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挑的是十五文一斤的五花肉,她去得早,要的是最好的一块,方方正正割下来。
一多半都做了梅菜扣肉这道硬菜,余下一点晚上做素菜时加进去,就冲这头一天的伙食,后边盖房子谁都会花心思下力气,管保那土墙夯出来的绝对扎实耐用。
至于素菜和鸡蛋,都是她自家菜园子里的,她也不收钱了,多的那一文就留作明天再用就是。
现在菜上了桌,看着施二郎和卢家兄弟的反应,陈婆子也知道她的目的算是达成了,笑着招呼几人坐下吃饭。
男人们分长幼推让着就坐,在这里,家里有客人时,孩子和妇人大多是不上桌的,不过陈婆子是长辈,沈安和沈宁说起来也算是客,花钱的又是桑萝,也不当寻常孩子对待,都被往桌上请。
结果兄妹俩个都摆手,自己盛了饭,跟着陈二郎和小丫儿夹了些菜就到院里吃去了。
一顿早食吃得风卷残云,又分外满足,因为这饭食太实在,施二郎几人都不肯多歇,饭后只在陈家略坐了一刻多钟,几个人就又往山里去了。
沈安几人也要回去开荒,路过沈金家的院子时,里边没听到哭声,沈安凑过去往里瞧了瞧,并没有看见沈金。
他有些踟躇,明明从前这里也算是他的家,这下子却是连进院门都迟疑犹豫。
在门外站了小一会儿,听着里边有沈甜咿咿呀呀并不清楚的说话声,却没听到沈金、沈银和沈铁的声音。
到最后还是转身,和等在一边的沈宁小丫儿往山上去了。
在沈家院里没找着的人,在他们自己家的草屋后,意外的找着了。
沈金和沈银沈铁一处,在他家屋后继续忙清晨没开完的地,不同的是这回沈金没带锄头了,手上用的是沈安和沈宁之前用的石锄。
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到是沈安三人过来了,平时挺臭屁的小孩儿别过脸,屁股和后脑勺对着人。
最喜欢和他怼着来的沈宁今天也不怼人了,就连陈小丫也安静得很,时不时小心打量他一眼。
沈金满身不自在呢,被沈安叫住了:“你跟我过来一下。”
人都到眼前了,眼对着眼,一双红肿的眼也没处藏了,沈金破罐破摔,对着沈安:“干嘛?”
说话时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过来就是。”
沈安看他哭过后的那惨样儿,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多了些温度。
兄弟俩个往草屋前边过去,走到屋外檐下,沈安停住了脚步,一直放在衣兜里的手伸了出来,递给沈金一团青菜叶。
沈金:???
他确实是赌气没吃早食,但给菜叶子给他干嘛?
沈安拉着他的手准备把东西塞过去,一看那黑漆漆的手,脸黑了:“洗手去,洗完过来。”
沈金圆圆眼一眨巴。
沈安有个毛病,给东西吃前总爱叫人洗手。
他一把从沈安手里拿过那团菜叶团子,入手才知道,哪是什么菜叶,手感就不一样。
把那团成一团的青菜叶子展开,浅绿的叶片里包着的是一块香气扑鼻的扣肉。
嗯,被人用筷子夹去了一小块但大部分都留下了的扣肉。
沈金泪窝子一下子就酸了,好容易没哭了,眼泪一下子冒了出来。
他拿手背一抹,脏兮兮的手和着泪把脸带出了一片花。
沈安:……
沈金一点不知道自己的脸现在花成什么样了,抽嗒两下,换了一手,把右眼右脸也抹花了。
“沈安,还是你好,肉都舍得省给我吃。”
一边抽嗒,一边把肉往嘴里送,一边吃,一边哭,一边承诺:“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也对你好。”
一边哭着,一边感动着,一边吃得可香可香。
沈安:“……没对你好,就是看你挨打可怜。”
沈金:???
挨打还能有肉吃?
他打一个哭嗝,愣愣瞧着沈安,一边抽嗒已经一边寻思再挨一顿揍能得一块肉的可能了。
沈安只看他眼睛一眨就能猜到他想什么,有些无语,看沈金举着那肉又要往嘴里送,忽然道:“你不留一点给小银小铁尝一尝啊?”
抽嗒嗒的沈金身子就是一僵,呆愣愣看看沈安,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被他两口一咬就只剩下半块的梅菜扣肉,傻了。
沈安看他这样,难得的笑弯了眼,看沈金纠结得嘴里的肉都不香了,才不逗他了,“吃吧,阿宁给他俩带了,你这也是当哥的?”
他们兄妹俩今天一人得了一块,大概是饭前看沈金被揍得太惨了,两兄妹特别默契的一人只尝了一点,找小丫儿帮忙从灶屋里弄来两片干净的青菜叶,团吧团吧就把省下来的扣肉带了出来。
沈安想,是大嫂这些日子每天都尽可能给他们弄些好的吃吃,他和妹妹今天才能做出把肉让出来这样的事情来,换作前些天,几粒米他也不舍得。
沈金不知道沈安想什么,一听原来两个弟弟有肉吃,不用他让出来了,登时破涕为笑:“你当哥呗。”
半点儿没觉得不好意思,连刚才挨打的委屈都丢了大半,也不抽嗒了,就站在那儿美滋滋的吃肉,难为那微肿的眼还能笑出弯儿来。
桑萝下午回来的时候,和秦芳娘一进村就被一直留心村口的村民们注意到了。
然后是围观,那架子车,太醒目了不是?
桑萝庆幸那些水桶和陶盆她都走小道挑回去了,只留了“卖野菜”能用得上的挑筐和今天新买的一对畚箕、一袋粮食扔在架子车上。
大家跟桑萝都不太熟,就全跟秦芳娘打招呼。
“芳娘,野菜这样好卖啊?还拉上架子车了?”
“芳娘,你都卖些什么野菜啊?”
秦芳娘挺老实的一个人,这会儿演技都飙出来了,笑得一脸憨厚腼腆:“哪能呢,这不是阿烈媳妇要盖房子吗?要买点粮,又要买点家什,干脆就拉着车去,路上我俩还能换着在车上歇一歇。”
至于野菜好不好卖,卖多少钱,她不想说谎,就直接略了过去。
两人被人行了一路的注目礼,回到陈家进了小院落在身上的那种目光才算是没有了。
陈婆子做早食的时候是特意给两人留了点好饭菜的,见人回来了,忙要去热一热端出来。
被桑萝叫住:“阿奶,这天怪热,吃凉的就成。”
和秦芳娘打水把脸和手一通洗,坐下来舒舒坦坦吃饭,陈婆子坐在一边,把今天集上卖神仙豆腐的钱和买菜多出来的一文钱拿出来,算是汇一汇账。
桑萝也没接,就让继续留着明天买菜用。
到这会儿,正事说完了,陈婆子才把上午那场闹剧跟桑萝说了一声。
桑萝诧异又不诧异,有原身的记忆,李氏的性子她知道一些,对于沈三和李氏的反应桑萝是不太在意的,大家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她管他俩愿意怎么想。
这样一点儿不对付的人的想法她还要顾全的话,这日子得过得多憋屈?
平日少受气,身体少毛病,上辈子吃足了病痛苦头的桑萝才不给自己找毛病。
她表示不用管,陈婆子心里也敞亮了。
桑萝也不多呆,吃过饭后就挑着新买的一对畚箕回家去了,一路少不得又被村里人行注目礼,不同往日的是,这一回不少人主动跟她打招呼了。
笑吟吟唤她一声阿烈媳妇。
桑萝也不认得是谁,谁叫她都回以一笑,哪一个也不得罪。
回到草屋,远远就能看到家门外的那片空地上横放着四棵伐下来的树,枝叶应该是在山里就已经去了,光看树皮桑萝也认不出是什么树来,只知道足够粗。
转眼看屋后见七个娃儿都在,因陈老太太的话,特意细瞧了沈金一眼,几个时辰过去,眼睛已经看不出哭过的肿了,刨地刨得还挺欢实。
沈安和沈宁照例是要帮着接东西的,桑萝回到屋里就问沈安:“是不是跟你几个堂弟说一说,要不然别在这里开地了?这世上就没有不漏风的墙,回头叫他们娘知道了,怕是少不得要挨一顿。”
沈安作了个无奈表情:“上午就跟他说过了,不走。”
沈安觉得自己可能是时机没太选好,刚给了一大块梅菜扣肉呢,这真的还能让他不来吗?
桑萝失笑:“那就由他了。”
到底是自己孩子,李氏恼归恼,还真会狠打吗?
她也就不管了。
许是这具身体也虚,从天不亮忙到午后,桑萝这会儿困乏得厉害,看了看家里的背篓是满的,拨开面上的野菜,下边满满当当压得很实的神机树叶。
桑萝心下松了松,把新买的两只畚箕给沈安:“地开出一小片,明天可以近处找些树下的腐殖土来做种植泥,合时令的菜咱们先育秧。”
沈安看着那两只簇新的竹畚箕满心的欢喜,张口就应下:“我明天就弄到足够的土先整出一片地来,种什么东西怎么种我去问陈阿奶,大嫂你累一天了,快歇歇。”
言下之意,不要桑萝为这个操心。
桑萝笑笑,她确实得小睡一会儿,哪怕只是两刻钟,身体上的疲惫也能消去很多,让沈安注意着点时间来叫醒她,小站了会儿消消食,就合了门躺在床上阖眼睡了。
人无杂念,沾枕即眠,一觉安睡,等沈安来叫醒她时,桑萝略醒了醒神起来,通身的疲惫就十之去九。
看看天色,估计是未时末,即下午两点多,桑萝把昨天老太太给的那一袋驱蛇粉取了出来,在裤脚和鞋袜上都洒了一些,又用碎布条拼接的布绳把裤脚细细绑了。
把神仙树叶往空木桶里捣腾,空出一个背篓,把镰刀和石斧,如今家里唯二能带上的家什带上,和沈安打了个招呼就出门进山去了。
神仙豆腐的原料是有时令的,顶多再卖月余就卖不成了,她得进山找找能赚钱的山货。
沈金看桑萝出门,又凑到了沈安身边:“大嫂又去山里找野菜呀?要什么野菜呢?我也能帮着采一些的。”
那一声大嫂和自来熟的小语气让沈安瞧了他一眼,寒着脸,抬手就把凑到他身边的脑袋推开:“忙你的去。”
光给些吃的还不够,这是想抢他大嫂了。
沈金看沈安那臭臭的脸色,心里暗道小气,他大堂嫂他怎么就不能叫大嫂了?一叫就臭脸。
但这话也只敢在心里转转,沈安上午才省下大半的梅菜扣肉给他呢,他还是很记好的。
桑萝不知道两个小孩儿的那点儿小机锋,有老太太给的驱蛇药粉,她今天终于不再只是走周边几座山了。
折了根竹枝,把枝枝叶叶去掉,只留主枝,捏着就往山里去,外围她是半点没多停留,直奔之前不曾涉足过的地方。
里边行走的人显然不多,初时还有人踩出来的小径,越往里走越是灌木杂草丛生,走起来要比外围那几座山艰难得多。
脚边常有东西蹿过,惊得草叶狂摆,有时能看清是两脚蛇,有时她甚至都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已经见不着影了。
虽说有老太太给的药粉,桑萝还是添了小心,不由就把步子放慢了下来,旁边的草叶都要打过才敢往前行。
走得确实不容易,但这样的地方物产显然是比外围被经常打柴砍树的地方要丰富得多,尤其对于桑萝这样一个上辈子在山里生活好几年,还半玩票式以拍山居生活和大山物产上传到小破站赚些钱的人来说,简直满山是宝。
比如这会儿,看看她看到了什么好东西?
魔芋啊!
卫龙知道吗?魔芋爽,素毛肚,蒟蒻果冻!
桑萝眼睛都亮了!
她凑过去看了看,确定就算是隔着一个时空,但这确实是同一物种,再往各处看了看,目之所及足有两大片。
这会儿农历八月中,要采收其实也可以了,不过桑萝忍住了没动,一是家里现在真的是人多眼杂,二是她根本没有趁手的工具可以采收及处理。
这东西要藏得久,削皮切块晒干再磨成粉是最好保存的,保存得当,放上一年都没有问题。
桑萝可不觉得她的竹刀干得了这活,等明天吧,跟陈家借把锄头,再借用一下菜刀。
因为找到魔芋,她心情颇好,再往里走时神色也很是轻松,不过没走多远,远远的似乎又看到了好东西?
一路打着草又用镰刀把那些枝枝蔓蔓拨开,走得近了才确定自己没看错,南酸枣。
这时节的南酸枣应该已经熟了,桑萝走近,看到有熟透落到地上的,脸上绽出笑来。
就是它了,今天就可以带回去的好东西!
第40章
细看了看确定没什么有威胁的小动物,桑萝钻过几道横生的灌木枝条,放下背篓就弯腰拾捡起一颗来。
用手抹去浮尘,撕开果皮,没错了,就是南酸枣,只是看到果肉桑萝就已经开始狂泛口水了,根本抑制不住。
一口咬下去,汁水入口是甜的,果肉却是越来越酸,桑萝整张脸都挤作了一团。
嘶,这酸爽!
她缓过那股子酸劲儿,把手里那颗酸枣吃完,果实果皮就抛回了地上让它继续回馈大山了。
十里村是真的不缺山,家家在村子周围都有几个山头,往深些的地方是真没什么人进,酸枣刚熟的时节,静悄悄落了一地也无人拾捡,她捡了十颗,有三颗已经坏了。
也不可惜,往旁边抛开,从山里来,还山里去。
酸枣是熟透了自然落下才好吃,满地的落枣,也不用她去摇晃树枝或是打枣,只地上就够她大丰收了。
细细挑拣,烂了的不要,也没费多少时间就拾了半篓。
桑萝又往里找了找,不久又寻到一棵,直捡到背篓快要装满了才心满意足踏上回程。
路上再看到野菜就顺手采了,密密的盖在背篓面上。
山路难行,回到自己家所在的那座山头已经快申时末,陈老汉一行五人正好从另一边山里抬着一棵初处理过的树杆出来,看到桑萝,陈老汉瞧瞧她背着背篓,就笑问:“刚从山里出来?”
地里刨食的老农对于勤快的那是有极天然的好感的。
桑萝笑道:“是,摘点明天去卖的野菜,阿爷你们今天都辛苦了。”
两人寒喧着,施二郎几个的目光就都落在桑萝背在身后的背篓上,见她背着满满一背篓的蕨菜。
当着桑萝也不敢问,等着桑萝跟陈老汉寒喧过,桑萝让出路来让他们抬着树的先行,离得远些了,施二郎就小声问陈有田:“你媳妇和阿烈媳妇就是去县里卖蕨菜呀?这东西真有人花钱买?”
陈有田老实人,根本不会撒谎,加之身边几个又是和家里关系还好的,就老实道:“也是有的吧,县里不像咱这儿有山,一文钱两大把,也是有人愿意尝一尝的。”
说到这里想到老娘和媳妇耳提面命的,少给桑萝的事现出去,就找补道:“不过买的人不多就是,到底没有正经菜好吃的,而且现在进城得交入城费,去市集里还要交市税,这东西一天卖不了几把,也没几个钱就是。”
他真没说谎,每天带去的野菜不是都能卖完的,一天能赚个□□文是相当不错的了,六七文也是有的。
施二郎虽然有些奇怪桑萝背着那么一背篓呢,不好卖采那么多做什么?
但认得陈有田几十年,知道他最是老实的,根本不会说谎,所以寻思那一把是不是可大一把了?
要说一把不多,两把就能卖一文钱,他自己也不信啊,山里实在是多,进山转半圈,随手都能扯出一盘来。
施二郎自己这么一想,给陈有田不会撒的谎都圆上了。
等回到草屋边把伐回来的树放下,陈老汉就对后边跟来的桑萝道:“阿烈媳妇,一会儿你把这屋子具体多大,在哪一块建什么给划一划道,这样明天我们边挑泥回来做砖坯,也可以留一两人在这里一边清理地面了,石头该挖的得挖出来,草根也得处理了,之后才好动手挖地基。”
一说这个桑萝可就来劲了:“行咧,阿爷您等我把背篓放屋去就来。”
施二郎几个也一边歇着一边等着一起跟着看,对于自己要帮着盖的房子还是得了解清楚的,不然心里没数。
桑萝出来得很快,领着帮忙五人组就指了自己现在住的这间草屋左边,道:“浴间就盖在这里吧,我老家是讲究上厕所,下厨房,厕所通常在院子东北角,我这浴间就设在这。”
洗澡起夜也都方便,不用摸黑走得太远,尤其是冬天,起夜可太冷了。
陈老汉已经知道桑萝所谓的厕所就是摆个恭桶,每天会及时清理,那离主屋近也没关系,点了点头。
施二郎几个不知道啊,这又是浴间又是厕所,到底是啥?上厕所不是该去茅房吗?跟浴间又怎么扯到了一处?
而且农村人真没人弄什么浴间,男人河里洗,夏天提水用澡盆在屋里洗,洗好了抬出来倒掉就是,怎么还用单独再整个浴间?
他们和桑萝不熟,也没好意思问,全留在肚子里等着回头问陈家父子。
倒是陈有田,看桑萝比划着说,转身就走开了一下,绕到草屋后孩子们开地的那一片,从几个娃儿开出来堆在一边的石头里挑拣了些个头不大的,又招呼几个小孩一起帮着往那边送了一些。
桑萝边说,他边拿石头埋线做记号,石头密密摆出来,这就很直观了,墙在哪,门在哪,窗在哪他都一一问过。
几个小的孩子觉得好玩,拿这当过家家了,颠颠的往这边送石头,沈安心思多,他自己家盖房子呢,不动声色的就跟在旁边递石头旁听了。
桑萝也觉得用石头埋线方便,手里抓着几个沈安递过来的石头,往左前略走了几步,道:“灶屋盖在这吧,我灶屋想要大一些的……”
一边说着一边摆石头,等灶屋的几面墙、门、窗各自在哪个位置都表述清楚,施二郎几个目瞪口呆,这一回也不是洗澡上厕所那样的敏感事,也没啥不好问的,直接就道:“这灶屋是不是有点大?”
比他们家的灶屋要大到一半的样子,快赶上一间东屋的大小了。
桑萝笑笑,道:“是大些,不过我家没有田地,寻思着以后做些吃食卖呢,所以里边大灶要砌两个,往后放些水桶木盆什么的,也宽敞方便些。”
事实上,做豆腐用的石磨她都准备安置在这灶屋里,不然弄在院里碰上下雨什么的还真不方便,所以这灶屋不宽敞些哪转得开。
施二郎几个一听她说要盘两个大灶做吃食卖,虽然不知道是做什么吃食,但沈家长房除了这一个能砍点柴种点菜的山头,确实没分到田地,不然至于每天走二十多里地去县里卖野菜讨生活嘛,也就都理解了,个个都点头。
陈老汉和陈有田则以为她说的做些吃食卖就是指的神仙豆腐,也明白,他们帮着建灶屋不就是怕她做吃食捣腾不开嘛。
灶屋确定下来,就是院墙和大门的位置了,看桑萝一圈摆下来,陈老汉以为完了,结果右边院墙距草屋那一段,她不摆了。
桑萝指着草屋后方,道:“阿爷,这里我还想再围个后院,后边开地种菜的那一块就不动,挨着屋子这一片我想做一堵围墙圈进来,这样平时晾晒些东西方便。”
然后指着自己站的位置道:“我现在住的草屋右边和西围墙之间,就咱们站的这个位置,在这里做一道门,算是前后院之间的院门,您看行不行?”
陈老汉听到这里瞧了桑萝一眼。
乡下人家大多是几间房子加一侧院墙围出一个院子,有前院还要再单辟一个后院的少,辟了后院还特意用一道门隔开的那更是没有。
不过想到桑萝那神仙豆腐不知道是怎么做的,或许就需要一个隐秘的地方处理材料,他也没多话,点头道:“可以,有田就能做点简单的木工活,你要是不嫌他手艺粗糙,做出来的门没那么好看,反正木料也有,回头两道院门和灶屋的门就都让他帮着做了,虽不好看,扎实好用还是能保证的。”
这简直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桑萝怎么会嫌弃,忙笑着跟陈有田道:“有田叔,那可要辛苦您了。”
陈有田憨厚摆摆手:“没什么辛苦的,你不嫌粗糙就行。”
想到沈家分家的时候,好像什么家什也没分到,就道:“趁着这回你再想想,看还要添点什么我也一并给你打出来吧,桌凳是不是也没有?”
“这个真没有,有田叔您肯帮忙那再好不过了,不瞒您说,我们天天吃饭不是站着就是蹲着,这个很需要。另外,您要是有时间,看看能不能再帮忙给打一张小床,等灶屋建好,我们现在屋里那简易灶也用不着了,我寻思就拆了,再用苇席隔个里外间,到时小安就住外间。”
沈安论虚岁的话到底已经九岁了,哪还能跟嫂子和妹妹睡在一床,这也就是乡下不讲究,条件也确实苦,没人琢磨这些来嚼舌根,有条件自然还是得隔一隔才好。
所以桑萝请陈有田帮忙打一张床,陈有田哪有不应的,都应承了下来。
桑萝挺高兴,她自己虽然没有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那一套理论套着,但能有更好的生活条件当然是在现有条件上尽量给自己好条件。
那么窄巴的一张床,三个人挤在上边,说实话,翻身都翻不了,一不小心就得翻到床底下了,一晚上睡下来浑身骨头都僵得发痛。
至于沈安再大些住哪里,也不用久,桑萝准备等明年就把屋子靠西那一片地势明显更低的地方再填出一块宽敞些的宅基地来,到时把西院墙往外挪一挪,再盖个西屋,分个两小间,这样小兄妹俩也能有自己的房间了。
至于这回就不折腾了,农忙在即,陈家、施家和卢家能来人帮她搭灶屋围墙她已经很感恩了,哪好意思要求更多,填出能扩建的那一片地可不是小工程。
而且桑萝也不敢真的把工期拖得太长,每天赚的钱是有限的,处处都要开销,她还得为秋冬存粮,家里三个人的衣裳被褥也都得置办,哪哪儿都是钱。
一圈转下来,该埋线的地方都齐齐整整埋好了线,正好秦芳娘上山来了,喊众人下去吃晚食。
申末了,一群忙了一天的男人其实也个个饿得前心贴后背,在山泉边简单洗洗手就呼啦啦往山下去,桑萝也不往前挤,先回了屋里,只等一会儿人都走了,她再去洗手下山吃饭。
陈二山和小丫儿跟着他们娘一起先下山了,沈金兄弟三个还兴奋得很,绕着大人们埋好的石线各处蹦跳。
沈金一边溜达,一边艳羡:“沈安,这就是你家房子的样子啊,大嫂对你真好,还让有田叔单独给你打床呢。”
沈安唇角也直往上扬,下一瞬又警惕:“我大嫂对我好我知道,才不用你告诉我。”
别以为他不知道,沈金就是盯上他大嫂时不时会往家里带吃的了,就是惦记肉和胡饼。
他嫌弃地看沈金一眼:“而且,你这说得你爹娘没给你床睡似的。”
沈金声音扬了起来:“那怎么一样,我们兄妹四个挤一块呢,甜丫还老尿床,哪有你一个人一张床好。”
想到一晚上能尿两次床的沈甜,沈安闭嘴不说话了。
不过沈金这就是典型的瞧别人啥都好,三婶是凶些,但平时对沈金几个还是好的,沈安从前就特别羡慕沈金兄妹几个有爹有娘疼。
他这里开着小差,沈金已经绕着灶屋、浴间、前院后院的转了一圈又凑回到沈安身边,两眼闪呀闪呀的特别亮:“沈安沈安,你家这屋子得盖一段时间的吧?能盖一个月吗?”
那期盼的样儿。
沈安:……
“所以你是不是惦记着天天有肉呢?”沈安翻个白眼,一把推开凑得他可近的脑袋:“想什么美事呢,快回家吃饭,我们也得去吃饭了。”
“让你别来你不听,回头你娘找过来知道你带着小银小铁在这给我开地,你看你挨不挨揍吧。”
沈金撅嘴,想起早上挨的打还是气呼呼的,哼了一声:“我不会跑吗?你当我那样傻,站着给打?我早上那是没防备才被我娘拎住了耳朵,你看她下次打不打得着我。”
沈安看他那样,还挺得意。
沈金说完这个,立马把正题又拐了回来,一脸不甘心的跟沈安确定:“真的不是天天吃肉的吗?二牛盖房子那回我爹就说每天有肉。”
沈安哪里知道,只道:“不知道,有肯定也不会天天这样大块的肉。”
菜里切个几小片,他们这样的小孩子一人都未必捞得着一片,谁还能给他带一块啊?
沈金有些遗憾,道:“那你记着啊,要是有肉一定嘴里省半口给我尝尝呀,我天天来给你干活的。”
又想起胡饼来,口水吧嗒:“你大嫂要是给你买胡饼,你也给我留一口呗,我都还没吃过。”
一旁的沈宁切一声:“没良心,哪里没吃过,我大哥以前买的时候给了我和二哥,小铁太小不能吃,你和小银也有份的。”
沈金和一边玩泥巴的沈银一脸迷茫。
沈金:“有吗?我怎么不记得?”
沈宁撅嘴:“你又不缺吃的,你能记得住啥。”
沈金脑子里的预警雷达立马竖起来,很敏锐的就捕捉到了来自堂姐的怨念,想一想从前在家里,好吃的他们兄妹有,沈安和沈宁可未必有,瞬间心虚,马上认怂。
“我比你小啊,我娘说小孩子小的时候就是不记事的,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才几岁?怎么能怪我不记得?”
又讨好道:“我以后有吃的也给你吃啊,我看过我娘的油罐了,没多少油了,真的,下次我娘熬油渣了,我也拿来给你和沈安吃,我说话算话的。”
引得后边玩泥巴的沈银和沈铁也连连许诺:“我们的也分给阿姐吃,给二哥吃。”
桑萝在草屋里听得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她头一回发现沈金这小熊孩子这么可乐,为了一口吃食真的好拼啊,连巴结沈宁,许诺收买都会了。