要在山里十好几天挑粮呢,挑粮这种活儿可太累了,他们只背着一点东西走上一道都累得不行了,更别说要挑那么沉的粮食,还几乎不怎么能休息好。
都是懂事孩子,虽然闻着那香味儿馋吧,但没一个下筷的,都挟点素菜也跟着去山洞外吃。
孩子们疼长辈,当长辈的也疼孩子,都喊着来吃一点儿,也没忘了许家兄妹,招呼王云峥几个:“真不尝一点啊?很好吃的。”
许文茵一听这话,脸都白了,小心翼翼的又往外挪了两步。
沈宁看她又害怕又不敢往外走太多的样子,靠过去陪了陪,安慰道:“别怕了,其实你想想,咱们平时吃的各种肉,都是一样的,就是看见了和没看见的区别,而且,人没得吃的时候,肉啊什么都不用想,能有几颗米粒都是能救命的。”
她是想起从前吃不上饭的时候了。
许文茵不知道沈宁家里还有吃不上饭的时候,不过她听爹和大哥他们说起北边灾荒战乱的时候听到过,说是饿死的人很多,好多人由民变匪也是因为饿得活不下去了。
她点头:“我都知道的,就是一时还不习惯,再适应一段时间应该就好了。”
沈宁看她面色好些了,笑起来,继续吃饭,倒是许文茵,头一回吃紫云英,只要脑子里不乱想,吃得还怪香。没吃过的野菜嘛,还是自己捡的,格外好吃一些。
午饭过后,沈烈他们就得走了。
他看看这山谷,除了蛇防不了,两个入口一封,其他野兽倒是进不来,与桑萝道:“我们这一趟得先去跟许掌柜碰头,把许家的粮食先运到第一藏粮点去,不然后边外面要是太乱的话,许掌柜他们想安全送粮到约定的地点怕是都不容易,所以这一趟不一定走多久,看许家备的粮食多少,是一趟能挑完还是得运两趟,十一二天或是十三四天都有可能。”
这还是他们这些青壮走,比之带上老弱妇孺,已经快得太多,青壮们一起出动,余下的粮食少说也还得走两三趟的,要是许家的粮食多,四趟也未可知。
又嘱咐:“你们在这边自己小心些,惊蛰过了,蛇虫都出洞,夜里睡的话山洞的门关好,防蛇的药粉也别忘了在山洞口撒上,活动的话,尽量在山谷内围。”
桑萝点头:“行,不用担心我们,你们自己小心才是,不止防野兽,这一征兵征粮,山里怕是也藏了些人了,注意着些,别叫人盯上坠在后头了。”
沈烈笑笑点头,把桑萝给他备的水和吃食拿上,又让沈安和沈宁要乖,转身招呼着众人走了,自然,一起走的也包括身手并不那么敏捷的魏清和。
这一回,山谷入口处的石头沈烈封了两道,靠内围封了一道,走到夹道口外围,一行人也去找了大小合适,和山体石质相同的石头仔仔细细的填了,连缝隙也用泥砂糊上,这才算完。
两重封堵,声音要想传出去更不容易了。
等人都走了,桑萝她们也没歇着,锄头被男人们当武器带走了一小半,妇人们扛上还留在这边的农具,锄头,小尖锄,镰刀,拿什么的都有,呼啦啦一群就全往山谷内侧除草去了。
栓柱跟着挑粮的队伍走了,但像铁柱,陈二山这样大的孩子这趟都留了下来,再带上一群小的,十七个孩子的战斗力也不容小覤,论起挖草拔草割草这种事情,做起来可不比大人慢多少。
十个大人,十七个孩子,有锄头的连根挖,有镰刀的齐根割,两样都没有的,那直接用拔的,桑萝选的最茂盛的那一棵树下那一块地,并不是开着耕种,只是简单把草处理了,不能藏蛇就行,不过一个时辰就干完了。
孩子们挺乐呵,至于大人,要商量的就是另一桩事了。
惊蛰一过,耕地不歇,而他们这会儿,惊蛰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望眼山谷中,还是满地的杂草,要想不误农时,留给各家开地的时间很紧。
陈老太太和卢老太太都是种地的一把好手,周村正媳妇和甘氏也不差,都是当家的,这些事情门儿清,大伙儿凑在一处一商量,先看土质。
山谷里挨着锄出来的小道看了一圈,土质是没得说的,这地儿经年累月的也没人进来,落叶年复一年烂在地上,都化作了泥,挖一把捏一捏,都是湿润的黑土,比他们在十里村的地还好。
唯一一点,这地界石头多,太多,土也就薄,有的石头被泥掩住了,有的石头高,高出土外,开荒的话光是要清理深扎的草根和这些个石头就够呛,而且土薄的话,长草是够了,要种稻,那还差着些,后边还得想办法从外边再捣腾些土进来才成。
去年家里才开过点儿荒地的桑萝,一看这个就知道是大工程了。
甘氏问几位老太太:“这地怎么开?”
这问话,当然不是字面意思,而是地怎么分,且后边是大家一起开,还是各家开各家的?
陈老太太看看,咬咬牙:“一起开,开完再分!”
总就是这么点地,说实话,用来种菜她都不舍得,这些全得先开出来,赶着种粮!
这会儿各家的主要劳力都还在外边挑粮呢,哪还能分什么你我,先齐心一起干才是正理。
大家也都赞成,就连一向最计较的王春娘这会儿也半声不敢吱。
开荒的事情,孩子们自然也是一起参与的,这比清出树下那一片地要难,因为草根和石头都不能留,有农具的大人在前边开地,孩子们在后边各找称手的家伙刨石头,有草根残留的,顺带手把草根也刨干净。
许家表兄妹三个还是头一回干这种事,不过也知道这地对大家都很重要,而且开出来的地以后也会有他们家一份,挽起袖子跟着村里的孩子们学着,照样干得吭哧吭哧的,也不吭一声苦,一天下来,等回到大山洞里,一个个的手痛腰酸,全趴下了。
晚上蒸了白米饭,把下午清出来的野菜炒出两大陶盆来,又割了之前路上猎到的肉做的腊肉,切了片,用地里找出来的野蒜炒了。
菜还在釜里呢,已经香得一群孩子口水直咽,褥子上都躺不住了,手脚腰腿也不酸疼了,都往山洞口子上放着菜的那个木架子边凑。
也不知道是谁,肚子里明显的咕噜了一声。
桑萝寻声看去,好几个娃都揉着肚子。
她有些想笑,活儿确实是重,这会儿可不就都得饿了嘛,也不让干站着了,张罗着去洗手准备吃饭。
许老太太闻着这野蒜炒肉,也被香得不行,天知道,吃了九天的干粮了,路上虽然偶尔也能做点热食或者烤点肉吃,哪有这有釜有灶有调料做出来的香呀,何况野蒜这东西,闻一闻都开胃。
她想到一桩事,问桑萝:“咱们往后在这里边做饭菜,这香味不能传出去吧?”
桑萝往上看,摇头:“应该不会,咱们这山谷够深,又狭长,山体两侧树木还多,没等飘上去就该散了。”
气味的传播靠空气的流动,也会被障碍物阻格,树木吸附,而云谷之中各种条件都是很好的保护色。
许老太太往上看看,也觉得周边山峰实在是高,桑萝说得在理,得,这一下连最后一点顾虑都没了,乐乐呵呵开饭!
干一整个下午的体力活,再来三陶盆好菜,素菜鲜,野蒜炒腊肉香,别说桑萝他们和村里十几个娃了,就连许家老少四个平时胃口小的,这会儿也吭哧吭哧造了一大海碗。
要不是还记着这是避难呢,粮食虽存了,但不知道要在山里躲多久,能省点得省点,加之晚食不好吃太撑,在场有一个算一个,谁不想再来一碗呀!

第131章 互有托付
晚饭后烧热水轮着简单擦洗,山洞内外各用石块垒了个火堆,权作照明用,谁要擦洗,把山洞门合上,大家避出去给腾地方就是。
在路上走了九天呀,这要不是刚开春,天气还冷着,身上得馊。
等到洗漱好,换上干净衣裳,已经是戌时末了,把洞外的火堆灭了,洞口细细撒上药粉,山洞简易木门一关,就算是安全了。
鉴于白天才发现了蛇,大家都有点儿阴影,就着火光,陈老太太、卢老太太和周村正媳妇还从自家带的家伙什里翻出了油灯点了起来,一帮子人把山洞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查了个遍,包括堆了粮的货架上上下下都仔细查过,确定没有在她们没注意到的时候有蛇进过山洞,这才吹灭了油灯,由着那火堆的一点残火燃着,各家安排着在自家的地铺上睡下。
也没有躺下就睡着,第一天到这里呢,少不得都有惦念的人,亲家啊,爹娘啊,兄弟啊,自然,这惦念也只自家人凑在一块说上几句。
沈安和沈宁也有惦记的人,和桑萝小声说起来,桑萝揉了揉两小孩脑袋:“安心,你们家原也是逃难到淮南道落户到十里村的,你看,你们爷奶爹娘和二伯都没了,你们三叔三婶是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运道是一回事,有些人,趋利避害,或者说,怂、坏,或许还有一些别的她想象不出来、没办法懂的原因,总归幸存了下来,你也不能说不是一种本事。
听起来是有那么点道理,不过沈安道:“那时候有爹娘爷奶我爹娘和二伯二伯娘出头呢,他们可以躲后边,现在有谁呀,难道让小金出头?”
还挺机灵,桑萝扑哧一声笑出来,说:“悄悄告诉你们,之前许掌柜不是跟我们一起走了一程吗?你大哥后来送出挺远,记不记得?”
沈安和沈宁自然记得,听大嫂提起这一茬,沈安细想了想,想起那时大哥好像还给许掌柜作了个揖礼?
当时没细想,现在听大嫂说起这一茬,自然就想得多了些,沈安眼睛亮了亮:“大嫂你是说?”
他不大敢信,一时没敢说出来。
桑萝笑笑:“就是你想的那样,能力范围内会留心一些,所以安心点儿,小金跟你们不一样,他是你们三叔三婶的儿子,有句老话叫虎毒不食子,虽然不绝对,但大多数人对自己的骨肉还是疼惜的,他们窝在十里村,只要不是乱匪冲进村里,吃喝的事自然有大人想办法,而乱匪进村,你想想你大哥给小金备的退路,藏也能藏好些时候了。”
沈安可安心太多了,在他眼里,许掌柜是顶能耐的。
沈宁还有些没明白,问沈安,沈安附耳说了自己的猜测,沈宁也拍拍胸脯,凑到隔壁床许文茵那儿,就给了她一个熊抱。
许文茵一脸莫名,沈宁弯着眼笑:“我以后一定对你好!特别特别好!”
许老太太倒是知道一些的,那天送儿子走,她也一同过去的,沈烈托付了些什么,老太太清清楚楚,原是她自家儿子怕她们在山中,往后外边乱了,失去联络,主动和沈烈约定的在取粮点某个地方藏传递消息的竹简,才有后边沈烈请他在不影响自身安危的情况下帮忙留心十里村几位堂弟妹情况的事情。
她笑笑,摸摸孙女脑袋:“行了,累了一天,明天也得早起干活,都睡觉。”
又冲沈宁笑:“阿宁也睡吧,正好和文茵挨着。”
沈宁乐呵呵应了,两家褥子原是紧挨着的,无它,也是怕有虫,能不留缝隙尽量不留缝隙。
许文茵也不是头一天睡山洞了,虽怕有虫,但也没有别的选择,而且确实太累了,两个小姑娘靠一处躺下来,各盖着自家的被子,说上几句悄悄话就闭眼睡觉了。
王云峥和许文博睡另一边,原本还想去摸自己带来的书,就着火光看一会儿的,才解包袱,被老太太看到了:“云峥也睡,这火光看书伤眼,用功不在这一会儿,你明天早些起来再读也是一样。”
王云峥对许老太太这位姨祖母还是很敬重的,忙应下,把包袱又好好系上了,只是坐在那里,闭着眼睛嘴唇微动,默默背书。
沈安原本是想看看王云峥有什么书的,一见此,知道今儿晚上是看不着了,也跟着悄声默背起《千字文》来。
夜色静谧,渐渐只有虫鸣和柴火燃烧时偶尔响起的噼啪声,间杂着或深或浅,或轻或重的鼾声。
火堆终于也寂灭,山洞里完全暗了下来,不知过去多久,又于呼吸起伏间迎来了黎明。
云谷中开荒如火如荼,二月十五,距十里村数十里的深山之中,沈烈一行人也和等在约定山洞的许掌柜一行人碰上了头。
许家备的粮食比另五家的任何一家人都多,足足四十石!
一部分是当初帮桑萝她们买粮时就顺手给自家囤的,一部分是后边接着囤的,许掌柜自己留了一些,大部分都带着家仆和酒楼里的心腹分次运到了这边来。
至于歙州那边,早在粮食涨价之前就跟着东家买了够吃几年的粮藏妥了。
“三十石劳你们替我挑回去,交给我母亲,另外十石,赠于你们每家各两石,往后许某家小在山中,就要托诸位关照了。”
从天砸下两石粮,五家人都愣了愣,而后下意识就退了半步,一迭声的推辞,谁也不肯受。
粮食谁都爱,尤其这乱世之中,可也就是这乱世之中,粮食实在太贵了。
无功不受禄,许掌柜已经帮他们很多,带上他家小,稍加照应,份属应该,哪里敢受这样重的礼。
何况各家的粮省着吃能撑不短的时间,那山谷里他们瞧了,也能种,清苦些日子就能过下去,哪里肯受这天价的粮食?
沈烈也摇头:“许掌柜,您帮我们的够多的了,实不必如此,这些粮食我们帮着送过去,都交到老太太手中。”
看许掌柜还要说什么,周村正忙截住他话头,道:“许掌柜,这东西我们真不能要,而且各家粮食虽不算多,但省着些吃撑个两三年无碍,我们找的那地儿还能种些,真不必如此,说句实在的,真要是到了食不裹腹的时候,届时必不推辞,若那时老太太手中粮食还算富余,我们腆着脸再找老太太借上些许。”
跟来的一行人都点头。
许掌柜心说,真要是要到那个份上,这世道得乱多少年啊,照现在得到的消息来看,可能性不高,他看着众人,摇头苦笑:“总要叫我尽一份心意。”
陈老汉摆手:“这样说就外道了,您要这样见外,我们才不自在。”
乡下人朴实,既然决定带上许家,那就当自己人处着了,所谓照拂,无非是现在帮着挑点粮,以后农事上教一教,这能是多大事?怎肯要人这个好处。
陈老汉那一句话出,卢老汉就道:“就是,你要这样,这粮我们还不敢帮着挑。”
许掌柜哭笑不得,照着两位年龄明显比他大的老汉各作了个揖,道:“好,好,听老丈教诲,那就先挑过去,后边要是真有粮食不凑手的,也别为难,再与我母亲商量。”
他们一家五口,照他娘和孩子们的食量,嗯,就算孩子们再大两年,食量照成人的算,不需太省着吃,这四十石粮也够吃个五年的了,要借出一些还真没问题。
粮食的事说定,许掌柜又拉着几人往山洞更里边一些去,一边走一边道:“粮食你们不受,这两样你们可莫推辞。”
大家还没看到是什么,就隐约听到了一整片的叽叽叽咿咿咿咿。
都是农家汉子,都不需要看,已经知道是什么了,这一下子全都两眼放光。
许掌柜见此,笑了起来:“我上次看你们有挑着活鸡活鸭走,只没有公鸡,寻思着你们那地儿应该也能养些鸡鸭,就帮着诸位准备了些刚抱窝出来的鸡苗鸭苗,一路小心照料着,想来也能活,各家分一分,往后孩子们也能吃到点鸡蛋鸭蛋什么的,托懂行的人细选过,鸡苗里大部分是母鸡,真要有一两只没认对的,开叫前炖了也就是了。”
考虑得不可谓不仔细了。
还别说,这些鸡母鸭苗的各家还真肯受,一则不算贵,二则,确实提升生活质量啊,他们这些人走得匆忙,根本还没来得及准备活鸡活鸭呢,一时纷纷道谢。
原以为许掌柜说的两样就是指鸡和鸭了,结果许掌柜把旁边一对挑筐打开盖子,里边满满当当,全是包好的各种药:“这两筐,一筐劳烦给我母亲送去,另一筐还是送给各位,希望都用不上,但是山里也没大夫,有备无患,存个安心。”
这一样,实实在在送到几家人的心巴子上了。
各家虽多多少少备了点药,但架不住穷啊,能备多少?
卢老汉笑着拱拱手:“这个我们还真的缺,就厚颜收下了,多谢许掌柜了。”
许掌柜笑吟吟揖手回礼:“肯收就好,我就没白准备一场。”
又把给家小准备的锅碗被褥之类的东西也都搬了出来,和大家用陶釜不同,许家带的是相对精巧的铁锅,这也就有门道的人才买得起了。
想起什么,又从其中一只挑筐侧边翻出一套凿石的工具,看看舅兄那身板子,想一想,递给了沈烈:“上回听你说是住山洞,这东西就也备了一套,你们也带上吧,哪里需要修修平整的好派用场,这东西,我瞧着清和也用不来,就不往他那儿递了。”
沈烈笑了起来:“原还想托您帮忙弄一套的,这个眼下就用得着,放心,就冲您替我们考虑这许多,老太太住的那儿回头我也负责给修修平。”
魏清和摸摸鼻子,论这些,他确实不大行。
许掌柜笑呵呵的:“那我这里先谢过了。”
陈老汉众人一看是套凿石的工具,也都笑,在场除了卢老汉,都是去过云谷的,山洞自然也看过,扩是不敢怎么扩的,山洞太多了,不敢瞎动,总不能把山底掏空,但要想住得舒服,修修平整还是很有必要,一时都赞许掌柜实在周到。
众人张罗着收拾东西,粮食是一石一袋的,挑筐里除了放粮食,还能塞点零零碎碎的东西一起挑,大家都忙,许掌柜这才把沈烈拉到一边说话。
“上回你托我那事,有件事我寻思得跟你说一声。”
沈烈听得这话心下一紧,忙看向许掌柜。
许掌柜摆手,笑:“倒不是那几个孩子出了什么事,是和征兵征粮的事有关。”
把让家仆扮作货郎出入村里打听到的事跟沈烈说了,道:“现在你那三叔家里银钱应该都抵了兵役,粮食也不剩多少,那李氏伤着,也没见请大夫,我家下人小心跟着瞧了几回,孩子似乎弄了什么药草给敷,就这么个情况。”
陈大山就在一侧,听到几句,脸上的神色都冷了冷:“你这三叔三婶真行,合着家里还能拿得出代役的钱来,当年倒是心狠,把你推了出去。”
代役的那价钱,可不是地里刨食的一年两年就能攒得出来的,农家只靠地里那点出息,一年除了吃用交租税,能剩下个啥?能攒一两半两都算本事,所以这钱两三年前应该就有,至少不会差距很大,顶多缺个一二两,当时沈三要是有心,各家凑一凑借一借,沈烈那时打猎再不行,猎些山鸡什么的往县里换一换,一两个月就能把那一二两的外债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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