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第一趟只是把各个山洞走马观花的大概瞧一眼,第二趟大家就瞧得细了,因为那是定下要安家的地方了。
沈烈、桑萝带着两小只也是一样。
桑萝选的这个小山洞,除了小,真没别的不好,因为洞口够宽,进深没有太深,这样的山洞光照要比窄口进深长的山洞光线好得多,人住得不压抑。
桑萝从一开始的退而求其次,到这会儿都看出满意来了,住山洞也不能将就,而且因为小,更该花心思,这怎么设计她得好好想想。
沈烈则是留心山洞壁一些突出来的山石,虽都不算尖利,但擦着撞着一下也够疼的,和桑萝说:“这些日子你先想想怎么收拾,洞壁这些个山石小心着些,别撞着,等把粮都运好了,我想办法把它凿平,家具什么的,也都等我回来再做。”
又看了看这山洞的大小,有些犹豫,他是知道桑萝一开始为什么问挑空的那个山洞的大小的,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算真夫妻,桑萝最想的是隔开两个小间,便问桑萝:“要不要再往里凿一凿,扩大一点?费时费力气些,却不是不能做到,我回头托许掌柜帮忙从外边弄点衬手的工具来。”
带上几十个老弱妇孺进出这林子不容易,但沈烈自己要进出林子的话,尤其如果有陈大山协同作伴,根本不算难事,所以他说得也轻松。
桑萝听到这山洞可以再凿大一些,眼睛都亮了,不过想想这小小峡谷两侧几座山峰中藏有九个山洞,还都是不小的山洞,眼里就有些犹豫,而后摇了摇头:“稍微修一下山壁,稍扩一点把内部弄得平整些就行了,我怕扩得厉害,这山叫我们掏得空了。”
这山多高啊,别回头承不了重,塌了下来,她们这些人可就连埋都省了,虽然可能是她多想。
沈烈眼睛弯了弯:“好。”
私心里他其实挺愿意和桑萝离得近些的,像从前那样就很好。
山洞再是细看,也就是那么一小块,确定好怎么装饰布置由桑萝来琢磨,等沈烈运完粮来实施,四人也就回大山洞去了,因为沈烈他们并不歇着,今儿吃顿午饭就要返程了,许掌柜那边的粮食得早些接到第一藏粮点才是,不然等外头乱了,许掌柜再想运粮进山,怕是不易。
大山洞里,秦芳娘和甘氏已经先回去了,做午食还早,正张罗下午给沈烈他们这些回去运粮的人带上路的干粮,这个是可以先备起来的。
桑萝上前帮忙,但各家人陆续也回来了,老太太和婶子们一起上手,热热闹闹全挤在山洞口,做起来倒快,山洞口也挤不下这许多人,索性打发桑萝择一会儿做午食要用的野菜去。
许家人倒是回来得最迟的,和村里各家不一样,许家人没哪个是真吃过苦的,老太太和魏清和还好,王云峥偏早熟,也没什么,许家小兄妹俩都快蔫了,想象不出来长时间住在山洞里是什么模样。
套用了一下大山洞里看到的铺了满地的干草,再弄个席子,刚看到云谷时的那个欢喜劲儿也下去了五分。
道理都懂,就是蔫巴。
许老太太早在山洞里就给三个孩子开解过了,这会儿也不多说,只让各找小伙伴们玩去,她自己也撸袖子和陈老太太她们一块儿干活去。
男人们一会儿就得走,原该在山洞里歇着,只是怕草深藏蛇,又都扛起各自的锄头去清理山两侧通往各家山洞路上的野草去了。
最闲的要属孩子们,凑在一块讨论自家的山洞什么样儿。
大的和大的一堆,小的和小的一堆,男孩儿和男孩子一堆,女孩儿和女孩儿一堆。
因为有许掌柜的嘱咐在前,许家人跟沈家是走得特别近的,加之一路上沈宁格外照顾许文茵一些,所以这会儿许文茵也凑在沈宁和陈小丫、巧儿这一堆里。
看沈宁和陈小丫几个说起自家山洞都绘声绘色的,大的还是小的,圆的还是窄的,像什么形状都要拿出来说一说,她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沈宁几人看向她,许文茵才道:“我家山洞里头好黑,我们以后要一直住在山洞里吗?用干草铺在地上就那样睡?”
沈宁咯咯笑起来:“当然不是啊,要做床的,还可以打柜子桌子,我大哥就会。”
陈小丫也乐:“我爹也会。”
许文茵傻了眼,仔细想了又想,道:“我舅舅可能不会。”
陈小丫觉得一点事儿没有:“让你舅舅跟我爹学嘛,或者跟阿烈哥哥学也行,阿烈哥哥也是跟我爹学的。”
许文茵:“难学吗?”
沈宁摇头:“不难吧?我哥好像挺容易就学会了。”
许文茵这就放心了,悄悄松了一口气,跟沈宁几个说:“我差点以为要一直睡在地上,我刚才看到了,山洞地上有虫子的。”
沈宁几个都笑,陈小丫道:“一会儿找我阿奶拿点儿干艾草呗,熏一熏就好啦。”
沈宁:“而且虫子也不可怕,捉住了可以喂鸡的。”
就连才六岁的施巧儿听到这个也直点头:“我哥就会捉虫子回来喂鸡,我娘说鸡吃虫子多,下蛋就好。”
许文茵看沈宁三个,一脸叹服:“你们胆子真大。”
沈宁是去过县里,去过东福楼的,想想县里那些房子,她道:“不是我们胆子大,我们从小看得多嘛,你一定是一直住在县里那种好房子里,所以没见过。”
这倒是,许文茵道:“我从前住在县里,前一阵住在歙州,这是第一次进山里,以前从来没看到过这么多虫,还有那么多野兽。”
陈小丫听她说起县里和歙州,又问县里和歙州长什么样,这就有得说了,从宅子到铺子,从路到车子,从食馆到点心铺子,说得最小的施巧儿嘶哈一下,口水都差点滴了下来,羡慕得不得了。
许文茵笑眯眯的,说:“我爹说了,外边如果太平了,就会接我们出去的,到时候我带你们去我家呀,那些铺子什么的,让我娘都带着咱们去逛一逛。”
几个小姑娘很是欢喜,倒是许文茵,说到她娘,眼里的光又黯了下来:“我想我娘了,也想我爹,还有我大哥二哥,你们说,外边真的会乱起来吗?我听我爹和我娘还有祖母说,好多乱民冲进城里,见人就杀,所以我爹才不敢叫我们全留在歙州的。”
这换别的小孩儿,还真不懂什么流民啊,乱啊什么的,但这几家算是个例外了,家里的长辈和沈烈都没少教。
沈宁算是听得最多的,道:“我听我大哥说,北边早就乱了,死了可多人,不止是州县,山里也会有盗匪的,所以咱们才藏进这么远的深山里。”
听许文茵说想爹娘,沈宁也想起沈金几个来了。
她们现在都要有新家了,沈金沈银沈铁和甜丫儿还留在村子里呢,不知道怎么样了。
原本那点高兴劲儿就蔫了下去。
“小丫儿,你说小金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发现咱们都走了,他不知道有没有哭鼻子?”
这个问题她藏在心里许久了,一直以来不敢问出来,今儿因为安全到达了目的地,以后生活的地方也定了,又想了起来,没忍住,问起了玩得最亲近的小伙伴。
陈小丫也有些蔫,她从前跟沈金是不太对付的,可后来沈金也不那么讨厌了,天天都在一起玩儿,听沈宁这一提起,陈小丫心里也是闷闷的。
“会哭的吧,要是我被丢下了,我也会哭,而且有乱民的话,他们会不会也被杀了?”
说到这里心悸了悸,杀这样的字眼,从前只用在杀鸡杀鸭上,还是大哥从外边逃回来,陈小丫才知道人也会无端端被杀的,人杀人。
想起常在一处玩的小伙伴,难免就心里发紧。
许文茵奇怪,问:“小金是谁?”
施巧儿道:“是小安和阿宁的堂弟,阿宁有三个堂弟,一个堂妹,最大的那个堂弟就叫沈金。”
许文茵眨巴眨巴眼:“那怎么没跟着一起来呀?”
她看另几家堂兄弟都一起来了的。
陈小丫闷声道:“因为阿宁的叔叔婶婶特别不好,没人想带他们来。”
许文茵没有叔叔婶婶什么的,她只有舅舅,舅舅也特别好,所以不太能想象特别不好的亲戚是什么样,就问:“那不能只带小金他们来吗?”
沈宁拨着手上的草叶:“他们应该不会舍得离开他们爹娘的。”
许文茵想想也是,小孩子都是和爹娘在一块的,像她和三哥这样的,爹娘不能来,也是祖母带着来。
十里村,征粮的胥吏在沈家院外量过粮食够了数后,收捡收捡就离了沈家,而被打了的李氏还趴在地上,好一会儿都爬不起来。
沈金和沈银一起去拉去架,但哥俩个才多大点?那点子力气哪里能架得起李氏来,兄弟俩个哭得直抽,沈金抬眼就看到缩在院子一角的沈三,气道:“爹,你还愣着什么,快扶娘起来啊。”
沈三确实吓住了,他没想到李氏这样虎,连官差也敢撞。
疯了,真的疯了。
不过这会儿被儿子带着哭音一喝,也算是醒过了神来,征粮的胥吏都走了,他终于挺直了腰,匆忙几步奔到李氏身边,一边去扶李氏,一边叨叨咕咕的训李氏:“你是不是疯了,服了两个月的役没够吗?撞官府的人,也不怕被人绑了去再服个半年一年的役?”
李氏原本一直闭着眼,如果不是一直喘息着,衣裳上抽出的血迹能把四个孩子吓死。
也幸好这时冬衣还没脱,乡下人也做不起什么厚袄子薄袄子,穿着热也只有冬天的袄,当然,冬天的袄也算不得多厚就是。
那胥吏鞭子抽得狠,却也被袄子挡了挡,只是那鞭子不知是什么材质,李氏那一身袄子被抽烂了不说,袄子里露出来的棉花上还隐隐透着血迹。
而李氏除了被抽了几鞭子,还挨了几个胥吏好几脚的踹,她痛得说不出话来,一直闭着眼喘息,直到沈三过来,满嘴的埋怨,李氏终于睁眼,打不动,骂不出,只直愣愣盯着沈三。
沈三被李氏看得直打怵,莫名觉得李氏这会儿有力气,会想生撕了他,他有点儿发毛,道:“这样看我做什么,我还不是为你好,挨这一顿不是白挨吗?”
李氏还是冷冷盯着他,盯得沈三心里又是发慌又是虚,强撑着把人扶到房间,就往床上一扔,心乱之间连力道都没太收住,就说田里有活,几步走出房间,院里扛了把锄头就跑了。
李氏被这一掼,伤口撞在床上痛得闷哼一声,嘶嘶直喘,缓了好一会儿,才被沈金和沈银扶着,自己也使了力,在床上侧躺住了。
兄妹四个哭得特别厉害,沈金从没这样怕过,他看着自己娘身上的血道子,都不敢伸手去碰,结果爹直接用摔的。
沈金顾不得再想更多,只抹着泪道:“娘,娘,我去三里村给你找郎中来吧?”
李氏艰难摇头。
家里哪里还有钱能给她找郎中,连那个金镯子带家里攒的钱,全叫沈三摸走给抵了兵役。
李氏直到这会儿才真的绝望,沈三不是个多勤快的人,地种得不多,这会儿家里只剩一小袋谷子,两小袋豆子了,满打满算也只能吃四个月,这才二月,秋收还远,后边的日子怎么活?
这才是她疯了一样撞向那搬粮的胥吏的原因。
活不成了。
可看到儿女哭得涕泪齐流,李氏什么也不敢说,她强撑着摇头:“扛一扛,等血止住,养一养就好了。”
沈金听得直抹眼泪:“娘,咱们逃吧,官府会抢粮,家里已经没多少粮了。”
抢粮,可不就是抢粮?官比匪还凶,因为可以青天白日正大光明的抢你。
道理李氏都知道,她却是摇头:“现在哪里还有多少……粮,给他们抢,该交的都交了,现在再逃,家里的金镯、银钱和被搬走的那些粮,就、就都白瞎了,留在这好歹、好歹还有地,还能种出一些来。”
她喘得厉害,歇了一会儿才又道:“而且,能逃到哪去?山里很多野兽,还有饿红了眼的流民,你们没往外逃过,不知道那日子,我们家,我们家就是逃荒来的,一大家子,只我和你们爹,还有你大堂哥,和那时刚出生……不久的沈安沈宁,活了下来,流民,不是那样好做的,往山里跑,说不准是被人杀了,还是填了……野兽的肚子。”
沈金埋头,低声说:“大哥他们很厉害的。”
李氏目光有些空。
是啊,沈烈是有本事的,那么远都能穿山过林的回来,也没填了野兽的肚腹,但沈烈不会带上她们三房。
她缓了缓身上的疼,这才问沈金:“打猎,你大哥,教了吗?你学得怎么样?”
沈金点头:“教了,有学到一些简单的套山鸡之类的陷阱,我还没自己试过,但大哥说多练练就会了。”
至于弹弓和地洞,想起那天沈安的话,沈金没说。
李氏笑了,一笑,不知连带扯到哪里的伤口,痛得她脸都扭曲了,却还是笑,笑得眼圈直发红。
沈金看他娘这样,眼泪却掉得更凶,想到他娘刚才说的止血,忽然想起什么,道:“娘,你别动,大哥有教我认几种能止血的药草,我这就去找。”
沈银见状,忙跟上:“哥,我也去。”
兄弟俩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李氏看着已经空了的门口,视线再移到床边哭得脸都花了的沈铁,拉着沈铁闭着眼嚎,个头还不及床沿高的甜丫儿,眼角忽然就滚滚落下泪来。
沈铁一看他娘流泪了,自己还哭得一抽一抽的,挂着满脸的眼泪鼻涕呢,却也忙凑近过去给李氏擦泪:“娘,娘,你是不是很疼?”
但他越擦,李氏这泪却是流得越凶。
第129章 惊蛇/测音
沈金和沈银回来得很快,兄弟两个从灶屋里找了个石臼把洗干净的新鲜草药捣碎,到敷药的时候,得除衣裳了,李氏打发几个孩子出去,让把门关上,她自己费劲脱了衣裳上药。
后背涂不到的,也只能先由它,总不能让儿子来帮着上药。
倒是这时候最该照顾她的人,跑出去就没影了,李氏想着自己年前服的那整两个月的役,只觉心底一片冰寒死寂。
她从前挺高兴沈三凉薄的,凉薄又自私,看看,活到最后了不是?她甚至挑动着他凉薄一些。
现在想来,当真可笑,她怕是从来就没认清楚过枕边人,这么些年,那些个事,真的需要她挑动吗?
李氏到这时才知道自己蠢得有多厉害。
她把棉袄原样穿上,躺在床上盖好棉被,闭上眼不再愿意睁开。
房门被敲响了几回,是老三沈铁带着甜丫儿过来看她了,她应了声,让可以进来,而后只闭着眼作睡着的样子,不再说话。
沈铁带着沈甜陪在屋里,而沈金和沈银,这会儿去了自家藏粮食的屋子。
兄弟俩看着那一点粮食,沉默了。
沈银有些紧张:“哥,就这点粮了,咱们以后怎么办?”
沈金倒还算稳得住,安慰弟弟:“别怕,我们采野菜去,大哥和大嫂都教了我不少能吃的野菜,鲜吃的,晒干能放的,以后能吃野菜就吃野菜,粮食放着,饿得实在受不住了再吃,再多晒些野菜存上。”
大哥大嫂教了他这么多,这里到处都是山,他一定能活的。
沈银点头,哥儿俩回房里悄声跟沈铁说了一声,要他带好沈甜,背着背篓拿着小锄和小镰刀就出门去了。
走出院外,沈银忽然闷闷说道:“哥,去年我们家刚分家那会儿,二哥和阿姐过的就是我们现在这样的日子吧。”
他们的处境调了个个儿。
沈金嗯了一声,想起那时候的自己,真浑啊。
他闷着头没说话,好一会儿才道:“希望大哥他们在山里也平安。”
云谷中,沈宁看几个小伙伴都有点儿蔫蔫的,女孩儿里除了一直拼命干活,并不太跟她们一处玩的大妞,就数她最大了,她扔了手里的草叶,拍拍手道:“我们捡野菜去吧,我看我哥他们都在锄草,刚才去看山洞的时候我看到有紫云英还有芥菜,这个特别好吃的。”
几个小姑娘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纷纷起身。
芥菜许文茵还吃过,紫云英是什么?
她这样想,也就问了,陈小丫笑:“一种草,春季会长出来,可以做菜吃的,特别好吃。”
四个小姑娘两两牵着手就往山洞里跑,找小篮子。
大的挑筐背篓都进不来,倒是有那么几个小篮子,她们这趟力气不够大的孩子手上就提了,倒是带进来了。
沈宁、陈小丫和施巧儿都认得自家的东西,三两下把小篮子腾出来,拉着许文茵就往外跑。
施二郎媳妇侧身看到一眼,问:“干什么去?”
施巧儿笑:“娘,我们捡野菜去。”
大家都笑起来,陈婆子交待:“跟在大人后边就行,别往草深的地方去,怕有蛇。”
几个孩子脆声应了,转眼已经跑到沈烈他们这些人刚锄过的地方翻捡起来。
就是吧,大人们也可知道过日子,草扔一堆,能做野菜的单独扔一堆,孩子们这凑上来,真的就是捡。
许文茵可算是知道紫云英长什么样了,也看到了没做熟的芥菜是什么样子,跟在沈宁和陈小丫几个后边,捡得可欢。
捡野菜可比锄草的进程快,哪怕锄草的是一群青壮,架不住她们轻省呀,不多久就追上了前边在第一段锄草的卢三郎。
卢三郎看几个小娃儿把他搁在一边的野菜都捡好了,笑了起来:“仔细着脚下,去前边挖过的地方捡吧。”
确实,这比他们从地里捣腾容易多了,四人很愉快的应了一声,朝前边奔去了。
沈安和虎子二牛那一大帮小子在更前方,沈宁几个捡着野菜,距他们不远了的时候,正要打招呼,听得前边孩子们嗷嗷叫着四散着跑:“蛇!有蛇!有蛇!”
许文茵吓得唰一下停住脚,小脸都白了:“哪里有蛇?”
慌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站定在那儿不敢动了,却见沈安一群小子一散开,各自弯腰就抄家伙。
嗯,等他们起身都朝一个方向掷东西时,许文茵才反应过来,抄的是石头,一人手上不知道捏了几块石头,精准的往一个地方掷,显然那蛇就在掷石的中心。
一边掷,口中一边喊着:“快,快,丢准点儿!”
“这边,这边,它往这边来了。”
胆小的啊啊啊啊的叫,但啊啊叫着一点不影响他们丢石头的速度,丢得还更猛了,手上的丢空了,忙四下接着捡,这一带的山里,石头特别多,缺什么也不缺石头,因为人数众多,这砸出去的石头还真一直续得上。
许文茵慌得不知怎么好,想退又不敢退,想问沈宁几个,发现沈宁几个想都不带想的,就连最小的施巧儿都跟着开始满地找石头,然后就小心往男孩儿们那边靠,去帮忙。
是真小心,胆大是跟许文茵比,跟男孩儿们比,躲得还要更远一点。
然后许文茵就看着自己三个小伙伴你一下我一下嗖嗖嗖的往正中处掷石块。
“快快快,它动了它动了!”
“围住,围住,朝这边扔,别让它过来!啊啊啊!”
真的是,又怕又凶。
嗯,或者就是因为怕才这么凶的,怕那蛇靠近人。
许文茵已经看傻眼了,小伙伴们好勇啊。
她其实没见过蛇,但一路大家都说小心蛇嘛,每天都要往绑腿上鞋子上抹药粉的,停下来歇息也要撒点药粉,晚上睡觉的话树屋边的树杆上和树屋顶也都要撒。
感觉就是很可怕的东西,许文茵不懂,怎么那么吓人的东西,他们还敢直接冲上去,难道不是应该跑吗?
她脑子里疯狂转着,我这是赶紧跑呢,还是站着不动,还是也合群一点跟上去丢几块啊。
等她犹豫的功夫,沈宁几个都弯腰捡第三轮石头了,十几个孩子,一人丢了少说十几块石头。
许文茵想,这应该砸死了吧?
好奇心让她脚松了松,腰也弯了弯,先一手捡个一块大石块防身,然后试着就往前迈了一步,又一步,接着就走顺了,一步又一步,慢慢靠近了沈宁她们后方。
近了,终于看清了,那一眼看到的场景,许文茵哇的一声就大哭了起来,手上两块石头都吓得落在了地上,好悬没砸着自己的脚。
远处原本听到有蛇往这边奔的大人乍一听许文茵忽然大哭,心里都是咯噔一下,别是被蛇咬了吧?
许老太太和魏清和原本也正过来呢,这猛不丁听到许文茵大哭起来,吓得差点一个趄趔,许老太太那把年纪了,几乎是跌跌撞撞冲着过去的。
等到了近前才发现,那蛇离着孙女儿起码还一丈远,而且蛇身成了两截,蛇头也给砸得稀巴烂了。
她怕是还有别的蛇,忙上下检查孙女儿,尤其看腿和脚:“怎么了?咬着了?”
许文茵可终于敢动了,一把就把脑袋扎进了自家祖母怀里,抽抽嗒嗒的哭声中伴着小姑娘的说话声:“没,没咬,就是怕,祖母,它头都没了还在动呜呜呜。”
许老太太看一眼那蛇,血糊拉的,头身分离了,偏偏头和断成两截的身子还一直扭动着,是怪瘆得慌,她看着都觉得头皮发麻,忙拍孙女:“不怕了不怕了,啊,走,咱们回去。”
护着孙女儿不再让看到那边的蛇,往大山洞回。
一群皮实的小村孩懵了。
砸蛇都忘了。
当然,也不用砸了,他们都离得可远,而且那蛇脑袋都被一个石头压住了半边,身子扭啊扭的,呃,是怪恶心吓人的,但蛇就是这样,死得没那么快,还能扭好一会儿的。
小屁孩儿们见天都在山里跑,遇到蛇其实不是头一回,只要不让蛇近了身,一般来说要么他们被吓走,要么蛇被吓走,要是离得太近,人数又多,还有称手的石块,就会跟这回一样,直接干上。
一旦动手,上到十多岁,下到五六岁,都会有样跟样,迅速散开,然后远程用石头干掉或吓走对方。
但村里还没有会被吓得嗷嗷哭的,女孩儿也不会。
也不是不害怕,就是顾不得害怕,越害怕那不是越该快点行动起来才能保自己安全吗?
一个个才抓了石块的手,又去抓脑袋上的发髻,被许文茵这突然的暴哭弄得一脸的懵。
王云峥和许文博也有点儿发懵,表兄弟俩刚才其实压根没反应过来,突然听到有蛇,下意识跟着大家一起行动,没顾上害怕,这会儿见表妹/妹妹吓成这样,看大家都面面相觑,许文博忙道:“我妹妹没见过蛇。”
其实吧,他也没见过。
现在再看,都成三截了还一个劲儿各种扭曲,是有点吓人,许文博咽了咽口水,不敢再看了:“我去看看我妹妹。”
许文博这话一出,大家都反应过来,沈宁也跑:“对对对,我也去看看文茵妹妹。”
她刚才光顾着冲上去帮忙了,没顾上许文茵,当然,也没想到她会怕到哭就是。
一边往回跑,一边没忘拎起被扔在一边的篮子,至于蛇,呃,她也不敢靠近,反正大人也到了,那蛇自有大人去收拾,一群小孩儿呼啦啦又都往大山洞那边跑。
大山洞里,许文茵还哭着,只是声音已经小了很多,显然离了那里,又有长辈在身边,安心了很多。
大人们也都聚了回来,蛇是卢二郎拎去收拾的,当然,没往山洞里带,回头再把孩子吓着。
倒是桑萝,看着正哭着的许文茵,想起刚才一群孩子尖叫着喊有蛇,意识到了另一桩事,她往沈烈身边走,道:“你和大山喊上几个人现在出去一趟,把山洞洞口封住,到围着的几座山峰不同的位置站定,山脚,山腰,山顶,都分别站上人,我让孩子们在不同的位置弄些动静出来,看看你们能不能听到。”
这一点很重要。
山林这样大,可未必只有他们逃到这里边来,山体虽厚又高,但他们为了安全,公鸡都不敢养,要想日子太太平平,可不能在日常生活中自己把形迹给曝露了,声音传播比较受各种环境因素影响,桑萝计算不出来,所以还得是人工测一测才安心,后边才能有一个安全的线。
沈烈一听就明白了,道:“这一带山很高,就峡谷周边这几座,我估计少说有二三百丈,爬上去很要些时间,我跟大山之前测过,靠里边这一段,他在下面试过几种程度的音量,我在山顶山腰和山底并不能听见,但两个入口处外边是相对薄弱的位置。”
二三百丈,那就是六七百米到近千米,桑萝傻眼,怪道抬头看不见顶,这要爬上去,哪怕就是让沈烈去爬,怕是没半个时辰也不行吧?桑萝不太能估得出来,但这么高的山,尤其这山特别险峻,绝不好爬。
既然沈烈试过,这条就算了,她道:“那试试山底和山腰其他位置。”
沈烈自然没二话,他和陈大山两个人测试,当然比不得几十号人分内外不同点位测试,当下和桑萝商量了一下大概测哪些位置,招呼人跟他出去了。
一听要测声音,许文茵连哭都止住了,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哭声太大,怕是不好。
桑萝笑着逗她:“等会儿你就可以哭了。”
许文茵傻了眼,下意识还抽了抽:“已经,已经哭不出来了。”
许老太太扑哧笑了出来。
沈宁几个也都笑,倒是石头和三牛,笑着凑过去:“阿萝嫂子,要人哭吗?没眼泪的行不行?我们可以呀。”
干嚎嘛,都会的。
桑萝笑了起来:“不用眼泪,能嚎就行,那等会儿就指着你们啦,嫂子让你们哭你们再哭。”
两个小家伙像是得到了个了不得的任务,小胸脯挺起来,小手拍拍:“我们保证哭好!”
最小的阿戌见状也开口:“阿萝嫂子,我也可以哭。”
引得冯柳娘笑弯了腰,旁边虎子二牛大牛这些个大孩子也哈哈直乐。
桑萝看大的几个半大小子笑这三个小憨娃儿,便指了几人,笑:“你们一个都不能跑,分不同的地方站着,我让哭就都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